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克沒想到自己會在警局看到康納,尤其在那種情況下,他隻差一點就失態了。
上午十點剛過,西城區的一家超市發生了槍擊案,凶手在速凍食品區掏出一把□□向人群開槍,造成一死三傷,如果不是有人見義勇為,傷亡數字肯定會更高。
漢克聽到這個消息時剛出警回來,米勒早就帶人去了現場,克裡斯剛跟他說了個大概,大門外就一陣喧鬨,有個男人扯著嗓子大吼:“你們既然認輸了,為什麼不去死?孬種!沒卵蛋的家夥!”
看來嫌犯是個人類,正在向底特律警察局宣布自己的外號和中間名,漢克皺起眉,胃裡升起一陣熟悉的厭惡。
米勒和布朗兩個人合力才把那家夥按進來,米勒命令他安靜,得到的回應是:“黑鬼,你怎麼不含著自己的卵蛋然後去死?”他自己當然是個白人,垃圾兩個字明明白白寫在他被毒品腐蝕的黃牙上和放大的瞳孔裡,漢克太熟悉這種雜碎了,一把紅冰就能讓他以為自己是執掌生殺的上帝。
然後漢克才看到康納,他安靜地跟在布朗身後走進來,身上的運動衛衣被血跡染變了色,從前胸一直蔓延到領口。
“康納!”
漢克急匆匆朝門口衝過去時撞到了桌子,有本雜誌掉在地上,“咣當”一聲,他才想起來康納的血是藍色而不是紅色,所以受傷的不是他,謝天謝地。
“怎麼回事?”漢克問米勒,他的目光鎖定在康納身上,發現不止是衣服,康納的兩隻手也沾滿了半乾的血跡,紅色的。康納抬起頭和他對視,看上去有些茫然,這不像他,可針織帽正好遮住太陽穴上的指示燈,漢克看不出他此刻的狀態。
米勒知道漢克想問什麼,很貼心地沒有說廢話:“康納正好在現場,多虧他出手製服這個蠢貨,還……嘿!他媽的老實點彆動!”他朝那家夥後腦勺上扇了一巴掌,繼續對漢克說:“我帶康納來做筆錄,他對情況最了解。”
漢克點點頭,給米勒和布朗讓開路,又拉住康納的胳膊:“你沒事吧?康納。”
“我沒事,副隊長。”康納眨眨眼睛,回神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但這不能說明什麼,漢克看著康納平靜的目光,並沒有因此減少一分擔心。
詢問室裡,克勞·沒卵蛋的孬種·布倫伍德還沒完全脫離癲狂亢奮的狀態,毒品檢測的結果倒是出得很快,毫無疑問,這家夥在走進超市以前就嗨得跟風箏一樣高了,即使沒有□□,他也會從刀架上挑把趁手的揮舞一番。
“你為什麼開槍?”米勒負責審問。
“因為,”克勞整個人朝前傾過去,咧開嘴說,“光屁股上有一個眼還不夠好,我不介意替他們多開幾個洞。”
“你可真是個滿嘴抹蜜的小甜心,”米勒瞪著克勞,“你跟那些人有仇?”
“當然不,我們是同一條戰線上的。”
“那你為什麼朝他們開槍?”
“因為輸了就要認罰。”
“誰輸了?”
“人類。”克勞看起來想展開雙臂,但精鋼手銬限製了他的發揮,“人類對陣仿生人,輸得一敗塗地,華倫那個老婊子隻是不敢承認罷了。”
“所以你在超市裡衝平民開槍,是為了懲罰人類?”
克勞的肩膀抖動著,但沒有發出笑聲:“我在幫他們離開這個屎爛的世界,你看,他們不用擔心會當難民住在陌生城市的下水道裡了,離開犯罪之都他們狗屁不是,一群連槍都買不起的密歇根暴民,哈!”
“夠了!”米勒用力一錘桌子,他很少用這種惡狠狠的語氣說話,這次是例外,“等著去監獄傳教去吧,雜碎。”他起身離開詢問室,克勞在他背後大聲說:“他們應該感謝我,這就是個他媽的屎坑!你們站在屎裡還假裝在泡玫瑰澡呢,等著瞧,你們會感謝我的!”
米勒“砰”的一聲關上門。
漢克抱著胳膊站在單向玻璃前,哼了一聲,說:“你還指望從他嘴裡挖出什麼?我打賭他血管裡流的都是紅冰,在超市裡掏槍是因為發現自己買不起打折衛生紙,他媽的人渣。”
米勒悻悻表示同意,然後說:“我以為你會去看康納。”
漢克側過臉:“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米勒摸了摸後腦勺,猶豫道,“但他看起來不大對頭,是不是?路上我跟他說話他好像沒聽見。”
“我看沒什麼不對頭。”漢克違心地回答,目光閃爍,他在想模控生命破產之後,底特律再沒有地方能夠給仿生人做檢查和維護,史特拉福大廈現在則更像個難民營,離仿生人技術中心還差十萬八千裡。也許隻有卡姆斯基才真正掌握康納頭腦裡的複雜線路,可那家夥偏偏是個靠傷人取樂的瘋子,不到萬不得已,漢克絕對不想再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