滄餘問:“他想做什麼?”
“他不甘心被繼續困在陸地上,”屠淵回答,“大海是一種資源,何況那裡還有人魚。屠家出身內陸,對海洋毫無熱愛。隻要有可能對人類有用,屠建濤就不會放過。”
“出資支持裂縫計劃的是藍家,”滄餘舉起其中一頁,用指尖點到了,說,“而負責人是你。”
“是我。”屠淵豪不避諱,“這是我被放出燈塔監獄的代價。”
滄餘有些疑惑地皺起眉。
“白霧中的危險無法預測,屠建濤不可能親自出海,但他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登船。”屠淵說,“我是不二人選。”
“你們父子,”滄餘真誠地說,“真有趣。”
“我也這麼覺得。”屠淵說。
“你不喜歡他,”滄餘直接地問,“想自己當元首?”
屠淵挑了挑眉,思考片刻,說:“也不是不可以。”
“那你應該留在米拉克,那是權鬥的最佳地點。”滄餘說,“登上鋼牙號,你隻會離陸地越來越遠。”
屠淵並不回答,隻是替滄餘翻了兩頁紙,說:“出海日期就在兩個星期後。”
滄餘“哦”了一聲。
“這是唯一的機會,”屠淵說,“刀俎實驗室備受政府關注,科爾文和瑪琳的名字都在登船名單上。現在他們顯然去不了了,但你可以。”
“我看起來,”滄餘問,“像是研究人魚的科學家嗎?”
“你是他們的養子,繼承父母遺誌,你名正言順。”屠淵笑說,“何況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海底戰士,對嗎?”
滄餘緩緩抬起眼。
“小魚,”屠淵覆手按住文件,說,“和我走,我帶你回家。”
滄餘沒有答話,許久後,輕輕地推開了屠淵的手。
汽車開上倏然而起的土丘,窗外的風景變作殘斷破舊的碑垣和怪枝嶙峋的老樹。和市中心比,城郊像蠻荒,但空氣清新,滄餘摁下車窗,側身趴在窗口。
“屠淵。”他說。
“我在。”屠淵說。
“我,”滄餘趴在手臂上,出神地說,“把科爾文和瑪琳的屍骨喂了狗。”
“嗯。”屠淵俯身過來,為他彆開亂舞的銀發,扶正了耳邊金黃色的小花。
“我恨他們,”滄餘說,“我恨你們所有人。”
“嗯,”屠淵說,“我知道。”
“把我帶上鋼牙號,”滄餘側臉貼著小臂,嘟了下嘴,模糊地說,“我會殺光所有人。”
屠淵說:“沒關係。”
城外的天空廣闊,盈潤的綠乍現枝頭,春陽燦燦炫目,微暖的風漾蕩過頰麵。滄餘望向大海,側臉柔美,雙眼被鬢邊的小太陽照耀得熠熠生輝。
他忽然回過身,任由自己撞進了屠淵懷裡。
“屠淵殿下。”滄餘緊緊地抓著屠淵的胳膊,用一種介於信任與挑戰之間的眼神盯住屠淵,“你的目的是什麼,現在說出來。”
“我隻給你一次機會。”
屠淵回摟住滄餘,和滄餘對視許久。最終屠淵默默地垂下眼,用長而柔軟的睫毛擋住了眼底寂落的黑洞。
“我在等一條魚,”屠淵說,“他曾經,也想回家。”
海風漉漉,麗陽耀雲。
“所以你在玩情感轉移的戲碼,”滄餘緩慢地說,“把我當作你現實中的阿尼瑪[1]。”
“他,”屠淵也緩慢地說,“是位男性。”
滄餘說:“那我就是你的影子[2]。”
屠淵溫柔地糾正:“是戀人。”
滄餘皺起眉,說:“你的那條魚會傷心的。”
“那麼,”屠淵說,“是聯盟。”
“殿下想好了,”滄餘說,“我可找不回你的魚。”
屠淵搖搖頭,說:“請不要這樣絕對,我有預感,你會讓我找到他的。”
滄餘並不領情,說:“我寧願你是為了元首的位子。”
屠淵說:“你怎麼想都可以。”
他們雙手相握,滄餘的手很涼,給人捂不熱的錯覺。屠淵捏住他的指尖,帶到唇邊,輕盈地落下一吻。
“蓋了章,”屠淵說,“我們從此並肩作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