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夏日炎炎,蟬鳴聲吊在樹枝上嗡鳴的讓人心頭都跟著浮躁。

揚著西涼鐵騎旗的一支約有一千精良的軍隊井然有序的走在燥氣浮熱的官道上,膘肥的鐵騎上各個高大健壯的軍士神情肅穆,這不免讓走在官路上的百姓和商賈小販們紛紛驚恐的繞行。

其間,一名身著華服相貌堂堂的年輕貴公子端坐在高頭大馬上,他含笑自若的在同身旁的同樣騎著駿馬的將領說話。

相比於將領不苟言笑且行為舉止極為恭謹,那名公子要顯得瀟灑自如很多,又因其眉目俊美儒雅,更平添了一股風流恣意。

“一路舟車勞頓,有勞韓都尉了。”年輕公子笑容可掬同麵容嚴謹的將領說道。

“二爺客氣了。”

這年輕公子不是旁人,正是此番進京趕考的顧文澤,他輕搖紙扇,風姿越加卓越非凡,同稍顯嚴謹的韓都尉說話時,餘光掃了一眼身後的馬車,眸光微深。

轆轆的馬車聲中,車蓋相連著十駕繡著鎮南王織錦寶馬雕車安穩的行駛,滴滴答答的車輪滑行在乾裂的土地,馬車四麵絲綢裝裹,鑲金嵌寶的窗牖被金色細軟的柔紗遮擋,倒是讓人瞧不見裡麵端坐的貴人是何風姿。

相比於車外的雕梁畫棟,車廂內細軟精美的裝飾也不恐多讓,巧奪天工的雕刻以及彩繪裝飾,配以精雕的花紋,圖案仿若呼之欲出。柔軟的黑白相間的虎皮鋪在落腳的板麵上,紫檀木案幾以及雕刻著祥龍異獸的臥榻等器具規矩的擺放在寬大的馬車內,約莫有巴掌大小的一頂虎腿麵獸銜環鎏金銀熏爐幽幽的冒著淡淡的安神香。

顧文君裹著毯子躺在榻上,無甚精神的抬起手臂支棱著腦袋瓜,皙白的臉上掛著幾分病容。

坤九守在一旁,將小爐上熱著的茶湯雙手奉上,顧文君接過,喝茶時總時不時的打著哈氣。

“世子可還好些?”坤九麵有憂色。

自五年前回西涼後,世子的身子就越加的不爽利,相比之前內力高深能同大宗師一較高下,現如今連維持平常人的健康都頗為困難。

尤其是自山中寺院歸來,刺殺的人就沒斷過,若不是有暗部暗中保護,好幾次世子險些喪命,全不似五年前那般高深莫測,如今仿若內力全無,與平常人一般無二。

王爺雖並未多說,但將世子送往山中寺廟靜養,便隱有透露讓他們暗中保護。

老實說,他們私下裡其實多少有些懷疑。

五年前在宮中,世子怕是遭了暗算。

導致內力喪失,身中劇毒。

若不然,怎麼會能讓內力比肩大宗師的世子爺如今形同普通人?

“坤九?坤九?”

耳邊傳來聲音,坤九回神時便見顧文君疑惑的看向她。

“在想什麼這麼入神?”

坤九不敢直言,隻輕聲道:“奴婢隻是想著,距離上京應是還有五日,想來淮信侯府應該已經收到了消息了。”

顧文君的長姐,顧欣芷遠嫁京城淮信侯府已有十一年之久。

其嫡長子江知奕,乳名阿滿如今十歲。

阿暖是嫡長女,當初顧文君離京時,阿暖還未出生,現在算算也五歲了才是。

坤九心知顧文君愛極了顧欣芷的一雙兒女,若不是身子不大好,怕是早就來上京探望。

行至一片茂密的樹林時,隊伍才安營紮寨。

僅隨意披了件單衣拎著魚竿的顧文君走向河邊,似是因為整日窩在馬車內胸口不順,其間些微低咳的聲音稍微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顧欣茉被從車駕上扶下來時,眸光微轉,視線便落在了顧文君離開的背影。

“姑娘?”攙扶她的小丫鬟神色疑惑。

“溪浣,大哥哥最近可是一直不大爽力?”顧欣茉細聲詢問。

“這個奴婢不知。”那被喚著溪浣的小丫頭歪著頭想了想。“隻是世子身子一直如此,卻也算是尋常。”

府中人誰不知道大房那邊的世子爺自小就不大好,若不是六年前忽然轉了性,哪會被上京和王爺看重?

顧欣茉低頭不語,溪浣也未當回事,隻道自家姑娘無意詢問,正要扶著人去林邊休息,就聽對方說道:“一會兒你將茯苓膏給大哥哥送過去些。”

溪浣聽得一愣。

那茯苓膏可是二奶奶特意給自家姑娘準備的,怎麼……

她心下疑惑,見顧欣茉看向了她,忙低頭應是。

東陵拎著小竹籃跟在顧文君身後時,手裡還牽著總是喜歡發呆的坤六,一旁的坤一萬年不變的冷臉抱著劍,兩人有一句沒一句互損,等顧文君打著哈氣釣上一條不大的鯉魚時,他二人之間的互懟已然升級到拔劍。

不過劍最終是沒‘拔’成,卻是被不遠處的坤九叫走去幫忙,顧文君身邊僅留下坤六一人。

在顧文君釣到第二條鯉魚時,活蹦亂跳的錦鯉一脫鉤就蹦到了鋪著草的地麵,砸在了一雙赤腳邊。

顧文君掀起眼。

看起來也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年紀,穿著僧衣的小僧人站在她的麵前,麵容雖顯稚嫩清秀,但一雙眼卻仿若洞察萬千。

儘管已經不是第一次和這位小活佛見麵,但每每相見,都不免讓顧文君產生對方是一個成年人的錯覺

兩人見了禮。

顧文君正要撿起地上的鯉魚,就見著麵色平淡的小活佛屈身將魚捧了起來。

原本在地上掙紮厲害的錦鯉卻在小活佛的手中猶如定住一般,隻微微晃動這尾端,老老實實的被對方捧在掌心。

顧文君見小活佛捧著魚向河床走去,想著莫不是打算放生時,對方卻將魚輕輕的放在了竹籃裡。

她眸光微閃,笑道:“顧某還以為大師有意將其放生。”

“一切有為法,儘是因緣合和,緣起時起,緣儘還無,不外如是。”小活佛神色平淡,他低聲念了聲佛號。“世間法則已定,本是如此,即為因,也合該是它全了世子的果。”他看向顧文君,瞳孔漆黑的仿若墨色。“可惜,這世間諸果,小僧能參透的僅是萬分之一。”

顧文君心下一動,總覺得小和尚話裡有話。“大師可是心有遺憾。”

“諸業儘此,合該是小僧走這一遭世間輪回。”他的眼乾淨透亮,似乎能直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