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也太大,薑昕一個人扛不了,也不敢扛,還是在第一時間給程爸爸和程媽媽打了電話。
怕他們太擔心,話沒有說得太明白。
程爸爸和程媽媽趕過來的時候,程羿東已經從急救室裡出來了。
情況好不好,還要再觀察。
薑昕看到程爸爸和程媽媽也沒有哭,她忍著,不讓自己比程爸爸程媽媽更崩潰,不想帶著他們哭哭啼啼,把兩位老人徹底弄傷。
她相信程羿東會沒事,她默默祈禱。
而程羿東脫離危險期後也沒有醒,一直處於昏迷當中。
那一天的事,孟旭配合警方的調查,對肇事者進行了處罰。
在程羿東昏迷期間,孟旭一直有點精神恍惚。
對於那天發生的其他事,他也沒有對薑昕程爸爸程媽媽說多少。
一直憋了好幾天,實在撐不住了,他才把薑昕叫到一邊,在她麵前泣不成聲,一直跟她說“對不起”,然後重複:“我這次不應該回來的。”
要回也應該是回霧城家裡,而不是這裡。
薑昕聽不太懂他說什麼,心裡隱約有點感受,也不太想問清楚。程羿東的事已經夠她承受的了,還有程爸爸程媽媽的情緒要照顧。
她不想再多個孟旭,便跟他說,“你要是沒事了的話,先回去吧。”
孟旭走後,少了一份情緒壓力。
薑昕每天守著程羿東,和老師請了假,也沒有去上課。
因為程羿東昏迷的時間太長,並且不確定到底能不能醒,所以薑昕根本沒辦法安心再去學校上課。即便有程爸爸和程媽媽在,她也集中不了注意力。
實在不行,她向學校申請了休學。
休學手續辦好後,薑昕便安安心心在醫院守著程羿東,等他醒過來。等著的時候她也不閒著,也不在程媽媽麵前展露難過,更不在她麵前哭,而是和她討論婚禮的相關細節。
她說:“等他好了我們就辦婚禮。”
程媽媽看著她,又欣慰又難過,把她往自己懷裡揉。
薑昕讓自己看起來很忙,去定婚紗定禮服,去買了大紅色的喜帖,問程媽媽和薑媽媽要了兩家早就準備好的賓客名單。
然後她坐在程羿東病床邊,一邊守著他一邊抄喜帖。
她每一個名字都寫得很慢,字跡工整。
但再慢,抄完了全部的喜帖程羿東也沒醒。
秋天的天氣最舒適,醫院的院子裡落滿了金色的銀杏葉。
傍晚夕陽的光線醞開在窗外,薑昕把寫好的喜帖整理好收起來。病房裡隻有她和程羿東,安靜得能聽到外麵彆人說話的聲音。
薑昕收好喜帖後,仍然在病床前坐下來。
她給程羿東捏胳膊捏手指,絮絮叨叨地給他講事情,希望他能聽見,希望他能早點醒過來。
捏得自己眼皮重重地耷拉著,薑昕便直接趴在病床邊睡著了。她現在作息紊亂,困得扛不住就睡,醒了就是看著他,或者去忙婚禮上的事情。
她有時候絮絮叨叨的,會對程羿東說:“程咚咚,你到底還能不能給我婚禮啊?說話要算話,不能食言的,我等著呢。”
夕陽的光線越來越暗,紅色深成黑。
薑昕趴在病床邊安靜地睡著,睫毛在顏色微重的眼圈上落下兩片陰影。
意識陷於黑暗以後,她開始做夢。
很久很久沒有再夢到過前世的自己了,好像從和程羿東在一起後,就再也沒夢到過。而現在,她又在夢裡成了前世的自己。
仙鶴湖邊夕陽下,金色的的餘暉在湖麵灑開碎芒。
溫柔的風吹在臉上,拂起耳畔的長發。
她坐在輪椅上,和程羿東在一起看落日。
他看向她笑了笑,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一下,然後輕揉她的頭發。
他說:“生生世世在一起,敢嗎?”
她笑,“你都不怕,我有什麼好怕的?”
他的話回蕩在她耳邊,頭發被輕揉的感覺一點一點清晰。
薑昕突然很不想醒,卻還是醒了。
意識聚到眉心,她沒有睜開眼睛,眷戀發間的那一點溫存。
一會後她發現,那感覺好像不是夢。
薑昕猛地睜開眼睛,看向病床上的人。
隻是一眼,眼淚便像決堤洪水般奔湧而出。
程羿東繼續在她頭上揉了兩下,看著她的時候目光溫柔,手指滑到她臉邊,一邊幫她擦眼淚一邊說:“彆哭,彆怕,我不會丟下你的。”
聽了他的話,薑昕哭得更厲害了,完全不再控製,一邊哭還一邊說:“我沒有哭,我真的沒有哭,我一次都沒哭過……”
從他躺到醫院開始,她真的一次都沒有哭過。
她哭得放肆了,抱著程羿東的手,把自己的臉全埋進他手心裡,讓眼淚染濕他的手掌,終於不再硬撐著,哽咽到不行:“程咚咚,我真的很害怕……”
程羿東濕著眼眶,還是那一句:“我知道。”
**
程羿東好到出院以後,薑昕陪他一起回了霧城。
她辦了休學手續,又耽誤了那麼多課,也就不打算再去接著上了。她打算把學休完,到時候回到學校再繼續學業。
初冬,仙鶴湖裡吹上來的風裹挾冷氣。
薑昕牽著程羿東的手在湖邊散步,冷風吹起她的長發,她手指摸索著往程羿東的袖子裡鑽,被程羿東一把握住,揣進了他大衣的口袋裡。
程羿東轉頭看她,“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見你,是在哪裡?”
薑昕想了想,“在醫院。”
程羿東搖搖頭,抬一下下巴示意長階梯一頭,“在那裡,當時你穿著白裙子坐在那裡,一直盯著湖心島。”
薑昕努力想了想,看著程羿東,“那是我回來的第一天。”
所以一見鐘情也是那時候?
薑昕好奇,“你真的不嫌我胖嗎?”
程羿東笑,“我覺得剛好。”
他第一眼就被她身上的氣質吸引了,和胖瘦沒太大關係,那種乾淨到他心裡的感覺,是他從來沒在彆人身上感受到過的。
薑昕還是盯著他,“那現在呢?”
程羿東仍舊笑,“現在更好。”
薑昕撒嬌似地用肩膀撞他一下,手指在他掌心撓了撓,突然抽出來,在他口袋裡握住他的手,有點神秘地開口:“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程羿東看著她眼睛亮亮的,覺得是好事。
他目光專注不移,“說吧。”
薑昕眼底亮意更盛,握著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肚子上,頓了好一會,小聲道:“有了。”
程羿東愣了一下,呆著。
薑昕看他僵愣,在他手指上掐一下,聲音稍大起來,“我說我懷孕了。”
程羿東當然是聽懂了,但他不知道自己是該笑還是該怎麼表現,人生第一次這麼無措。手腳都不知道擺哪好,無措好半天,突然一把把薑昕抱進懷裡。
胳膊勒得薑昕喘不過氣,仿佛興奮到不行,對她說:“我感覺我要死了,你能不能懂我的感受?”
薑昕在他懷裡笑起來,她當時驗出來的時候也緊張得要死了。
她伸手回抱他,笑得歡,“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嗎?”
程羿東深深吸口氣,“你跑得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