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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昕在程羿東的陪伴下調整了幾天,每天話都不多,不是睡覺就是發呆。晚上偶爾會做噩夢驚醒,倒是不哭,就趴進程羿東懷裡把他緊緊抱著。
她告訴自己要堅強,不能崩潰。
一連這樣一周下來,薑昕才慢慢從那一晚的驚慌恐懼中緩過來。
她坐在程羿東麵前,僵硬得五根手指展不開,就那麼蜷著,用仿佛用嗓子裡硬擠出來的聲音對他說:“我想見厲沉,可以嗎?”
程羿東看著她的眼睛,“想好了嗎?”
薑昕點頭,她不想再逃避了,她覺得自己應該見他。
程羿東帶她去了醫院,厲沉受傷還在住院中,頭上綁著紗布繃帶。
看到薑昕的一刻他愣了一下,卻沒說出話。
薑昕進了病房後身體就是僵硬的,程羿東扶著她的肩,讓她不要太緊張。感覺她慢慢放鬆下來,他對薑昕說:“我去外麵。”
薑昕害怕,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想讓他出去。
程羿東輕揉她的手背,“我就在門口。”
薑昕安心了一點,鬆開程羿東的手。
她沒有去陪護椅上坐下來,就遠遠站著,微抬一點目光,低著聲音說:“不好意思。”
她後來冷靜下來,知道厲沉當時是在救她。
厲沉覺得嗓子乾,清一下嗓子,“你坐吧。”
薑昕不坐,站在原地,頓了一會,嗓音乾啞,“那個……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厲沉很簡單地回答,“巧合。”
薑昕能感覺出來厲沉變了,但仍然不敢直視他的臉。如果不是程羿東守著她,她連這間病房都呆不住。
還沒等薑昕再說話,厲沉突然說了句:“我都想起來了。”
薑昕沒聽懂,目光又微微抬起一點。
厲沉不看她,“你肯定也有同樣的記憶,要不然為什麼第一次見我,就怕我怕成那樣?”
薑昕手指顫了一下,下意識屏住呼吸。
厲沉輕輕吸口氣,“那一天早上我看到葉蔓欺負你,你又凶又可憐地衝我們兩個人發脾氣,之後我的身體就不太對。不知道為什麼,老想起你那天對我說的話,像受過天大的傷害,頭一陣一陣的疼。後來莫名其妙被程羿東打了一頓,住進了醫院,就什麼都想起來了。”
薑昕終於把目光完全抬起來看向了他,“你……”
厲沉倒是不看她,繼續說:“白撿回來的一條命,我在牢裡死過一回了,遭受過的一切都是罪有應得,該明白的也都明白了,隻想重新做回人。”
所以不想混了,知道混下去沒有結果,也知道自己靠學習不可能再改變命運,他數學隻會加減法,英語隻會二十六個字母,於是乾脆利落地退了學,開始踏踏實實地求生存,安安分分做個普通人。吃牢飯受虐不見天日乃至慘死的滋味,他都不想再嘗。
這次的事,是巧合也不是巧合。
退學後,他一直覺得自己虧欠薑昕,不是因為他喜歡她,經曆了那麼多的事,喜歡不喜歡早不是他會考慮的問題了。隻不過是磨礪掉痞氣以後,成熟了,找回了那麼點良心。
他在牢裡有無數次的懺悔,無數個睡不著的夜裡想自己短暫的小半生,從小父母疏於管教,然後在歪路上越走越遠。沒有人在早期的時候拉他回過頭,教他正確的價值觀。等他父母再想管的時候,已經晚了。
帶著對薑昕的虧欠心理,他一邊過自己的生活,一邊對她仍然有所關注。在她上了霧大以後,他經常會在霧大周圍出現。
也許是老天爺要給他贖罪的機會,這次他碰上了。
薑昕感覺到自己心裡有個殼裂開了縫隙,一點點刺進陽光。
他看著厲沉,仿佛在看著自己的前世。那一段她一直逃避一直沒有真正麵對過的過往,她害怕提起,也從未釋懷過。
厲沉說完了,看向薑昕:“被程羿東打了一頓,救了你一次,還差點被你打死,夠不夠還清了?”
薑昕蜷起了所有手指頭,拚命忍著,不知道自己在忍什麼。
她沒有回答厲沉,轉身就往外走。
在她要走到門邊的時候,厲沉叫住她,看著她的背影又說了句:“薑昕,對不起,忘了吧。”
眼淚瞬間就下來了,像決堤洪水。
薑昕沒有回頭,伸手打開房門出去,讓眼淚爬了一臉。
程羿東把她抱進懷裡,輕揉她的頭發,讓她這麼趴在他懷裡哭了很久,把他身上的大衣都哭得濕透了。
哭到最後,薑昕哽咽著問程羿東,“厲沉的事,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厲沉當時在醫院就告訴他了,程羿東應聲,“嗯。”
所以他總是提到前世,並不是無心隨口一說。他說他前世肯定也喜歡她,說上一輩子這一輩子下一輩子,她都屬於他,都是因為他知道有前世。
她的前世有多可悲不堪,他都知道。
而他沒能在她最好的時候出現,沒能阻止她的不幸,所以這一世便更加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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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昕接納了前世的一切,也接納前世的自己。
她和厲沉之間終此畫上了句號,各入各的生活場。
不虧不欠,點頭陌路。
薑昕又在程羿東那裡調整了兩天狀態,想以最精神的麵貌回到學校。
而程羿東此時已經沒辦法再用商量的口吻和她說搬出來住的事,他讓她搬出來住他這裡,他會安排一個司機給她,送她上學,在學校裡遠遠看著她,再帶她回家。
如果他有時間,就自己接送。
不管怎麼樣,他都不能讓這次這樣的事情再發生。
確定不了她的安全,他根本沒辦法安心做彆的事。
薑昕答應了,搬出來和他住。
她請假的這幾天,劉嬌嬌和譚蘇一直關心她的情況,還有薑昩。她的事情學校有所隱瞞,但親近的人還是都知道。
決定了不再在學校住,薑昕打算告訴劉嬌嬌和譚蘇,還沒來得及說,劉嬌嬌和譚蘇先告訴了她一個驚人的消息——衛詩語跳樓了。
劉嬌嬌和譚蘇告訴她,衛詩語因為從大一開始缺課太多,在學校影響太差,輔導員勸導無果,最近被學校強製退學,她的父母來學校辦退學手續並幫她搬宿舍。
大概是接受不了辛苦培養出來的高材生女兒走到這一步,一家人在宿舍裡鬨起來了,隔壁宿舍的聽到,衛詩語的父母在打罵她,罵了很多難聽話。然後看到衛詩語和她媽媽在陽台上拉拉扯扯,衛詩語就從那陽台上掉下去了。
劉嬌嬌說:【摔廢了】
薑昕嚇得直接手指一鬆,手機從手心掉了下去,落在地毯上,撞出一聲悶響。
程羿東過來撿起她的手機,“怎麼了?”
薑昕回一下神,接住手機,“沒什麼。”
薑昕沒有問程羿東,衛詩語被強製退學的事跟他有沒有關,她知道自己差點被強-暴的事,跟衛詩語有關。
在不久之後,衛詩語後交的那個富二代男朋友家就破產負債了,還被警方調查。
圈裡人都知道,他家紈絝兒子動了不該動的人。
想做成流浪漢強-奸女大學生,結果“流浪漢”沒把住口,他把自己和家裡的一切都搭進去了。
混得沒了尺度,就是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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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在慌亂中收尾,薑昕的二十歲生日都過得不聲不響。她從校園的集體生活中脫離了出去,和程羿東住到了一起,開始了兩個人的同居生活。
但因為之前發生的差點被強-暴的事,她始終不讓程羿東碰她。
可以抱在一起睡覺,但不想做那件事。
程羿東努力過幾次,但她身體上很抗拒,也就算了。
徹底忘了那天晚上的感覺,她還需要點時間。
除夕夜,霧城落了一場很大的雪。
雪後天空放晴,空氣裡生出一絲絲春意來。
街邊柳條上冒著黑黑的芽孢。
這一年的寒假和去年大同小異,隻是嚴冉交了個男朋友。因為是外地的,薑昕隻看到了照片。而薑昕仍然沒有告訴她,自己談的男朋友是程羿東。
還有孟旭,依然處於消失狀態。
大二第二學期開學後不久,薑昕平時放在宿舍裡的課本書籍,基本全部都換了位置,放到了程羿東那裡。
平時每天帶個三兩本,慢慢的就全帶走了。
衛詩語從宿舍陽台摔下去的事情在學校掀起一陣風波後,慢慢也被人淡忘,就連宿舍樓下的那灘血跡,也早被雨水衝刷了乾淨。
劉嬌嬌、譚蘇和薑昕從來不提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氣提起。
夏天來的時候,花謝了一地,留下滿世界的蔥蘢綠意。
天氣熱起來,走在外麵,抬手一抹就是一把汗。
傍晚放學,薑昕和劉嬌嬌譚蘇在學校吃了晚飯,拎著包到學校外麵坐上司機的車去程羿東那裡。程羿東沒空的時候,她都在學校吃完回去。
到了家衝個澡換上清涼軟薄的睡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或者去書房看書,安心地等著程羿東回來。有時候等得久,也會發信息問一句:【怎麼還不回來呀?】
她越來越會對他撒嬌了,並且會在他麵前展露自己所有的情緒。
從小到大,她沒有對彆的人這樣過。
薑昕最近一直在琢磨怎麼跟薑爸爸和薑媽媽說自己和程羿東在談戀愛的事,但一直也沒琢磨好。怕說了他們一時間接受不了,直接炸飛了毛。
而程羿東也沒有跟她說,程媽媽早等不及想讓他們直接訂婚把證領了。程媽媽總對程羿東沒信心,害怕到嘴的兒媳婦又給他弄飛了。
要是飛了,她怕這輩子就真沒兒媳婦了。
作者有話要說: 當時有好多小姐姐猜厲沉重生了,恭喜你們
我還是心軟了,給了厲沉一次機會,他殺青了
那個,看看就算了,不要往現實裡對應呀,是我寫得真實了嗎?尤其要上大學的小姐姐,不要怕鴨,極品還是很少的,但要真是遇到了,那就當渡劫長見識了吧!
感謝林燕敏、阿七、黎巴嫩的香柏樹、阿賞 四個小仙女的地雷,比心比心,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