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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秦冬陽 瑜颯颯 120710 字 3個月前

林巍沒說什麼秘密,“今兒我得回家,回林北得家,你住哪裡?”

秦冬陽忘了這人定期回家的事,稍詫了下,“那我也回家吧!”

林巍點頭,“行,省得自己住怕老櫃子。”

秦冬陽紅臉道,“最近不覺得了。您想讓我回去我就回去。”

“回家吧!”林巍看似大方地說,“爹媽得想人了!回去好好陪陪,彆往外跑。”

“往哪兒跑啊!”秦冬陽隨口就說,“我這人特無趣,沒啥朋友。”

說明能約會的更非一般關係。

林巍已經往外走了幾步,聽到這句頓住了腳,非常嚴肅地說,“秦冬陽我好像沒有跟你正式講過,和沈浩澄分手之後我一直選擇自律,不是沒資本玩,也不是什麼除卻巫山的絕情滅欲,而是荷爾蒙的通路挺長,需要足夠量的瓦斯才能點火,一般時候不好起興。和我在一起,太貪心不行,隨便也不行,任何遊戲都有規則,吃著碗裡的就不能看盆。我把話說清楚了嗎?”

秦冬陽特彆震驚。

現實之中能與沈浩澄媲美的人實在不多,他從來都沒奢望揣過珍寶的林巍能太看重雲壤之彆的自己,可這話的味道太奇怪了,不由張口結舌地道,“您不相信我嗎?”

林巍眯眼瞧他幾秒,繼續似是而非,“單純提醒。有彆的打算可以明說,林律支持,非要背地玩活就沒情分談了。至少身體,秦冬陽,至少身體,有我的同時絕對不可以有彆人。”

秦冬陽徹底說不出話,隻傻站著。

愛情大概是強求吧?可自己從小到大都在他的身邊,連份信任也沒賺到?

林巍想給他些時間自己消化,先出去了,“不順路,打車吧!”

秦冬陽站得兩腿發酸才醒悟到林巍真的走了,仍沒急著出門,坐回位置緩著,把剛才那番話反芻一遍,強行給自己洗腦說好歹這也是份在意,凡進攻方,占有欲都強,不用上綱上線。

而後才又起身,離了律所回家。

家卻空無一人,媽沒在爸沒在,灶上空空如也。

秦冬陽告訴過父母不用想著自己,所以也不失望,自顧自地換衣服洗澡,然後又洗衣服,還不見人回來就躺到臥室床上看電腦。

白天林巍跟他討論過涉經刑案的常用辯點,淺說了說可能用在張言案上的辯論思路,秦冬陽在這方麵的經驗非常短缺,此刻沒事就拿出來複盤,同時仔細思考。

二十一點左右他媽先哼著歌回來,進門看見兒子的鞋,立刻喲了一聲,“來稀客了?”

秦冬陽也有些累了,出來說道,“您去哪兒了這麼晚才回家?”

她媽笑嗬嗬地回答,“我現在一沒讀書學生伺候二沒孫子要帶,輕手利腳地,正是好時光啊,不玩乾什麼?”

“打麻將啊?”秦冬陽靠著門框看媽。

他媽擺了擺手,“老坐著不健康!再說我常去的地方你爸現在也去,看他看夠夠了,趕緊轉戰,跟你徐姨他們一起跳舞來著!兒子你吃飯沒有呢?”

“沒有。”秦冬陽已經餓了,老實地說。

“哎呀?”他媽咋呼地道,“沒吃呢?你說你這孩子,回來不給媽打電話也不自己琢磨吃的?餓死了了該!這都幾點了?煮麵條行嗎?”

這陣麵條吃得稍少,秦冬陽沒太抗拒,看著他媽忙活,“我爸咋還混到阿姨堆裡玩了?”

“哼!”他媽擰開煤氣,“那不得怪老爺們家都不知道保養,一個個的,才五十幾歲就都開始這病那病,今兒你住院明兒我吃藥的?你爸也沒幾個交往,男的湊不上局唄!除了上班沒事,不玩也沒意思,也就不挑叔叔還是阿姨的了!你可彆小看娘子軍啊,腦子和手不比你爸更慢,我看他最近至少輸掉一件衣服錢了!”

秦冬陽知道父母玩麻將的彩頭都非常小,他媽所說的一件衣服也就三四百塊,沒咋放在心上,隻是笑笑。

雞蛋醬炸好了,他媽又問,“後麵能歇一陣子嗎?”

秦冬陽鮮少說謊,因此有點兒不太自然,“不能。有個大案子,今年都不一定完事兒。”

好在他媽心粗,認認真真地攪麵條,“不是媽多財迷,你這麼累,就是沒有經濟效益,也屈得慌。”

秦冬陽想起林巍考慮“分賬”的話,安慰母親,“快改善了!”

麵條好不好吃落進肚子人也充實,當媽的人挺長時間沒能逮著兒子,貼著身地嘮叨,一下問他肖非豔是不是真懷孕了,一下又問他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混著對象。

秦冬陽都答不上,隻能支支吾吾,幸虧隋萌來了電話,把他給解救了。

“明天休息嗎?”隋萌問他。

秦冬陽遲疑,“不好說,得看上級律師有沒有臨時吩咐。姐有事兒啊?”

“我同學結婚,想帶你一起吃席呢!” 隋萌就說,“沒空就算了,要能有空你十點前給我打電話,裝姐一天對象。冬陽,咱多見見熱情擁抱生活的人,你遇到的,除了冷麵法官就是苦臉的囚犯,時間長了誰的心情也好不了。”

秦冬陽很領情地笑道,“對象還能裝呢?姐的觀點特有道理,隻不過彆人肯定理解不上去,見你吃席還有領一個人,不得覺得咱太摳麼?我不是小孩兒了,沒法從容。”

“所以得練!”隋萌笑嗬嗬地說道,“誰不需要捧人場呢?再說姐的禮金足夠咱倆上頂層餐廳消費三五回了,吃他頓席還得在意彆人看法?冬陽你就是想得太多,所以才不快樂!跟姐學,該當真的當真該不管的不管……”

秦冬陽突然受了什麼點撥似的,刹那之間醍醐灌頂。

頂樓餐廳,“裝姐一天對象”……“你在哪兒呢”,“我在你家樓下”……

林巍哪是隨便去誰樓下的人?當日的短信和今天下午的提醒,難道是……

“聽著沒啊!”隋萌說了半天察覺到秦冬陽走神了,警醒地問。

“對不起姐!”秦冬陽知道隔著電話也瞞不住隋萌,非常認真地道歉,“我溜號了!”

“冬陽,”隋萌關切道,“這幾天你也沒主動聯係我,過得怎麼樣啊?工作壓力大嗎?跟他還平靜嗎?”

“工作還好。”秦冬陽老老實實說,“他也還是老樣子,總是有點兒……不好相處,我也習慣了。姐,我就是還沒琢磨明白人跟人之間的感情,你說,占有欲算愛嗎?”

隋萌沉吟一下才說,“應該算吧?人總不會在意不敢興趣的事物。可是怎麼說呢?比如人愛錢財,貪婪至極,但他愛的是金錢本身嗎?大抵是金錢能夠換取到的物質和精神享受,吃飽喝足之後就是富足感和優越感。又比如愛小動物,不準出門不準亂跑,給吃給喝遮風擋雨,也不過是需要它的皮毛溫度討好邀寵,借以填補空虛撫慰寂寞。同樣的情感換算到人的身上就不能是好感情了,好的感情不僅僅是在意和寵,還得看得見你,明白和懂得,願意成全。”

秦冬陽靜靜聽著,在手機旁沉默良久,之後說道,“姐,我也沒懂他啊!我不明白他,也不會寵他,隻有在意。原來我的感情也很不好。”

隋萌歎了口氣,“傻冬陽,姐在教你怎麼鑒彆他人所施,你卻立刻審視自己給出去的,這份優先還不是寵?至於懂得……姐是個紙上談兵照本宣科的學術黨,自己沒有任何切身體會,沒有實踐好的具體事例可供參考,更不了解你們之間的點點滴滴詳詳細細,隻能告訴你定義好的東西,太具體的,還得靠你自己琢磨體會。”

“那我,”秦冬陽一邊思索一邊又問,“可以利用這份占有欲嗎?”

隋萌很鄭重地想想,“火的出現促進了人類文明建立,可這東西也是災禍,冬陽,你有信心掌握好分寸嗎?”

秦冬陽不由畏懼起林巍的陰晴難測喜怒無常,立刻打退堂鼓,“我沒有,姐你知道我笨。”

隋萌聞言又歎口氣,“這麼快就放棄了啊?冬陽,彆的事情上你不是這麼愛退縮的。嗯,感情的事如魚飲水,你自己定奪,姐也不能亂做主。”

秦冬陽心道隋萌真挺了解自己,這一瞬間,他已決定不會利用任何發現去同林巍較量,隻想先給出去百分百的誠意。

第92章 尋路孤獸

天已長了,下午六點左右還沒見黑。

林宅靜悄悄的,像沒有人。

林北得卻在家裡。

自從上次不歡而散,父子兩個沒碰過麵,林政委的地位舉足輕重,年過花甲也有許多事情可忙,並不如何耽溺家庭。

但他今天卻很耐心地等在客廳裡麵,仍舊很靈敏的耳朵聽見兒子的車駛進車庫,眉尾稍動了動。

林巍進門看見父親也稍意外,兩秒之後方開口道,“真難得啊!”

林北得回眸看看臥室的門。

為了方便水雋影出入,夫妻二人住在樓下,樓上除了林巍房間基本都空置著。

“有什麼事?”林巍覺得父親有話要說。

“你媽媽最近不太舒服。”臥室的門好好關著,林北得聲音不高地道。

林巍眸光一閃,隨即就道,“那就去醫院啊?你們附屬醫院的醫療資源很不錯的,人頭又熟。需要我幫忙嗎?”

“她也快六十了!” 林北得當然不需要兒子找關係為妻子看病,他要彆的,“人生七十古來稀,養兒子到底乾什麼用?你還隻是半個多月回來住一晚上就走,剩下啥都不管?”

“我能做什麼呢?”林巍仍問。

“不該陪陪父母?”林北得看著他說。

林巍竟忍不住笑了,“我的耳朵沒出啥毛病吧?陪陪父母?您需要還是我媽需要?能確定嗎?”

林北得原本打算平心靜氣地和兒子談話,此刻卻又克製不住煩躁,“林巍,你都三十多了能不能有點兒好模樣啊?”

林巍不想爭辯好模樣壞模樣的話,仍舊譏誚而又無情地道,“你們生了我,給了命也給了姓,還三餐有繼地養大了,該儘的義務我會儘,住院費和護理工人,我掏我請,絕對不會含糊。虛頭巴腦的東西就免了吧!雖說這肯定是林政委的一廂情願,水女士根本不會提出類似要求,我還是想問您二位一句,責任義務這種事情不是相互的嗎?日漸衰老的父母需要照顧,幼小的孩童呢?林巍生下來就三十四歲?他沒懂事的時候你們想過該陪伴嗎?”

林北得霍然起身,“你這是要跟我算賬嗎?父母不照顧你,你怎麼長到這麼大的?沒餓死呢?”

林巍笑容稍現慘然,仍未爭辯,自顧自地說著要說的話,“還有我婆,她就不需陪伴?你們甚至都不理她,讓她孤零零地死去……”

“夠了!”林北得大喝一聲。

林巍停了口,但卻不看怒火勃發的父親,管自平複,半晌兒才又說道,“不管是真有病還是新的逼迫手段,我不妨跟您明說,林巍做不了能力之外的事,不要浪費精力。還有,您的不肖之子早就和沈浩澄分手了,林政委總不至於大費周章地難為一個不相乾的人吧?我還願意按您吩咐定期定時的回家就是承認自己還是林家子孫,要非驅逐出門儘可直言,犯不著耍腦筋!”

林北得覺得自己的肺又要炸了,狠狠盯著兒子,努力尋找著既不聲振寰宇又能一舉擊潰對手的良策。

親生骨肉也是敵人,這是宿命。

林巍卻不耐煩等他,大步上樓,再沒出來。

林北得隻能頹然坐回沙發裡去,獨自恨了半晌兒,狠狠一拍木製沙發的寬大扶手。

家庭服務員何姨遠遠地觀察著情形,十幾分鐘之後,沒見林北得再有過激舉動,終於提醒地說,“可以吃晚飯了!”

林北得很疲憊地點了點頭,起身走進臥室,看見妻子正在窗邊坐著,過去推她輪椅。

“我都清淨慣了,”水雋影低聲說道,“並不需要陪伴,你彆費心了!”

林北得挫敗而又痛苦地看著妻子的發頂,曾經的青絲已見霜雪,染發劑也遮蓋不住,“你我都老了,還不跟他好好嘮一嘮嗎?讓他恨咱們一輩子嗎?”

水雋影瞅一瞅他,語氣堅決地說,“恨比愁好,更比無力感好。”

林北得長長喟歎一聲,“可他都要成怪物了!”

水雋影聞言若有所思,沒再說話。

林巍回到父母這裡總沒好睡。

這棟房子多年不變,格局裝修還同幾十年前一樣,因為維護得勤,看著仍有檔次,並無破舊氣息,可是連片窗簾都是小時候 的款式,總令林巍有種踏進這門便即跌入舊夢之感,好似那個疼他的婆還在,不定什麼時候就淺笑著端來素麵。

錯覺耗人心神,並非驚怕,而是期盼和絕望交織一處的酸楚不堪,不禁想,想就渾身都疼。

世間再沒婆了!

回眼現實,世間也在沒有從前的沈浩澄。

隻剩下個從過去走到現在,仍在原地打轉前進不了的自己,越活越空虛,越忙越貧窮。

若是沒有工作這種事物存在,他大概已死掉了吧?

幾乎搜羅齊了滬深兩市成立至今金融圈的所有觸刑案件,林巍悶下頭去狂看,力圖從中發現可學習處,如同藥農采藥一般目光如炬。

從小到大他都依靠學習自救,因為婆曾抱著稚小的他,眼睛亮亮地說,“我們小巍將來肯定是個學問人呐!”

“巍啊”,“小巍”,一生之中隻有這個慈愛女人如此稱呼她的孫兒,怎麼舍得讓她失望?

除了剛上大學……

對於高考誌願,林北得隻給兒子三種選擇——軍校警校和醫學院。

林巍其實想讀商業,並非貪財,他想自由自在。

可是沒這選項,他就讀不成。

屢嘗皮帶滋味兒的林巍深知隻靠倔強根本無法如願以償。

他的左臀峰上有一塊疤,很深,觸感清晰,秦冬陽自然不敢打聽,沈浩澄卻是好奇過的,當時他回答說遊泳時候燙著暖氣管了,那是謊言。事實是高二那年幾乎沒怎麼見過麵的姑姑林南予突然來了家裡,因為不夠熟悉,林巍的招呼出口慢了,林北得就不顧遠道而來的妹妹錯愕生氣,一腳就將青春期的兒子踹到角落裡頭,抽了皮帶開掄。

正值熱天,穿的都少,林政委的皮帶鐵頭很大,一下破開褲子布料楔進林巍肉裡,好了就落下疤。

當時的林巍身形個子都長開了,已不能說全非父親對手,可他總歸不能動手相搏,而經曆過出櫃之後那如刑訊般的一頓暴打之後,又固執地丟了婆的囑咐,不肯再跑。

親爹,早晚跑不掉的。

就看看你能不能把我打死!

打死就乾淨了。

因為想起了不速之客的姑姑,林巍很艱難地推開了林北得為他準備好的三種安排,成功地找到了第四鐘選擇——學法。

然而等他從抗爭取得進展後的欣喜裡麵回過味兒來發現法學是個純文科,從此與他喜歡的數理化徹底無緣了不說將來還要去跟各色人等打交道,一下就沉鬱了。

他不想死記硬背,更不想理睬任何人,掛科還是退學都無所謂,他不介意爛透。

直到沈浩澄的出現。

又到沈浩澄把他趕出兩個人共同建造起來的世界。

林巍終於沒能長成良才良人,卻沒有誰膽敢小看。

更沒有誰還能左右他。

命運非要將他打碎重鑄,他都挺過來了,並沒粉身碎骨,照樣能占上等。

什麼都可以來打他,但他不可以被打倒。

隻要投進學習工作,日子總能過的。

夜裡十點,秦冬陽來了微信文字:“林律!”

林巍晃晃僵硬脖子,以為這人有事,等了半天沒等著彆的話,就不打算搭理。

秦冬陽又發來兩個字:“林哥!”

林巍嘖了一下,回語音問,“乾什麼?”

秦冬陽的回答仍是文字,“想您!”

林巍捏著手機,瞪那兩個字,仍舊沒有多餘表情,眼神卻溫柔了。

之前怎麼想的都罷,有這年輕人來做伴,總是好的。

他也回了文字,“無聊了吧?”

“嗯,”秦冬陽打字飛快,“回家也沒意思。媽剛回來,爸還沒回。我在房間學東西了,學累了就想您!”

林巍看得嘴裡發膩,吧唧一下才又打字,“學什麼了?”

“您說的那些辯論思路,”秦冬陽答,“我得消化。”

林巍淺淺一笑:“那都是些預設,定不準的。”

“也得學啊!”秦冬陽說,“我是笨鳥。不過真的很乖,沒有亂走。”

林巍捏著手機半天都沒回複。

秦冬陽忍不住道,“晚安?”

“為什麼要乖?”林巍終於問了。

“因為真的很喜歡林哥!”秦冬陽回答。

林巍又捏著手機看,看了很漫長的時間,“為什麼喜歡?”

秦冬陽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而後鄭重地答,“因為您是林哥,又高大又厲害,又善良又本事。”

林巍好像不認識那幾個形容詞,眯眼瞅了半天,很自嘲地哂笑。

高大是客觀事實,厲害就見仁見智,本事算厲害的近義詞,善良?

林巍實在想不出來自己和這兩個漢字有何聯係。

“理由不好。”他起了點兒玩興,“重新說,不許重複。”

秦冬陽對著屏幕為難半天,覺得以自己的能力大概沒有辦法打動任何人,索性就說實的,“聰明,好看,一身傲骨!林哥,您是我的夢想,能湊近了就是最大幸福。我因為你才學的法,就想走到您的身邊。”

林巍突然就把手機扣下。

你是我的夢想,這話他曾一字不差地對沈浩澄說過,此刻再見如同譏諷。

而,一身傲骨?

畢業以來,為了靠自己闖出名堂,為了不受林北得和向乾的庇護,林巍早已不是求學時的林巍,他跟奸佞攬頸,更與厭惡摟腰,為了案子能贏無所不用其極,還哪他媽的有傲骨啊?

搏到今天似乎一切都有,其實一無所有,憑什麼能做人的夢想?

實在太搞笑了!

第93章 相伴於歲

秦冬陽在家吃完他爸買的豆漿油條就出了門,一是惦記著洗毛坯房的床單被罩,二是父母各有各的周末生活,他不願因為自己總不回家破壞他們的既定安排。

林巍躺在臥室裡麵睡覺。

秦冬陽看見又驚又喜,趕緊湊到床墊子前,“您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林巍困得聲音又磁又厚,伸手摸了秦冬陽脊背一把,“彆吵!昨晚熬通宵了,讓我睡會兒。”

秦冬陽聞言就把外衣剝去,貼著林巍躺下。

“乾嘛?”林巍迷迷糊糊地問。

“我陪您睡。”秦冬陽低低地說。

活動總歸會有聲音,好好的休息日不能破壞,索性就睡覺麼!

林巍朝內翻翻,給他讓點兒位置,隨即就睡沉了。

秦冬陽貼著他的後背聞他的味道,覺得這刻幸福無比,悄悄地將兩個人的手機全都調了靜音。

林巍一覺睡到午後,醒過來時看見秦冬陽躺在枕頭上麵看他,納悶地道,“乾躺著不難受嗎?”

秦冬陽微笑,“我也睡了一覺,隻是沒有您長。”

林巍坐起了身,“我去洗澡,你琢磨點兒吃的。”

秦冬陽趕緊點餐,然後趁著林巍洗澡的工夫把床單被罩都換下來。

林巍出來看見,“洗得挺勤,樓下的洗衣店店主肯定能喜歡你。”

“其實有個洗衣機就行……”秦冬陽話未說完音兒就沒了。

林巍什麼都沒有也過了好幾個月,如今不但裝了窗簾,還多了沙發和櫃子,自己再說太多又要惹人生氣。

“網上定一個吧!”林巍卻很反常,“明天就能送到。野子這房估計總得出租,我要搬走也不至於浪費。”

“那再添個飯桌行嗎?”秦冬陽高興極了,“簡易的就行。”

林巍撩他一眼,也同意了,“帶兩把凳子。”

秦冬陽立刻點開軟件搜索,外賣來了也顧不上。

“先吃!”林巍蹙眉,“不差這一會兒了。”

秦冬陽生怕這人反悔,趕緊就把整理箱給擺好,然後情緒上佳地拍拍它說,“你快光榮下崗了!”

“你家沒飯桌嗎?”林巍不懂他在高興什麼,邊拆外賣包裝邊問。

“可我得住在這兒啊!”秦冬陽想也不想地說,“家裡的是家裡的,這兒是我和您的。”

林巍動作略慢,而後反提了速,啪地一聲拆開密封好的小鹹菜盒,“都幾點了還吃粥啊?”

“咱們是早飯呐!”秦冬陽說,“您才睡醒,腸胃還沒歇過勁兒呢!”

林巍先叼一個花卷,“你也沒吃早飯?”

“半根油條一杯豆漿,”秦冬陽道,“早就消化沒了。”

他看看表,“嗯,現在吃早飯,夜裡七八點鐘晚餐,十二點之前還可以加個夜宵,一頓不少。”

“你多吃了一頓。”林巍淡哼,“好在還有家族性的精瘦基因。”

秦冬陽好脾氣地樂。

“晚上吃什麼?”林巍本能性地嫌棄早餐寡淡,自然而然地開始期待下一頓了。

“我們去樓頂餐廳啊?”秦冬陽試探地說,“卡裡還有那麼多錢呢!”

林巍又看看他,剛想說話,手機閃爍起來。

秦冬陽見狀連忙就道,“我給你調靜音了。”

林巍瞥到常在峰三個字,伸手擋住秦冬陽,起身去陽台接。

“林律,”常在峰聲音興奮地說,“湯靜那邊有發現了!”

林巍下意識地回頭去望秦冬陽,見人老老實實坐在原處,心裡安定,“什麼發現?”

“劉一桐在她家小時工丟出來的生活垃圾裡發現了一套女士內衣褲,品牌貨,價格不低,看著挺新,卻有不正常的毀損,推測是湯靜的。上麵還殘留著些陳舊性的人類體液。”

林巍心裡亮了道縫兒,立刻就道,“湯靜獨居,這種私密衣物壞了也該現穿現丟,留有陳舊性的人類體液不太對勁。我建議你們送檢,同時聯係看守所的獄警,提取範晨的dna。”

常在峰嘶了一聲,“有可能嗎?”

林巍緩緩地說,“排除一下吧!”

“行!”常在峰沒再遲疑,“咱們等著看結果吧!”

“還有!”林巍又說,“暫時不能撤掉對湯靜的監視!”

常在峰先說了“是”,立即就嘖一聲,“林律成我上級了啊?”

林巍淡淡地笑,“沒那妄想,肯定能做朋友。”

秦冬陽眼瞅著他心情很好地走回來,繼續喝那沒有喝完的粥,不可能會不問,“什麼事兒啊?”

“彆管。”林巍隻道,“我不劈腿。”

秦冬陽被這句話懟得啞口無言,屋子不大陽台不遠,可是林巍說話時候壓著嗓門,眼睛還瞄自己,沒法偷聽。

越無法知道的事情越引好奇,人性如此,沒可奈何。

可是林巍不滿足他,也是沒奈何的。

秦冬陽在手機上選了一個多小時的洗衣機和飯桌,最後列出幾個備選方案來讓林巍定奪。

林巍不知在忙什麼,眼睛盯著筆記本電腦不轉,“你就買麼!多少錢我轉你,這麼囉嗦,選擇困難症啊?”

“我怕您不喜歡。”秦冬陽說。

“沒事兒!” 林巍頭不抬眼不睜地說,“用久了都習慣了!”

秦冬陽聽他這麼說,隻好玩了個占卜小遊戲,然後選了天定的三號方案,心裡落了踏實,回眼看看。

林巍仍舊緊盯屏幕,不時敲擊幾下鍵盤。

即使同居,秦冬陽也不敢隨便去瞄林巍的電腦屏幕,於是信步走進陽台,站在林巍之前站過的地方朝外張望。

林巍起了煙癮,也走出來,隨口問他,“看什麼呢?”

“對麵那家陽台上養了一堆綠植,北陽台哪有咱們陽台適合養花呢?要不……”秦冬陽回眼看向林巍,發現他的臉色驟然沉了,急忙刹車。

“愛養花的林巍已經死了!”林巍冷冷地道,“什麼東西在我這兒都活不好,彆瞎折騰!”

秦冬陽的心臟慢慢地疼起來,由一個點變成一條線,而後撲啦啦地波及整個胸腔。

不是因為林巍訓斥自己,而是他清楚地記得沈浩澄買房子那年,林巍曾在秦大沛張羅的新居飯上熱情洋溢地說,“特意挑了個大陽台,浩澄太剛正了,養花熏熏,看看能不能陶冶出點兒浪漫氣質!”

沈浩澄當時皺著眉說,“我沒那根筋啊!弄回來誰伺候。”

“我伺候!”林巍笑嗬嗬地說道,“肯定能伺候明白!”

可他現在說什麼東西在他身邊都活不好,那個熱熱烈烈的林哥呢?

“晚上我要出門!”林巍又對秦冬陽說,“咱倆早點兒吃飯,六點就去吧!反正兩個花卷一碗稀粥也撐不了多久。”

“您有事情可以不出去。”秦冬陽連忙說,“在家對付對付!”

“我不對付!”林巍卻道,“況且你的話也有道理,十萬塊什麼時候能吃完?不抓緊時間用萬一他們倒閉了太虧。我約了朋友晚上八點半見麵,時間夠用。”

秦冬陽聞言又看看表,赫然發現快五點了,不由呀了一聲,“時間太不禁過了!我也得洗個澡去!”

林巍麵無表情地看他跑進臥室,心想時間當然不禁過啊,轉眼自己就活成了無趣之人。

他並沒約朋友,而是收到了關於甄陽的消息,準備再次創造“偶遇”。這件事情非但不能對秦冬陽明說,他還不想牽扯秦大沛,更不可能讓林天野知道,隻能獨自行動。

倒也無牽無掛。

等秦冬陽整理好自己就該出門了。

取車路上,兩個人又看見了那位帶小狗的老婦。

天氣暖了,老婦人的服裝也變少了,仍舊不是尋常老人愛穿的衛衣或運動裝,而是一件很有職場氣息的小黑外套。布料輕薄,做工卻很考究,看起來很有質感。

正裝總要犧牲一點兒舒適性的,但給人的感覺卻更有精氣神兒,一看就是好好在過餘生的人。

她牽著的那小狗兒後肢已萎縮了,根本不能奔跑,要靠老婦手裡抓的助力設備輔助散步。

秦冬陽忍不住問,“豆子怎麼了?”

老婦人笑了笑說,“太老了,牙口不好吃東西就不行,缺鈣嚴重,幾個月前沒跑好摔跤了,腰椎斷了!我沒照顧好它!”

秦冬陽有些唏噓,看看那狗老得木然的臉,安慰地說,“是個意外,您彆自責。”

匆匆告彆,林巍等那老婦聽不見時才道,“你勸不好她的愧疚!”

秦冬陽沒想到他會在意自己跟老婦人的對話,納悶詢問,“因為她太愛狗了嗎?”

林巍點了點頭,“愛是已經很努力了,仍舊會為疏忽和牽累自責不已,這個連佛都渡不了,何況勸解?”

“佛?”竟討論到這個層麵,秦冬陽十分意外。

“都說佛渡有緣人,”林巍臉上又起了些嘲弄之色,“什麼叫有緣人?無愛故無憂無愛故無怖,先得放下一切。可若一切都放下了,還用誰來渡嗎?由此可知信仰和夢想一樣,都是騙局。”

秦冬陽突然心生恐懼,上次去頂層餐廳吃飯時的可怕經曆猛然翻上心頭,一下頓住了腳,“林律,咱們換個地方吧!”

林巍似看清了他的內心,可惡而又漂亮地笑了,“膽小鬼,隨口聊幾句天。彆害怕,今天不欺負你!”

第94章 認真地愛

乘坐電梯往頂層餐廳去的時候,秦冬陽鼓足勇氣對林巍說,“林律,我有一個姐姐在這棟大樓裡開工作室。”

林巍倏然望他,因為電梯裡麵還有彆人,又很迅速地將訝異掩去,狀似隨意地道,“什麼家的姐姐?”

秦冬陽望著極速跳動的樓層數字,慢慢地說,“不是親屬,算校友吧!我讀大學的時候她是心理專業的研究生,去年修完了博士,追隨導師,留在家鄉開了谘詢室。”

林巍眉毛輕動,讚歎地道,“高知女性!”

此後二人沒再說話,一路出了電梯進到雅間,點了一客雪花牛仔粒和香煎梅童魚之後才交流了一個眼神。

“她叫隋萌,”秦冬陽又說下去,“性格開朗,沾點兒潑辣,大晚上的獨走夜路,遭遇流氓糾纏,我正巧路過,給衝開了,之後就成了朋友,一直這麼多年。”

林巍淺淺地哂,“戲劇來源於生活,誠不欺我。”

“我對您和哥說過這事兒,” 秦冬陽道,“不過你們大概不記得了,當時沈律也在場,或者還有印象。”

林巍不想糾結這個,“是份善緣,好好珍惜。”

“隋萌姐真的很好,”秦冬陽看著他說,“又漂亮又能乾,也很關心我。”

林巍的左邊上瞼不易察覺地搐了搐。

“我尊重她,敬仰她,羨慕她也喜歡她,”秦冬陽又說。

林巍耷拉下眼,把位置擺得挺正的餐具朝自己麵前拽了拽。

“可是我們沒有男女之情。”秦冬陽不再賣關子,“隋萌姐還是單身,她沒同我講過對愛情的憧憬,但我覺得她的理想一定是個風趣幽默爽快能乾的人,不是我這麼沒用的小弟弟。”

這種轉折既出意料,也在情理之中,林巍緩緩抬起眼睛,“你在誰的麵前都自卑嗎?”

“不是。”秦冬陽對他笑笑,“我在隋萌姐麵前不自卑,她總說我是限量版的高定。但我知道她的看重出於友情,心裡渴望的伴侶類型肯定不是我這種的,我也不會把她當成發展對象。”

服務員進來送餐,林巍的情緒隨著外人介入迅速平靜,“那有一點兒可惜。”

“不可惜。”秦冬陽望著服務員離開,繼續微笑,“人都需要朋友,也得追求愛情。林哥,咱們已經這麼親密了,您能允許我說愛嗎?以前我隻敢喜歡您,如今我們在一起了,真的愛您,咱們好好地在一起行麼?”

林巍深深瞅住秦冬陽的眼睛,表情之中沒有感動也沒有獲得之喜,隻有冷靜,“再過些年你就知道,愛情這玩意隻在沒得到或者剛得到的時候美好,久了便會鏽跡斑斑,極難保養,犯不上下大力氣獲取。”

“我下力氣!”秦冬陽飛快地說,“您當不當成愛情都行,隻要彆推開我。林哥,我站在邊上看了您十多年,等的念頭都不敢有,終於嘗到一點兒美好,真的害怕會像小時候的第一隻冰淇淋,舍不得舍不得卻從蛋筒上麵掉在地上。我悟不了佛理,也不想被度化,滿足這點兒執念就行。如果沈律不再回頭,在您碰到下個深愛之前,給我一段幸福好嗎?”

林巍望住秦冬陽,很鮮見地短了片刻言辭。

他說“終於嘗了一點兒美好”,美好了什麼呢?

如此開誠布公,言辭懇切到低三下四的程度,真值得嗎?

林巍很自然地信了秦冬陽和隋萌之間的單純,這人不會總不說謊,但他時刻都在自己眼皮底下,若有彆的打算,不會自尋死路地裝這個相。

認識十多年了,秦冬陽就再笨些也會知道林哥絕不好惹,跟他動鬼心思定會雞飛蛋打。

那麼這一番話就是他已經意識到隋萌被發現了,在坦白,在討好,在說明,在索要。

林巍竟覺應對不上。

除了相信他能給什麼呢?

承諾?接納?

可他根本不能做自己的主。

“吃吧!”最後他隻是說,“有機會把你這位異性密友介紹給我認識認識。”

這個態度已比上次來時溫和多了,秦冬陽也不奢求太多,他把想表達的都表達了,且沒遭到嗬斥打斷,就很滿足。

雪花肉粒鮮嫩可口,魚也煎得適度,不焦不硬,酥脆彈舌,秦冬陽吃得開心,仍提要求,“得有主食才能吃飽。”

林巍觸觸呼叫服務員的按鈕,添了一份海鮮炒飯和泰式濃湯,然後開玩笑道,“當中國人真好,可以雜七雜八地吃,誰都不能有意見。”

秦冬陽很認真地剔出一根魚刺,很高興地衝他晃晃,然後沒啥心機地笑,“我隻關心這頓得花多少。”

林巍被他感染到了,也笑起來,“夠買你那小飯桌了!”

“啥?”秦冬陽的魚刺啪地掉在桌上,頭身分離。

“掙錢乾嘛用的?”林巍拿塊紙巾抹走了去,“嫌貴你就好好吃吧!”

大律師視血汗錢如糞土,加了一天班的常隊仍是勞動人民本色。

今天還算早的,他到“小野”門口剛剛晚上八點,望見林天野在燈火通明的店裡忙活,沒急著進,折身買了一些鴨貨和啤酒才又回來。

顧小江在吧台裡麵閒著,看不上常在峰的吃食也看不上他,眼見這人輕車熟路地鑽進沒有人的vip室,跟腳進去,沒啥好氣地說,“你把我師父的車侵占了?”

常在峰不愛理他,“管得著嗎?”

“沒見過這麼臉皮厚的!”顧小江更生氣道,“開了車不算,還用我師父的油卡,真是搜刮成性!”

“你師父有啥你都挺清楚啊?”常在峰稍微來了興致。

“我住師父家呢!”顧小江橫橫地說,“他都沒車開了,還特意回去取油卡,我不知道?”

“那你就不搜刮成性?”常在峰笑笑地說,“吃師父的住師父的,乾點兒服務員的活,連學手藝帶開工資,惹事兒也靠師父出頭,有臉說我?”

“他是我師父!”顧小江氣急敗壞。

“他還是我……野哥呢!”常在峰臨時改了口,差點兒就沒說出“他還是我的人”來。

不光對這嘴沒毛的小孩兒,常在峰其實想對所有認識的人說上一遍,可惜不能,實在憋得慌。

顧小江跺腳就走,“救你一回,硬往上攀!”

常在峰瞄著小孩兒出去,美不滋滋地想,“誰讓你師父樂意讓我攀呢?”

林天野忙到九點多鐘才進屋來,見常在峰一邊喝啤酒一邊翻手機,先分了些鴨貨出去,回來才說,“你彆總撩小江子!他沒上過多少學,想事情直,逗太皮了不好教。”

“是他總針對我。”常在峰非要同個小孩兒一般見識,“一口一個他師父。”

“啥你都爭。”林天野也開一罐啤酒,喝了口道,“要不彆當警察了,也拜野哥為師?”

常在峰拖著凳子往他跟前湊了一湊,“剪頭就算了,怕把你的家底兒都賠進去,彆的我得拜你為師,好好教小弟啊!”

林天野聽這中隊又沒正經,也不生氣,因為站著,就垂下眼,笑吟吟地看住湊過來的臉頰,“你挺虛心的啊?賠說賠的,和我家底兒有啥關係?”

“我還進步快呢……”常在峰的撩騷大業還沒完成,顧小江又闖進來,“師父……”

孩子再小也是走上社會的人,當然看出兩個人的樣子曖昧不堪,一腳頓住,先愣了愣,隨即愕然,“師父?”

林天野迅速後撤了身,做回正經樣子,“怎麼了?”

常在峰則有一點兒顯擺地回過眼,看住不知如何是好的顧小江。

“啊,”顧小江手足無措地說,“也沒啥事兒,就……問您在不在這吃宵夜……”

“你自己吃。”林天野儘量穩住語氣,“月底師父給發補貼。”

顧小江一言不發地關上門,小臉上麵變幻莫測。

“怎麼辦啊?”常在峰幸災樂禍地說,“野哥露餡兒了啊?補貼能不能堵住你這徒弟的嘴?”

林天野恨得伸手擰了他的上唇一把,“嘚瑟什麼?你沒在這餡兒裡頭嗎?”

常在峰笑著抓他手腕,半真半假地說,“我不怕露!”

“彆胡說!”林天野用另外的手拍他腦袋,而後若有所思地說,“小江子不傻,不會瞎咧咧的!”

常在峰毫不在意這個,“明天我能休息半天。周末你和俊哥活都忙吧?那也沒招兒。咱們見見就行。”

林天野這才把見高家俊的事情當真,沉吟地道,“這二年我們碰得少,俊哥得挑我理。”

“誰讓你不要我也不搭理老哥們呢?”常在峰似不同情。

“那時候不敢往他的地盤去,店門對著校門,碰上你呢?”林天野歎氣,“聯係少了就沒辦法自然,隻能逐漸疏遠。”

常在峰凝目看他一會兒,也歎氣道,“始作俑者是我,心結也得我解。沒事兒,中間又沒什麼誤會,嘮兩回就又親熱了。俊哥給我剪了這麼多年頭發,最近突然不去,得奇怪呢!”

林天野伸手捋捋他的腦袋,“看來還是俊哥剪得好,讓我鼓搗兩次,掉了不少英武之氣。”

常在峰哈哈笑了,“野哥你能不能不逗?一個貼皮誰剪能有變化?以前咱倆隔著二八丈遠,距離產生美吧?”

林天野聞言幽幽吐了口氣,“也可能是。你這小子如今褲頭都穿我的,還美個屁!”

林天野一點兒都不上火,嘿嘿地道,“誰讓咱倆哪哪兒都差不多?”

第95章 紅塵煙火

林巍起早就出門了,按他自己的說法是去和一些可能用得上的人脈關係聯絡感情。

秦冬陽心想頭天晚上已經聯絡到後半夜了,周日還要繼續,大律師這麼多年的休息日都是如此過的?實在辛苦了些。

當助理的不能替人衝鋒陷陣,那就保障後勤,他又吭哧吭哧地收拾根本沒什麼好收拾的毛坯房。

林天野對林巍挺用心的,房子雖然是毛坯房,防水防灰處理都挺細致,不知是林巍住進來之前弄的還是住進來之後弄的,總之就連天花板上都有光澤。

屋裡卻沒什麼正經清潔用具,估計林巍是從來不擦地的,自己還能乾乾淨淨大概是有出淤泥而不然的厲害功夫。

隻用抹布實在太累,秦冬陽下樓去便利店裡買了一個拖布桶回來,將整屋地麵徹徹底底清潔了兩遍,送洗衣機的工人就給他打來了電話。

電商之所以能蓬勃發展,首要原因就是足夠快捷。

秦冬陽又按電梯又開門地把大電器迎接進來,毛坯房的水龍頭質量又不過關,不符合洗衣機的安裝要求,好在工人們還能替供配套服務,多收了點成本費後忙活了一個小時左右就把洗衣機給安裝好了。

秦冬陽高高興興地洗了被單被罩,之後發現沒地方晾,又跑下樓買了一個室內晾衣架上來,之後點了午餐吃掉,送飯桌的又過來了。

隻是一張沒什麼造型的硬塑飯桌,用料卻很結實,淺灰色的現代風格也搭毛坯房的調調,兩隻椅子不大不小,不仔細瞅看不出來是便宜貨。

秦冬陽欣賞什麼明清家具一般欣賞了半天,心裡沒來由地喜歡,為它又下了一趟樓,把便利店裡最貴的煙灰缸和紙巾盒買了,正好看見一個擦玻璃的電話貼在告示牌上,毫不猶豫地打過去,不還價地請了兩名保潔人員。

林巍傍晚回來時候看見房子窗明幾亮,整理箱和皮箱都規規矩矩地排在木櫃子旁,地麵光可鑒人,南麵陽台上平平整整地曬著被單,餐廳裡的新桌子上擺著一盤又紅又大的櫻桃,臥室裡床上用品鋪得利利索索,廚房裡的礦泉水也碼得嚴絲合縫,不由微微一愣。

秦冬陽坐在沙發裡麵看電腦呢,聽他進來扭頭笑道,“回來了?”

林巍迅速瞄了一眼衛生間,看見了裡麵的洗衣機,沒頭沒腦地說,“這麼快麼?”

“嗯!”秦冬陽站起身走過來,仍舊笑著,“網上有個段子,說是京東的速度就是怕人反悔退貨。我都用了,品牌東西挺有保障,好使。”

屋子裡彌漫著淡淡地洗衣液味,林巍在外麵折騰了一整天,已疲憊了,情緒卻還不錯,“吃晚飯了嗎?”

“等您呢!秦冬陽問他,“您吃過了?”

林巍仰頭靠近沙發裡去,緩緩抻了一下身體,刻意把肌肉裡的酸意擠出去些,同時簡短地答,“沒呢!”

秦冬陽看出他有點兒累,試探地道,“那就叫外賣吧!彆出去了。”

林巍閉了幾十秒的眼睛,突發奇想地道,“買兩盒方便麵回來泡吧!再給這房子增加點兒煙火氣。”

泡方便麵怎麼就增加了煙火氣呢?

秦冬陽不懂,卻沒發問,先給他拿來一瓶礦泉水,擰了蓋子放在手邊,“我去買,您歇一會兒。”

便利店裡既有煮麵鍋也有燒水壺,品質都還不錯,秦冬陽想也不想地一起買了,又拿了點兒鹹菜火腿腸什麼的和方便麵一起提著。

店主見他一天之內光顧了好幾趟,笑著寒暄,“剛搬過來?”

秦冬陽似是而非地答,“才住。”

他注意到店主家的窗前擺著一株喜陽光的米蘭,因為樓層太低光照不足的緣故養得不夠好,心裡略動了動,暗想若是換到林律的陽台上去必然長勢喜人,沒尋思完門外進來一個熟悉的人,是那走哪兒都抱狗的老婦。

秦冬陽笑著打招呼說,“豆子又遛彎啊?”

老婦笑道,“看看風景唄!”

店主也跟她打招呼,“林書記來了?狗糧到了,您自己能提得動嗎?等會兒家裡來人替我,幫您送到樓上去吧!”

“彆耽誤你!”“林書記”說,“我慢慢提,哪兒就拎不動了?”

店主笑道,“不是還得抱豆子麼?一隻手太沉了。”

秦冬陽聽說老婦人也姓林,更生了些好感,見那一袋狗糧也就十斤,就插嘴道,“我幫您提。”

“不用不用。”老婦更加不好意思,“一共沒幾步路。你們年輕人都忙,我卻整天沒事兒,真提不動了就歇會兒麼,也不著急,何必麻煩孩子們呢?”

店主卻有一點兒借光意思,“沒幾步路就讓小帥哥幫您拎過去麼!林書記一輩子都這樣,總不麻煩人。咱小區裡住著多少軸承廠的老職工呢?碰著兒子孫子輩兒的您就使喚麼!哪個小時候沒吃過林書記的糖?”

老婦還想拒絕,秦冬陽已把狗糧提在手裡,邊往外走邊問連忙跟上來的老婦人說,“我是外來的,這兒是軸承廠的職工樓嗎?”

“你這孩子。”老婦笑了,無意識地顛顛懷裡的老狗豆子,“軸承廠都黃多少年了?哪還來的職工樓啊?回遷了一部分舊公房是真的。另有發展的都換地方住了,老人兒比較多。”

回遷房自然不在小區的黃金位置,秦冬陽按照老婦人的提示拎著狗糧往西北角的那棟樓房走,嘴裡仍寒暄道,“您退休時還沒黃吧?我對軸承廠真沒啥大印象了。”

“小廠子。”老婦人應道,“本來不起眼,你這歲數的自然沒印象。我退時還沒黃呢,已經看出日薄西山嘍!”

“那您能當書記也挺厲害。”秦冬陽由衷地道,“跟著廠子一塊兒輝煌過的,不負青春。我爸也就比您年輕十來歲,一輩子都是普通職工。”

老婦人淡淡地笑,“我是搞黨政的出身,談不上輝煌。論貢獻不一定比得上普通職工。”

秦冬陽幾乎沒聽過誰說話還要“論貢獻”的,有點兒接不上茬兒,幸虧目的地很快到了。

老婦人很熱情地往屋裡讓他,“進來坐坐麼?我家沒有彆人,隻有一個老太太和一個豆子。”

秦冬陽連忙婉拒,“今天不了。林書記,不能隨便跟彆人說家裡隻有您和豆子哈,得有點兒防備心。”

老婦人不甚在意地笑,“這麼大歲數了有啥值得彆人惦記的呢?行我知道,真是謝謝你啊!”

秦冬陽轉身下樓,匆匆趕回毛坯房。

因為耽誤了一點兒時間,腳步邁得飛快,開門鎖時卻很小心。

林巍果然躺在沙發裡睡著了。

秦冬陽輕手輕腳地放下手裡東西,想找一點兒東西給他蓋上。

天暖和了合衣躺在沙發上麵也有感冒風險,人睡眠時體溫會下降,前麵還有那麼大一扇落地窗對這邊吹。

可他才走兩步林巍就醒過來,睜眼睛道,“買回來了?”

秦冬陽頗為懊惱地說,“我不動彈好了,讓您再睡一會兒。”

林巍翻身坐起,晃動晃動腦袋,“沒到睡的時候,弄麵吃吧!”

秦冬陽聞言趕緊去洗鍋子,而後蹲在地上煮麵,邊忙邊解釋說,“我碰上那養狗的大娘了,幫她送了趟東西。她也姓林,和您一家子。”

林巍一向對無關緊要的事不感興趣,隻瞅放在廚房地麵上的小煮鍋,“偶爾吃一頓,這麼麻煩乾什麼?”

“反正也得燒水。”秦冬陽說,“煮煮勁道,不麻煩。我上大學時外地同學都偷著煮,隋萌姐也住校,沒少跟我這個走讀生顯擺她的生存能力。據說研究生宿舍小電器查得不嚴,大家都羨慕呢!”

林巍聞言不由想起了自己讀大學時的情景。

他們學校也查,幾個糙漢架不住宿管動不動就突擊,懶得鬥智鬥勇,乾脆擠到胡宇驍的半地下室裡煮。

那兒乾啥都隨便,但也心疼電費,大小夥子又都能吃,少了不夠分的,一鍋就煮好幾袋麵,擠得麵湯倒金貴了。

秦大沛最可惡,總搶彆人碗喝,胡宇驍和沈浩澄沒少用筷子敲他腦袋,林巍也曾把他按在驍哥的小塑料凳上狂揍。

地下室裡更沒有像樣的廚房,煮麵鍋也擺在地上,秦大沛抱著腦袋胡亂掙紮,一腳就把煮麵鍋踢翻了,結果就由單打獨鬥變成了合夥暴擊。

十幾年前的舊事,已像上輩子了。

沒有飯碗,秦冬陽直接把煮好麵的小鍋端到飯桌上,看看有些出神的林巍,“您先吃。”

林巍迅速回到現實,看看那鍋火候正好的麵,拉凳子說,“一起吃。啥都乾了,我不嫌棄你。”

秦冬陽自動忽略掉“啥都乾了”的話,隻聽見林巍不嫌棄他,很高興地坐在旁邊,動手把火腿腸拆開,一邊泡進方便麵湯裡一邊眼睛亮亮地看著林巍挑了口麵禿嚕進嘴。

林巍不經意地抬了抬頭,恰好對上秦冬陽的目光,又怔了怔。

秦冬陽臉上掛著一層很甜的笑,“好吃嗎?”

林巍沒笑,隻點點頭,“好吃。”

秦冬陽越發笑了,“就方便麵,好吃什麼呀?”說著他也湊到鍋前禿嚕一口,然後很驚訝地看向林巍,“奇怪了,真挺好吃,是我餓了嗎?”

林巍終於淺淺地笑起來,“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第96章 幼小被祭

挺難得的一段相安無事。

林巍天天忙著琢磨老鼠倉案的彎彎繞繞,投入大量精力拆解其中關竅,以期梳理出些思路見解,至少對上經偵方麵的人和T市大所那些有經驗的同行時不受輕視。同時不太上心但挺遊刃有餘地處理著另外幾樁案子,晚上和秦冬陽回家之後總再出去,不知都乾什麼,情緒卻很平穩起來,言辭如刀咄咄逼人的時候少了,床上床下都沒過分難為“合作”夥伴。

秦冬陽覺得這種日子挺好。

隋萌的事說開之後,林巍不再狠盯他的行蹤,秦冬陽想父母了就趁林巍晚上不在跑回家去待上一陣,然後瞪眼說瞎話地告訴二老還得加班,再跑回毛坯房來陪林巍吃飯睡覺,撒謊撒得毫不猶豫,奔波奔得興致十足。

林巍看出他這樣過一輩子也不會有意見,越發覺得此人太傻。

分局那邊有了進展,湯靜內衣上的DNA檢測結果和範晨的活體取樣比對成功,事情符合林巍猜測,這個女人同囹圄中的問題少年不但認識,還發生過性關係。

“已經請她回來問話了!”常在峰在電話裡告訴林巍,“既是受害者父親的情婦,又和嫌犯的關係匪淺,我們不算無的放矢。”

“玩點兒詢問技巧吧常隊!”林巍笑吟吟地囑咐,“這你太在行了。怎麼瓦解一個壞蛋的抵抗,怎麼突破說謊者的心理防線,律師永遠也比不上警察。”

太過精明的人自然招惹提防,常在峰不接這種假恭維真叮嚀,親自領著劉一桐上陣對付湯靜。

這天忙得太晚,去“小野”接人的時候已經夜裡十一點了,顧小江黑著少年臉龐坐在吧台裡麵,氣勢強硬得不像是個吃住徒弟,倒似窗上花盆被端走的大家長看見了小偷。

常在峰挺奇怪的,“不是住你師父的房呢嗎?在這兒熬什麼勁兒?”

顧小江一點兒都不隱藏自己的陰陽怪氣,“你把師父拐走了,我自己還折騰個啥勁兒?去了也沒人給弄吃的。”

“老大個人,等著誰伺候呢?”常在峰每天早上都能享用林天野的粥或牛奶,很是大言不慚,“不過留這兒看店也行,孤家寡人的小跑腿子,在哪兒不混一覺?”

林天野不愛看他欺負自己徒弟,拽著人就往外麵走,“咋這麼晚?”

“林巍說的那個案子,”常在峰其實挺累,出門後就正經,“有進展了。”

“是那女的麼?”林天野雖不跟著摻和,多少也知道些。

“嗯!”常在峰伸手捏捏鼻梁,“有錢,沒廉恥心。還想跟我們打太極,問了一天帶半宿——就二十四小時的黃金時間,浪費良機再想細摳,程序上一堆麻煩。我們不容易啊!”

林天野主動開車,“這是審出東西了?你還真是乾這行的料子。”

“沒有天縱奇才。”常在峰深深靠進副駕駛座,見到野哥就放賴了,腔調懶懶地說,“審問技巧沒啥神秘東西,就是耐心和觀察力。經驗之所以重要,不過是因為人性總差不多,乾壞事的其實都很清楚那是壞事,恐懼害怕同時又心存僥幸,隻要逮著一個線頭立刻稀裡嘩啦。”

“這女的到底怎麼回事啊?”林天野好奇。

“不自重。”常在峰閉上眼睛歇神,“放著富貴小姐不好好當,成天成宿地在聲色場所打轉轉,大半夜敢獨自回家,被沒錢吃飯四處動歪心思的範晨拖進地下停車場的黑旮旯裡,搶了包又臨時起意,爽快了一把。這女士本來打算報警,又怕丟人,猶豫之下沒有行動。範晨更是奇葩,得了甜頭上了癮,之後還敢來找。癩蛤蟆吃天鵝肉的戲碼真實上演,吃不上喝不上的精神小夥在公主家連連得手,竟然對她產生了感情,聽她說起被人騙了感情,豪氣乾雲地幫忙報複。”

“小女孩兒的爸爸騙了這女的感情?”林天野問。

“都不是正常人,”常在峰冷哼了下,“這女的跟那姓周的家夥通奸通久了,又搭錢又搭身體,不忿人家有兒有女團圓和美,再者也想找事兒坑坑硬欺負自己的範晨,乾脆就當上導演了。要不然那個隻會橫的二百五哪來的反偵查能力?她自己說也沒想到小姑娘能被弄死,就是想把範晨送進去待著,留著當時的內衣褲也是一種反擊意識,再者也讓姓周的害怕害怕,彆以為能白糾纏自己。嗨,那當爸的還以為踩住了登天梯呢,沒想想這樣的女人怎麼會甘心被誰拴住?她能跟個有婦之夫不清不楚,還有什麼放不開的?”

林天野聽得皺了半天眉頭,“可憐小姑娘了。這女的夠得上教唆慫恿同謀犯罪了吧?”

常在峰的神色更沉下去,“她要夠得上,那個範晨可能真的不用償命,失手致死就成立了!”

林天野認真看看他的表情,“法律上的事情你和巍子才懂,我這種二混子不好發表意見,咋合規矩就咋來吧!這女的背後算計人家孩子,當爹的也心存惡意,配合情婦虐待女兒,都該接受懲罰。不能為了弄死範晨便宜他們,否則也不算是伸冤。”

常在峰半天都沒吭聲,等到車到老樓下麵才歎氣道,“當警察的時間越長對正義這個詞的認識越模糊了。人間難有快意恩仇啊!”

林天野默默下車。

恩仇,正義,沾上這種詞彙的邊兒就有痛苦跟著,總算真相還能浮出水麵,沒像林勇的死因一樣被長久地掩蓋。

秦冬陽聽說範晨案竟然查出這麼不能置信的變化,當場發呆。

林巍輕描淡寫地道,“所以說還沒走到法院的案子都不用著急,山路十八彎啊!”

“這也太……”秦冬陽甚至找不到合適形容詞了,憋好半天才道,“太齷齪了!”

“不奇怪!”林巍仍淡淡然,“人麼,做出什麼事都不奇怪。要是飛禽走獸乾的倒可以震駭震駭。”

秦冬陽消化了很久才又挫敗地說,“範晨真不用判死刑了?這種道德感極低的危險分子,再有機會流入社會還是危害。”

“我們負責維護他的權益,”林巍正色,語氣遠比上一次討論範晨的刑期問題時柔和了,不夠熟悉的人聽著仍很嚴厲,“怎麼判決交給法院。即使他真的有機會走出監獄,能把一個窮凶極惡的罪犯改造成什麼樣也不是律師需要考慮的問題。首先正視自己的職業角色,再者社會上永遠有各種各樣的危險分子,遵紀守法的善良公民需要通過提高保護意識來防患於未然,而不是期待執法機關直接槍斃所有可能傷害他人的嫌疑犯。範晨確實沒有人性,可是失手致死就是不該直接判處死刑,這個法條合理與否需要通過大量相關案件在具體法律工作中的實踐去論證,而不是你我兩個律師擅自違背法律規定,利用犯罪嫌疑人的愚蠢無知誘導法院做出不正確的懲戒。還是那句話,罰當其罪,找出現有證據和客觀事實之間的差距是公權力部門一視同仁地對每個人負責任的具體表現,作為律師應該雙手讚同熱情擁抱!”

秦冬陽的言辭能力遠遜於他,隻能默然。

張依卓則一聽林巍說長篇大論就緊張,當時噤若寒蟬,等到帶教律師不在跟前立刻就對秦冬陽說,“越在林律身邊待得時間長越害怕他啊!”

秦冬陽歎口氣道,“他沒說錯。我上學的時候老師就曾講過法律工作者評定善惡不能依靠樸素情感。比如一個整天打算燒大廈或者往公共水源裡投毒的人肯定不是良善之輩,可他想了一輩子卻沒有做,或者做了並沒完全成功,老百姓可以痛恨不齒,法律工作者卻不能把他一棍子打死,不能因為擔心他後麵還會變本加厲直接處以極刑。這是非常痛苦卻必須擁有的職業素質。”

“類似話題我們老師也講過的,”張依卓說,“可這範晨已經導致了嚴重後果,芯芯沒命了!”

“主觀故意和主觀不故意的區彆如果被忽視,”秦冬陽咬著牙說,“能為芯芯報仇,卻會傷害到許多其它性質的命案嫌疑人的生命權,這是維護法條嚴謹性的代價。”

張依卓聽了也歎口氣,“所以刑辯律師總被老百姓罵為虎作倀,這就不是個隻講良知的活啊!單個案件和律法大局,個人情感和職業操守,總衝突啊!”

秦冬陽仍舊想著監控視頻裡那個小小身形,心情低落,沒再說話。

張依卓卻比他調整得快,“我可不敢妄想給林律當助理了,真接不住他的脾氣!”

“他也沒過分啊!”秦冬陽反而奇怪,“態度不好了嗎?”

張依卓吐吐舌頭,“可能我比較玻璃心吧!遇到這麼難受的事您心裡不舒服人之常情啊?上級律師私下安慰安慰有利於職場和睦吧?林律也太公事公辦!秦哥您習慣了這麼嚴肅的氣氛麼?他對以前的助理都這樣啊?”

秦冬陽沒有計較實習生的直爽,反而有點兒糊塗——以前的助理?真沒想過這個問題。

作者有話說:

可憐的孩子。

第97章 甄家父子

五十八歲的甄天水第二次坐進了濱江分局的詢問室,看似無奈實則囂張地道,“警察同誌肯定有權利要求我們配合工作,隻是這麼一而再地浪費時間,影響不影響老百姓的正常生活倒沒關係,你們的時間和精力都寶貴啊!”

常在峰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個渾身上下都體現著生活優渥的“老百姓”,早對任何狡猾表現產生了習得性免疫的情緒沒大波動,隻淡然道,“職責所在,沒有辦法,感謝您的理解。”

甄天水打量一下詢問二室,發現布置擺設都和上次待的詢問一室沒大區彆,歎口氣道,“非得配合夠時間麼?”

常在峰不搭這茬,隻把桌上複印出的老照片們往他麵前推推,“您上次說不清楚林勇為什麼要拍攝您的生活細節,可是他的拍攝極有規律,基本覆蓋到了每個月,缺失的幾張時間段很特殊,根據我們的調查,您的長子甄陽就是在這個時間段內給林勇的賬戶上轉了錢,這點怎麼解釋?”

“嗐!”甄天水早有準備,情真意切地喟歎,“這還把孩子牽扯進來了。老林家的小子跟甄星是同學,兩家大人彼此之間有個麵麼,林勇找過我幾次,說他廠子經營不善,缺錢周轉。我其實也不情願幫忙,掙工資的還管人家當老板的?後來實在架不住他磨,就跟甄陽說了。孩子經營的是私營企業,能闊綽點兒,這不是好心辦壞事嗎?”

“這麼說來還是江湖救急出手相助?”常在峰不把這人的厚顏無恥當回事,繼續問道,“那也太大方了,講借不講還的?兩筆二十萬,”他的眼神幽冷,“當時您家娶個媳婦花多少錢?”

“怎麼不用還呢?”甄天水飛快地說,“怪我們父子都沒文化沒腦子,鬥不過他們買賣人麼,光顧著感情了,也沒有個正經借條,後來要多少回也沒要回來。現在想想,他拍那麼多的照片就是為了敲詐我家,後麵根本不想還錢,所以就接著拍!認識這種家夥也真倒黴。”

曾被林勇善待過的常在峰聽不下去,陰沉下臉,“我猜甄廠長已經和甄陽商量好了說辭,等下他到局裡也會這樣解釋。您倒開明,九幾年的老鋼廠還井然有序,您就敢跟幾名不同身份的女性發展不正當關係,這些照片裡的主角張張都挺意氣風發。”

甄天水稍稍一噎,馬上又避重就輕,“年輕時候不懂事,見笑見笑。我聽人說常隊也是鋼廠子弟,給點兒麵子,打人彆打臉哈!我確實是有點兒作風問題,這幾年都改了,再說也沒犯重婚罪,一把歲數了彆總揪著丟人事兒說。”

常在峰盯住甄天水那雙老謀深算的三角眼,聲音仍舊又平又冷,“我對臉不臉和改不改的興趣不大,不過甄廠長得相信刑警隊的偵查能力,鋼廠子弟不都是你職權下的工人,我為人民服務,隻受國法約束。”

甄天水的反應仍特彆快,“汗顏汗顏!常隊千萬彆叫什麼廠長,二線了二線。”

“彆汗顏了!”常在峰再次指指桌麵上的照片,“甄廠長確實年紀大了,想問題不夠全麵。這些照片中先後出現過四位女性,除了一名紅顏薄命罹患癌症去世,還有三位健健康康地活著,她們都比您要年輕不少,沒資本享受退休生活也沒精力跟警方周旋,您覺得我們能不能從她們口中挖掘出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秘呢?”

甄天水的臉上緩緩現出一絲裂痕。

“還有,”常在峰拈起一張照片很悠閒地把玩,“被鏡頭留住形象的司機,您當年的跟班和一些社會上的交往……照片真是好東西啊!好像有一位老領導都去海島頤享天年了,也得找回來配合咱們工作,還真令人感慨!”

甄天水臉色陡變,之前那些偽裝登時不見了,“常在峰,你詐我?”

常在峰仍舊心平氣和地道,“那又怎麼樣呢?有本事您就做碉堡啊?太小瞧人了吧甄廠長?把我當傻子耍?還是把甄陽請這屋來,讓您二位當著我們的麵演一出父子情啊?”

甄天水的臉色陰晴不定地變幻了半天,終於放棄什麼地說,“這事兒和甄陽甄星都沒關係,單純是林勇敲詐我。他以為我手裡管著一個廠子,能有錢,其實我就是外麵光,兜裡沒啥,所以才讓甄陽給他,就這麼點兒事兒。”

老東西還在負隅頑抗,常在峰暗自咬牙,“他為什麼敲詐你?”

“因為甄星跟他兒子關係好,所以看出我們家經濟條件不錯。”甄天水說,“我確實是貪汙了,沒他想得那麼肥。”

“所以你就殺了他?”常在峰沒有斥責他的汙蔑,隻逼問道。

“沒有。”甄天水立刻否認,“我沒殺他。這種愛勒索人的家夥,不定得罪多少人呢,誰知道惹毛什麼厲害角色了?”

常在峰麵色沉冷地指指詢問室的監控鏡頭,“就憑你剛才承認了貪汙的那句話,咱們就不受二十四小時的限製了,有功夫聊!”

甄天水眼裡露出些許崩潰,歪過臉看看常在峰,突然不說話了。

林天野接到常在峰說得通宵審訊不回來了的電話歎了口氣,答應他不回老房子住,晚上和顧小江同進同出,然後由vip室走進美發工作室外廳,腳沒站穩外麵進來一個男人。

顧小江先打招呼,“先生新客?洗還是剪?”

那人卻喊了聲,“野子!”

林天野定睛看看,瞧清來人竟是甄星,麵色稍凝,驚訝而又戒備地道,“怎麼是你?”

甄星左右掃了兩眼,“嘮幾句。”

外廳還有不少客人,林天野有些沉吟。

顧小江瞧出不太對勁,從吧台裡走出來,“師父?”

甄星看出林天野的防範,拍拍布料挺薄的衣服褲子,表示自己沒帶任何武器,不具有威脅性,同時有些難受地說,“咱倆是哥們啊野子!”

林天野被“哥們”二字刺了一下,也下意識地瞅瞅左右,而後就朝vip室擺了下頭,“來吧!”

甄星進屋之後四下看看,淺笑著說,“你這幾年混得真挺不錯。”

林天野沒有跟他敘彆情的意思,開門見山地道,“咱倆就是初中同學,鬨掰了之後你沒少汙蔑我,早不是哥們了!有啥話就直說吧!”

甄星聞言立刻看看靠門口站著的顧小江。

林天野見狀告訴徒弟,“你先忙去!”

顧小江不太情願地回吧台了,眼睛仍瞟這邊。

甄星卻顧不上太多,跟前沒人立刻就說,“野子,我當年對你是真心的。那時候確實小,但是感情純。後來咱倆掰了,我也是心裡放不下才做了點兒糊塗事……”

“行了!”林天野忍不住皺眉,“陳年爛賬!你來說這個的?”

“我爸沒害你爸!”甄星更加急切地說,“咱們有誤會說咱們的,扯上人命案我家就完了。野子我求求你,放兄弟一把!”

林天野見他急吼吼地,腳下略退一步,“談不上誤會,到底咋回事交給警察……”

“我知道你和那個常在峰好,”甄星又跟上一步,打斷他說,“幫忙求求情吧!彆盯著我爸和我哥了!”

林天野覺得他有點兒瘋,搖頭否認,“沒有的事……”

“我都看見了!”甄星突然拔高聲線,氣急敗壞地樣子像個抓住媳婦勾搭人的丈夫,“你們倆同進同出的,住一塊兒!他還開你的車!”

林天野瞪眼看他,幾秒之後反應過來,“在我車邊打轉的那個人是你啊甄星?你跟蹤我?”

“我他媽的從來就沒放下過你!”甄星嘶吼著道,突然又把求情的事拋腦後了,“那個警察有什麼好的?啊?他就是想占你的便宜!

林天野轉身就往外走,不打算跟這個精神病再交流了。

甄星猛然撲了上來,伸臂扼住林天野的脖子。

晚飯時候林巍已經把範晨的事情徹底忘了,閒心大盛地指著特意點的海雜魚說,“咱倆比賽,看誰吃出來的完整骨架多。”

秦冬陽見他心情挺好,突然就問,“林律您之前的助理姓什麼來著?”

林巍愣了一愣,而後明顯想了想後才說,“姓楊啊!怎麼了?”

“您都忘了!”秦冬陽道,“他也跟了您好幾年,連名字都忘了!”

“不是忘,”林巍情緒平淡,“是沒特意想著。總把不相乾的人放在心上乾什麼?”

秦冬陽低頭吃魚,沒再說話。

林巍明白了些,冷冷地道,“彆挑刺啊!他是跟我一塊工作了好幾年,不是跟了我好幾年。”

秦冬陽又難受又想笑,忍不住說,“一塊工作了好幾年還是不相乾的人麼?”

“在一起工作時相乾。”林巍看著他的眼睛,“不合作了就沒關係。”

秦冬陽害怕“合作”二字,又閃開眼,不說話。

“少想點兒這個那個的,”林巍又震懾又說明,“你和他不一樣。沒上床,換去彆的地方工作了也是秦大沛的弟弟,哥們家的小孩兒,沒法不相乾。”

秦冬陽怕惹毛他,趕緊好聲好氣地嗯了一聲,心裡卻仍暗想:到底是借了哥的光,單憑自己,沒可能得林律青眼,更不要想混進他家。

第98章 各有各愛

林巍如今也吃示弱,沒再不管不顧地窮追猛打,他發現秦冬陽的頭發有一點長,轉移話題地說,“吃完飯帶你去野子那兒弄弄腦袋。”

秦冬陽抬眼看他,“今晚沒事了麼?”

“事兒沒個完。”林巍笑容淺得需要認真體會才能感覺得出,“分點兒時間給你。”

秦冬陽立刻高興起來,“應該怎麼表達我的心情啊林哥?”

“彆表達了!”林巍夾了條魚給他,“就算是分紅吧!”

這個錙銖必較的人,張嘴利益閉嘴報酬,現在連分紅都說出來,真把秦冬陽當合夥人看。

年輕助理卻顧不上計較——什麼形式的陪伴還不是陪伴呢?

吃完飯後驅車開到“小野”,甫一進門,兩個人就聽見嘩啦一聲巨響,緊接著,vip室對準吧台那麵隔斷玻璃整個碎裂,好多鑽石般的顆粒甚至迸到外廳裡來。

林巍眼見顧小江嗖地一聲竄進vip室,連忙把身旁的秦冬陽向後扯扯,邊說“站這兒彆動”邊往裡衝。

林天野好端端地站在VIP室,一臉陰沉地揉了揉手。

林巍快速掃他兩眼,見沒受傷,目光自然而然地轉向被顧小江從地上揪起來的家夥,瞳孔瞬即放大了些,“甄星?”

甄星剛把林天野的脖子勒住就被一個背摔掄了起來,整個人在空中劃了一圈兒,先刮掉了棚燈後砸碎了玻璃,然後重重地拍在地麵上,此刻隻有哼唧的份兒。

顧小江仍要揍他,“還想欺負我師父啊?”

林天野示意顧小江停手,對林巍說,“報警吧巍子,這家夥上門行凶,我這兒也有監控。”  事關林勇命案,林巍沒報轄區派出所,直接給常在峰打了電話。

甄星已從被摔暈的狀態恢複過來,人被手腳麻利的顧小江綁住了,狂燥成了籠子裡的瘋狗,一下扯著脖子嘶吼“林天野你無情無義,”一下又大聲喊,“林勇就是看上了我家的錢,他死了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林天野根本不搭理他,陪著笑臉給幾位受了驚的顧客致歉,看清沒人受傷之後每人送了一張二百塊錢的美發儲值卡,迅速把店清了。

秦冬陽幫他出去立好停業牌,回來仍不放心地問,“野哥你真沒事兒啊?”

林天野拍他肩膀一下,“真沒事。”

甄星見林天野沒有來管自己的意思,又扯著勁兒吼,“你還真要把我送局子裡去啊野子?”

“彆叫那麼親熱!”林巍一直默不作聲地坐在他的跟前看著,防備他掙脫束縛,這時才開口道,“你都打上門來了還講什麼情分?”

甄星馬上橫他一眼,“哪兒都有你的事。”

林巍點了點頭,神情挺頑劣的,“就是這麼巧啊!”

“是巧嗎?”甄星的神情突然變得惡狠狠地,“這麼多年你都貼在野子身邊晃悠,陰魂不散的,想乾嘛啊?”

這人真的不太正常,話說得好像自己還同林天野關係匪淺似的,真不知道哪裡來的底氣。

林巍饒有興致地看著他,沒急應對。

“我跟他好你也跟他好,還他媽的高調出櫃,家裡厲害學習又好多顯擺啊?我肯定是搶不過你。”甄星陰陰地說,“那怎麼還讓常在峰截胡了?”

林巍忍俊不禁地看他,然後又回頭看看林天野,“這家夥原來就這樣嗎?腦子不好使啊?”

林天野頗為無奈,苦笑了下。

“彆以為隻有自己最聰明!”甄星竟然鄙視地說,“林巍,你處心積慮地往我大哥身邊湊,以為彆人沒發現嗎?誰不知道你是律師,還是林天野的鐵子啊?早早就防範了,真是白費力氣。”

林巍瞬間就不笑了,“防範什麼?”

甄星意識到自己說溜了嘴,馬上就用色厲內荏掩蓋內心的慌張,“防範你們合夥害我家!林天野,我爸哪兒得罪你爸了?為啥非得盯住他不放?非得把他弄臭弄垮才行?”

林天野仍不理他,隻道,“巍子你……”話剛出口常在峰就衝進來,旋風似地刮到林天野的身邊,拽住他的胳膊就左摸右看,同時疊聲地問,“傷著哪兒沒?傷沒傷著?”

秦冬陽本來站在林天野的身旁,也正在看林巍,突然就被衝進來的大塊頭擠到一邊,踉蹌了好幾下才勉強立穩,不由麵露驚詫,想不通一個見多識廣的老刑警怎麼會如此緊張,如此莽撞。

林巍瞧著秦冬陽站好身形才皺皺眉,“常隊太目中無人了吧?”

林天野也極尷尬,連忙掙開常在峰那雙大手,“傷什麼傷?你快乾正經事。”

常在峰見他哪裡都好好的,這才放下心來,先瞅瞅林巍,待說什麼,一眼瞄見臉上嫉恨交加的甄星,立刻啥都顧不上了,大步走了過去,“這可真是巧啊!你爸和你大哥都在分局陪我們聊天呢,你倒跑這兒作妖來了?生怕被咱們忽視了啊!那就彆廢話了,上分局湊熱鬨去吧!”

甄星劇烈掙紮起來,同時歇斯底裡地喊,“林天野你如意了!就因為我想搞你,你們爺倆就把我家徹底坑了,真厲害啊!”

常在峰反手給他一記耳光,雖隻用了三成力氣,經年累月練習擒拿格鬥的人,一大巴掌也夠甄星兩眼冒花天旋地轉,叫罵聲戛然而止。

“不乾不淨的破嘴,就這損樣還敢埋汰人呢?”常在峰哼著說,然後示意隨後趕到的馮智學和小高說,“帶回去審。”

顧小江把甄星推給兩名刑警,立刻又提醒道,“監控!我們店有監控!彆讓這小子反咬我們一口。”

常在峰點了點頭,“把完整視頻傳給我吧!”說完他又看了林天野一眼,交代地說,“今天晚上沒消停了!”

林天野也點點頭,沒吭聲。

林巍則說,“常隊回去忙吧!我們在這兒。”

常在峰嗯了一下,而後再次瞅瞅林天野,大聲對顧小江喊,“現在就傳視頻,我們回去了!”

顧小江聞言,趕緊跑進吧台裡去調監控視頻。

秦冬陽眼瞅著甄星一臉迷糊地上了停在門口的警車,回身望向林巍和林天野。

林天野起身拿過掃帚,抱歉地說,“在峰那人沒個輕重,撞著冬陽了!”

“沒事兒!”秦冬陽想幫他收拾滿屋子的碎玻璃,“我也是擋了道。”

林巍走過來說,“得小心點兒,有手套嗎?”

林天野答,“鋼化玻璃沒有銳角,橡膠手套也不管啥用,我自己來吧!”

林巍把簸箕搶過去,身體卻隔開了秦冬陽,嘴裡仍對林天野說,“這種垃圾不讓亂丟,找幾個足夠厚實的大袋子來,不行就多套幾層。”

清潔工具不夠用,林巍又總有意無意地擋在前麵,秦冬陽試探了好幾次也沒伸上手,隻能站在邊上乾看熱鬨。

忙活完了半放下美發室的卷簾門,林天野這才想起來問,“你倆來得這麼巧呢?”

林巍接過顧小江遞過來的茉莉清茶,一口氣灌了大半瓶,然後才答,“冬陽想剪剪頭。”

秦冬陽也在喝水,聞言立刻看了林巍一眼。

林天野挺抱歉的,“今天沒心情了,明天再來一趟。”

“沒事兒。”秦冬陽趕緊說,“我也是閒的,其實沒咋長呢!”

林天野的心思不在這些事上,“巍子,甄星說你故意接近他哥,想乾啥啊?”

“彆聽他扯!”林巍立刻道,“就在場合上見著幾回,彼此注意了點兒。我還接近他?真給自己臉呢!”

“我知道你想幫我尋找線索。”林天野沒信他的,“不是這個找法!咱市不小,但也沒那麼大,你我這種明白關係,稍微打聽打聽就知道了。幸虧沒鬨出啥事來,否則多不值得?”

“我知道!”林巍簡短地道,“沒那麼英雄主義。甄陽和甄星也沒那麼可怕!”

“防賊千日疏忽一時。”林天野仍囑咐道,“在峰他們能查出啥還不好說。前些年做建材生意的人身邊都愛籠絡流氓,半黑不白的,你師父不就吃過這種虧嗎?現在是都老實多了,可你這麼有名的律師是掛在亮處的燈籠,他們也還是暗影裡的石頭,犯不著放一塊磕!”

林巍假意不耐煩道,“囉嗦呢?我也不傻!”

林天野瞅一瞅他,突然噗嗤一聲笑了,“你說老實話,那麼早就出櫃,不會是真的為了我吧!”

“彆惡心我!”林巍的眉頭立刻皺出了川字紋,“你少混些能和甄星那種人好上嗎?瘋得不是一星兒半點兒!”

林天野聽到這話就把笑容收了起來,“他小時候真不這樣,就是淘點兒,愛顯擺點兒,膽兒挺小的,現在是怎麼了?隱藏性精神病發作了嗎?”

“留在初中沒長大吧?弄不懂是癡情還是偏執!不過這爺仨肯定跟林叔的案子有關。”林巍沒把甄星的狀態太放心上,對他來說絕大多數同學都是留著忘的,小時候什麼樣現在又是什麼樣根本不與自己相乾,隻思索道,“常在峰要能用對方法,肯定能查出點兒東西來。”

“但願吧!”林天野有點兒疲倦地垂下眼睫,“這案子再不結,我也要神經衰弱了。以前總尋思林勇死不瞑目,現在還得怕你和在峰衝得太狠。我跟你說巍子,哥們跟前兒沒有誰了,轉圈劃拉也就你們幾個,都給我好好的!”

林巍伸手拍了拍他,想說什麼,抬眼看見秦冬陽目不轉睛地瞅著自己,把話咽下去了。

第99章 陳傷新痛

顧小江和林天野一起站在美發室的門口目送林巍和秦冬陽,瞧人走遠突然聲明了句,“師父你得誇我,我把常在峰扇那王八蛋的一段視頻掐了。”

林天野挺意外地回眼看他,“機靈啊!我都沒想到。不過在峰比你大多少呢?連名帶姓地喊人?一點兒都不尊重。叫聲哥難為你,不能叫聲常隊?”

顧小江撅起了嘴,“師父你偏心眼兒!”

林天野笑著拍拍他的後背,“沒偏!你倆不是一回事兒。”

顧小江的神情有點兒憂慮,“可你跟他這樣真能行嗎?我找好幾個電影看了,結局都不咋好。”

林天野趕緊瞪他,“彆亂看啊!一點大的小孩兒被那些東西教壞了!你就跟師父學美發,彆學旁的。”

“我壞不了。”顧小江低聲嘟囔,“替你上火!被知道了都得把常在峰當好人,怪你!”

林天野沒再說話,默默鎖了卷簾門,心想:怪我還挺好的。

秦冬陽坐上車後連著瞅了林巍幾眼。

拐出一個彎道,林巍扶住方向盤問,“要說什麼?”

“野哥和常隊……”秦冬陽沒有把話說全,意思表達到了。

“你野哥不是糊塗人。”林巍料到了般,臉都沒轉一下,“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想告訴咱們的時候自然就告訴了。”

過分關心類似窺探,秦冬陽明白這個道理,“哦”了一下沒再繼續,眼睛仍舊瞟瞟林巍。

林巍卻當感覺不到,專注開車,並不再問。

秦冬陽忍了半天沒能忍住,小心翼翼地看住那片冷峻側顏,“林哥,剛才您叫我冬陽了?”

林巍眉毛一動,似蹙又似輕輕地揚,“那怎麼了?”

秦冬陽克製地笑,“不怎麼,我高興。”

林巍沒吭聲,臉上也沒多餘表情。

秦冬陽無端覺得他很柔和,膽子又大了些,“您這一段晚上出去,就找那個甄陽?”

“少管閒事。”林巍淡淡地說,“我忙的事兒多了,都告訴你?”

秦冬陽沒被這個態度嚇住,“您的事對我來說是閒事嗎?”

林巍竟沒因他頂上的話生氣,反而笑了,“你憑什麼身份管我?”

“合夥人啊!”秦冬陽也沒被他打倒,“合作就會利益相關,我能不在意嗎?”

林巍又不說話。

“如果不能不去,”秦冬陽緩緩地說,“至少也帶著我。實在嫌棄沒用,外麵等著也是照應。”

“好像放風似的,”林巍輕哼了聲,“我是去做賊嗎?你把自己的事顧好,彆當第二個林巍。”

類似的話不是第一次說,秦冬陽道,“學您怎麼不好?能不能學成是一回事,想想都不行嗎?”

“不要跟我一樣。”林巍沒給任何解釋,隻是很頑固地強調。

彆做自己這樣的人。

林巍大多數時眼高於頂,輕易看不上誰,但那並不說明他很自戀,相反的,他一點兒也不喜歡自己。

不過因著口犟,硬生生地接納下了老天給的靈魂軀體,其實勉強。

他很知道自己乖戾無常陰晴不定,並且有些絕望地自暴自棄,對外表的注重和對職業能力的在意是他借以平衡自我厭惡的有效手段,可這平衡極耗心力,稍不留神就會脫離掌控。因此總覺得未來完全無法預測,大致糟糕透頂。

連累了誰也彆連累到秦冬陽,小傻子什麼都不太懂,跟著自己一處沉淪多屈得慌?

關係裡的雙方都肯保持情緒彈性,知道注意溝通上的分寸,爭執和分歧就能控製在合理範圍之內。

林巍和秦冬陽的同居時間不算太長,卻都在不知不覺地適應著彼此的脾氣秉性固有觀念,無意識地避免了思維差異導致齟齬。

可惜缺乏主觀認識的努力通常不堪一擊。

更激烈的衝突已經飛奔而來。

畢永吉沒乾好事。

他給林巍弄了一個燙手山芋。

那個貧苦出身的敗家子表弟不隻聚眾鬥毆那麼簡單,隨著最後一名在逃案犯落網於協查省份,案件進展驟然拐到一個誰也沒有預料到的走向上去——當事人竟然是個以販養吸的小頭目。

“這還打什麼呀?”林巍當著畢永吉的麵摔摔代理合同,“販賣甲基苯丙胺,50克以上就是死刑,你這好弟弟還不專一,氯胺酮和大麻也來者不拒,什麼給錢折騰什麼,能耐太大!林巍隻是肉體凡軀,你還是踅摸個大羅神仙過來使吧!”

畢永吉愁成一個速脫水的苦瓜,悶了半天才無奈說,“人道主義,該走啥程序走啥程序吧!我跟他家裡人說一聲。”

“說一聲”就說壞了事,那個在畢主任嘴裡又賢惠又可憐的表弟妹很快就堵上了諾正所,跪在表哥的辦公室裡砰砰磕頭。

親戚裡道,不能叫保安硬拖出去,畢永吉萬般無奈地搬出救星,找林巍幫忙。

林巍跟著慘了。

再有雄辯功夫的大律師遇到一個什麼話都不進耳朵的愚昧農婦也是秀才遇見兵,女人一聽林巍管這案子,立刻換了辦公室死跪。

林巍無計可施地捂了半天臉,最後隻能哄那女人,“我再申請個會見,你丈夫是獨監待遇,可以送件衣服什麼的,不帶金屬和繩扣就行,要不要回去準備一下?”

本是權宜之計,以為女人折騰回去執拗會減輕些,可是理智的人總是低估沒有理智的人有多可怕,女人翌日就帶件衣服過來,說什麼都要親自送到看守所去。

秦冬陽和張依卓嘴皮磨破也沒法讓這個愛夫情深的癡心媳婦知道什麼叫做法律法規,就是硬生生地跪坐在林巍的辦公室不動窩。

林巍簡直想把畢永吉捏過來嚼,事已至此恨也無用,隻得又妥協道,“非要跟著去就跟著去吧!到門口被警察擋住她就相信了。”

看守所門口的警察果然不管什麼瘋子傻子都能擋住,女人隻能眼巴巴地等在外麵,但仍抻著細脖寸步不離,好像她的誠意能夠感動上天,哢嚓一下改了共和國的憲法。

監室裡的罪犯根本就不關心妻子,聽說她在外麵守著一個字兒都沒問,隻在乎自己到底能不能活。

會見結束,林巍沉臉出來,看著立刻撲過來的農婦,實在沒有忍住脾氣,“彆再對他抱幻想了!”

被丈夫活生生地傳染了艾滋病的女人驟然瘋狂,張牙舞爪地同林巍撕扯起來,那副窮凶極惡的樣子,好像她的心裡沒有什麼咎由自取是非曲直,隻把林巍當成剝奪男人活命機會的仇敵一樣切齒痛恨。

都沒準備,都有點兒懵。

林巍連退幾步,不知該拿一個女人如何是好。

秦冬陽也僵了僵,隨後毫不猶豫地衝上去製止。

與此同時,池躍也從一旁跑來幫忙。

然後,混亂之中,不管不顧的女人就狠狠地咬傷了池躍的手臂。

再然後,沈浩澄和向乾也都趕了過來……

秦冬陽暈頭轉向地跟著大家一起跑了一趟醫院,又糊裡糊塗地跟及時用了阻斷藥的池躍和沈浩澄告了彆,坐進車裡剛呼口氣,“幸虧沒有耽誤……”

林巍卻發作了,“剛才你為什麼攔我?”

“什麼?”秦冬陽沒太反應過來。

“剛才在看守所門口,”林巍臉色非常難看地道,“我本來能擋住那個女的,肯定咬不著池躍,你為啥要攔我一下?想乾什麼?”

秦冬陽被他吼得好愣了愣,“我就下意識……沒想到會這樣。”

林巍顯然不信這話,神色陰沉而又暴躁,“你明知道她有艾滋病!秦冬陽,艾滋病患者傷人見血會導致多嚴重的後果你心裡沒數嗎?我不讓你和那個池躍太親熱,但也沒讓你幫我報複!”

“報複?”秦冬陽不敢置信地看住他,“您這麼想?我就是本能……”

“本什麼能?”林巍不聽他的解釋,“本能你應該去拽那女的,而不是過來擋我!秦冬陽,林巍再不是東西,教你這些玩意兒了嗎?我和沈浩澄的事情是我和他的,你跟著摻和什麼?這是本事嗎?丟不丟人?”

秦冬陽終於爆發了,“我摻合什麼了?我知道池躍會過來嗎就那麼處心積慮地害人?隻是擋了你一下,隻是怕那個女人傷到你而已!您發這麼大的火總不會是心疼池躍吧?覺得丟人,在沈律麵前掛不住臉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吧?”

林巍完全沒有料到秦冬陽會對自己大吼,頓了一下才強硬道,“還有理了?我就不應該帶你過來……”

“對!”秦冬陽一下截過他的話去,“您不應該帶著我,應該帶著張依卓,或者任何一個人。更或者說您就不該同意我跟著您實習,然後還給您做助理!今天的事,換誰都會處理得比我好!也許秦冬陽不在這裡就沒這個女人,她就不會發瘋!”

“秦冬陽!”林巍覺得秦冬陽太反常了,厲聲震懾。

“您就不應該給我笑臉!”秦冬陽無比悲愴起來,“從頭到尾,就不應該搭理我!當年去我家也不應該多看我一眼……”

“行了啊!”林巍覺得他簡直過分,“就事論事……”

“您是就事論事麼?”秦冬陽又不管不顧地打斷他,眼睛裡麵淚光閃閃,“我和池躍說兩句話您不高興!那麼混亂,我隻想護您一下,就又成了陰暗之徒!隻要沾上沈律的事您肯定會發火,秦冬陽怎麼做都不對!”

林巍竟被這話給堵住了,乾瞪著副駕駛座裡的秦冬陽。

秦冬陽的胸口劇烈起伏,用一種少有的固執口吻,語氣堅定地說,“可我這次沒錯!”

然後他就猛地推開車門,大步走出去了。

林巍極其詫異地盯著秦冬陽的背影,直到他走了好幾十米方才回神,很用力的按了一下喇叭。

秦冬陽充耳不聞,甚至加快了些腳步。

第100章 輕易上當

秦冬陽媽剛把跳舞服給換上,驚見兒子眼直直地衝進家來,嚇了一跳,“哎喲,你怎麼回來了?”

秦冬陽沒有聽見似的,兩步撲進自己臥室。

他媽連忙跟著,“兒子你怎麼了?這是跟誰打架了嗎?受欺負了?媽找你哥……”

“彆告訴我哥!”秦冬陽的理智已經回來了些,製止地道,“沒啥大事兒!就很同事吵了兩句,彆鬨大了!”

他媽聽見這話放下了心,“吵了兩句啊?上班乾活,同事之間意見不合是難免的,媽和你爸在單位裡也有不痛快的時候,都得自我調節。行,那不驚動你哥了,趁這機會早點兒回來歇歇也好,整天加班。媽去給你做好吃的……”

“媽!”秦冬陽挺疲倦地攔住他媽,“彆折騰了!您就讓我歇會兒,好好睡一覺。”

“啊!”他媽理解地道,“那也行。媽就不在家裡弄動靜了,還出去跳舞去,你好好睡。”

家裡很快安靜下來。

秦冬陽穿著在外麵跑了一天的臟衣服仰麵躺在床上,抄手抱住枕頭,使勁兒往心口處窩窩,很是心痛地想:合作不下去了!

也不應該再合作下去了。

毛坯房也安靜無比。

林巍被秦冬陽那種從未展露過的淩厲氣勢驚駭住了,在停車場裡緩了半天才醒悟到自己竟然遭到了那麼溫順的人那麼激烈的反擊,之前的氣反而找不見了,蔫頭耷腦地開了回去。

秦冬陽還能回家,他卻沒有其他選擇,情緒越不好的時候越不願意見人,隻有毛坯房能容身。

並非是被秦冬陽的衝動嚇唬住了,而是經了那麼明白無誤的憤怒提醒,林巍不得不承認自己並沒真正走出上段感情。

他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隻是以為,根本不禁推敲,丁點兒碰觸就生激惹。

剝離過往遠遠沒有想象中的容易,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了,對一個人的習慣和依賴不但會形成肌肉記憶,甚至還是思想記憶和意識記憶。

剛分手的那幾個月,林巍經常性地下班後直接驅車回沈浩澄的房子,直到滿兜翻不出小區的門禁卡來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住那裡。

也會在某個突然走神的瞬間時空錯亂地想:多久沒和浩澄看電影了?

需得打個激靈才能明白以後永遠不用一起看電影了!

愛了十多年的一個人啊,哪會那麼好戒?

十多年是他整個青春,是他從男生徹底長成男人的全部時光,曾經投了全部身心去愛,沒能留住的感情並不是甘願放棄掉的,能好戒嗎?

林巍甚至在某個午夜夢回的無邊孤寂裡異常破滅地想:這個終將失去一切的世界到底有什麼好眷戀的?

隻一念間,他就硬把自己薅出來了。

不接受自己軟弱,更不接受自己沉湎痛苦,他在三十多歲之後重新啟用少年倔強,去和空虛搏鬥。

如同鋼柱去和海水打架,誰也沒有真正的勝,隻是你纏著我我鏽著你。

總難快樂。

總是低落。

而且易燃易爆。

情緒差生物鐘紊亂,異常亢奮和極度疲憊無規律地交替出現……

直到最近才好了些,也許是秦冬陽住過來了,所有宣泄都找到了具體對象,也許是自集資案後沒怎麼解接觸到沈浩澄,少受刺激……

不管怎麼樣吧,這一段的安寧日子確實是他親手破壞掉的,秦冬陽沒有發錯脾氣,自己確實無理了些。

沒有人會料到當事人家屬突然發難,電光火石之間誰也考慮不了太多。

況且,秦冬陽絕對不是一個陰暗的人。

受委屈了。

屋子裡到處都是秦冬陽的痕跡。

林巍這晚沒有吃飯,可他不能不喝水,走到廚房那堆碼得小方陣似的礦泉水前呆了半天,林巍頭一次認真想有個秦冬陽待在自己身邊是件挺好的事。

不是想要愛的,但也可愛。

意亂情迷時一種可愛,神色認真時另一種可愛,乖乖巧巧時可愛,突發雷霆時……也他媽的很可愛啊!

林巍站在水堆跟前點一顆煙,抽了兩口之後,徐徐笑了。

脾氣耍得夠勁兒,地都能踩出坑,看你能橫多久。

秦冬陽多氣都不會不上班,明天離職今天也會去上,那是刻進骨頭裡的規矩感,一場齟齬破壞不掉。

可他上得不情不願,起得挺早動作極慢,磨磨蹭蹭地吃了一口早點,在他媽不夠深刻的勸導和他爸完全置身事外的漠然裡去了律所。

畢永吉堵著門給林巍致歉。

林巍應該沒進辦公室呢,站在門口神色漠然地聽,眼睛很隨意地掃掃走過來的秦冬陽。

秦冬陽拒絕接受一切外部信息,拉著小臉兒往裡走。

畢永吉喊他,“冬陽跟著受罪了啊!回頭我請一頓好的賠不是!”

秦冬陽覺得他賠不了,又不能當真遷怒,當沒聽見。

畢永吉有點兒詫異,“這是真生氣了?冬陽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啊?”

林巍笑了一下,“你這頓好像真得請了!”

“請肯定請!”畢永吉說,“我天天有工夫,你們哪天賞臉?”

林巍又瞟一下板著臉的秦冬陽,嘴裡回答,“得看一看!”

“看好了通知我啊!”畢永吉意思已到,打算走了,“林律厲害,好性子人兒都讓你帶出威嚴來了!”

張依卓還不了解情況,低聲問秦冬陽,“什麼事兒啊秦哥?”

秦冬陽不好給他臉色看,悶悶地說,“沒事兒!”

張依卓聞言又看看走進來的林巍,沒敢再問,趕緊去泡咖啡。

辦公室裡沒外人了,林巍主動開口,“氣完沒有?”

秦冬陽裝沒聽見。

林巍歎了口氣,“你接著氣!就是彆學小媳婦回娘家那套,我能去接你嗎?”

“不用接。”秦冬陽終於開口,“不打擾您了!”

林巍似笑非笑地道,“說得夠輕巧的,我會不會同意?”

“什麼意思?”秦冬陽皺眉看他。

林巍也看著他,“意思是我昨晚忘吃飯了,睡得也不好,所以早上也起遲了,沒買早點,現在肚子剩兩層皮,能不能麻煩秦助幫我買兩個包子上來?”

秦冬陽立刻中計,抬腿就出了門。

林巍掐著時間,聽到電梯快到樓層的聲音之後大步流星地趕過去,擠在秦冬陽的身邊進了轎箱。

“您……”秦冬陽仰臉看他。

“改主意了!”林巍麵無表情地說,“去店吃吧!你陪著我。”

秦冬陽拿這不講武德的人沒有辦法。

出了一樓,左右無人,林巍又開口說,“秦冬陽你好好的啊!昨天我是不對,你也沒多對,吵完了嗎摔門就走?過去得了,大老爺們,沒完沒了不像話!”

秦冬陽過不去,“林律……”

“放一放再討論!”林巍很武斷地阻止了他,“省得情緒影響理性。”

這話有些不好反駁,小助理成功地被上級律師拿捏住了。

可他終歸沒法開心,乾巴巴地坐在早餐店裡陪著林巍,一言不發。

林巍把豆漿碗推到他的麵前,“能量對情緒調節有積極作用。”

秦冬陽聽他的話聽習慣了,下意識喝,勺子貼上唇了又想起來,放下去,“我吃過早飯了!”

沾了一下豆漿,醇白液體襯著紅唇。

林巍突然生出一股燥意,他皺了皺眉頭,隨即按住了胃,神色跟著痛苦起來。

秦冬陽登時緊張,“您怎麼了?”

“有點兒絞痛。”林巍回答。

“胃嗎?”秦冬陽有點兒慌,“還是心臟?咱們上醫院吧!”

“胃!”林巍抬眼看著他的神色,端回豆漿碗去,“吃點兒熱的就好了。”

秦冬陽不太相信食物能有那麼大的效用,一直擔憂地看,等到林巍吃完東西結賬出門還不放心的問,“好點兒嗎?真不用去看看?”

林巍站定了說,“我是不太舒服,想回家休息休息。”

“啊!”秦冬陽聞言立刻就說,“我送您回去。不舒服不能開車……完了再給您買點兒藥……”

林巍見他顯然已把昨天的事忘到腦袋後了,心裡歎息了下,又覺寬慰又想苦笑:實在太好騙了!

一進毛坯房秦冬陽就跑去燒水,而後看見林巍還在門口站著又來拽他,“去躺著吧!我下樓去買藥,您怎麼疼法?我好跟售貨員說……”

林巍伸手把他抱住,緩緩壓進懷抱裡去,“秦冬陽,我沒睡好!”

秦冬陽愣了一下,“唔,那睡一睡……”

“陪著我!”林巍在他頭頂上說。

秦冬陽往外掙掙身體,抬起頭去看他,“您還疼不疼?”

“一點點。”林巍淺淺地笑,“睡一會兒應該能好。”

秦冬陽努力分辨這人在說真話還是撒謊,可他分辨不出,終舍不得硬推開個病號,嘴角撇了下去,“可我有點兒……”

“我給你道歉!”林巍已經勾下頭來,輕輕含住了秦冬陽的雙唇,不再給他說話的機會,自己卻又重複了遍,“林哥給你道歉,冬陽陪陪我。”

秦冬陽硬了整宿的心腸在這兩句話裡軟了下來,如同命門被掐住的小狗兒,讓人抄手一摟就端進了臥室。

此刻還該不該合作已經不再重要,他已溺進自己對林巍洶湧似海的愛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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