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渾然不覺容初弦的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讓他坐在我對麵後,我開始仔細盤問他僅剩的可以提供的信息。
容初弦的記憶非常零散。
最為核心的“守則”,就是有關於那條家訓的,他無法信任任何人,除去“家人”。
而我現在利用欺騙、幸運地被劃分到安全的範圍當中,暫且不必擔憂性命,並且……容初弦似乎很聽我的話,或者說很聽“妻子”的話。
這點可以之後再試探一下,聽話到什麼程度。
另外,容初弦的認知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缺失,包括一些基礎常識。
而其中缺失最大的一部分,卻是有關於修仙的內容,除去道侶這個稱呼外,他似乎對於修真、術法之類的常識一竅不通。甚至可以說……像是根本不相信有修仙之術的存在。
這的確很詭異。
一個修士,居然不相信修真界的存在。
是秘境在作祟?
那為什麼我還記得?
我閉了閉眼,平靜了下心情,有些許無奈地引導他想起:“那你記不記得,容家——是做什麼的?”
容家是萬萬年傳承下來的修仙世家,占據上降一脈,再無其他霸主。
便是西淵舟家,也不見得在西淵有這樣強悍的統治力,獨占風光。
但隻見容初弦微微蹙眉,似乎是仔細回想了一番:“容家,是枝繁葉茂、有無數分支血親的大世家。”
不錯。我麵含鼓勵,已經想起許多了。
容初弦略微沉吟:“各地皆有容氏的身影。那麼,是世代經商的殷實世家?”
我:“……”
若我真是容家宗族的人,我現在就要對容初弦動用家法,一句話容家老祖宗那輩全白乾了。
我對立即喚醒容初弦記憶的事不再抱期望,決定從長計議,現在先——我又將白狐裘掖緊了一些,圍得密不透風,露出來的那張臉,卻還是蒼白的。
太冷了。
哪怕鑽進了厚實的狐裘裡,內裡依舊是冷的,半天也沒捂熱。手指觸碰到的地方,都像是一捧雪似的涼。
還是木屋中太冷了。
我飛快地找到了症結,眼睛輕輕一瞥容初弦,開始非常理直氣壯地使喚他,“去找些木柴來
,在灶屋那裡生點火……太冷了。”
我相較容初弦,算是通一些凡人常識的,不過也僅限於基礎的雜務了。有關於外麵帶著雪水、被打濕的木柴如何點燃,哪來的火源點柴,一時都沒想到,隻非常理所當然地讓容初弦先乾活……而等我考慮到這點時,容初弦居然已經帶著折斷的無數根樹枝回來,又真將那灶台處點上了火。
嗯?
是還藏著火折子?
我也顧不及想更多,血液都似凝成冰了,我手腳冰涼僵硬,過度的寒冷讓我思維都略微遲緩起來,隻披著略長的狐裘向那處走去,終於感覺到了一絲微薄飄出來的暖意。
灶中的火焰躍動著,上方是純粹金紅,下方卻是幽幽的藍色。
沒有煙霧從中飄出。
我也沒怎麼接觸過用普通木柴、火源生起的火焰,因此也沒覺得哪裡不對。
身體漸漸回溫,我專注地盯著火焰,蒼白的手指伸出,下意識就要更靠近一些、更接近溫暖的火源——手腕突然被攥住了。
比尚未觸碰到的火焰更加溫暖的觸感從男人的掌心處傳來,我微微一怔,卻依舊露不出好臉色來。
“你抓著我做什麼?”
我質問道。
“小心。”容初弦那雙金眸,在火焰映照下流轉出奇異的光彩來。他看著我開口,“不要被燙到了。”
“……我知道了。”我依舊不見氣短,見容初弦還握著我的手,強調道,“鬆開。”
容初弦鬆開了手,卻依舊直直看著我,目光當中,如同僅能容納我一人般。這直白的視線實在看的我心中生出幾分古怪,下意識摩挲了下手腕被觸碰的部分。
容初弦語氣平淡:“被弄疼了?”
“沒有。”我立刻否決。
為了打破這種奇怪的氛圍,我開始頤指氣使地使喚起容初弦——
“還是冷,我還沒擦過身子。”我開口,“你去幫我打桶水來,燒滾了,我要沐浴。”
一進來,我便看見木屋中除去簡陋的家具外,還有個足夠大的浴桶。在這樣艱苦的環境當中,倒也不能圖謀太多,有個浴桶也算不錯了。
但見容初弦一時沒動,我心下微突,疑心過分凶殘版本的容初弦到底能不能使喚的動,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對著容初
弦語氣軟了一些垂下眼問:“可以嗎好哥哥?”
……類似對付舟微漪的那套我可以說是無師自通。
容初弦收回了眼沒多說什麼提著桶出了門。
等回來的時候又的確弄來了一桶桶的冷水。
或許是哪處未結冰的溪流所取又或許索性就是化開的雪水但看起來倒是挺乾淨的。用一堆柴火燒的沸騰連燒了幾回才折騰出足夠沐浴的熱水來。
我在旁邊隻負責旁觀
水碗最初燙得厲害容初弦遞給我的時候用布料包裹過一層碗邊不至於直接燙傷又正好可用作暖手。
天冷熱氣散得也快過了一會就溫度適宜許多而此時喝上點熱水也能有最基礎的驅寒作用。原本略顯蒼白的唇瓣都重新透出了些許殷紅顏色。
等容初弦打好了熱水喊我去沐浴時我去看了一眼——
“燙。”
第二次。
“還是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