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2 / 2)

那麼,現在要把人攆出去,是為何?對了,既然元春封了妃,賈家再度得勢,自然要趁機擦乾淨尾巴,再謀其他。

這是賈母的謀略,可惜王夫人看不懂。她的眼光還在內宅,還一心一意地抵觸黛玉,想找個和她心意的兒媳。

她這個合心合意的兒媳不一定是寶釵,但寶釵卻是她打壓黛玉最順手最得力的工具。

而黛玉,卻是賈母費了幾多心思,培養出的寶二奶奶。

那麼,就可以理解賈母為什麼如此露骨地攆薛家,還是在薛寶釵的及笄之日。

這一點,景頤明白,薛寶釵也明白,等到酒席間點戲時,她便點了一出《魯智深酔鬨五台山》,又給寶玉講起了戲詞:

漫揾英雄淚,相離處士家。謝慈悲,剃度在蓮台下。沒緣法,轉眼分離乍。赤條條,來去無牽掛。那裡討,煙蓑雨笠卷單行?一任俺,芒鞋破缽隨緣化!②

景頤明白,薛寶釵明著向寶玉說戲詞,暗地裡卻是跟賈母討情。一謝賈母慈悲收留,二訴己身悲愴無奈,三表豁達之態,可以說這戲選得極好極好!

更叫人憐惜的是,魯智深被師父送往他處,是咎由自取,寶釵被人嫌棄,多半是被人拖累。

這戲唱完,正好輪到景頤點,景頤便點了一出《美髯公誤失小衙內》。

寶玉便問:“妹妹怎的也愛看這種戲,難道也有什麼說頭?”

“無他,隻為體會體會梁山好漢的特殊報恩方式。朱仝重情重義,一釋晁蓋、二釋宋江、三釋雷橫,以至身陷囹圄,刺配牢城,好容易得了知府賞識,將親兒交與他看管,眼看一兩年內便可脫罪。哪想一朝遇到昔日好友,說話之間便失小衙內,種種期待成空。此等際遇,若是天意還罷,偏偏是好友為了報恩,賞他上山呢!”

“此等啼笑皆非,叫人寒上心頭之事,又豈止這一宗,吳用智賺美髯公、湯隆賺徐寧上山,哪一出不是好戲?”黛玉接話道。

景頤便道:“的確是好戲!多聽聽、多看看,便知施恩要看人,否則人家陷你於不義,害你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還當是報恩呢!”

等輪到黛玉點戲了,她邊點了一出《宋公明義釋雙槍將》,又和景頤說起董平求娶程姑娘不得,投於賊寇之後,殺了程太守一家,奪了人家女兒。

“這又是一種結親之法麼?配不上你,便害得你同我一般境地,甚至不如我,便攀扯得上了?”景頤笑說道。

黛玉就道:“還用害麼?隻要他身陷囹圄時還記掛著你,就夠讓你九死一生,不得安寧了。”

二人有來有往,說得興致昂然。

王熙鳳笑道:“你看這姊妹,聽她們說話,竟比聽戲還得趣味兒!真真是緣法,一個生在南邊兒,一個長於北地,就這麼遇著了,又這般投契,可不就是前世的緣分!你們讓我個先,我今兒非要點個《桃園三結義》不可!”

探春笑道:“這個不應景!《桃園三結義》有三義,咱這隻有兩義,莫不如點一出《梁祝》,幸好林姐姐和史妹妹同為女子,否則又是一段傳唱千古的佳話了!”

“這個更不應景,若要應景,不若演一出《七賢會》,才是正經出處呢!可惜沒有這折戲。”寶玉急道。

景頤便道:“真要說出處,戲也聽不成了,‘金蘭’二字,實衍於《周易·係辭上》一句:二人同心,其利斷金,二人同行,其嗅如蘭。鳳姐姐愛點什麼便點什麼,《桃園三結義》也好聽的。”

“成!就不和你們掉書袋子了,就聽《桃園三結義》!”鳳姐應身道。

這日,大家夥吃吃喝喝、玩玩鬨鬨了大半天,至晚間方才散席,賈母又愛那小旦和小醜,便命人進來,說了幾句話,賞了肉果和錢財。

臨了,王熙鳳道:“這孩子扮上活像一個人,你們再看不出來。”④

景頤看了王熙鳳一眼,心想:她這麼聰明一個人,為什麼要說這句話?

生辰宴是她操辦的,找這麼個人來,居心何在?是表明她不會這麼蠢,有人在給她使絆子?還會在試探她在賈母心中的地位?

無論如何,這位都夠厲害的?

作者有話要說:引自《紅樓夢》原文

②出自《魯智深酔鬨五台山》戲詞《寄生草》

③出自《周易·係辭上》

④引自《紅樓夢》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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