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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秦冬陽 瑜颯颯 120710 字 3個月前

第81章 遠近東西

秦冬陽有些吃驚。

林巍從來不是愛說教的性格,難得這麼長篇大論。

這些話真是點撥張依卓嗎?

還是有感而發?

大律師的司法人脈其實挺不錯的,刨除肖非豔和他那個在T市的姑姑林南予,向乾對自己的兩個出息徒弟也從不吝嗇積攢起來的各方麵資源。

任何事情都有慣性,受關注被重視和名氣能力過往經曆等等東西也成正比,彆的地方不敢說,林巍在H市的律法界真能算上遊刃有餘,他還消極,彆人真的不用活了。

可是這人有此論調也不奇怪,秦冬陽深知林巍雖然獲益卻不熱愛,不覺得忍辱負重也是勉強配合這種遊戲規則,隻是奇怪他會明說出來。

共事三年,很難聽他這麼發表見解,不像平常的脾氣。

去聚會的路上秦冬陽就表達疑問,“您挺看好張依卓嗎?”

“談不上。”林巍神色淡淡,“李律看好我就認真幫著帶帶,贈人玫瑰,手有餘香。這行不好乾,太沒本事的人活不住,太精明了也容易翻車,反而是張依卓這種,本身不太靈光卻命好的可能走遠,就是諾正所的後備力量。”

“命好是指他叔叔嗎?”秦冬陽問。

林巍頷首,“彆人不可得的資源。”

“怪不得您願意提點,”秦冬陽說,“我那時候可沒聽到這些。”

“你和他不一樣,”林巍有點兒不以為然,“不需要聽。”

“我沒懂您意思。”秦冬陽很是誠實。

“你總不懂。”林巍似嘲似真地說,“又傻又犟又沒叔叔,和你講這些乾嘛?不選這行也都選了還勸退嗎?我走得遠你就走得遠,我要走不遠,說什麼不是白費口舌?”

秦冬陽不由看住了他。

“我走得遠你就走得遠”,原來他是這麼想的。

“彆感動啊!”林巍立刻又補充道,“對我來說你不是外人,但也不算內人,朋友弟弟而已。”

“可我現在不隻是朋友弟弟了!”秦冬陽衝口地說。

“嗯!”林巍竟同意了,可他接著又說,“長遠看,可能還不如當朋友弟弟。”

秦冬陽拿這非把冷漠掛在嘴上的人沒有辦法。

既要深入合作,哪怕哄騙哄騙合作夥伴呢?當老板的都給員工畫餅,彆把話給說得恁般無情會吃什麼虧嗎?

長遠還遠,讓我做做夢麼!

秦大沛牢記自己是個富貴閒人,凡朋友局從來都不晚到,看見林巍和秦冬陽進門就哈哈說,“哎呀,咱大喜啊!”

“你喜什麼?”林巍問他,“野子要分你嗎?”

“哥們有就是我有,我有也是哥們有,你在那兒呲噠什麼?”秦大沛滿不在乎。

“這話不成立。”林巍好似安慰林天野般,“你還有當檢察長的老婆呢!”

“那是你們不努力!”秦大沛笑哼,“嫉妒沒用。”

“努力?”林巍隨口反問了句。

“啊!”秦大沛倒很認真,“彆的東西可能都看天賦運氣,成績啊事業啊財富啊地位啊,唯有愛情,你得努力!”

林巍不太認可這話,但他願意朋友美滿,沒再反對,轉而問林天野,“東西拿回來了?”

“嗯!”林天野點頭,“可夠快的。分局那邊說較貴重,拍照留底就給拿回來了。”

“所謂財不露白。”林巍聞言便道,“你這也捂不住,就彆隨便放在家裡,找個靠譜地方托管。托管你懂不懂?不懂讓大沛辦,他乾這個在行。”

“我得先問問你。”林天野卻說,“真能確定這些東西是我的嗎?”

“怎麼了?”林巍看了看他,“乍富心慌?你家的櫃子你爹的遺產,不是你的是誰的?”

“明人不說暗話,”林天野直截了當,“老林哪來的錢收藏這些玩意兒?甄陽前麵給他的兩筆二十萬還沒查到去向,萬一……我是說萬一啊,老林真的敲詐或者騙取了人家的錢呢?”

“好孩子啊!”林巍伸手點一點他,“想的那麼多。甄陽活蹦亂跳,有腿有嘴,林叔卻沒有了,他被敲詐騙取不知道尋求法律幫助?退一萬步,即便你猜測的真實存在,具體法律操作上也屬於民不舉官不究的範疇,況且他就舉了還有死被告嗎?根本不合訴訟條件。是你的東西就踏實拿著,地主家的兒子從來不問錢是怎麼來的,榮華富貴這種事情就是命數,輪著了誰算誰。”

“我就說吧!”秦大沛跟著說道,“哪來的錢投資和投資能否取得收益不能一並而論。”

林天野坦然了些,“常在峰也是這意思,我信不著他,非得聽你倆說說。冬陽彆笑話野哥哈,窮人家的孩子沒經過事兒,錢不錢的其次,先得鬨個心裡安穩。”

“不笑話。”秦冬陽非常認真地說,“換我更得胡思亂想。”

“換你……”林天野對他起了興致,正想再說什麼,卻被林巍給打斷了,“常在峰怎麼沒來?你沒叫他?”

“叫了!”林天野說,“他們那個工種沒有準確下班時間,估計得晚。”

“前麵他就查甄陽了,” 秦大沛問,“有啥進展沒有?本來你就是個應該受保護的對象,現在更是懷璧其罪,當哥們的得問明白。”

“天上方一日,人間已三年。” 常在峰從外進來,“各位隻要進展,儘情忽略我們在過程裡的努力。都是血肉之軀,誰也沒有天眼神目,所謂限期幾天破案的都是封建王朝的事兒吧!”

秦冬陽趕緊跟他打招呼說,“常隊。”

常在峰跟他點頭,“今天你是主角,感謝功臣。”

“這話擠兌人啊!”秦大沛跟他喝過一次酒,覺得關係近了,表示反抗,“說誰不好好當陪客呢?”說著他就站了起來。

林天野伸手拉他,“乾嘛去?”

“不說他開你車呢麼?”秦大沛閃開身道,“我放車上的寶貝,不得取回來嗎?”

林天野這才想起秦大沛在自己車上裝了東西,臉色微變,立刻給常在峰丟了個眼色。

常在峰福至心靈,立刻轉了個身,跟秦大沛一起出去了。

林巍眼精,將兩個人的神色看得清楚,但沒什麼表示。

秦冬陽卻挺奇怪,“我哥往野哥車上裝什麼了?”

“彆管他!”林天野說,“你哥愛鬨。冬陽吃菜,看看都合不合你胃口,喜歡什麼咱點,野哥現在有錢了呢!吃不窮喝不窮的。”

“送財童子不一樣啊?”林巍打趣,“待遇立刻就上來了。”

“你也點。”林天野又說,“這次也有你的功勞,要是非得拒絕我的櫃子,哪兒發現去?也送財了,不過童子兩字就沒份兒了,給冬陽留著吧!”

秦冬陽立刻漲紅了臉。

林巍心裡偷笑,麵上並無表示。

林天野看出秦冬陽不好意思,又把前麵生出來的興致撿了起來,挺親熱地往他身邊湊湊,“冬陽啊!不是哥教你壞!二十六可不小了,催婚催育倒是不至於的,老當童子是個事兒嗎?你哥急呢!”

秦冬陽渾身難受,“野哥彆逗!”

“逗什麼呢?”林天野不同意說,“都是哥,你臊啥?難道偷偷摸摸地……”

“野哥!”秦冬陽不想聽他把話說完,急中生智地道,“我想吃釀豆腐了,你給我點一道。”

林天野待要呼喚服務員的時候,常在峰和秦大沛先後進來。

秦大沛大聲嚷嚷,“你們評評理,我的東西,常隊抄手就搶,有沒有這個道理?”

林巍卻不幫他,“你弄那個東西為啥?警察同誌對這種事情有經驗,你不正好省心?”

秦大沛覺得挺有道理,“看完了還我啊!挺貴的玩意兒呢!回頭安在肖檢車上,盯老婆用。”

林天野聽常在峰把東西弄到手了,心裡登時輕鬆,又把秦冬陽給忘了,忙著跟秦大沛對嘴,“你敢監視我們女檢察長,還想不想混了?

“我的老婆!”秦大沛強調地道,“那麼剛正不阿萬一得罪什麼小人要對她圖謀不軌呢?這叫監視?保護好嗎?”

林巍笑笑地聽著兩人交鋒,眼睛卻瞄門口,等到一個服務員路過這邊揚聲叫住了她,“麻煩你,我們這裡再來一道釀豆腐!”

“對對付!釀豆腐。”林天野這才意識到自己怠慢了秦冬陽,忙跟著說,“冬陽不好意思啊!都怪你哥,到哪兒都鬨人。”

秦冬陽本沒那麼貪吃,聞言反而不好意思,“野哥彆當回事兒。熱鬨才有意思。”

雖然隻是一道釀豆腐,林巍還能記著,他的心情更好起來,吃不吃的反而不重要了。

“咋能不當回事兒?”林天野隨口地道,“跟我們幾個在一起,你是小孩兒!”

秦冬陽趕緊強調,“什麼小孩兒……”

“那你是啥?”秦大沛接過話去,“多大歲數你能蓋過我們?”

秦冬陽對不上了,小聲地道,“沒想蓋過……”

秦大沛又把槍口對準林巍,“聽我叔和我嬸說你這幾天總押著我們家小孩兒,又出差又加班的呢?”

林巍微微蹙眉,“怎麼的呢?”

“周三晚上給我們放個假,彆扣半宿。”秦大沛說。

“嗯?”林巍沒有想到他竟然是替弟弟請假,有點兒奇怪。

“周三我們是壽星啊!”秦大沛解釋說,“家裡不得一起吃頓飯啊?”

林巍聞言不由瞅向秦冬陽。

秦冬陽張著嘴說,“我生日麼?真忘了呢!”

第82章 耍耍酒瘋

林天野見狀哈哈笑了起來,“冬陽總是這麼可愛。以前就算了,今年你幫野哥這麼大忙,野哥得送個禮。明天明天,哥挑挑去!”

“可彆!”秦冬陽趕緊說,“野哥千萬彆把那事兒放在心上。我就擦擦櫃子,順帶的發現,怎麼能要你的感謝?”

“能要!”林巍說話,“不是要他的感謝,是要禮物。趕上了麼,又不是沒錢,當哥的人意思意思挺正常的。”

“就是就是。”林天野道,“你跟野哥客氣什麼?”

“這……”秦冬陽沒料到林巍會幫腔,不知怎麼說好,下意識地看看他哥,表示求救。

“彆弄太貴的東西!” 秦大沛便道,“小傻子有壓力了肯定不敢用。上高中時我給他買了一雙限量版鞋,就不穿,留來留去留小了,浪費。”

“沒浪費。”秦冬陽分辨,“收藏呢!”

秦大沛瞪起眼睛,“收藏?也當猴票使呢?”

秦冬陽沒話了。

林天野又樂起來,“高中的還能留小,冬陽長腳長到哪年啊?”

“腳和個兒一樣,都長得晚,” 秦大沛鄙薄地說,“這點兒身板兒全是大學長起來的!小時候真是矮子國的。林巍第一次見著他還問我說大沛你弟念小學呢?”

林天野哈哈地拍秦冬陽,“長那麼晚?”

秦冬陽紅著臉不吭聲。

林巍發現常在峰隻吃東西不開口,狀似隨意地問,“常隊能習慣我們這種相處方式嗎?”

“哪種方式?” 常在峰問,“哥哥們湊一塊兒不逗弟弟玩能舒坦嗎?我還不熟,熟了也得下手。”

“你比我家小孩兒大幾歲啊就想下手?” 秦大沛挨著他坐,胳膊架到他的肩膀上去,“輪得著嗎?”

常在峰伸出四個指頭,“野哥也就比我大這些?你差多少?”

“林天野下手了嗎?”秦大沛自然而然地道。

常在峰回眼看看林天野,漫不經心地問,“你下沒下手?”

林天野沒喝東西到卻嗆了一下,“說好了冬陽是主角你搶個什麼勁兒啊?”

常在峰點點頭,又瞅回秦大沛,“秦哥等我當主角的。”

“嘿!這聲秦哥叫得舒坦!”秦大沛馬上樂了,“行了,原諒你搶我東西了!哥跟你喝一杯,以後把我當成野子一樣。”

“以後是朋友了!”常在峰端過酒杯跟他碰碰,“跟野哥一樣不太可能。”

“嘖!”秦大沛狠狠瞪他,“你是天生臭硬派的還是跟林天野有一腿啊?實話實說!”

“趕緊喝!”林天野連忙道,“好酒好菜堵不住你的嘴!就二嬸的餛飩能治你啊?”

秦大沛見他打岔,沒繼續逼,“那可真是,一吃一個消停!”

“什麼內涵?”常在峰沒太聽懂,乾了杯子裡的酒問。

林天野就把話題引回秦冬陽身上,“讓當兒子的說。”

“我媽做飯特彆難吃。” 秦冬陽今晚開了不好意思專場,又紅臉道,“還總愛送吃的給我哥。野哥和林哥跟著深受其害。”

“哦!” 常在峰點點頭道,“不會做飯啊!怪不得你和你哥這麼大的體型差!”

“他就占了個高!”林巍則道,“細狗似的,什麼體型差。”

“跟你體型差!”秦大沛立刻還嘴,“你不細狗,雙開門猛男,多厲害!偉岸死得了。”

“又開始了嘿!” 林天野說,“我跟你倆湊合沒有一回不當調解員的。秦大沛你再不忿還不是把林巍當親朋友?”

“你不一樣?”秦大沛又衝他去,“林巍是直接,我是間接,大哥彆說二哥。”

秦冬陽笑吟吟地聽著兩人鬥口,心裡卻想: 林巍是雙開門哥是大單門,自己就更經濟型了,老天爺的不公從來都不遮遮掩掩。

有由頭的飯局,由頭很快成了最不要緊的事,幾個人很儘興地鬨到半夜,秦大沛接到肖非豔的電話讓他去爺爺家裡接自己,立刻丟了弟弟和朋友們先跑了。

都喝了酒,包括提前走的秦大沛也得照顧代駕生意,秦冬陽醺醺然地歪在後車座裡,心情極好。

代駕司機聽到秦冬陽輕輕哼歌,找話閒聊,“二位玩得挺高興啊!”

“高興!”秦冬陽有點兒醉了,聞言立刻接話,“這家的釀豆腐好吃,有空你也試試。”

“我吃過這家,” 代駕笑說,“好菜多了,怎麼推薦釀豆腐呢?算特色嗎?”

秦冬陽笑,“那不知道,反正好吃。”

林巍任憑他沒道理,當聽不到。

代駕又說,“出來喝酒這事兒得碰著對勁兒的人,吃啥都香,喝啥都高興!”

“嗯!”秦冬陽很認真地讚同,“你太知道了。我今天就吃啥都香,喝啥都高興。”說著他就笑看林巍,樣子傻兮兮地,“人兒都對勁兒!”

林巍有些無奈,提醒地說,“話嘮是耍酒瘋的一種啊!”

代駕就笑起來,“那這小哥的酒瘋挺可愛的,耍耍行。”

“行嗎?”秦冬陽得了外人鼓勵,很期待地瞅著林巍。

林巍也看看他,但見這人朱唇酡顏眼神迷蒙,真比平時要可愛些,就低聲說,“控製著耍,彆太丟人!”

是帶嘲諷的話,秦冬陽卻有本事聽成縱容,嘟嘟囔囔地道,“還得控製嗎?很過分嗎?”

“小哥性格真好。”代駕由衷地說,“溫文爾雅,挺少有的。”

林巍不語,抿緊了唇端詳身旁這個認真去聽代駕說話的人,表情那麼鄭重認真,氣息卻又微顯急促,有些"少有"意思。

可他仍不珍惜,到了地方給代駕結了帳後扭頭就往樓裡麵走,根本沒有等等在跟代駕告彆的秦冬陽,更不要想攙攙扶扶。

秦冬陽快步追上他,進了電梯就把腦袋靠在他的肩上。

林巍推走了去。

“我喝醉了!”秦冬陽小聲咕噥。

“到家就做。”林巍說道。

秦冬陽嚇了一跳,六七分的酒意立刻嚇跑了兩三分,有點兒不敢下電梯了。

到了樓層林巍伸出隻手,把動作緩慢的人拖進房門。

秦冬陽輕顫地道,“林哥我真醉了,頭疼……”

林巍攔腰抱起了他,“做能解酒。”

“你真的不覺得累嗎” 秦冬陽徒勞掙紮,“那麼多的工作,怎麼……”

“可能是新婚吧!”林巍把他摔在床墊子上。

“婚……”秦冬陽立刻頭暈眼花。

林巍伸出一隻大手蓋住他的眼睛,改了口道,“可能是新鮮吧!”

認識再久上床不久,還算得上新鮮。

可這事情並不解酒。

秦冬陽沒有什麼反抗餘地,很快交代。

林巍卻不寬衣解帶,衣冠楚楚神情嚴肅。

此處不似他的臥室,倒像什麼重要場合。

秦冬陽的樣子像什麼呢?

俘虜還是主動入侵者呢?

總之就是需擊敗的對手,需鎮壓的敵人。

他比平時要熱,像個小炭爐子,又似一個小火山口,許多紅焰岩漿湧動其中。

所以林巍興致很好。

秦冬陽起初沒有什麼興致,後來也被調動起來,他在沒開燈的臥室裡麵仰視高高在上的林巍,因為光線晦暗,無法看清那張熟悉無比的臉,就生出來神袛壓身的錯覺。

“林哥……”秦冬陽頗有一些畏懼地喚。

也許是被表麵無神論的爺爺神神叨叨地嚇唬了整個童年,麵對未知和難解之時,秦冬陽總是有種說不清的害怕。

很本能地,他想找到少時認識的那個神色和煦的人,找到那個耐心好的,肯給笑臉的林哥。

林巍不搭理他,這時燒的都是荷爾蒙火,林巍根本看不見朋友弟弟小小少年,他的麵前隻有待奮蹄的土地,隻有該征服的異族。

秦冬陽酒意上湧神誌發糊,視力卻更清楚,很分明地看見林巍板著張臉抿著嘴唇,自然地叫,“林哥……”

想求一點兒回應。

林巍給的回應不是語言。

律師的表達能力留到法庭去用,私人臥室犯不著的。除了辭鋒他還擁有強健體魄,除了欲望他還陷於無邊寂寞,許多能力需要體現,許多障礙需要衝突。

秦冬陽被擊撻得喉嚨作響,漸漸無法認真喊人,他痛苦地睜著眼睛,結膜裡是太不甘心,瞳仁之中卻又藏著焚身烈焰,能把自己損毀。

“多麼?”林巍終於問了一句。

秦冬陽聽不懂,很努力地聚集神誌,同時不由自主地欠起上身,“嗯?什麼!”

林巍用他肌肉虯結的臂推回秦冬陽去,手指回勾,一路攜火帶焰地劃過他的側頸和胸膛,“做得多嗎?”

秦冬陽當然答不上。

這個時候這種問題,有何必要討論?

“這就是同居的意義!”林巍吸了口氣,然後伸手扯掉外套,更認真地投入進去,“即使短暫同居……”

秦冬陽不想聽他再說話了。

這個人要麼不肯開口,開口都是自己不願聽的。

身體寬度和強健程度遠遠不如上級律師的人再次掙紮起來,想把林巍抱住。

抱住他,也捂住他。

可惜隻是癡心妄想。

林巍輕易就把他的努力解決掉了。

秦冬陽朝後摔了一下,又掙起來。

又摔。

又起。

再摔……

分明有著最親密的連接,卻也被拒絕著。

秦冬陽掙紮了許多次,林巍始終都沒讓步之意,態度堅決得像在施暴。

秦冬陽最終還是癱倒在床墊上,沒抱到人。

但他也算成功了些,因為林巍沒再說話。

可這出擊般的反抗也有代價,林巍在秦冬陽癱倒的瞬間把他拽到身體上去,然後像開紅酒塞或者罐頭蓋一樣,砰地打開了他。

第83章 感情用事

縱情酒色的直接後果是第二天上班時精神不濟。

隻有秦冬陽不濟,林巍看著一如既往,沒有任何變化。

這不科學,也不正常。

但無可申訴處。

幸虧屋裡多了一個張依卓,接待委托人的準備工作雖不繁瑣,總得做好。

秦冬陽整個早上都在頭暈眼花,努力保持好職場青年的外殼就不容易,剩下的事全賴實習生了。

林巍見客人從來不用律所其他房間,總在自己辦公室裡,他當然察覺到了秦冬陽的力不從心,卻當不覺。責任人是他自己,再無情也不好批斥,又不能嗬護包容,隻好全當不知道了。

幸好最重要的不是準備工作。

張言女兒極其年輕,一看就是那種非常缺乏社會經驗的富家女兒,從小長在溫室裡麵備受關照,突然之間狂風呼嘯大雨傾盆,沒折已經不容易了,指望她能撐起將傾的大廈也太難為,從頭到腳都是懵逼之態。

林巍沒存輕慢,因為他對這個案子也懵,好在年紀大的總比年紀小的會裝,當那身上依然穿著國際品牌服飾的年輕姑娘問出“您對我母親的案子都有什麼見解”時立刻娓娓而談,“案子還在偵查階段。張言女士現在處於指定居住狀態,律師見不到人,這裡麵的水到底多深誰也不敢斷定。我要是現在就有辯護思路,可以提得出辯護方向甚至質證意見,肯定就是騙子。一切都得等到見著卷宗以後說話,您也得做好長線應訴的準備,光是指定居住的時限就可以長達六個月,案子到了檢察院後的審查起訴階段還要六個月到一年,其間也許還會退偵補偵申請延長,然後才是一審二審。您母親的事情絕無受冤枉的可能,公權力機關會放心大膽地聯合監管部門進行徹查,不知道還要牽扯到多少人多少事情進來,肯定不會速戰速決。目前我能替你做的就是聽進展跟進度,同時疏理清楚案子脈絡,工作量並不小,能拿出來談和交流的卻寥寥無幾,因為我相信您的母親一定知道保護女兒,不會把個剛入社會的女孩子牽扯到這汪渾水裡來。”

年輕姑娘的臉色慘白無光,即使身邊有個男性友人陪伴,仍舊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不瞞您說,我爸爸現在也接受調查了!舅舅一死接二連三就出這麼多事,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辦好。”

有些事情根本瞞不住的,但對小女孩,林巍仍舊給了最大尊重,“感謝您的信任!不過這事兒還真多虧了您的舅舅,雖然話總是說‘莫伸手,伸手必被捉’,您父母的事情早晚得被調查,這位已故之人株連親屬的能力也挺強悍。”

女孩兒沒有精力在意這種調侃,神色之間越發帶了小心,“其實可以電話交流,畢竟過了這麼長時間了,再見個麵我才踏實。案子如果得拖很久……還會產生其他費用嗎?”

林巍聞言心裡暗歎:碩鼠肥的時候七竅滴油,一旦被捉,留下來的爛攤子卻夠親屬愁的。張言其人不良,大概隻有女兒真正關心她的自由,可是經濟案件東窗事發之後名下財產都會凍結,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一手爹一手娘的,能有多大能量?錢自然是最難為人的事情。

“一切都按合同辦事。”麵上他卻平靜無波地道,“至少一個自然年內您不需要考慮代理費的事情。”

女孩子似乎鬆了口氣,而後又愁容不減地谘詢了幾個細節上的問題方才告辭離去,臨走前連連拜托,明知秦冬陽是助理張依卓是新來的實習生也都捎帶上了,就是病急亂投醫的模樣。

照顧年輕女性可能是絕大部分男人的隱性基因,秦冬陽下意識地同情,送走了人回辦公室,順口就同林巍說道,“小姑娘挺可憐的,媽也進去爸也進去,管誰不管誰啊?估計是沒錢了。案子得拖的話,明年她續不上代理費咱們還能真不管嗎?前期努力不浪費了?”

林巍皺起眉道,“你都是執業律師了怎麼還說著這種糊塗話呢?咱們是慈善機構?還是張言是徐名達那種大善人啊?續不上代理費怎麼管?什麼叫做前期努力?收了今年的錢就乾今年的活,認真乾仔細乾,不虧良心地掙點兒辛苦費。來年人家都不用你了跟誰談浪費去?”

秦冬陽一言既失隻好默不作聲,老老實實挨罵。

張依卓見狀十分局促,勸也不是不勸也不好,尷尬之下忙叨叨地收拾桌上半天都沒想起來收的待客紙杯。

林巍一口灌了剩下的咖啡,神情不虞地道,“再給我來一杯。”

張依卓捧著紙杯和糖果盤去拿林巍的杯子,秦冬陽伸手截了,對他說道,“咱倆一起去吧!”

成蔚和小景躲在茶水間裡開玩笑。

實習生說,“景哥這頭茂密靚發還發啥愁?怎麼掉也掉不成錢律那樣。”

“可不一定。”小景不太樂觀,“錢律說他年輕時候頭發也好,生在這行熬的。”

“地中海式脫發是遺傳的,”成蔚又說,“你家有類似的近親屬嗎?”

小景稍做思索,正想回答時候看見秦冬陽了,關注點立刻乾坤大挪移,砸在同為助理的人身上,“怎麼拉著臉呢?誰惹咱們冬陽不高興了?”

“沒有。”秦冬陽找理由出來,就為調整調整情緒。

林巍態度不好,話卻不錯,沒理由生氣,低落隻是因為自己總是拎不清楚。

“怎麼了?”成蔚眼睛瞄著秦冬陽,也問張依卓。

張依卓不好明說秦冬陽挨批,答得圓滑,“剛送走一個當事人女兒,可憐,秦哥同情她呢!”

“憐香惜玉啊?”小景聞言就笑,“上咱們這兒來的當事人家屬有幾個不可憐的,冬陽你同情心還這麼夠用呢?多情公子啊!”

秦冬陽也在懊惱自己總不理智,沒好氣地橫了小景一眼,“我就專挑年輕漂亮的同情行不行?”

“喲!”小景越發眉飛色舞起來,“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沒人強迫啊!”

“廢話真多。”秦冬陽問,“領著小孩兒在這兒瞎混,沒事兒乾啊?”

“就你勤勞!”小景聞言便對成蔚示意,“快走快走!咱們比不上勞模,也不受他擠兌。”

成蔚跟著小景往外走,出了茶水間的門口又回過頭,很認真地往秦冬陽臉上看了兩眼。

秦冬陽沒注意,很專注地衝泡咖啡。

等到沒了外人,張依卓勸解地說,“秦哥開心一點兒。林律也沒說錯,咱們是得劃拉案源找飯吃的一撥人,沒有能力情懷。”

“不是情懷!”秦冬陽道,“景助沒說錯,比她可憐的人多了去。我是有點兒強迫症,什麼事情開了頭都想做完整了,結局好壞都能有個頭尾,要不然就難受。這是偏執,不太好,可我本性如此,也沒辦法,隻能……儘量克服吧!”

儘量克服,或者受其控製,哪種都很受苦,心裡清楚,卻找不到第三條路。

如同父母總沒耐心傾聽孩子那些看似無關緊要的話,上位者同樣不愛花費時間精力去理解共情後來人,誰也沒有義務等待誰的成長甚至蛻變,誰也沒有責任為誰的天真和倔買單,林巍或者有過秦冬陽的階段,也或者是接觸到法律這個龐然大物的同時就擺正了理智和情感的選擇次序,總之恪儘本分堅持職業原則的同時把個人感情和工作區分得非常清楚,自然就會要求一手帶出來的實習生和助理律師同樣涇渭分明。

秦冬陽沒做到,工作三年了還做不到,挨罵自然無可厚非。

隻能自我平複。

算了,什麼不靠自我平複?

衝好咖啡回辦公室,皺眉的人不再皺了,臉色也平淡了,大家就又相安無事心平氣和地乾活,忙到中午,彆的同事都吃飯了,林巍才對張依卓說,“點餐!小票發給小秦,由他統一報銷。”

張依卓順口地說,“ 不用報……”

“我沒那麼吃人不吐骨頭。”林巍立刻就說,“就是怕你不好意思才讓小秦給報。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公事就是公事,不要混為一談。在我這兒待,吃外賣的時候多了,你都負責?”

張依卓嗬嗬訕笑,忍不住看看秦冬陽。

秦冬陽沒見林巍帶過實習生,可他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吩咐年輕人乾活應該,盤剝自然不可取,這裡又不是張依卓說的什麼黑心所。

午飯過後沒有午休,林巍又喝半杯咖啡之後起身說道,“鬥毆致人死亡的案子,當事人是咱們行政主管的農村親屬,我臨申了會見,小張跟我過去。”

秦冬陽未意識到他沒有叫自己,立刻準備東西。

“你彆去了!”林巍這才明說,“留守。”

“啊?”秦冬陽有些糊塗。

“去那麼多人乾什麼?呼呼啦啦的,”林巍沒有什麼表情地說,“再把當事人嚇著。辦公室待著,能乾點兒啥就乾點兒啥。”

秦冬陽這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是的,很詫異地看看林巍的臉,而後又看看張依卓,想不明白自己隻是說錯句話怎麼就會遭受到如此嚴厲的製裁。

林巍當看不見,自顧去了。

張依卓緊忙跟著,臨出門時對秦冬陽擠出一個安撫性的笑容。

第84章 先看自己

“能乾什麼乾點兒什麼”是最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事,不是秦冬陽沒自主性,而是助理律師在不了解上級律師的具體要求下乾什麼都可能是無用功,甚至反作用力。

秦大沛總是不厭其煩地告訴弟弟說要懂得提升自己,那是一個天生學霸對於終生前進重要性的深刻領悟,可是秦冬陽不是秦大沛,缺少方向和目標的時候他不知道怎麼努力。

整個下午都如身處困室,秦冬陽把幾個在辦案件都攤開來整理,卻整理不出個所以然。待去看看小景,想起成蔚又放棄了。後來隻能上網去搜鬥毆致人死亡和家暴案件的同質案件來看,這種工作很有可能徒勞,因為同質案件不是同個案件,異省異地就不說了,即便都在H市發生,時間跨距也不太長,仍會因為個中較細微的區彆做出不同判決。

十六點多無聊和疲憊一起把秦冬陽拍倒了,他覺得林巍和張依卓都不能回來了,放心大膽地趴在桌子上睡覺。

睡了個沉,手機響了都沒聽見。

林巍把車停在樓下,推開律所大門左右看看,見沒什麼人了,輕輕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秦冬陽臉衝牆地酣睡,腦囟朝外,露出一個形狀很漂亮的枕骨。

林巍饒有興致地看,想起昨晚秦冬陽瘋狂抽搐之後癱成了泥,自己就是兜著那塊枕骨把他放到枕頭上的,心中升起又想疼惜又想淩虐的複雜念頭。

不真屬於自己的人,管是完美還是平凡,林巍對其投放的精力必然有限,等到屬於自己就不一樣,會起興致琢磨,會費精力思考怎麼對待。

一忽兒想欺負人,欺負到地底下去,永無翻身之機,一忽兒又想摟進懷裡哄哄,像有年齡差的大哥哄小弟弟,看他抽抽搭搭,看他淚眼婆娑。

前提是先惹哭。

自己都覺得挺變態的。

大概真是工作辛苦生命枯澀,長出惡趣味了。

他這些年活得挺累,整個H市律法圈,不用費心經營的關係大概隻有向乾和沈浩澄肖非豔了,前者怪他不為師門效力,日漸偏心整天守著他的小徒弟,中間那個義無反顧地慧劍斷情,給十幾年的相濡以沫畫了句號,後者則太白正,又隔性彆,怎麼有交情彼此間的差距也如鴻溝。

而除他們以外,跟誰都得八分虛二分假,當麵做人背後扮鬼,時時刻刻掂量對方的意圖打算,一句話出口前先在心裡顛上三個跟頭。

如此費事還不能想退縮,不能消極怠工,得主動去嬉笑怒罵摟脖抱腰,時不時地挨紮挨啃還得從容不迫。

這個世界有誰能是依靠?

爹?

媽?

還是這個在睡覺的秦冬陽啊?

他還得被自己保護。

即使這人外軟內倔,性格像他後腦囟上那撮睡覺都支愣著的翹毛一樣,看似一摁就倒,鬆手就又立起,挺難搞的。畢竟比自己小了八歲矮了六七公分輕了一二十斤體重,怎麼說也該是他依靠自己。

給你靠也行啊!林巍心想:隻要我立得住。可你老實靠嗎?你還想要把林律打倒,以柔克剛地讓我五體投地,然後自己揮揮衣袖風流瀟灑。

可不好玩。

林律這麼多年不僅僅是跟當事人打交道,更多的是同行或者警察檢察官法官這樣的半同行,總是被迫地過明處忍暗處狠的日子,到你這小東西麵前還要繼續?有天理嗎?

熟人麵前不允許有牛人,你們這是安心剝皮去衣看我的原形呢?

哪那麼容易啊!

人類所有趣味和群體性的狂歡都源自於對他人的傷害,林律堅決不做那個傷害對象,不給任何一個如意。

台上講規矩,台下說利益,這套法則爺早懂了,憑啥還犯蠢呢?

一個姿勢保持太久自然不舒服,秦冬陽在睡夢中轉過了頭,立刻就感受到林巍的氣息,睜開了眼。

林巍沒穿外套,靠在自己的辦公桌邊站著,軀乾筆挺長腿微分,像個過分完美的人形立牌。

身上隻有襯衫西褲時的林巍要比全套正裝還好看些,可能就是因為氣場過分冷硬,再穿特彆板正的衣服就更壓人,反是鬆了袖扣拽了領帶,既放鬆又沒徹底放鬆的那股勁兒最迷人。

對,一個已經三十四的男人,煙酒全來,性格邪氣,脾氣又壞,依舊迷人。

“琢磨啥呢?”林巍悠悠開口,“總心思多。彆老糾結沒用的事兒,自我難為出了大戲,隻是鬨劇。”

秦冬陽不懂他這在說午前批評自己的事還是彆的,慢慢直起了身,因為睡意未消,問話顯得沒頭沒尾,“共情力是上帝詛咒還是給的獎賞?”

“是善良者的天賦。”林巍答說,“不過你那不是共情,是濫好心。未曾察覺的潛意識就是命運,秦冬陽,彆忙著看這個看那個的,先看自己。”

天色已經暗了,兩個人在不開燈的辦公室裡四目相對,討論問題時的樣子似在研究哲學或者玄學。

“林律眼中的自己是什麼樣兒?”秦冬陽又問。

“我不接受操控!”林巍難得耐心,很鄭重地回答,“即使命運最為懸疑吊詭,總是不講套路,我也想最大可能地做自己的主,不被綁架,不受擺布!”

秦冬陽眯眼思考這話,一時無語。

“對世界的認知太清楚不是好事。”林巍接著說道,“顯得無趣,甚至可惡。但也不能太糊塗太理想化太一廂情願,你得明白。”

“明白了能怎麼樣?” 逐漸清醒,被丟了一下午的委屈感越發清晰起來,秦冬陽忍不住說,“我現在就是一廂情願啊!您是太知道了,所以隨便教育,不過能起多大效果?”

林巍笑了,“慢慢起吧!聽不聽是你的事,說不說是我的。好了,一會兒打更的把咱倆鎖這兒了,先彆宏大敘事,還是先管吃喝拉撒睡吧!”

秦冬陽這才意識到時間不早,伸手揉了揉臉,跟著林巍往外麵走,“怎麼不叫我呢?”

林巍嘲弄一笑,沒有言語。

秦冬陽這才摸出手機看看,發現林巍已經來過電話,不好意思起來,心力那點兒怨恨也變淡了。

開了車門,副駕駛座放著幾個袋子,林巍努努嘴說,“明天過生日麼,我看你除了西裝也沒彆的衣服,買了兩身,算禮物了。”

秦冬陽的眼睛瞬間放大,瞅林巍時神采奕奕,“怎麼還買兩套?”

“是兩身!”林巍糾正,“我數了數,按件能把這三年的補上。前幾年林律心躁,沒尋思這茬兒。不過你彆過度解讀,來我身邊工作,買點兒禮物是應該的。明年沒走的話還有,但得靠你主動提醒,我可不會特意記著。”

秦冬陽捧著袋子傻笑,“就說會見當事人怎麼不能帶我呢?原來是為了買禮物。”

“兩回事!”林巍強調,“分開說。我是當著小張給你留麵子,眼眶青黑精神渙散,跟著乾嘛?”

秦冬陽湊到內置後視鏡上看看自己的臉,沒覺得黑,又高高興興地看衣服,“明天下班我先回你那兒,換上一套再跟他們出去吃飯。”

“嗯!”林巍一邊開車一邊說道,“閒聊時候可以滲透滲透你住我那兒,就說方便貪黑趕活,省得以後讓人發現被動。”

“呃……”秦冬陽全然沒有想到這節,有一點兒愣。

“不然你咋收場?”林巍瞥他一眼,“都知道我是同性戀,要是被人看見你在我的房子裡住怎麼解釋?”

秦冬陽就沒想過什麼“收場”,他隻知道自己特彆特彆想要,特彆特彆迫切,就投進去,連後果和下場都不考慮,怎麼可能考慮收場?

謹小慎微是謹小慎微,不敢袒露心扉是不敢袒露心扉,若真能愛,他想自己可以勇敢。

林巍又給他潑一瓢涼水,“沈浩澄沒說分手之前特彆在意我不跟家裡承認同他的關係,明知道,我還是沒滿足他。”

秦冬陽腦仁一響,使勁兒抱抱禮物袋子。

林巍這錘敲得挺狠,清楚說了愛過十年的人也未得到他的公布,秦冬陽這塊狗皮膏藥更沒可能。

“要相信能想到的一切可能,一切可能都有可能,” 他仍舊說,“隻要你住我那兒,就很容易被人發現。”

“那您為什麼還讓我住呢?”秦冬陽問他,“我被發現您就被發現了,不在乎嗎?”

林巍靜了幾秒才說,“在意我的遠比在意你的人少。估計隻有你哥會忍不住跳腳。”

秦冬陽竟被空氣噎住。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做著實在方便!”林巍又笑起來,“想找契合靈魂有點兒扯淡,身體還是可以試一試的。我最近覺得你的味道還不錯。”

秦冬陽克製不住地臉紅起來。

這種不正經的調笑明顯帶了輕蔑意味兒,秦冬陽卻沒生氣。

不對等的愛情沒有可能滋養出來健全人格,因為徹頭徹尾的自卑,秦冬陽對自己的身體也極缺乏自信,林巍這個理由令他覺得安慰,很偏執地當成認可。

“那也不必冒險,”於是就沒腦子地說,“我知道哥的想法對您也挺重要的,有需求時我可以過來……”

第85章 吃飯搭子

林巍嘎吱一聲踩死腳刹,怒不可遏地把車丟在乾道上麵,眼冒火得能燒著人,“秦冬陽你為了不住我這兒什麼沒臉沒皮的話都肯說啊?”

秦冬陽被嚇壞了,急得磕磕巴巴,“我不是……您彆停這兒……違章了啊……”

林巍強壓住氣,臉色難看地瞥瞥上前方的拍照鏡頭,沉麵啟車。

秦冬陽扭回身去查看後麵,半天才坐好了,“我不會說話,您彆生氣。”

“住我這裡確實不自由。”林巍神情仍差,“可你不是樂意來的?”

“樂意。”秦東陽趕緊就說,“我沒覺得不自由,也不是害怕被人發現,隻是您……隻是聊到這兒了,就想避免麻煩,話沒說好,您彆生氣。”

白天見晚上見的你要怎麼約會?林巍險些衝口而出,到底還是憋住了。

說了不是情侶隻是情人,自然沒有身份限製他跟彆人交往,可是就能這樣貪心?同一時間要那麼多?

秦冬陽不住覷著他的臉色,見他始終都不轉晴,非常小心地道,“我怎麼說您能高興點兒啊?”

林巍一時高興不了,但也不想再發作了,儘量麵無表情地道,“想吃什麼?”

“您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秦冬陽想討好他,“彆總將就我的口味兒。”

林巍悶氣略減,認真想想,打算去吃豆花魚莊,拐到門口要停車時看到了沈浩澄的座駕,毫不猶豫地開走了。

秦冬陽也看見了那輛車,情緒越發落了一落。

這兩個人口味都像,同市而居的同行,想徹底地剝出對方生命真不容易。

沈律已經愛上池躍,整天被個陽光熱情的小火盆子圍著,會好很多。

林巍就難。

床上那些投入沒法延展到現實裡來,搭配兩套服裝應該費了一些時間精力,並不耽誤睹物思人觸景生情。

又折騰出很遠,最終選了一家烤鴨店吃卷餅,北方主食,仍舊點了一道熏魚。

林巍什麼都吃,硬說偏好,大概隻有麵條和魚。

秦冬陽認認真真地卷薄餅,怕哪句話不對又把林巍給惹怒了,一直靜悄悄的。

“你為什麼愛吃帶餡兒的?”林巍卻問。

秦冬陽稍感愕然,把卷好的薄餅遞給林巍之後認真想想,“可能是我爺爺愛吃。我奶走得早,大伯母遠庖廚,我媽也不會做飯,我爺就總出去吃小館兒,老帶著我。小館兒喜歡經營這些東西。”

林巍點頭,“飲食習慣是受親人影響,我婆是南方人,喜歡吃魚。”

“南方人也喜歡吃麵嗎?”秦冬陽就問。

林巍淺笑一下,“不知道。但她覺得掛麵是好東西,總說容易消化,養小孩子脾胃。自己到底愛不愛吃我還不懂得問。”

秦冬陽聽出林巍對他外婆感情極深,又不太敢接話。

“她走以後再沒有人關心什麼腸不腸胃,我幾乎是自己吃飯,” 林巍又說,“阿姨弄什麼吃什麼,好賴都沒得挑。人長大了總要彌補小時候的缺憾,所以秦冬陽,林律不用愛不愛的,但也需要個飯搭子和床搭子。”

秦冬陽捏著半塊卷餅看他,沒聽明白。

“跟我吃就跟我吃!”林巍點撥地道,“彆竄桌。”

“回家都不行嗎?”秦冬陽以為自己明白了點兒。

林巍蹙眉,狠狠地把卷餅塞進嘴裡,心裡罵人:裝得好相!

“我說句話您彆生氣。”秦冬陽又小心道。

林巍不搭理他。

“您彆生氣。”秦冬陽重複。

“說吧!”林巍有點兒無奈。

“真彆生氣。”秦冬陽再次確定一遍。

林巍擰眉瞅他。

秦冬陽鼓足勇氣,“飲食習慣也能改的,我也會喜歡上吃魚。”

林巍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秦冬陽和自己認識太久了,彼此間的了解不可謂不深,他知道沈浩澄也喜歡吃魚,所以不說麵條隻說這個。

如此用心,為何還做彆的打算?

同性戀反正不能結婚,愛不愛的也不特彆重要,湊一塊兒了就專注往下走啊!乾嘛總去見個女人?

秦冬陽見他支住雙手不說話了,眼神又忍不住閃躲,趕緊去夾魚吃,“真的。我是爺爺的小飯搭子,以後就給你當大飯搭子。”

明晃晃地討好。

林巍忍不住想他這樣做到底快樂還是痛苦,是不是也有缺憾需要去彆處彌補。

因此情緒平穩了些,半真半假地說,“吃魚講究一個骨架完整。熏魚雖然切段,也能練習練習,你試試。”

秦冬陽不由對著碟子裡的魚段犯起了難,不知怎麼下口好了。

林天野和常在峰也在分局附近的小飯館裡吃飯,兩個人的心思卻都不在食物上。

常在峰伸著手機,給林天野看視頻,“我從秦大沛安裝的記錄儀裡倒出來的,這裡,還有這裡,都是同一個人的背影,始終都沒拍著正臉,拍攝視角有限,這家夥兜帽太深……野哥你是被人給盯上了,不怪秦大沛和林巍總神神叨叨。”

林天野沒太害怕,反而若有所思地說,“最神叨的是你。這人瞅著怎麼有點兒眼熟呢?好像認識……後麵你把車開走了就沒錄著了嗎?”

“嗯!”常在峰點頭,“不怎麼在步行街久停,他應該是沒機會了。”

“那就彆太擔心,反正你會接我,”林天野就說,“哪天實在沒空了我就臨時打個車,他咋盯去?”

“‘小野’能跑?”常在峰仍不放心,“你的作息能改?安心琢磨太容易了?”

“他敢怎麼著啊?”林天野不信邪說,“明殺還是明搶?讓他盯,不盯咱還丟了線索。”

常在峰聽他說出“明搶”二字立刻就道,“難道是求財的?你那些東西安排好地方沒有?”

“安排好了。”林天野答,“大沛陪我去的。”說著他就掏出一張東西,“這是交割單,先放你那兒。等事情徹底塵埃落定真沒彆的說法了還是賣掉,錢放銀行最踏實了。”

“放我這兒?”常在峰笑,“咱倆真通財了?”

林天野橫他一眼,“野哥有啥你不得占點兒便宜?放你那兒安全。”

“嗯!”常在峰竟然承認,“占大發了!”

林天野又從兜裡掏出個盒子來,“都說銅板作響人變魍魎,這話太正確了。有錢不花實在難受。你媽不是喜歡金子嗎?這玩意兒比玉便宜,把這拿回去孝敬她。”

常在峰揭開盒蓋,看見一個老粗的金鐲子,唬了一跳,“這也太嚇人了。”

“嚇啥?”林天野鄙夷而又嘚瑟地說,“不關猴票的事兒。野哥剪頭也能攢點兒積蓄,不給你花給誰花。”

常在峰不想表現得太大驚小怪,又湊盒子上看,“能說你買的嗎?”

“揍你!”林天野也湊過去看,“你是大中隊長,說攢了點兒錢你媽還能不信?怎麼樣?這款式行嗎?”

兩個人正心無旁騖,桌邊突然路過了人,聲音挺大地打招呼說,“常隊今天準點兒吃飯啊?”

常在峰又嚇一跳,趕緊抬頭,見是一中隊的同事,回應地道,“是是!你們吃好了哈?”

林天野有點兒不滿地瞧著他把人給目送走了,輕聲哼道,“彆像受賄似的,咱自己的錢,心虛什麼?”

“誰心虛了?”常在峰一把抓過盒子踹進兜裡,“野哥買的就是我的。”

“不虛你急什麼?”林天野仍說,“非選單位門口,還是個沒有單間的小破館子,該!”

“這不是方便嗎?”常在峰笑,“你沒聽剛才那人說啥?我能正點兒吃飯不容易了。一堆事情,小高小劉還被那個叫湯靜的女人掛住,實在忙不過來。老於和智學還沒吃飯。”

林天野聞言就往牆上的菜名上瞅,“那帶點兒啥?我讓做著。”

“好警嫂啊!”常在峰更笑,“隨便啥吧!我弄飽了就得回去,等著開會。”

林天野想往這人臉上潑水,看他狼吞虎咽吃得香甜,想著一會兒還要開會,硬忍下了,回頭喊人做菜打包。

“回去時加小心啊!”常在峰邊吃邊囑咐說,“我當了三十年光棍才混上你,彆讓常隊守寡。”

剛才還說彆人是警嫂呢,這會兒又怕守寡,林天野平衡起來,“才幾點啊光天化日的,沒事兒。晚上等你接我。”

“嗯!”常在峰胃口好得不行,“金鐲子都舍得買了彆亂抽煙,常隊工資夠咱倆買中華的。不過也少抽點兒,一起活他個七老八十。”

“彆說我。”林天野頂他,“碰上個大活一兩個小時,普通剪頭也總排號,半天不抽一口是經常事兒,每次叼上都能被你看著,自己渾身煙味兒有臉念叨彆人?”

常在峰嘻嘻地笑,“那也沒看野哥嫌棄我啊?”

林天野挺稀罕地白他一眼,“少廢話了!不是趕時間麼?快點兒吃吧!”

常在峰又是一通囫圇吞棗,而後看著飯館的人送餐盒來,想起什麼地說,“哦我同事血糖高,你這兒有沒有粗糧主食?”

服務員說有苞米餅子,常在峰讓給裝倆,完了忙叨叨地起身,“野哥結賬吧啊!這月開資就交給你,能頂多少頂多少。走了啊!”

林天野笑吟吟地看著他小跑著出飯館去,心裡掂掂那幾千塊工資,覺得能頂一切,慢悠悠地結完了賬,出來叫車時候給秦大沛打電話說,“陪我給冬陽買禮物去。”

“你還真當回事兒?”秦大沛說。

“這什麼話?”林天野道,“嘞嘞完了就算做了?那還有臉當哥?”

秦大沛嘿嘿笑了,“你在美發室呢?我掐算著你沒車開,接你一趟?”

林天野扭頭看看分局門牌,態度強硬地道,“我用你接?商場就幾步路。你快點兒,再磨蹭一會兒就關門了!”

第86章 誰比誰犟

不貴不賤的禮物選擇麵窄,林天野也想幫秦冬陽選套衣服。

兩大男人挨家精品店走,林天野看中一套秦大沛就問,“他去哪兒穿?”

幾次下來,多高漲的積極性也被打擊落了,林天野歎息地說,“西裝還能買出什麼花來?冬陽整天穿著,跟製服有什麼區彆?”

秦大沛聞言就笑,“你對製服有啥偏見?常在峰也就八分人才,另外兩分全靠製服。”

林天野知道秦大沛已經看出了些端倪,仍有鴕鳥心理,抱著能拖一時是之時的想法,努力把話往旁邊岔,“最有偏見的人是巍子。他小時候屢教不改地抗拒校服,為這沒少挨訓罰站,要不是學習成績好估計都得被老師攆回家去!當年都以為他得考軍校警校,就我覺得夠嗆,但也沒承想後來學法。現在倒是一天到晚架著西裝,冬夏都那幾個顏色,人這玩意兒變化真大。”

秦大沛起了興致,“彆說是我,浩子跟他一個被窩睡了十來年,聽著話音兒也不怎麼了解他家的事。那麼好的門楣,咋就沒有繼往開來的心?”

“我也不太了解。” 林天野不想買衣服了,改看腰帶,“認識早也沒用,咱們林大律師小時候還沒現在可愛呢!三九天的冰棍,沒個話。上次不都跟你說了?架都一塊打了還不搭理人呢!我先傻不拉幾地把他當哥們了,再遇上事兒還去叫他助陣,人老先生,那叫一個耳聾眼瞎,紋絲不動。哎你看這條腰帶咋樣?”

秦大沛敷衍地說,“還行。他那麼酷你都能貼乎上?本事。”

林天野擺弄擺弄腰帶,覺得樣子有點兒古板,不襯秦冬陽的少年味道,又放下了,繼續挑選,“哥們自小沒長學習的筋,彆的事情不笨。他不給我釘子吃麼?換個策略。等到打不過時再往他跟前跑,賭的就是這人麵冷心熱。果然,打一回好不上,多打幾回還好不上?嘿嘿,你不知道他這人可有意思了,還皺著眉頭問我,‘林天野你是不是特彆欠,怎麼總挨揍呢?’”

“哈哈,”秦大沛也樂,“我不知道他那死樣?不過你也夠好玩的,不理你還得想點兒邪招,換我早就把他扔到一邊去了。”

“沒事兒閒的唄!”林天野輕輕地歎,“半大小子不學習,老些精力往哪兒用啊!那也沒太熱絡起來,他太傲了,就不把誰放眼裡,我個沒媽的孩子整天見不著不務正業的爹,特彆需要有個狗打連環的朋友跟自己起膩,後來就總跟甄星玩,不怎麼在意巍子了。不過跟甄星鬨掰之後那兒子到處磕磣我,巍子正好聽見,一頓臭揍,哥們一看這才是親人啊,所以就不在乎他高不高冷臭臉不臭臉了,好到今兒個!”

秦大沛仍笑,“他就不是跟誰狗打連環的性格。能變今天這樣,也是浩子影響了他,可惜啊……”

林天野看上了另外一款腰帶,拿過去跟導購員交流半天,聽說受眾群體基本都是潮青,非常滿意,“選這個吧!”

秦大沛也覺得那款腰帶挺好,差幾塊錢兩千,價格不算過分,就同意了。

包好腰帶哥倆就剩閒逛,林天野又撿起之前的話頭,“要細琢磨我也納悶,巍子中學出櫃,鬨得那叫轟動,當時他都沒個對象,不知為啥非得標新立異。讓他爸給揍得,幾乎生活不能自理。當時我還樂呢,尋思這下撿個叛逆少年,正好陪我。可這大哥根本不按我想的來,一不離家出走二不在外逗留,到上學時上學到回家時回家,剛開始我還以為他是被他爸揍服了呢,細看又不太像——這家夥學習是學習跟老師對立是跟老師對立,讓乾啥都不乾,臉一拉腿一支,誰也不忿。後來老師也不咋敢告狀,大概是怕他被他爸給打死,或者乾出太出格的事情被學校開除,不管咋說都是個好學生,忍了。”

“不離家出走也不在外逗留就是好孩子?”秦大沛了解地說,“估計是回去跟爹媽較勁——我就給你添堵,看能揍死我不。這人是個倔貨,讀大一時徹底擺爛,差點兒就沒門門掛科,我聽小飛燕說就是那時總關心他才來往的。整天不知去哪兒神遊,二半夜的才回寢室,叮叮當當洗漱,我看不慣,就打,沒半毛錢用。後來遇見浩子啥都變了,又積極又向上,一下成了有為青年……說老實話,我都沒想到他現在能順利度過,心總提著。”

林天野若有所思地說,“沈浩澄也是咱這兒長大的人,自從巍子畢業回來,我和他也沒少接觸,就是瓷不上。怎麼說呢?人真不錯,但是和我也是真有距離,咋看都跟英模似的,讓人不自覺地慚愧。”

“那你不了解他。”秦大沛摟摟林天野的肩膀,“浩子人正,其實也挺接地氣的。他爸犧牲得早,姥姥姥爺和他媽喜歡苦大仇深地活著,生把小孩兒弄僵硬了。這點他自己也知道,已經修正得不錯了。誰的家裡沒有問題?沒把問題放大就是本事。”

“依著你說,”林天野說,“巍子這破性格也是家裡問題?”

“誰知道呢?”秦大沛道,“這個表麵若無其事的驢子嘴比鐵硬,就怕人分析他。浩子都沒弄明白的事情我也不敢斷定。反正當哥們的,啥時候需要咱啥時候上!讓他住你那毛坯房唄,林大工匠都是小富豪了,有能力接濟朋友,咋也不能讓他露宿街頭。”

“讓他聽見接濟兩字分分鐘就搬走!”林天野趕緊就道,“知名律師,鬨著玩兒呢?送個沙發我都硬著頭皮。還好,沒撅出來。”

“不至於的。”秦大沛道,“這臭家夥人黑財不太黑,攤上錢的事情不太敏感,能花你的也能給你。瞅著我現在總當結酒帳的,當年讀財院時那窮的喲,驍哥碰灑我杯咖啡差點兒就沒引起街頭火拚,浩子也窮,一大幫老爺們不能等著肖非豔養活吧?巍子是有生活費,但怕我們花著有壓力,也跟浩子和我一樣出去打工,錢卻攤給我們仨花。當時我和驍哥都以為他是方便追求人呢,後來才品出來不對勁兒——浩子打工他也打工倆人就見不著麵了。一晃三四年呢,哪是時間短啊?哥們那時候吃羊肉串能吃五六十串,全靠哥幾個幫襯著過!”

“艸!”林天野有些吃驚,“大學生啊!慘那樣呢?野哥當時還成啊,咋不聽他張嘴?”

“他要張嘴還是他了?”秦大沛說,“畢業就回來跟我乾爹,一個月才掙幾千塊,還和浩子買車票回去參加我的畢業典禮呢!要沒他倆,哥們真沒信心粘糊住咱們肖副檢。”

林天野嘖了下道,“我可感動了啊!同時有點兒嫉妒。”

“沒說完呢!” 兩人已經出了商場,並肩往停車場走,“我畢業了始終沒有正經營生,看準一個小搏大的機會,缺本錢,就跟他們商量,當時是巍子做主定的,說浩子的錢留著當我們的後盾,他的積蓄則用來支持我。拿出來就意味著有去無回,十萬,聽著不多,哥幾個現在都不費勁,但那可是巍子工作之後的全部積蓄。就靠他和驍哥撐著,哥們才把身給翻了,今天能當富貴閒人。也多虧他當初不容置疑的決定,後麵浩子他媽查出病來我才沒有心理壓力,還能該乾啥乾啥!”

“這臭小子行啊!”林天野更驚訝道,“我真是頭一次知道。以前光聽巍子誇你夠意思了,說你幫他和師父跟歹徒搏鬥,光榮負傷。看來感情這玩意兒真是相互的事兒。”

“緣分啊!”秦大沛拉開車門,同時把那腰帶盒子從林天野的臂彎裡抽走,“這輩子就該當哥們的。明兒我們一家歡聚,禮物替你捎到,不用特意去了。”

林天野就是這個意思,偏腿坐進副駕駛室,“我說你咋放心大膽地讓冬陽跟著他呢!”

“冬陽是另外一回事。”秦大沛實誠地說,“這孩子太文氣,根本不是混世界的料。我那時候堅決反對,覺得他更適合當個書記員檔案員什麼的,安安分分規規矩矩,沒風沒險地過日子。可他不聽我的,硬混到他林哥跟前兒去了。後來也就想通了,混就混吧,行不行的,有巍子在還能沒他一口飯吃?衙門裡的人際關係也挺複雜,小飛燕那麼精靈的人兒還常常生悶氣呢,何況冬陽這個小木頭疙瘩?律師好歹是個自由職業,看他林哥一個人的臉色總比轉圈兒吃虧強。”

“這話說的,”林天野道,“挺會自我安慰!巍子和親的還有啥區彆?你就不能明說說他,好好照顧咱們冬陽?”

“江山易改啊!”秦大沛搖了搖頭,“那個睡獅活驢綜合體能讓啥話束縛住?當初我們三個不要他錢,這哥,剛開完的薪水就往地上一摔,飛得哪哪兒都是。那天要刮大風我的心得缺角,打工時我就是賣咖啡的,端杯子端得手都不好使,一天也換不上一張紅票子,他扔!就是這麼個強硬玩意兒,想照顧你擋不住,想翻臉你也擋不住。總之不至於賣了我弟弟,他倆的官司他倆自己打去吧!”

林天野咯咯笑了起來,“睡獅活驢綜合體,秦大沛你真行啊,罵人還有花樣,回頭我見著巍子保證告狀。”

“告!秦大沛不在乎說,“打我是真打不過,沒輕沒重的家夥總是抱起來摔,我這細腰多金貴呢?但是哥們腿長身子輕啊,打不過我就跑活!你細品著,林大律師還是個衝動派,有仇當場報不了,回頭也就忘了!”

第87章 特殊待遇

秦冬陽未能如願以償,周三這天下午秦大沛早早就到諾正所的樓下等著,當弟弟的深受重視,沒有時間拐去林巍家裡換新衣服。

“累傻了吧?”聽說秦冬陽這段時間工作忙,秦大沛方式獨特地關心人說。

“不累。”秦冬陽笑,“不過不累也傻,咋也追不上哥。”

秦大沛乜他一眼,“永遠都是小呆子樣兒,被人賣了還不知道。”

“誰賣我啊?”秦冬陽仍舊美滋滋地,“我哥不讓,嫂子也不讓。哦,對,嫂子來不來啊?”

“她直接去飯店。”秦大沛說,“這就不容易了,肖副檢能正常時間下班,跟太陽從西麵出來沒區彆。”

秦冬陽就說,“那你不去接嫂子呢?我這麼大個人了,還值得哥過來折騰一趟?”

“一年到頭接她三百六十四天,”秦大沛說,“你也就能混這一天,彆謙讓了!看你缺點兒什麼,咱倆先買一圈兒。”

“啥也不缺!”秦冬陽使勁兒搖頭,“真不缺。”

“腦袋像個撥浪鼓!”秦大沛數落他,“我可沒準備禮物啊!你哥雖然是個混子,錢卻夠用,誰不花誰傻。”

秦冬陽更嘿嘿樂,“等我想想往哪兒花的。我爸我媽過去了嗎?”

“剛才給他們打過電話了,說出門呢!”秦大沛很認真地開車也很認真地給弟弟打預防針,“依照以往經驗也不會給你準備禮物,彆失望啊!”

“我又不是小孩兒呢!”秦冬陽不在意道,“從爺沒了……”

話說一半他卡住了。

“行了!”秦大沛說,“哥不知道爺疼老孫子麼?吃你的醋?他也就知道疼疼你,留下啥財產了?房子積蓄還不都被他大兒子折騰光了?債!”

“哥!”秦冬陽試探地道,“驍哥那邊看著能紅火吧?你有錢了咋不買房?總擠嫂子的,心裡仗義嗎?”

“少管閒事!”秦大沛說,“你嫂子有房我不擠誰擠?買那麼多乾啥用?哎?是不是你想買房子啊?有啥打算了?還是不想跟二叔二嬸湊合了?彆瞎琢磨啊,看上哪兒了哥給你選去。”

“沒有沒有!”秦冬陽趕緊否認,“我買房子乾啥?一個月就幾千塊錢還得養那大玩意兒呢!難不成交個物業費也找哥要錢啊?不是爺們。”

“爺們你還等自己攢夠了錢再成家啊?”秦大沛說他,“倒什麼時候就乾什麼時候的事兒。看看現在小孩兒有幾個樣樣齊備才開始考慮人生大事的?說了哥給你兜底兒,總尋思沒用的乾啥?就大膽往前走唄?看上啥樣妹子你得使勁兒追啊,人才雖然一般,拿出哥的不要臉勁兒也行,不信搞不定誰。”

秦冬陽不搭話了,心裡偷想:使勁兒追了,但搞不定。人家不要房子,我也挺不要臉,可惜沒用。

秦大沛見他沉默,以為話說重了,語氣柔了回來,“也不是非得催你,就一個人上班下班沒彆的事,日子不單調嗎?實在找不著也不用著急。對了,我忽悠你嫂子天再暖和些放個年假出去旅遊,也帶著你,巍子那邊哥替你說……”

“我可不當電燈泡去!”秦冬陽嚇得不輕,“好幾年了,你可終於跟我嫂子度個蜜月,還帶二十六的弟弟?讓人笑掉大牙。我真不去啊!哥你彆操心我,我挺好。要想旅遊我自己會去,錢不夠花找你要哈!求求你可彆讓我丟人了!”

秦大沛隻好瞪他,“為難壞了呢!山豬吃不了細糠。不去拉倒!過一陣子我給二叔二嬸報個品質團,先斬後奏地把他們送出去逛逛。你自己計劃自己,今年不玩一趟春節我收拾你啊!”

好在給了期限,春節還很遙遠,秦冬陽呼了口氣,“哥你非得與民同樂,自己旅遊我們也都得旅遊?”

“啊!”秦大沛騰出隻手往他臉上呼嚕一把,“自己吃餃子不香!看不上你們悶悶地傻過日子。”

哥倆說著嘮著到了飯店,秦冬陽的爸媽已經到了,果然沒給兒子準備禮物,圍著飯桌研究先送到的蛋糕。

“大沛你又亂花錢了!”他爸看見侄子就說,“他個小孩兒,買這麼大的蛋糕乾啥?吃不了浪費。”

“一年就這一次!”秦大沛說,“十來歲時還好幾年沒給過呢!小孩兒我才買單層的,等叔和嬸兒生日必須雙層,吃不了也得擺架勢。”

“那時家裡不有事兒嗎?”秦冬陽媽接過話去,“不用那麼認真!孩兒的生日娘的苦日,我都不在乎呢他在乎啥?”

秦大沛似乎不太愛聽這樣的話,淡淡地道,“他在不在乎他哥也得在乎。”

“那就好好吃點兒飯菜!”秦冬陽爸又說,“我倆也是,甭弄什麼蛋糕,死貴的,沒用。咱省著點兒,也給你爸花花,恁大歲數,該借兒子光了!”

秦大沛徹底把臉板了,氣氛正微妙時,肖非豔從外進來,笑嗬嗬地嚷嚷,“Happybirthday!”

秦冬陽已覺尷尬,苦於反應不夠靈敏,還沒找到打圓場的辦法,聽見這聲如同來了救星,笑得非常開心,“嫂子今天真早!”

肖非豔快步走近,先往秦冬陽的臉上捏了一把,“小孩兒乖啊!在外麵就肖副檢肖副檢,關上門就嫂子,嘴甜。生日快樂!”

“謝謝嫂子!”秦冬陽繼續笑著。

肖非豔雖未正式過門,在老秦家的地位卻非常高,當叔嬸兒的見著準侄媳婦也都笑成朵花,男的拽椅子女的拉住手,親熱不夠。

肖非豔好好陪著叔公叔婆寒暄了陣,而後掏出禮物,遞給秦冬陽說,“這是第三次生日快樂了啊!不僅要生日快樂,啥時咱都樂嗬嗬的。”

秦冬陽連忙接過,“嫂子咋還破費?我哥都說了不買禮物。”

“他不買嫂子還不能買?”肖非豔說,“個算個的。”

秦冬陽笑吟吟地拆開包裝,看見裡麵竟是百達翡麗的表盒,登時嚇著,“嫂子?”

“嗯!”肖非豔淡淡然道,“你長大了,男人應該有的裝備得配置上,嫂子的眼光,彆嫌棄。”

秦冬陽捧著表盒不敢拆了。

這東西能退,他知道。

兩個長輩不認牌子,跟著抻脖子看熱鬨,“挺貴的吧?”

“幾千塊錢!”秦大沛站起了身,大步走到弟弟跟前,替他開了盒子,利落戴在腕上,“非豔說得沒錯,冬陽長大了,啥都得帶點兒樣了!”

當叔的人立刻嘖嘖,“哎呀幾千塊錢買那乾啥?手機不能看時間麼?真是。”

秦冬陽愣愣然地看著腕上的表,他雖不是什麼奢牌行家,但卻知道絕對不止幾千。

肖非豔往他身邊歪歪,“嫂子沒腐敗啊!彆大驚小怪的。出門咱是公仆,在家是掌櫃的,抓著經濟大權呢!”

秦冬陽聽出這是哥的錢哥的主張,然而嫂子如此豁達也太難得了些,望著肖非豔吭吭哧哧,不會說感謝了。

秦大沛端詳端詳弟弟手腕,挺滿意地坐回自己位置。

秦冬陽爸又叨咕起前麵的話,“這要給你爸充卡裡夠花多長時間?”

秦大沛剛剛轉晴的臉又陰下去,忍無可忍地說,“二叔你知不知道啥叫掃興?”

秦冬陽爸沒有料到侄子會這麼不留情麵地頂撞自己,有點兒愣了。

肖非豔不知前情,也意外道,“秦大沛?”

秦冬陽媽迅速反應過來,“是囉嗦啊!老頭都這樣,大沛彆放心上。哎我說你磨叨來了給兒子過生日來了?能不能少說點兒車軲轆話?”

這個圓場打得生硬,氣氛沒太好轉。

秦冬陽越發起了退縮的心,往後閃了閃身,不管事兒了。

秦大沛及時調整情緒,看向秦冬陽說,“對了,你野哥給你買腰帶了,我放車裡忘了。”說著他就出門去了。

肖非豔對叔公叔婆展顏一笑,“忘性大。”

秦冬陽媽有點兒糊塗地問,“野哥是誰啊?咋還給冬陽送禮物呢?”

“我們冬陽招人喜歡。”肖非豔說,“彆人惦記也挺正常。”

“真有人惦記就好了!”他媽笑著接茬兒,“總怕我這兒子打光棍呢!”

“媽!”秦冬陽趁著他哥還沒回來提醒父母,“彆總說人不愛聽的。最聰明的長輩就是不難為人。”

“嗯!”他媽似乎明白,手臂捅捅丈夫,“不難為不難為。這大侄兒這大兒子,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秦冬陽爸終於從被侄子頂撞的愕然和疼痛中回過神來,妻子的動作使他明白桌上還坐著一個侄兒媳婦,不好隨便倚老賣老,扯出認真而又勉強地笑,“知足知足!人老了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思維,看著你們過得好就高興。”

“今兒我沒事兒了!”因為酒量好,肖非豔非常敢於調節飯桌氣氛,摸過酒瓶就給叔公和自己杯子都斟滿了,“專門陪陪二叔!”

秦冬陽爸雖然不是什麼愛酒之人,能被有公職的侄兒媳婦如此恭敬也覺臉上有光,笑容立刻純粹起來,“那好那好!我可有福氣了!”

秦冬陽媽捂著嘴樂,“等下喝多了就更好了。”

肖非豔來了興致,當沒聽見這話,示意秦冬陽說,“壽星跟著。”

第88章 種因得果

秦大沛捏著腰帶盒子進門,一眼看見媳婦捏著酒杯,趕緊躥到桌邊搶下,“我都不喝酒你還喝呢?看見擺著你就饞了?”

秦冬陽爸杯都端起來了,不明所以地看著侄子,想不通他今天怎麼總是喜怒無常。

秦冬陽驀然記起他哥之前提過的“備孕”,脫口就道,“嫂子不會有了吧?”

“啊?”他媽一下蹦了起來。

肖非豔鬨了個大紅臉,“秦大沛你咋呼啥呢?八字沒一撇的事情。”

“那也不準喝!”秦大沛難得對她強硬,“小身板子都快被工作累毀了,還不養著點兒。

說畢他把酒杯放下,回臉對自己二叔笑,“我也養著點兒。二叔你自己意思意思行不?”

秦冬陽爸媽在這幾句話裡琢磨出點兒意思,總算當了一回明白長輩,“行!本來也不是啥能喝的人!年輕人是得知道保養,尤其是非豔,工作太忙了,身體重要!今兒都是自己家人,吃吃菜嘮嘮嗑挺好。”

秦冬陽仍狐疑地打量肖非豔的肚子,肖非豔回手拍他一下,小聲地說,“有那麼快?你哥要瘋你也跟著。”

秦冬陽這才嘿嘿兩聲不再問了。

秦大沛把腰帶盒子遞給他說,“我跟著挑的,你係上看看。”

秦冬陽拿出腰帶,當著家人的麵替掉舊的,覺得果然好看,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地說,“回頭野哥過生日什麼的哥也告訴我一聲。”

秦大沛隨手就把舊腰帶丟到垃圾桶裡,嘴裡淡淡地說,“跟哥哥們不用平來平往,不然年紀大的反而有壓力了!”

“哎?”秦冬陽忙去撿,“還好好的,乾嘛給我扔了?”

“不有了嗎?”秦大沛又伸手奪,“小孩子家的這麼愛留東西,斷舍離懂不懂?”

“不是……”秦冬陽搶不過他,有點兒著急地道,“挺新的斷啥啊?這也是你給我買的……”

他爸伸手拽過去了,“給我,我用。”

哥倆這才不撕扯了。

秦大沛伸手點點弟弟腦門,“除了媳婦,一切都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記住了。”

“你是成功人士?”肖非豔立刻道,“那麼多的箴言?吃飯得了。冬陽都是執業律師了用聽你的?哦,對了,那個家暴案怎麼轉給你們了?”

秦冬陽聽嫂子問起這事兒,不好明說林巍是要替她報仇,遮掩地道,“挺奇怪的。”

兩人自然而然地嘮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秦大沛也似忘了之前的不愉快,認真地勸二叔二嬸吃菜。

林巍回到毛坯房後又捋了一遍張言女兒從她父親那裡打聽來的情況,因為不懂上市公司為了應付監管部門的要求在財報方麵喜歡動什麼手腳,跟瞿梁煲了老長一通電話粥,雖然仍隻了解到些皮毛,也需時間消化,很是感慨地說,“都說隔行如隔山,廣義上講咱倆還是同行,一個校門走出來的,還是差到天上地下。”

“那是你太精益求精,”瞿梁笑道,“規則也好規矩也罷,都和法條一樣,是死東西,怎麼架得住利欲熏心的人千方百計運作?5200支股票,還有各路公募私募基金,上指十年三千點,前赴後繼的中小投資者滋補市場的真金白銀都被狐黃大仙們偷嘴吃了。良心企業長足發展創造出的淨值根本就不能成為一家企業在二級市場上靚麗表現的倚仗,滿坑滿穀都是障眼法的泡沫!管理層不想清理嗎?大耗子太多,個個狡猾,總藏著吹!依我說就彆辯護了,刑罰根本不重!那些被人坑得跳樓的人跟誰喊冤?這要跟舊社會一樣可以賣兒鬻女不知道得有多少無辜孩子遭殃,他們有臉要權利呢?”

林巍笑道,“這話法務可以牢騷,我們搞刑辯的要是當真了就成笑話!你煩我就直接講,可彆這麼長篇大論。”

“太敏感啦!”瞿梁又道,“這不沒把你當外人嗎?活到咱這歲數,誰還能剩幾個可以肆無忌憚說點兒話的?”

林巍聽他這麼講,想起關心學長,“你和瞿棟……還行啊?”

瞿梁略頓一下才答,“他的事情我不摻合,但也多少有點兒彆扭,見得極少。”

林巍聞言似勸解道,“時間長了就好了。這也沒啥法子,他是兒子你也是兒子,同一個養父不同的糾葛,你當哥的也不好太要求人。隻要他不下狠手把老爺子弄死就彆管了。”

瞿梁苦笑,“殺人肯定不至於。但老爺子一輩子烈性,老了老了倒被自己養大的崽兒踹翻在地還踩一腳,自己也得把自己氣死。”

林巍毫不同情地笑,“那也沒招兒,誰讓他老人家當年種惡果了?”

瞿梁悠悠一歎,“不說這個了。你這案子且拖著呢,後麵還得過來,定準時間就告訴我,好好跟你吐吐苦水。電話嘮這個隔靴搔癢,難受得慌。”

“我這手上還有彆的案子,也不那麼容易出去,”林巍則道,“後麵遇到不明白的還得問你,才開頭呢!”

“問!”瞿梁痛快,“我能了解就行。”

“今天先這樣吧,”林巍又說,“聽都聽累了!也得佩服這些人啊!都半夜了,就不耽誤你闔家歡樂了啊,早點休息。”

“你也早點兒休息!”瞿梁和他告彆。

掛了電話,林巍丟開電腦,躺在沙發上麵伸了一個漫長的懶腰,自然而然地生出繁忙過後的虛無感來。

這陣子秦冬陽日夜都在身邊,起到的精神撫慰作用倒比工作上的輔助更明顯些,這人不鬨也不挑刺,理他也行不理也行,總是安安靜靜陪在身邊,稍給關注就會報以重視,說話認真聽,逗他認真臊,挺解悶的。

沒有了他這裡立刻缺乏生氣,毛坯房徹底淪為裝人盒子,跟墓穴的唯一區彆就是寬點兒大點兒。

林巍癱在沙發上麵,眼瞪天花胡思亂想:人總是個群居動物,短時間沒伴兒行,經年孤獨會不會瘋?過去那些寡婦鰥寡夫也得守著爹媽兒女過日子吧?隻是沒有丈夫媳婦而已,不會是絕對的一個人。爹媽兒女……秦冬陽今晚不會回來了吧?一家人聚餐還挺鄭重其事,能鬨到這麼晚……

手機嗡地響了,摸過來一看,卻是師父向乾。

“什麼指示啊師父?”這時有個人來跟自己說話林巍就覺得高興。

“知道你不會睡。”向乾先顯擺自己對徒弟的了解,“沒指示。你徐叔手續走完人出來了,明天要請咱們吃飯,擠點兒時間。”

徐名達出來對於林巍來說已是既定事實,提不起來什麼興致,可他是向乾一天到晚掛在嘴邊的徒弟,師父重視的人他就得給麵子,當下便答應了,“行!我也沒忙那樣,叫就過去。”

“沒忙那樣這麼晚你還不睡覺呢?”向乾說他,“跟我個不上班的老頭子比?我下午睡了兩個小時,你比得起?身邊沒人了可以為所欲為了是吧?”

林巍苦笑,“想讓我睡覺您打電話?”

“我就試試!”向乾不講理道,“你想睡覺不靜音啊?行了彆廢話,十一點多了趕緊睡覺!彆說師父沒告訴你,爺們缺覺就痿!”

攤上這種師父誰有辦法?

林巍越發苦笑,聽著手機沒了聲音,仍舊躺在沙發上麵不動,尋思起來折騰必然更沒睡意,乾脆就迷糊這兒。

過了半個小時左右,門鎖哢啦一響,有人躡手躡腳進來,林巍險些疑心來賊,睜眼一看竟是秦冬陽的身形,心裡微微高興,卻隻不動聲色地瞅。

秦冬陽以為他睡著了,摸著黑暗湊跟前看,不想瞧見他睜著眼,嚇得腳踝一崴。

林巍伸手把他拽住,“穩當點兒!”

“沒睡著您不出聲?”秦冬陽嗔怪地道。

他開了燈,先去拉上窗簾,又走回來詢問,“我帶宵夜了,吃點兒嗎?”

林巍這才想起自己回來就研究老鼠倉案,忘了點外賣,翻身起來,“買什麼了?”

“煎明太魚!您愛吃嗎?”秦冬陽問。

林巍搬過整理箱來,看著秦冬陽把吃的放在箱子蓋上,“沒回家?”

“回了!”秦冬陽說,“又出來了。”

林巍拆筷子道,“折騰什麼?”

秦冬陽不答這話,幫他打開餐盒。

林巍眼尖,“新手表啊?”

“嗯!”秦冬陽老實伸腕,“哥和嫂子送的。我上網查了,二十來萬,太奢侈了!剛才打車過來手都揣兜裡頭,不敢往外亮。”

“你哥的錢。”林巍覺得不至於的,“小飛燕兩年的工資也開不上二十萬。”

“我哥的錢不就是嫂子的嗎?”秦冬陽說,“都得領情。”

林巍又看看他,邊吃東西邊說,“有哥真好!”

“野哥給我買了腰帶。”秦冬陽又露出來,“也兩千塊呢!真有壓力。”

林巍覺得他挺好玩,“高興不吧?”

“沒穿上你給我買的衣服,”秦冬陽實誠道,“遺憾。”

林巍不由哼了一聲,“再能裝你也就是張大人皮兒!”

秦冬陽心情好,高高興興看他吃東西。

“來一口?”林巍問。

“不了!”秦冬陽說,“晚上吃太多了。”

林巍心情也好,“我說吃的了嗎?”

秦冬陽一怔,隨後害臊地道,“您逗我!”

“知道逗你還不好意思?”林巍又哼,“長大了嗎?”

第89章 漸生溫情

因為都沒喝酒,秦大沛自己載著媳婦回家。

肖非豔上車就問,“這好日子怎麼給你二叔臉色看呢?中華傳統美德丟腦後了?”

“自己兄友弟恭就得了,非得拽著彆人。”秦大沛很是不滿地說,“道德綁架,煩!”

“兄友弟恭也是傳統美德,”肖非豔勸解地道,“你爸和二叔是親哥倆,相互惦記不正常嗎?”

“那也得麵對現實。”秦大沛仍不高興,“秦大伯半點兒都不冤枉,為了一己私利做了多少錯事?法律懲罰是現世報,就應該在裡麵好好改造,憑什麼想生活優渥高獄友一等?我沒那個能力孝順。”

“你保持你的立場他也可以保持他的,怎麼說都是長輩麼,何必認真?”肖非豔仍道,“陽奉陰違有時候就是情分。你看我,對爺爺再好也不聽他的,拉著我哭也沒有用。”

秦大沛聽了這話舒坦多了,“我也是氣不過二叔總是直心眼,明知道我不愛探視不愛給錢,這麼多年就不放棄改變我的念頭。秦大伯當年春風得意時其實不怎麼瞧得起弟弟,好處沒沾著,淨跟著一塊兒倒黴了,在單位裡因為啥不受待見自己不清楚麼?還老惦記那個破哥!冬陽的傻勁兒就隨他了!”

肖非豔樂,“你那總瞧不上弟弟的毛病也隨你爸,彆說人家。人在江湖多數身不由己,咋就知道你爸沒有牽扯弟弟不是一種照顧呢?”

秦大沛聞言一怔,隨即反駁,“他沒牽扯?我爺的家產積蓄都搭上了,最後還得靠小兒子養老送終。”

肖非豔向車外看,不接他的話了。

秦大沛自己咂摸咂摸,心裡不太是味兒,又問媳婦,“我跟你說幫冬陽物色物色對象,放心上沒有?好姑娘喜歡上交國家,我倒有的是人脈,不了解透了不敢往冬陽身上尋思。他不小了,情場是個啥樣還沒見著。”

“記著呢!”肖非豔說,“總得碰到合適的人!哎說冬陽我又想起來了,警告你啊,收好你那盼兒盼女的心,彆不分場合的瞎嚷嚷!小叔子瞅我肚子,不要臉嗎?還學不會尊重女性你生什麼孩子?”

“盼兒盼女我就不尊重女性了?”秦大沛叫苦,“肖副檢你能彆給人扣帽子嗎?孩子得在肚子裡長不瞅那兒瞅哪兒啊?冬陽一個小孩兒,你還忌憚他呢?我告訴你肖非豔,咱倆再不抓緊,回頭小老弟都成家立業生了侄子侄女,老臉那才掛不住呢!”

肖非豔哈哈笑了,“事業心不強這個你倒挺爭先的?”

“這個不是正經事兒嗎?”秦大沛放軟身段,“你就好好配合,保證按咱說好的來,生完絕對不耽誤你工作!哎呀我要能生真不這麼求你,可太難了!”

洗漱過後,林巍和秦冬陽躺到床墊上麵接了一個非常正規的吻,認真且長,直到秦冬陽喘不上氣,林巍才捏著他的脖子拽開人,有些戲謔地說,“像個吸血鬼呢?”

“合作”至今,秦冬陽頭一次得到如此濃情蜜意的吻,心知這是真正的生日禮物,貪得不行,透了兩口氣後又往林巍麵前湊。

林巍不配合了,“得寸進尺。”

“不進尺……”秦冬陽好聲商量,“林哥,我今天特彆開心。”

林巍在黑暗裡垂眼看他。

幾十秒後,秦冬陽受不住地閃開眼。

他總習慣閃眼,從小時候到現在,改不了,林巍知道那是心虛和臊,若換一個不了解的,會以為是傲氣和不耐煩。

都挺耐人尋味。

秦冬陽的眼睛不算特彆漂亮,這幾年有了成人樣子,五官逐漸變化,看起來比例協調非常舒服,小時候不行,缺乏眉眼優勢,很不起眼。

林巍卻在這片夜色裡麵發現它們其實有股含怨帶愁的味兒,很動人心。

什麼都有分寸跟著,秦冬陽那一點點似有若無的幽淒若是誰都能夠看出,就似賣弄風情,那是男子大忌,會顯得妖裡妖氣。

但在沒彆人的暗室之中隻給情人發現,卻是一種驚喜。

肩平頸韌胸腹流暢,肌肉雖不十分發達,到處都繃年輕力量,無可置疑的男性身體,家境正常的普通孩子,為何隱隱藏著憂鬱?

因為自己不愛他嗎?

林巍忍不住要好奇,也忍不住得意。

被人渴望總是值得驕傲的事,而發現渴望自己的人於平庸中蘊著不凡之處,更足自豪。

秦冬陽的手指很討好地撫摸著林巍下頜,他不敢太過分,怕顯撩撥,安靜相擁夠幸福了,不暴戾的林巍體溫滾燙呼吸深沉,像是最可靠的伴侶。

即使隻是自我催眠也太值得眷戀。

林巍似也醉在這刻纏綿裡麵,手臂一動,把秦冬陽的腦袋扣在自己胸前,而後勾下頭去好好吻他,這回卻不單要獎賞在過生日的人。

子時已過,生日也已經過去了啊!

兩個人的和諧一直延續到第二天,吃早餐時林巍賞賜地說,“一起走吧!”

秦冬陽喜不自勝地捧著這份恩德,到了律所心還飄著。

畢永吉頭天沒在律所,聽說林巍已經會見過了,趕緊來替親戚打聽情況,“有得打嗎?”

“你坑人啊!”林巍正想找他算賬,“毒友,艾友,聚眾鬨事,致人死亡的手段極其惡劣,水多渾啊你往裡麵帶我?前麵給的資料上麵說清楚了嗎?一個所的你跟我玩偷梁換柱?真得上李律那兒告狀去!”

畢永吉嘿嘿樂,睜眼說瞎話道,“看你想的?我也不知道太詳細啊!再說林律這麼大個定海神針害怕什麼渾水?一腳踩下去哪兒不清亮了?”

“有那本事我還跑斷腿地乾律師啊?”林巍一點兒不把吹捧當真,“直接位列仙班。”

“彆唧歪!”畢永吉跟他打了好幾年的交道,多少摸到這大律師些脈門,就又擺出殺熟模樣,“親戚這玩意兒還能挑嗎?我也是沒招兒。表舅都沒好多年了,家裡一個閨女一個兒,表舅媽還指望小子給養老呢,這玩意兒偏不爭氣,啥事兒都乾!那也得管不是?農村,沒了兒子就沒活頭了。再說他也生了孩子,這不是上有老下有小麼!”

“不好辦!”林巍認真地說,“受害人好好坐在小吃攤上喝酒,他們一行人故意過去尋仇,三十來歲了說他法盲到不知道聚眾鬨事是要受製裁的實在太難取信於人,況且事情一沾團夥就不好辦,哪有法不責眾的道理?等我好好琢磨琢磨再說吧,估計也就能在沒有致人死亡的主觀惡意和到底算不算主犯上做做文章,想能儘早出來掙錢養孩子有點兒難啊!告訴家裡人使勁兒往後想吧,反正為了控製傳播,這人能享受到獨監,國家還給免費醫療,讓他媽媽好好保養,等著兒子出來給她送終!”

畢永吉聞言隻能笑了,“瞧你這口陰不陰陽不陽的厲害功夫,我表舅媽要是在這兒能讓你給說厥過去。就當積德行善多給上點兒心吧!你不知道那家窮的,就這點兒代理費還是老親少友給湊上的。”

“禍精!”林巍聞言就罵,“家窮還敢吸毒?還有老婆給他生孩子呢?”

“可彆說了!”畢永吉更歎,“我那兄弟媳婦更是個老實頭子,管不住男的在外麵胡來,自己還在村上的小廠子裡苦熬苦乾,啥也不懂,活活地……讓爺們傳染上了艾滋,嘖……不知咋說才好!”

林巍拳頭一磕桌麵,“槍斃得了,省心。”

“看你說的,”畢永吉又笑起來,“不是沒到槍斃的份兒麼?能早些年還是幫他爭取早些年出來,家裡苦熬也有一點兒盼頭。當看我麵子吧!小時候回村過年,總跟在我屁股後麵玩!”

林巍沒再說話,瞥眼望見張依卓站在旁邊愣愣地聽二人交談,淡淡地問,“怎麼了?吃驚?”

張依卓咧嘴,“這是什麼人啊?前兒咱們過去看他,瞅著還挺正常。”

林巍一笑,“不知是從哪道來的,隻進化出一身人皮。他家裡的女人們攤上這貨都是前世不修!你的會見記錄整理得怎麼樣了,拿給……拿給小秦看看。”

張依卓趕緊就把昨天忙活出來的東西捧給秦冬陽。

秦冬陽沒有擔過如此重任,多少有些拘謹。

畢永吉不好說完自己的事就走,站在林巍的桌邊笑看秦冬陽說,“冬陽曆練得差不多了,還不跟李律談掛牌啊?”

秦冬陽沒來得及反應,林巍已搖頭道,“他跟我來的,也得跟我走。”

“啊?”倒是畢永吉又驚訝了,“你剩兩年約呢?冬陽還得給你當兩年助理?這不耽誤年輕人的財路?”

林巍似被這話提醒到了,若有所思地說,“我想想後麵分賬的事。”

畢永吉聽了才說,“跟你分賬挺好。剛掛牌的律師都愁案源,即使上級律師有人情,施舍的也都是些難啃的活,腳還沒踢開呢一路石頭,肯定滿腦袋包。不如分賬,既能積累經驗又能掙得著錢,隻剩耽誤個人名氣,也就兩年,冬陽彆著急了,以後回朗乾所從頭往起積累吧!”

秦冬陽根本就沒想過這些,聽見林巍和畢永吉正兒八經地講,愣了半天才想起看張依卓交給自己的東西,一時卻又看不進去。

自己總說要走,其實並沒認真思考未來具體怎麼發展,林巍也似從來都沒放在心上,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應該跟著他。

還能“合作”一輩子嗎?

第90章 患得患失

林巍覺出秦冬陽有點兒魂不守舍又把原因想到隋萌身上,剛長出來的一點柔情就又死了。

當天晚上倆人一起赴了徐名達的謝律師宴,在場合上都沒任何異常,出來之後林巍找病地說,“你和那個池躍挺親熱啊?”

秦冬陽不知道他何出此言,“就聊聊天,我倆都是助理麼!碰上了,不說話也不好。”

“我在諾正所不跟任何同事處關係,將來回到朗乾也是一樣。”林巍冷哼,“用不著你幫我拉攏誰!”

秦冬陽更加無奈,“啥就拉攏?我有那本事麼?”

“討好也沒必要!”林巍不由分說,“沈浩澄不至於與我為敵,就是為敵我也不用你來解決!”

這簡直是暴君,非要定罪名了!

秦冬陽不想和他討論有關沈浩澄的事情,閉上嘴不言語。

“沒聽見?”林巍非得把他打倒。

“真是隨便聊聊天啊!”秦冬陽隻好垮下語氣,真要討好一般,“說說話都不行麼?”

林巍看清他的樣子認真開車不吭聲了。

習慣性的自厭卻又升了起來。

要不要這麼難纏?

非得令人無奈?

生活是法庭嗎必須把人趕儘殺絕?

秦冬陽總會厭倦的吧?

好在他還年輕,還能抽身而退。

而自己得準備好去麵對充盈過的萎縮……

媽的!

秦冬陽眼見這人臉色越來越難看了,心裡害怕,示弱地喚,“林哥?”

林巍已經燒到八十度的心湖終於撤掉了些柴火,不奔沸騰去了。

“嗯?”他很迅速地掃了秦冬陽一眼。

“彆生氣!”秦冬陽乖乖地道,“我以後少說。”

這種委屈求全的語氣更令林巍覺得自己是個混蛋,剛剛壓下去的情緒重新翻騰起來,他想破口大罵,想要痛斥秦冬陽慫蛋,但又覺得非對一個高掛免戰牌的家夥持續輸出不啻以強淩弱,太沒意思。

憋著憋著滿腔煩躁突然氣球到了極限般地炸了,沮喪而又泄氣地說,“秦冬陽你回家住去吧!”

秦冬陽身體一震,聲音立刻抖了,“就因為這點兒小事兒?就因為我跟他聊天了?我認錯了林哥!”

林巍很挫敗地聽著,很挫敗地想他沒有可能懂我,進而聯係起後來同沈浩澄吵架吵到不可調和的境地時自己也曾認過許多次錯,並沒能夠挽救什麼。

終究得分崩吧?

兩情相悅會生嫌隙,恩愛夫妻也有離婚之日,自己跟秦冬陽到底是走不下去的,不如早斷乾淨,平平靜靜地做同事……

秦冬陽見他半天都沒開口,緊張得渾身都是雞皮疙瘩,不敢說又不敢不說地囁嚅著,“我保證長記性,以後肯定不多嘴多舌了!林哥彆生氣,彆攆我走!”

“行了!”林巍忍無可忍地道。

他放不過自己,也就放不過彆人,這輩子都沒辦法好好地活。

秦冬陽立刻閉緊了嘴,可他心裡已經打定主意——就不下車。哪怕林巍把車開到他家樓下去也不下車。難道真能把他丟下去嗎?

林巍還沒瘋到那種地步,他努力而又絕望地調節著情緒,不知不覺就開回了毛坯房樓下。

再一個不知不覺二人就上了樓,房門哢嚓關上,林巍在那響動聲裡回過了頭,看清秦冬陽眼裡又緊張又欣慰的神色,非常譏嘲地笑了笑說,“我這裡到底有什麼好的?快成貧民窟了!”

秦冬陽蹬掉腳上的鞋,膽怯卻又勇敢地走到他麵前,仰視住人,“這兒有你啊!”

林巍心裡微動,隨即就把說完話立刻閃眼閃身想躲開的秦冬陽給拽住,“我就那麼好?”

秦冬陽覺得自己大概不能再被趕了,緊張感輕下去,笑容就浮上來,“嗯。”

林巍抓他胳膊的手慢慢抬起,勾著秦冬陽的下巴稍抬了抬,很認真地看看,聲音又沉又磁,還帶著些很惡劣的蠱惑,“那你主動點兒!”

秦冬陽的下巴被他放開,頭低下去,臉也紅了。

林巍輕嗤了聲,“你總是這樣,事先猶猶豫豫,各種顧忌,真開始了也挺瘋的。”

監視湯靜沒多少天,劉一桐和小高還沒抱怨枯燥難捱,常在峰卻有些挺不住勁兒了。

他是真缺人用,王亞蘭的案子查著查著查偏了路,拐到林勇的舊案子上,老太太還屍骨未寒躺在冷凍櫃裡,蔣振沒有人影兒,他沒犯事,不能網上追逃係統協查,隻能寄望通過大量的走訪調查工作發現端倪,可這“大量”二字寫著容易,化成現實能要人命。

沒跟常在峰同居的時候林天野想到刑偵工作繁忙,但沒想到忙成這樣,每天看著心愛的人精疲力儘地拖腳回來心疼得要死,隻好把手按摩功夫使得出神入化。

次數多了常在峰也心疼他,躲閃地說,“你這雙手使用頻率過高,注意磨損。”

“磨什麼損?”林天野把他給逮回來,“我學這個就因為你,可算用得上了!”

這話出口二人都是一頓。

半晌兒,常在峰先在林天野力道正好的動作裡麵歎了口氣,“我後悔啊!”

“後悔什麼?”林天野問。

“後悔自己沒膽兒,野哥一不搭理我就退縮。就應該硬往上貼,貼死你,哪會瞎掉這麼些年?” 常在峰惋惜地說。

林天野悠悠地歎,“可能命該如此。到現在我都沒想明白自己如此陽剛為啥總犯這種公桃花呢!甄星那時候就把我嚇夠嗆,不當哥們也就不當了吧,雖然遺憾,到底歲數小忘性大,沒太難受,你我真是傷筋動骨……但也走不出那步,一是親眼看見巍子他爸把巍子打得整個學期走路都不利索,知道這事兒太犯長輩忌諱,老林肯定不能那麼對我,也舍不得讓他失望。二是你是該穿製服的人,才十七八就被野哥這個混子給帶壞了實在說不過去。早知道這活就能吃上口飯,還往死累,可能就不考慮那麼多了。”

“那你也後悔了?”常在峰問他。

“後悔是後悔的。”林天野想了想後仍舊說道,“你都當中隊長了還得知道低調。野哥也不用你掙錢養家,更不需要從四下宣揚裡尋找什麼安全感,單身沒人乾涉得著,咱倆消消停停地過,好也藏著點兒,萬一翻臉吵架什麼的都也悄咪咪的,彆鬨騰得誰都知道。總得有個報效國家的人,認真乾工作,能進步進步能升職升職,讓我跟著自豪自豪。”

常在峰笑著瞅他,“又不心疼我累了?”

林天野手加點兒勁,“不是伺候你呢?”

常在峰翻身而起,臉比鞋底都厚,“換種方法伺候。”

林天野趕緊用腳蹬他,“快賴成狗了還想乾壞事兒呢?”

常在峰兜手抄住他的大腳丫子,往上抬了抬說,“野哥你那條龍紋得挺好的,性感。動的時候特彆帶勁兒!”

林天野知道他指什麼,氣得笑罵,“你滾啊!我要知道跟你這樣說啥也不能紋。從來都是人背著龍,哪有被壓著的?瀆神!”

可惜常中隊長是個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仍舊不管不顧地禍害那龍一通。

兩人忙出一身薄汗,靠在那張陪伴了林天野整個青春期的舊床上麵歇氣兒,折騰夠了的常在峰又開始情意綿綿,“野哥你可太會辦事了!”

林天野自然就聽歪了,又給他一腳,“再說廢料你去住沙發啊!”

常在峰笑,“什麼廢料?說正經的呢!鐲子拿回家去我媽都樂出眼淚來了,常在峰總算當了把好兒子。野哥,你這是不能往我身上戴東西,就武裝我媽啊?”

“唉!”林天野倒歎口氣,“我是心中有愧!人家培養出這麼好的大兒子,跟了我,算是怎麼回事?”

常在峰眨巴著眼睛看他。

林天野直覺不對,警惕地道,“怎麼了?”

“咱倆誰跟誰啊!”常在峰涎著臉說,“在下麵的還有愧呢?”

林天野伸腳就把人給踹到床下去了,耳中聽到這個嘴賤東西摔得哐當一聲又心疼了,嘴裡惡狠狠地罵道,“沒良心的玩意兒,哥讓著你,嘚瑟上了!”

常在峰狼狽不堪地爬起來,仍嘿嘿樂,“讓都讓了大方點兒嘛!野哥什麼能耐我不知道?都睡一被窩了不行開個玩笑?哎喲我的腰啊!”

林天野氣哼哼地拽過他的腰去,下力氣揉,嘴裡仍說,“該!”

常在峰笑嘻嘻地享受這份親昵,還不怕死,“野哥你說實話,是不是嫌我表現得不夠好所以惡意報複?”

“還踹你啊!”林天野立起眼睛。

這麼一鬨,他心裡那些考慮常在峰父母和同事們想法的念頭暫時收縮起來,揉人時候心猿意馬:這家夥有杆子好腰,人都那麼累了發力還挺猛的。

“野哥!”常在峰又說,“再悄咪咪咱倆也一塊兒去看看俊哥吧!我想讓他知道。”

林天野聞言不由出了會兒神,而後點頭答應,“先看俊哥。然後我也想去見見富妮妮,咋也當過一家人,不知道那男的對他咋樣,我想給她充點兒錢。”

常在峰立刻把腰拽回去了,“我要是不同意呢?”

林天野沒有生氣,“我不是說想嗎?想看看她,想充點兒錢,你不同意我就不想了唄!老百姓害怕大刑警!”

常在峰瞪他半天,末了泄氣地道,“就這一回,沒有下次!”

第91章 意外領悟

“床頭打架床尾和”,這話適用夫妻,夫夫也行。

周五相安無事,林巍似把範晨案子忘了,也不怎麼在意那個訴家暴的,多數精力仍舊放在老鼠倉上。

案頭工作用得上手用不著嘴,辦公室裡安靜一天,下班時候林巍才對張依卓道,“明天周末,好好休息!”

張依卓則苦著臉,“我還愁論文呢,沒啥心情休息。”

林巍聞言笑笑,“我們搞實戰的沒有太多教學心得,那也抽空幫你看看。”

張依卓聽了立刻歡天喜地,樂滋滋地出門。

成蔚在外等他,對著辦公室門努努嘴說,“你咋先走?林律秦律不下班啊?”

“應該下吧?”張依卓說,“讓我下班了還磨蹭什麼?走,不想吃油邊嗎?”

“傻不傻啊?”成蔚腳步磨蹭,“急著打發走你,可能有秘密說。”

“說唄!”張依卓不在乎道,“人倆都合作三年了,我個剛來的實習生啥都想插一腳?要說什麼不正常啊?走走走,那家買賣好,去晚了沒位置。”

成蔚被他拖著,眼睛仍在那扇辦公室門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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