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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秦冬陽 瑜颯颯 46817 字 2個月前

第3章 昔日不在

林巍發型簡單,加上經常見到林天野,修剪很勤,鼓搗不了幾下就結束了。

沒了推子剪子吹風的聲,正好閒聊。

林天野手勁兒挺大地給他做著頭頸按摩,“我這力道,也就你挺享受,換誰都得哎呀呀的。”

“彆往姑娘身上招呼。”林巍閉著眼睛感覺那份火辣辣的服務,“有幾個我這麼皮糙肉厚的。”

“我上哪兒找姑娘?”林天野失笑,“你替哥們想美事兒呢?”

“快點兒找!”林巍仍道,“離婚二年多了,你也不是鑽石王老五呢,瞎挑揀啥?再混就成小老頭了。”

“有臉說我。”林天野越發加了一點兒手勁,“你年輕?沒離啊?”

林巍躲開一點兒脖子,“我告訴你林天野,按癱瘓了哥們都不怪你,敢把我脖子搓破皮,咱倆可沒完啊!”

“德性!”林天野又拍了他後頸一下,“皮比肉還金貴。”

林巍覺出他放輕了力道,方才咕噥了句,“啥衙門口能讓我離還好了呢!”

“我是離利索了!”林天野聽見就說,“富妮妮都找下一家了,跟我也沒孩子沒爪子的,肯定老死不相往來。你到底利索沒利索?”

林巍不回答他。

林天野見狀就說,“我就知道。你倆這個彆扭也鬨太長了吧?早知道我就不該借房子給你住,真讓你回老爹老媽那裡,早就憋不住回去求人家了。”

林巍歎了口氣,“你還想讓我流落街頭?”

“那不正好苦肉計嗎?”林天野說,“多好的台階?”

“沈浩澄不是那樣的人!”林巍搖頭,“我了解他。輕易不狠心,真狠起來……堅決著呢!”

林天野聞言就從美發鏡裡看看他,一時不語。

下班回家有一點兒累,秦冬陽懶洋洋地把鞋踢掉,不換拖鞋就往裡走。

“給!”他媽在家,啪地丟了一雙過來,“懶透腔了!”

秦冬陽看也不看,全靠腳感地蹭上拖鞋,一邊去衛生間洗手一邊問他媽,“餓了,晚上吃啥?”

“麵條!”媽媽答他,“就等你進門煮呢!快!”

秦冬陽有點兒無奈。

他小時候愛吃麵條,原因其實非常簡單,北方人吃麵條菜碼較少,他那時候挑食,不愛吃菜,常常挨訓,要吃麵條就能躲過。

可是現在整天東奔西跑,早餐午餐都是對付,十頓裡麵得有八頓都是麵條蓋飯,他媽還老記著舊章程,不作改變。

大概也是懶得認真弄飯,麵條簡單。

不吃畢竟是餓,秦冬陽守在餐桌邊上,等著他媽端過隻有雞蛋醬,連肉絲都沒炒一個的打鹵麵來,運了口氣,速度極快的往嘴裡扒拉。

速度快點兒就能騙過胃口,省得它反應過來不高興。

“餓死鬼托生的?”他爸出來得晚,見他都已經乾半碗了,很不高興,“老大的人,禿嚕禿嚕,沒點兒樣子。”

秦冬陽一聲不吭地慢下來,猛地想起自己讀中學時,大伯出了事情,大伯母也被連累得服了輕刑,他爸生怕爺爺承受不住打擊,接到家裡住著,哥放假了也便過來,林巍常常上門找哥,好幾次都趕上他在吃方便麵,曾經笑著詢問,“喜歡吃麵?”

秦冬陽當時就已不太喜歡吃了,隻是當時爸爸媽媽更沒心情做飯,他正處於長身體的階段,餓得快,隻能依靠方便麵敷衍肚皮。

所以就回答說,“禿嚕著方便。”

當時的林巍對他遠比現在溫存,更笑著說,“是,我也喜歡禿嚕。”

禿嚕有啥不好?林律不也喜歡禿嚕?

後來換他上大學了,林巍回來當了律師,再有假期還能遇上,林律卻和一個叫沈律的同進同出。

這事兒秦冬陽父母都不知道,秦大沛卻沒瞞著他,因為秦冬陽太能跟腳了,放假從來找不到朋友玩,非得貼著他哥。

沈浩澄是真帥,將軍身子美男腦袋,林巍愛慘了他,出去吃個館子唱兩首歌,眼睛一直都不離開他的影子,目光若是能夠攢住,估計夠把人給淹死。

“沈律那麼好啊?”那時秦冬陽還有膽子八卦。

“多好看啊?”初陷愛河的林巍脾氣很好,笑眯眯地對他說道。

是很好看!

“林哥以貌取人?”秦冬陽的心思便有一點兒不可描繪,非要鄙薄鄙薄。

“以貌取人?”林巍不承認道,“問問你哥,浩澄有多能乾。”

秦冬陽不問,“除了這些人儘皆知的事,沈律還有什麼吸引林哥的地方?”

林巍那時對他挺有耐心,聞言想了半天,後來竟然非常認真地答,“都在一起好幾年了,認識的時間太長,很多光芒依舊閃耀,我也開始眼盲,不一定能看見了,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在他身邊吃麵條是可以禿嚕的,不會遭到責備。不但如此,浩澄還會笑眯眯地看著你,替你覺得好吃。”

秦冬陽記得自己當時心裡一沉,“誰會責備你啊?”

林巍眼裡閃爍的色彩慢慢黯淡下去,“不一定是明說。”

當了他的助理之後秦冬陽才逐漸了解到“不一定是明說”,但會各種無聲責備林巍的人,正是他的父母。

最親的人最不肯給寬容,連碗麵條都不可以消消停停地吃。

如今就連曾經笑眯眯的沈律也不會再看林律了。

如今,爸爸也為幾聲禿嚕數落人了。

秦冬陽突然來了脾氣,哐啷放了麵碗,不吃了。

“咋還剩飯碗呢?”媽媽連忙喊他。

“飽了!”秦冬陽頭也不回地往自己屋子走,“倒了吧!”

“嘖!”媽媽眼看他把房門關上,不由回眼瞪了丈夫一下,“老惹他乾啥?”

“他成祖宗了啊?”秦父也不樂意,“我在這家連句話都不能說了?”

媽媽氣哼哼地端起秦冬陽的剩麵條碗,加了兩筷頭新麵就遞給秦父,“說!說了你就負責兜底兒!”

秦父也不嫌棄兒子,接碗就吃起來,不讓彆人禿嚕,他想優雅也挺難的,扒拉兩口之後掩人耳目地喊,“秦冬陽,聯係聯係你哥,說我要去看他爸,問他什麼意思!”

秦冬陽聽見這句又走出來,“他能什麼意思?要錢您就明說。”

“我要屁錢!”秦父很不樂意地罵,“他是親兒子,爹也沒槍斃啊!不該過去看看?”

“他看他的您看您的,”秦冬陽非常不悅地哼,“非得綁一塊兒啊?我哥最不樂意被人看見軟弱,您總強迫乾啥?”

“那咋是強迫呢?”秦父更不認同,“一家人麼!一起多好?當叔叔的看他長大,啥沒見過?還用防備著我?再說我看他也不軟弱啊,你就問問他去不去,不去拉倒。”

“您是不會打電話啊還是不會發微信?”秦冬陽狠皺著眉,“乾啥老指使我?惹了我哥不痛快,挨罵的還是我,不管!”

“哎?”秦父見他轉身又回屋了,又喊起來,“這啥態度?”

“行了行了!”媽媽見狀便又阻擋,“不問就不問吧!我說也是,大沛也不是小孩兒了,要是想去自己不知道申請啊?非得跟著你腳?這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淨瞎操心。”

秦父兩頭不得支持,非常鬱悶,又使勁兒扒拉兩口麵條。

翌日上午,秦冬陽和林巍一起去檢察院申請徐名達案證據複核,助理律師耐耐心心地履行申請步驟,林巍則是出人不出力,悠悠逛逛地晃到各個科室去溜達,跟很多人打招呼聊天。

他是善於交際的人,這種本事來自先天還是後天修煉成的秦冬陽不得而知,就隻知道從打認識就沒見過林哥吃癟,除了……

除了在沈浩澄麵前。

肖非豔似乎長了千裡耳,很快循聲找了過來,先是很親熱的拍拍秦冬陽的肩膀,而後便把那個玩忽職守的大律師揪了過來,表情嚴肅地說,“衙門重地,不是開玩笑打屁的場所,大律師控製點兒!”

林巍仍舊笑嘻嘻地,“這麼嚴肅!肖檢嬌豔如花正處盛年,小心長眼角紋……嗯,表情紋。總是蹙眉板臉的,肌肉走向會起變化……”

“嘿嘿多了不起變化?”肖非豔是林巍的同屆同學,早就熟得不用在意分寸,悄悄捅他一下,“徐名達的案子挺愁人的,領導們壓力也大,心情不好逮你的現行!”

“你們領導還管我啊?”林巍滿不在乎,甚至伸手摸了摸肖非豔的製服領,樣子像個故意要用曖昧動作誘惑小姑娘的登徒子,“再說肖檢不就領導?誰不知道咱倆關係匪淺?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這人涎著臉笑,話也說得惹人聯想,秦冬陽足夠了解他,知道是在故意玩鬨,跟前的工作人員卻忍不住偷眼打量林巍。

應該也都挺熟悉的,但要誰都相信他這腔調沒藏禍心也不容易。

肖非豔見他直冒壞水,抬腳就踢一記,而後壓著嗓門罵人,“死林巍,你非安心毀我形象是不?還不怕人非議肖非豔個人作風不夠嚴謹?哪天我真擼了職位,你們好樂!”

“肖檢還不嚴謹?誰他奶奶的膽敢非議?這麼能乾的巾幗英雄還要捕風捉影地刻薄對待,那就隻留一些光會裝相沒彆的用處的家夥吧!”林巍又冷又痞地說,“人浮於事……”

“少廢話!”肖非豔打斷說,“一個地方一個規矩,你進我們的門口,就得按我們的章程來。肖副檢看在同學情誼,不想你再繼續名譽敗壞,必須挺身阻止,給我老實點兒得了!”說著她又壓低嗓門,“剛跟沈律開了武行,大家正說得歡,低調點兒你能不能死?”

“死不了,憋得慌!”林巍仍笑,而後非常不屑地說。

作者有話說:

小夥伴們在哪裡呀?

第4章 亦疏亦親

肖非豔知道跟他糾纏不清,說正經話,“林律今天都有什麼工作安排?”

林巍便看看她,“肖檢有指示啊?”

“我跟向律通了電話,”肖非豔說,“知道你會過來。證據複核的事我這邊盯著,你回去等信兒就成。抓緊時間接觸債權人是大事,不過麼……”

林巍正色地聽,沒有詢問。

肖非豔對路過這邊的方檢察長點了點頭,一直看著身量不高神色卻很機敏的老檢察官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地走遠了,才繼續說,“走訪之前先跟那個徐建見個麵,談談鋼廠和煤渣廠的細情。向律身體不好,犄角旮旯的地方都靠你和沈律琢磨,我聽著意思,沈律最近有點兒分不開身。”

“我認識這個徐建。”林巍沒有推托意思,“也是小有名氣的人物,談談沒問題,肖檢為啥覺得他很重要?”

“當事人的兒子,不管是血緣關係還是經營的廠子都息息相關,還不重要?”肖非豔說,“徐廠長的事情,他的副手和上級領導都不一定真正有數,徐建肯定門清。向律輕易不出手了,我是擔心他惹上腥,被情懷耽誤了晚節。”

林巍聞言很認真地點了點頭,“行,我明白了。現在就變行程,這邊完事就去見他。”

“不用約約?”肖非豔自然就問。

一邊等拿複核申請受理回執的秦冬陽也望向林巍。

林巍淡淡一笑,“他是總統啊?爹都蹲進去了,還等著林律提前約他,身份多尊貴啊?說見肯定就能見著。肖檢彆操心了,有啥情況我打電話跟您彙報。”

肖非豔聞言就又拍他一下,“你非弄點兒酸詞兒出來才能得勁兒?我盯著你,看咋彙報!”

拿到申請回執出門上車,秦冬陽不冒然問,隻是注意觀察林巍的神色和動作。

這是長久共處積攢出的經驗,因為要帶秦冬陽,林巍半推半就地遣走了前麵那位助理,相處起來一改從前態度,再也沒有笑嘻嘻地喚過他弟弟,而是很疏離地稱呼冬陽。

後麵兩年林巍同沈浩澄之間的矛盾很大,幾乎不能調和,情緒逐漸暴躁,因而接了許多外地案子,開始頻繁出差,有時帶著秦冬陽有時不帶,遇到需要請示的事秦冬陽就總打電話問,有一次正巧碰上林巍在同沈浩澄爭吵,他就像個被人逆了毛的獅子,不講道理地破口罵了秦冬陽一頓。

秦冬陽永遠記得那種難受滋味,窩囊,痛苦,委屈而又無處訴說。分明是很正當很正常的溝通,隻是找的時機不好,就像一腳踩上了電門,魔鬼似的林巍非要讓他感受感受什麼叫做折磨不可。

被林巍摔了電話,秦冬陽緊緊捂著自己手機,在辦公室裡靜坐了良久,需要保持躬身垂頭,始終像是半個句號的姿勢,死疼的心才能不從身體裡麵沉到地底下去。

之後秦冬陽就很少直接表達疑惑,遇到什麼不明白的都隻耐心觀察,通過林巍後續反應來做推測判斷,進而再做準備。

那次林巍並沒給他道歉,但也知道秦冬陽其實沒錯,並不繼續追究,若無其事地揭過去了。

兩人的關係就更疏離了些。

最直接的表現就是他連“冬陽”二字都不喊了,有事說話,淡淡然地換成“小秦”。

隻是稱呼上的改變,秦冬陽就失眠了許久,反複地想自己應該有點兒眼色,應該主動辭職另謀高就。他的能力固不優秀,找個助理工作該不太難,除了上級律師名氣差些,工資待遇也不會有太大變化,總是好過給人明晃晃地冷淡著吧?

可他生生地把自己熬瘦了五六斤,甚至還借題發揮地生了一場重感冒,到底也沒下了這個決心。

哥怎麼問嫂子怎麼看都不重要,秦冬陽是明白知道,這腳要邁出去,他與林巍之間就會徹底生分,大律師以後隻是秦大沛的密友,和他沒有半分錢的關係。

不行。

半分錢也得有。

林巍在打電話,直接打給徐建,徐建不接,他就皺眉低罵一聲,而後略作思考,轉而打給另外一個姓馬的人,“我記得你跟那個徐建有點兒來往,讓他給我回電話,我找他有事……他媽的不接,嗯,跟他說我是向律徒弟,幫著師父在跑他爹的案子,馬上給我回電話……殺人了還是放火了掐著電話不敢接?膽兒呢?”

林大律師說話總不客氣,當麵還能好些,通訊上的溝通永遠言簡意賅聲調強硬,對朋友是,對委托人也是,這是他的本事,整個H市,始終能得著他好態度的除了向律李律應該也沒誰了。

但他更大的本事卻是永遠能在最短的時間找到事情最有效的解決方法,可以二百米跑完的路程絕對不用二百零一。

也就十多分鐘,林巍電話就響起來,接前他還哼了一聲,“老大不小的人,還想藏住自己?天真!”

這種不確定是自言自語還是同他嘟囔的話,秦冬陽也練出了隻聽不應的功夫,以防接錯了茬兒遭了牽連,所以沒有吭聲。

林巍在電話裡和打回來的徐建簡單說了幾句又掛斷了,而後非常明確地告訴秦冬陽,“上酒留。”

上酒留是長山區比較出名的大餐廳,招牌取自上九流的諧音,客源好,價格高。

秦冬陽心說爹都因為欠錢被收押了,兒子還在驕奢淫逸,嘴上卻仍啥都不講,省得林巍罵他,調個頭就往上酒留開。

徐建大概是很擅長應酬的人,兩位律師在檢察院忙了大半個上午,再驅車過來就真到飯點兒了,徐建不但迅速定到了好地方,還親自等在包房門口候著,見著林巍就很親熱的迎上來,“哎呀林律,你是貴人事忙,咱們可是很久沒見著了。”

“沒那麼忙!”林巍見徐建過來摟他,便也意思意思地反摟一下,微笑著道,“是跟徐廠長沒有什麼業務交叉,不好碰上。”

“徐廠長是我爹!”徐建推著他往包房裡走,“彆那麼叫,混了!以前好像論過的吧?我比你大,你不嫌棄就叫徐哥。”

林巍不置可否,進了包房,自己扯開一張餐椅就坐下了。

徐建順手給秦冬陽拽了拽椅子,示意他坐,目光又很迅速地移回林巍身上,“因為這樣的事見麵,真不能說高興,但有機會和林律好好接觸接觸也是榮幸的事。剛才我還給向叔和沈律打電話了,二位都忙著呢!你們大律師是真沒閒工夫。”

“彆遺憾!”林巍這才又說話道,“後麵肯定能碰著的。今天我先代表他倆。”

“是是是!”徐建連連點頭,“知道知道。頭些年的朗乾三傑可是刑辯界的美談。我在底層摸爬滾打,雖然上不了台麵,多少也能聽到一些本鄉本土的軼事。林律離開朗乾去了諾正,愛琢磨人的家夥們可是沒少議論,說啥的都有啊!”

林巍淡淡地笑,“說我重財輕義看著錢就忘了師恩啊?還是什麼一山不能容二虎,跟沈浩澄搶一哥沒搶過啊?”

“哈哈哈!”徐建意識到自己說多了,趕緊就笑,一邊呼喚服務員送菜牌來一邊往回找補,“彆人嘴裡能鋪鐵道,隨便跑火車,咱也管不了啊,全當笑話。林律有沒有啥忌口的啊?”

林巍搖了搖頭,“我這種人要總忌口還能活嗎?來者不拒!嗯,小秦不愛吃香菜,點綴點綴沒事兒,彆弄什麼茴香餃子大份的香菜拌牛肉那種熏著他就行。那就聽不了咱倆說話了。”

徐建聞言趕緊就把菜牌遞給林巍,“林律點林律點!那個服務員,囑咐好後廚,點綴也不行啊!桌上不許見著香菜的影兒。”

秦冬陽對他笑笑,絲毫沒有受寵若驚的意思。

他是林巍的助理,二人一起吃飯店的時候也不多,若非工作需要,林巍幾乎不往場合上麵帶他,但真躲不開時,請客會把點菜權交給他,被請也會主動替他說明情況。

到底是哥朋友,有照顧的。

秦冬陽原來隻是厭惡香菜味道,自己注意彆往嘴裡放就行了,不用特意跟誰強調,讀大學時被幾個同學惡作劇,合夥利用加了賭注的酒桌遊戲欺負他,輸了陣的秦冬陽萬般無奈地喝了一碗放了半碗香菜末的火鍋湯,不知道是真過敏了還是起了應激反應,沒過一個小時就急性腸胃炎發作送醫院了。他讀的是省屬綜合大學,就在H市內,導員怕擔責任,讓他通知家長,秦冬陽不願意聽爸媽囉嗦,就給秦大沛打了電話,秦大沛正和林巍在一起呢,倆人一起過來,知道情況之後臉全黑了。

後來幾個同學認認真真地來醫院給他道歉,說有一個律師找了他們,神色特彆嚇人,要起訴他們假借玩笑之名而行欺淩之事,秦冬陽當時還挺奇怪,“律師?不是我哥麼?”

“不是。”有個和他同寢的學生老老實實地告訴他說,“我認識你哥。不是秦哥,人家自我介紹了的,說是朗乾所的林律師。冬陽,這事可鬨大了,咱們這種學校,甭說學生,就是老師也不敢小看朗乾所啊!院校沒名氣是歸沒名氣的,大家都上好幾年學,以後誰不想考個公務員啥的,或者回到下麵鄉鎮的法律谘詢點去當個小律師啊?這要被起訴了可就啥都完了。你跟林律好好說說,哥幾個是有點兒壞,也沒那麼惡劣,真是鬨著玩,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秦冬陽當然不會真讓林巍起訴自己同學,但卻為他百忙之中跑到學校去給自己出頭偷偷高興好久。

作者有話說:

是有點兒戀愛腦的!

第5章 虛以委蛇

林巍是真忙啊!

讀大學的秦冬陽能見著林巍一回真的特彆雀躍。

青年律師已經是朗乾所的頂梁柱了,手邊總是同時處理著三四樁案子,時間緊張得秦大沛都總抱怨見不著麵,而且還跟沈律“新婚燕爾”,竟然肯為自己特意浪費精力,真是好哥哥啊!

“你咋那麼慫呢?”秦冬陽記得林巍後來非常認真地問過自己,“啥事兒自己沒個底線?那麼好拿捏啊?”

秦冬陽一直把這句話放在心裡,出來工作以後雖然仍舊沒法八麵玲瓏,卻也不吝直言好惡,甭管飯桌邊上坐著的大角色是多了不起的人物,喝不了的酒他就不喝,吃不下去的菜也絕對不吃。

這不是上級律師給的底氣,而是那個“林哥”給的。

林巍善飲,但卻從不貪酒。

徐建請的這一頓飯從中午吃到傍晚,徹底把林巍本來的工作安排給擠沒了,他卻不急不慌,態度從容語速緩緩,似乎漫無邊際其實目的非常明確地和徐建聊了許多鋼廠細情,包括但不限於一些陳年舊事,還有許多聽著沒有什麼大用的過往。

後來雖然意猶未儘,人也累了。

林巍不由自主地鬆了鬆襯衫領。

徐建的身體顯然不如林巍,半癱半仰地靠在不太適合放懶的餐椅裡,管誰一看都能知道他的骨頭早不硬了。

“今天先這樣吧!”林巍見狀便說,“我回去疏理疏理今天了解到的情況,也跟師父彙報彙報,哪兒還不通再聯係你。”

“彆!”徐建趕緊使勁兒擺手,“這點兒時間哪夠?根本沒聊透呢!不過在這兒實在坐不住了。這樣,反正咱仨也都吃不下晚飯了,我把老馬也叫過來,再找個會所歇著嘮。正好也都放鬆放鬆。”

“彆麻煩了!”林巍雖然當真覺得沒有聊透,還是拒絕,“哪天再說吧!”

“哎呀林律,”徐建留人挺有一套,“咱有交情,我也不怕明說,老爹這個歲數被人撂在裡麵,當兒子的心裡肯定火急火燎,逮著你了就是見救星了,還有耐心等到哪天?老馬肯定也惦記著咱倆見麵的事兒,首先不讓朋友操心,再者就當安慰我了!煤渣廠也有老馬的投資,他可沒在起訴我爹的人員名單裡麵,但也知道許多內情,說不定就有什麼我想不到的他能補充補充。也是忙人,要彆的事兒真不一定能來,若說這個肯定會給麵兒的。”

林巍略想一想,目光轉到被他忘掉似的秦冬陽身上,“那你先下班啊?”

秦冬陽稍愕。

徐建已經說道,“小兄弟一起去麼!林律的助理,也不是不了解我家的事兒,以後還得多幫忙呢,咋就成外人了?”

秦冬陽順勢地說,“我跟您去。”

林巍沒再反對,“那就都坐我的車吧!小秦沒喝酒,能開。”

馬宇波聽說有林巍在,特彆賞臉,自己還沒吃晚飯呢,直接趕到浩蘊會館來當陪客,人一進屋立刻就喊服務員開貴紅酒,嚷嚷著說晚上必須自己請客。

林巍也不攔他,隻淡淡笑,“我還是頭一次來浩蘊,可不知道這裡的酒都是什麼味道,你把我灌醉了也沒大事兒,明天早上爬不起來上班,挨批你去頂著。”

“彆老裝打工的。”馬宇波跟他挺熟悉的,“誰不知道林律是圖清閒,想當哪個所的執行經理人都是分秒的事兒?還挨批!挨批我真給你頂著去!浩蘊開業沒有多久,我也沒來幾回。都知道生意人愛財,取名都取帶大水,水就是財啊!其實他媽的就是雙眼溜圓地琢磨咱哥們兜裡的倆半子兒。誰的錢禁花啊?不用養家糊口?今天不看林律麵子,老徐喊我我也不一定來。”

“嘖!”林巍把臉歪向一邊,似乎看向秦冬陽了,“要請客的是你,哭窮的也是你,到底什麼意思?舍不得掏錢林律可以買單。”

秦冬陽遠遠地坐在房間門口,靜靜地瞧著自己這位上級律師遊刃有餘地跟兩個掛著朋友名義的商客打交道,半點兒都不擔心他會吃虧。

林律隻吃自己想吃的虧。

果然,馬宇波馬上哈哈地笑,“林律寒磣我呢?是哥說錯話了行不?能請著你喝酒,馬宇波夠吹一陣兒的了,出去談事兒人都給麵!這點兒錢我都舍不出來可彆混了。”

林巍的笑仍舊淺淡,看起來心情不錯,似乎極好說話,瞅著馬宇波端著高腳杯給他倒紅酒,問又不問地說,“你還用談啥事兒?剛才我們還嘮你呢,在煤渣廠也有股份。四處沾巴,收租公啊,還用費神跟誰談買賣麼?錢這東西多了壓人,夠花就行了,彆太操勞。”

“聽著光鮮!”紅酒其實還沒醒好,馬宇波甚為親熱地湊到林巍身邊坐著,不急勸飲,“你是不知道我們乾買賣的苦處,掙十把不夠賠一把的,這可真不是跟你哭窮。人都難弄,不是誰都能跟老徐一樣實在。”

林巍不關心他的十把八把,心思總在煤渣廠上打繞,“都嘮一下午了,我還是沒太弄明白煤渣廠的盈利模式。這裡麵到底有啥學問,老馬你也樂意摻和摻和?”

馬宇波聞言就不厭其煩地跟林巍聊了起來。

沒有誰分精神搭理秦冬陽,仿佛他就應該看門,就是林巍隨身攜帶的一個無關緊要的小答應,除了安分守己地等著大律師喊他吩咐他,沒有地方值得關照。

秦冬陽習以為常地獨處一隅,手裡捏著瓶礦泉水慢慢喝,耳朵卻非常認真地聽著馬宇波和徐建一起掏心掏肺地和林巍說什麼外包啊平挪的話,邊琢磨著邊在心裡輕嘲——乾啥都有專有名詞,聽著還都特彆高大上,就像這家浩蘊會館,小宮殿般的精致裝修,會員製,概不接待散客,聽著夠唬人的,不過就是攢了幾層樓房打扮打扮,然後弄個名頭,方便把普通不過的礦泉水套上他們自己的商標,從塊八毛的成本賣成十來塊一瓶罷了。馬宇波裝模作樣的“外包”和“平挪”也差不多,說得好聽,本質上就是東家借蛋西家賣雞,他們隻管在中間孵,程序走得順利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個不慎,鏈條就從中間折了,結果必然東家損失西家賠錢,中間架著的徐建也有信用危機,反而是馬宇波這種貼在彆人身上投機倒把的家夥既不用出力也不頂啥風險,前期搭的少許資金兩次三次就回本了,後麵全是乾賺,永遠都占股份好處,盤子真崩裂了他也鬨個債權人當,沒忙落井下石就是有情有義,能得徐建感激,其實隨時都有翻臉不認人的資本。

真真的進可攻退可守。

買瓶紅酒當當好人還有啥難?

嘲諷是嘲諷,秦冬陽還是認認真真地聽,他能明白這些事情,絕對不是大學教授教的,全靠這幾年跟在林巍身邊琢磨研究,多聽多見。

林大律師偶爾心情好的時候,會對他說,“當律師得有審訊者的耐心,會見也好走訪也好,不論對方怎麼囉嗦怎麼左右言他兜大圈子都不能煩,看著多不著邊的事也不可以心存輕慢,很多契機就跟靈感一樣,往往藏在你覺得就是一堆垃圾的東西底下,說不準什麼時候冒頭,不定什麼時候就能幫你找到出口。焦躁急躁隨手放過是律法工作的大忌,你一厭煩溝通對象就不講了,沒用的不講了有用的也不講了,還能掌握到啥?”

他的性格最不好,秦冬陽跟他時間長了,特彆知道私下裡的林巍是副什麼模樣,可那隻是私下。

比如現在,僅有三年工作經驗的助理律師都能明白的事,對於林巍自然就是入門遊戲,可他仍舊興致盎然地陪著兩個慣於遊弋聲色場所的銅臭商人言語來往推杯換盞,絕非沒事兒閒得貪湊熱鬨。

秦冬陽不動聲色地陪著。

這也是林巍教給他的能耐,言傳身教。

林巍自己就特彆習慣不動聲色,看著在笑,未必是真的笑,好似惱了,也不一定是真的惱。除了在秦大沛麵前,秦冬陽猜,林巍大概也就肯在沈浩澄麵前露露本真,絕大多數時候他都是有盔甲有保護殼有界限有分寸的人,從不過度投入,很難被人看穿。

便如此刻,秦冬陽在心裡冷笑,他卻連連點頭,好像特彆認可馬宇波和徐建的話。

見鬼了吧!

林巍根本是個向律李律的話都不一定當真認可的人。

三個酒肉之徒的虛情假意戰線太長,秦冬陽再想專注也忍不住要溜號。

往事常常可以自行爬上心頭。

中學時的秦冬陽讀書成績不好。

有些東西就在能力之外,秦冬陽不是不用功,彆人不知道,他爸他媽最了解了,從讀初二開始,他就沒在夜裡十二點前睡過覺,也沒在淩晨六點之後起過床,專心致誌心無旁騖,就跟語數外物化生打交道,可是成績就上不去,彆說能考他哥那種全國排得上前幾號的厲害學校,不吊班級車尾就不錯了。他爸他媽擔心他連本科都上不了,加上大伯出事家裡沒少往裡搭錢,經濟挺緊張的,又怕外麵的補課老師糊弄老實巴交的傻兒子,就拜托秦大沛給弟弟補補功課。

秦大沛倒也不是不為弟弟前途著想,可他自小便是隨隨便便就拿第一的人,讀了高中整個放飛三年,有幾個寒假暑假就換過幾任女朋友,打著遊戲處著哥們就把大伯要的政法大學給考上了,實在受不了秦冬陽的冥頑愚鈍,沒到一個月就暴跳如雷地把弟弟從學習椅上踹到床底下去了。

作者有話說:

巍子工作能力還是強的。

第6章理想現實

正巧那天秦父秦母都不在家,秦大沛張牙舞爪地發作夠了,但見窩在床底下哼唧的秦冬陽死活都不起來,還以為弟弟是耍脾氣,硬往外拖,這才發現他的右腿真動不了,剛剛大學畢業的年輕人沒臉通知二叔二嬸,自己送弟弟去醫院又到底心虛沒底氣,便把林巍喊來幫忙。

秦冬陽那時沒滿十六,身形屬於最細最細的細柳條子,哪抗他哥暴踹?

到了醫院一檢查,輕微型外傷性髖關節錯位加腰臀部軟組織挫傷。

秦冬陽記得林巍狠狠板著俊臉,非常嚴肅地數落了他哥一通,“是你弟啊還是仇人啊下這狠手?條條大路通羅馬,誰說非得學習好才有出息了?自己長成塊板,踢人挺有勁兒啊?我告訴你秦大沛,髖關節可不是鬨著玩的,那地方血供少,最不好恢複了。你比人家大那麼多,肯定先癱先死,等他將來老了,股骨頭不利索,你能推車伺候不的?挺好一個孩子,弄點兒毛病出來你咋賠啊?能輔導輔導,不能輔導趁早放過人家!裝什麼長兄如父作踐人哪?”

秦大沛被他罵得耷拉著腦袋不出聲,那之後的很長時間都沒再跟秦冬陽發過脾氣,也真擔心弟弟的腿會落下點什麼恢複不好的毛病,有空就領他出去吃好東西,偶爾也帶健身房裡鍛煉鍛煉。

秦冬陽從沒見過他哥那樣,小孩兒心軟,不記仇,等不著他哥往自己身邊湊,就趁林巍替他哥背自己回去的時候悄悄地說,“我也是太笨了,林哥你彆數落我哥了!他都上火了!”

林巍罵完秦大沛後又去反複谘詢了醫生好幾遍,直到把人給問煩了,非常明確地說秦冬陽這個年紀的小孩兒恢複能力特彆強,百分之九十九不會落下什麼不良的後遺症才罷休,此時心情已經好起來了,聞言樂嗬嗬地說道,“你倒不記仇!能踹錯位得挨了多少腳啊?還心疼他?”

“他是我哥啊!”秦冬陽想也不想地說,“踹我也是為我好麼!咋不見他踹彆人呢?”

林巍又笑一陣,而後再問趴在他後背上的秦冬陽,“我看你還挺努力的,將來想考啥學校啊?”

“我也不知道能考上啥學校,”秦冬陽老老實實地答,“隻要學法就行。”

“學法?”林巍更笑,“哎你還真是好弟弟哈?咋的?想要彌補你哥遺憾?彆傻弟弟,你哥才不遺憾。對他來說學啥都是學,混個大學文憑萬事大吉。”

“我可彌補不了我哥!”秦冬陽非常認真地說,“他太厲害了。林哥你也厲害,沈律師也厲害,我肯定是比不上你們,但也想和你們一樣,做個能幫彆人的人。”

林巍當時嗤了一下,不知道是看不起他,還是覺得這種理想天真可笑,“那你努力!”

秦冬陽真挺努力的,知道自己學不好數理化學,上了高中就選文科,一天喝三袋雀巢速溶黑咖啡,頭懸梁錐刺股地發奮尅書,到最後也沒摸上重本的邊,讀了省屬大學的法律專業。

家裡人已經挺滿意了,都以為他畢業後會再發發範進的瘋,考上個公務員啥的,穩穩當當乾點兒普通工作,卻沒想到他竟要做律師。

誰都知道司法考試難度更高,都覺得他不現實理智,非得自找罪遭。

秦大沛甚至阻撓地說,“你這性格能當律師?巍子和浩子多本事,頂尖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咋樣了?給人罩著還總頭破血流,整天剝皮似的硬熬。哥認那個乾爹,全國有名,腿都讓人砍了。多少信心滿滿的人很快熬不住了?老大不小了改行,還得從頭再來!痛快找點兒輕巧活乾,掙個三千兩千夠吃飯的也就行了。心彆太高,以後結婚,買車買房子的哥管著。”

秦冬陽不乾,“我想試試。”

“你知道司法考試通過率多少嗎?”秦大沛就打擊他,“讀個一本尾巴學校,還跟頂尖院校的畢業生一起競爭,不自量力耽誤工夫。”

“我要通過咋辦?”秦冬陽問。

秦大沛就瞪眼睛,自從把他給踢壞了,當哥的見著弟弟永遠都不動手,想彈腦門也硬忍著,神情總是能多狠就多狠,“你說咋辦就咋辦!”

可他後來卻又食言,秦冬陽沒日沒夜地複習,吃飯洗澡都跟打仗一樣地通過了司法考試,想去林巍身邊工作,秦大沛卻不幫忙,“掐到證了去哪兒應聘不行?乾嘛非得猴著巍子?溫吞吞的老慢性格,想要氣死我哥們啊?不管!”

秦冬陽堅持要去林巍那裡,哥倆時隔多年又起尖銳矛盾,鬨得誰也不理睬誰,最後還是準嫂子肖非豔看不過去,親自下場幫忙,趁著林巍正好離開朗乾去諾正掛牌的空兒,把秦冬陽硬塞給他。

前任助理本來興衝衝地跟著上級律師跳槽,想到新天地裡大展拳腳,打聽明白秦冬陽和林巍的特殊關係之後非常識趣地主動走了,秦冬陽聽他哥說林巍還挺過意不去,包了老大一個送彆紅包。

然後就是近三年的相伴,還沒大學時光漫長,秦冬陽卻已脫胎換骨,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心地單純的傻小孩兒了。

他明白了林巍到底不是他哥,秦大沛就算混得把他揍成生活不能自理,到心疼時還是真心疼的。

林巍不一樣,他隻會越來越疏遠,越來越公事公辦,越來越上級下級,不用拳腳招呼言語斥罵就能令得秦冬陽心生怯意,再也不敢喊他“林哥”。

是不是人有了能耐就會變冷酷了?

“咣當”一聲又碰了杯,秦冬陽從信馬由韁的思緒裡拽回神誌,看看長條沙發裡親如兄弟的三個人,微微蹙了蹙眉。

林巍其實不愛和誰挨得太近。

這點秦大沛和他不一樣,隻要高興就把自己往林巍和沈浩澄身上摔身上疊,特彆喜歡玩那種肢體對抗的男生遊戲,秦冬陽親眼看見過林巍單手提著秦大沛的大長腿,甩抹布似地甩到地上,全不在乎好朋友揉著屁股哎呀呀地叫喚,淺描淡寫地拍拍手,“臭不啦唧,少往我跟前湊乎!”

秦大沛才不臭呢!

那是一個高智商高情商但不高自尊心的上等混子,從上初中開始身上就總飄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香氣。

不是脂粉氣,而是最注意個人形象的年輕男子用自身荷爾蒙和品質極佳的清潔用品一起製造出的特殊味道,獨屬於秦大沛,彆人無法雷同。

彆說小姑娘們,就連秦冬陽的大伯大伯母還有他的爸媽那種精力不太放在孩子身上的人都能察覺到秦大沛的與眾不同,沒少調侃而又故意鄙薄人地對秦冬陽說,“看看你哥!學著點兒吧!要不然侄兒都娶媳婦了你還討不到個老婆!”

哥並沒有早婚早育,準嫂子肖非豔和他在一起十幾年還是準嫂子,秦大沛永遠都把肖非豔當孩子般摟著夾著,私下場合不教離開半步半分,從來沒見肖檢嫌棄過他。

林巍偏偏嫌棄。

秦冬陽很有自知之明,永遠沒有超越哥的心思,因此總不敢離林巍太近。

可是這人此刻竟然毫不在意地讓馬宇波摟他的肩膀拍他的背。

秦冬陽有點兒生氣,終於坐不住了,站起身來走了幾步。

也和馬宇波一樣夾著林巍的徐建抬眼看看秦冬陽,瞅見他板著臉,終於放開林巍,笑嗬嗬地說道,“小秦坐累了吧?是!這麼乾喝乾聊挺沒意思,徐哥找點兒節目。”

秦冬陽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隻感覺到始終掛著一層意義不明的笑意的林巍表情略微嚴肅了些,緩緩抬起眼來,意味深長地看了看他。

馬宇波像是尾巴被點著的火箭,咻地一下躥出房門,徐建先也怔了一怔,馬上就又笑吟吟地對林巍說,“這老馬,生怕不讓他花錢呢!太積極了點兒!”

林巍向後靠了一靠,笑容幾乎看不見了,“熱情過頭也不太好。”

徐建兀自未覺自己行為有失,還在笑著,“林律馬上就知道了,浩蘊新,在這兒乾活的人也都挺新。”

林巍似乎不願廢話,垂眼看看腕上的表,然後整整身上衣裳,緩緩地從沙發裡麵站了起來。

徐建見狀忙攔住了他,“林律這忙啥啊?時間還早。”

林巍隨口敷衍,“我上個洗手間。”

徐建仍舊攔著,“林律彆開玩笑,早不去晚不去……”

林巍麵色沉了下來,眼睛盯向徐建的臉,聲調有些奇異地道,“徐哥?”

這是自從中午見麵以來,不拿自己當外人的徐建毛遂自薦地要林巍稱他為哥之後,林巍首次鄭重其事地喚。

但卻有些讓人不寒而栗的意思。

徐建神色尷尬起來,“林律彆生氣啊!哥不知道老弟潔身自好,難能可貴難能可貴!”

林巍表情緩和了些,“不是什麼潔身自好,葷素都得挑乾淨吃。行了,今天也夠儘興的了,我工作真挺忙的,不能耽誤上班,再喝下去明早肯定起不來了,先告辭,你和老馬接著瀟灑。”

“哎?”徐建想攔卻又不敢攔了,一時不知怎麼著好。

林巍大步出門,正趕上馬宇波帶著幾個打扮入時風情萬種的美男美女走過來,見狀登時一愕,“上哪兒去啊?”

林巍毫不猶豫地拍拍他的肩膀,“累了!回家!你們愉快!”

“哎?”馬宇波的嗓門立刻就拔高了,“這是怎麼說呢……”

徐建趕緊把他扯住,然後嗯啊哈的追著林巍腳步把他送出會館大門,目送他進後座,瞅著秦冬陽開了車子拐出路口,才回身對跟過來的馬宇波苦笑了下,“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差點兒沒翻了臉。”

馬宇波皺著眉頭,“真他奶奶的難伺候,我還知道他不一樣,特地挑了兩個新少爺呢!這是裝的還是真正經啊?”

徐建苦著臉說,“我哪知道?不是你跟他更熟嗎?真的假的都不要緊,彆糊弄我們老爺子的案子就行啊!”

馬宇波望望車子開走的方向,“按理說不能。”

第7章 外強中乾

林巍麵沉似水地歪在後座閉目養神。

秦冬陽沒算清他到底喝了多少酒,猜不透這人醉是沒醉,就不說話。

少頃,林巍電話響了起來。

“巍子,看著你車屁股了!前麵找個地方停下等我。”秦大沛說。

林巍便掛上電話,仍舊閉著眼睛,吩咐秦冬陽說,“找個地方停車,等等你哥!”

秦冬陽下意識地往倒車鏡裡看看,沒有瞄到他哥的車,還是很認真的找了處準臨停的地方泊好了車。

秦大沛是和林天野一起過來的,上車之前二人都先往裡麵看了看,然後林天野主動坐了副駕駛,伸手拍拍秦冬陽說,“冬陽陪著你林律呢?”

秦冬陽對他笑了一下,“野哥。”

鑽後麵去的秦大沛則皺起眉,“沒少喝啊?”

林巍睜眼眼睛,掃掃兩個朋友,“你倆咋又湊一起了?”

“湊不湊的還得你同意啊?”秦大沛說,“這都幾點了?你倆從哪兒喝的?”

林巍知道秦大沛是因為沈浩澄在他特地組織的說和宴上當眾跟自己翻臉的事情放不下心,挺有耐心地答,“跑你乾爹接的案子。跟徐建喝了幾口。”

秦大沛聽說不是借酒澆愁,心裡踏實了些,“我也聽說過那個徐建,最是酒肉之徒,沒把你喝多啊?這麼早就放你回來,不是他的作風。”

“沒多。”林巍腿長,坐在車裡憋屈得慌,難受地動了一動,“本來還得再扯一會兒,不長腦子的玩意兒要給我和你弟安排小妞小哥,正好走了。”

“艸!”秦大沛立刻罵了一聲,“這種東西就玩惡心的行!”

副駕駛裡的林天野則嗤嗤地笑,“人家一片盛情,還把你給得罪著了?老當正人君子累不累啊?小妞小哥也不一定都出鐘的,哪兒就至於惡心?領著冬陽見識見識人間百態,有啥了不得的?”

“就你需要見識!”秦大沛立刻就衝他去,“三教九流香的臭的,攏在一塊兒好有得嘮!秦冬陽,你學正經東西,聽著沒有?”

秦冬陽乖乖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