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句,明顯就帶了一些威脅的味道了。
而這種威脅,是皇帝陛下沒有辦法無視掉的。
皇帝真想要說話,一旁的裴璜看向韋全忠,開口道:“王爺,蕭大將軍還在京城,過幾天才要離開,這件事既然涉及到範陽軍,是不是請蕭大將軍過來,一同商議商議?”
韋大將軍一怔,隨即開口道:“裴公子不說,我差點都忘了這回事了,那這件事就稍稍擱置,等過幾天,再重新商定此事。”
他這話一出,皇帝陛下跟裴璜對視了一眼,都直皺眉頭。
顯然,韋全忠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朝廷發下這份詔書,而其背後的用意,也不難揣測。
就現在的局勢而言,韋全忠至多也就是在京城裡多留半年時間,半年之後,他再不想走,也必須得離開京城,離開關中。
到了那個時候,他最多也就是跟其他兩位節度使一樣,控製關中的一個關口,再留下一部分兵力,掌握住隨時進入關中的鑰匙。
其他,就跟彆的藩鎮,彆的節度使一樣,再沒有什麼優勢了。
兩年辛苦,到最後除了在朝廷裡搞到了一個郡王的爵位,搞到了一些朝廷的賞賜,一些地盤,還有一些女人之外,就沒有其他什麼收獲了。
當然了,這些“收獲”其實已經相對來說比較豐盛,但是如果回頭看一看,趁著朝廷大亂的空檔,其他沒有來關中的節度使也在飛速擴張之中,其中最明明顯就就是平盧節度使周緒,還有江南的李雲。
平盧軍原本隻占青州等十個州,現在地盤擴張了兩倍不止,恐怕已經有近三十個州。
原本名不見經傳的李雲,如今也是掌握了三十個州,都賺的盆滿缽滿。
一對比下來,朔方軍的付出與收益,實在是不成比例,這位韋大將軍當然心裡不舒服。
見皇帝陛下不說話,他微微低頭道:“陛下,國朝危難之際,臣等拚卻一切,冒死來救,但是地方上如李雲這等小人,頂著朝廷官員的名義,大肆擴張地盤,實是國賊。”
“他身邊的諸多地方軍,也俱不安分,如今朝廷既然已經恢複,便不能繼續坐視不理,至少,也應該剝除那李雲身上的官衣,讓他不能再借著朝廷的名頭,繼續為所欲為。”
“否則。”
韋大將軍沉聲道:“否則,我等忠臣,心裡實是不服氣!”
韋全忠的意思很簡單,先把李雲定為反賊,然後下令讓李雲附近那些沒有來支援朝廷的地方“諸侯”們,去圍攻李雲。
如果他們從命,大周的東南立時亂成一鍋粥。
如果他們不從,便將他們也定為反賊。
即便這樣定下去,到最後大周朝廷可能會成為一個笑話,但是這大周朝廷又不是他韋某人的,成了笑話,也不是他韋全忠成為笑話。
說不定,這正是他心中所想。
皇帝陛下沉默了片刻,低頭道:“韋卿家,朝廷現在,可以說是大病初愈,是不是應該先休養兩年,剩下的事情,再徐徐圖之。”
韋大將軍皺了皺眉頭,沉聲道:“陛下,那李雲之所以能夠起勢,全靠朝廷的官身,哪怕朝廷不下詔討伐他,但至少也要剝去他的官身。”
“這樣,他手底下的勢力,至少崩解一半,說不定會直接崩潰!”
“沒有誰,會願意跟著一個反賊做謀逆的事情!”
皇帝陛下同裴璜對視了一眼,最終默默說道:“那好,朕同意了。”
“就以李雲擅自領兵,進攻鄂州為罪名,革除他的一切差事,貶為庶民。”
說到這裡,皇帝陛下停頓了一下,看向裴璜,緩緩說道:“派誰去傳旨比較合適?”
裴璜想了想,低聲道:“陛下,如果要下這道旨意,應該同時抄數十份,送江南道,淮南道諸州郡,廣而告之。”
“至於李雲那裡,原江南東道觀察使費宣,現在還在江東,可以將旨意送到他手裡,讓他去向李雲傳旨,由他解除並接手李雲手上一切權柄。”
“好。”
皇帝陛下看著韋全忠,沉聲道:“那就照此辦理。”
“大將軍,現下滿意了否?”
韋全忠還要說話,皇帝陛下也有些惱了,聲音有些沙啞:“大將軍如不滿意,朕這個位置,乾脆交給大將軍來做。”
這是武元承少見的硬氣時刻,聽了他這句話,就連韋全忠,也微微一怔,隨即連忙欠身低頭行禮道:“臣惶恐。”
“陛下聖明。”
說罷,他深深低頭,退出了崇德殿。
他離開之後,皇帝陛下才猛的舒了一口氣,癱坐在龍椅上,許久之後,才回過神來,緩緩說道:“真不知…江南道會變成何種情形。”
裴璜低聲道:“陛下,那李雲頗有些本事,這聖旨發下去之後,他麾下軍隊崩潰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他下屬各州郡的大周官員,一定會生出一些彆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