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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男神年少時 逆水舟 85576 字 3個月前

第021章 郭建陽在大年二十九那天被帶走調查。

“哎?小倩?你回來過年啦!”

隨著宋春梅的一聲輕呼, 陸寧抬頭循聲看去,卻見是一個年輕時髦的姑娘,畫著淡妝, 肌膚勝雪, 明目皓齒, 身形高挑, 穿一件深咖色呢大衣, 海藻般的長卷發披在肩頭,是讓人眼前一亮的明豔美麗。

她朝宋春梅露出一個熱情洋溢的笑,聲音清脆爽朗:“宋姨, 好久不見了,去買衣服了?我買了點年貨給家裡送回來,團裡過年要去慰問演出,今年又不能在家過年了。”說著笑盈盈的目光落在陸寧臉上, 咦了一聲, “這是您兒子嗎?來了得有小半年吧?我還沒見過呢。”

陸寧沒見過這姑娘, 不過也猜到了身份,十有八\\九就是葉軍那位美女姐姐葉倩。

宋春梅道:“是啊, 我兒子陸寧。”又對陸寧介紹, “這是葉倩, 大軍姐姐, 你跟他們一樣叫倩倩姐就行。”

陸寧對從善如流喚人:“倩倩姐。”

葉倩走下來, 站在兩人跟前,大大方方打量他一番:“喲,小陸長得真是俊。”

陸寧朝她笑了笑。

兒子被誇, 宋春梅自是開心, 不過嘴上卻很謙虛:“男孩子俊不俊的有什麼重要。”說著話鋒一轉, “哎呦,你們歌舞團怎麼這麼忙啊?這都幾年沒在家裡團年了?”

葉倩攤攤手:“乾了這行也沒辦法。”

她話音剛落,便聽上方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什麼沒辦法?我看你是怕在家過年,被葉叔葉嬸催婚。馬上就二十五了,再拖兩年該嫁不出去了!”

葉倩回頭,對上慢悠悠走下來的英俊男孩,啐了一口,笑著大聲道:“我有什麼好怕的?你倩倩姐這不是在等你長大麼?等你到了法定婚齡,我就拉你去領證。”

周家遇一口氣差點噎住,趕緊舉手投降:“倩倩姐,我錯了!請您高抬貴手,放過祖國的幼苗。”

“看你還敢不敢編排我!”葉倩道。

“不敢不敢了!”

葉倩又問:“臭小子,去哪裡?先送我一程去公車站。”

周家遇一副怕了他的樣子:“行,女王大人。”

葉倩笑眯眯對宋春梅和陸寧揮揮手:“宋姨小陸,我走了,提前祝你們新年快樂。”

“你也是。”宋春梅說完,又想起什麼似的對周家遇道,“對了家遇,我給寧寧買過年的新衣服時,順道給你也買了一件,回頭我讓寧寧拿給你。”

周家遇也沒客氣,笑說:“謝謝宋姨,您就是我親媽。”

宋春梅被逗得花枝亂顫。

周家遇又看向陸寧,道:“陸寧也是我親弟弟。”

葉倩抬起她那穿著小羊皮鞋的腳,毫不客氣地踹他一下:“我看你是越來越油嘴滑舌了!”

周家遇再做投降狀:“女王大人饒命!”

兩人打打鬨鬨下了樓,陸寧的心情卻沒辦法像他們那樣輕鬆,因為腦子裡還想著剛剛那輛黑色大奔。

回到家裡,他坐在桌前,將窗戶打開。

黑色大奔還在,一個夾著皮包的男人走到車邊,正要開門上車,恰好與推著二八車的周家遇和葉倩撞上。

鐘從山道:“喲,這不是倩倩和家遇麼?”

他話是對兩人說,眼睛卻是直勾勾盯著葉倩。

鐘從山離開機械廠六七年,幾乎沒再回來過,但當初在這筒子樓裡生活了好幾年,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鄰居,他自然還記得兩人。何況鐘從山從前追求過葉倩,那時葉倩才十七八歲,雖然鐘從山上過大學,也算一表人才,但兩人年齡相差了七八歲,彆說是葉倩自己,就是葉父葉母也不會同意。

離開機械廠發跡了的鐘從山早不缺女人,也早將筒子樓那個漂亮姑娘拋擲腦後,這會兒時隔幾年再見到人,驚覺葉倩比從前更加美麗動人,頓時又心猿意馬起來。

葉倩從前不喜歡這人,現在自然對他也無甚好感,但她是個熱情大方的姑娘,麵子上還是要過得去的,她笑道:“鐘老板?怎麼有空來我們廠了?”

“還以為倩倩你不記得我了呢?”鐘從山笑道,“機械廠也是我老家,前幾日聽說我師傅身子不好,這不快過年了,回來看看他麼?”

葉倩點點頭,顯然是不欲與他多說:“那鐘老板忙,我們就不打擾了。”

鐘從山卻不接她這茬話,轉而道:“對了,家遇是不是已經上大學了?幾年沒見,都長這麼高了!”

周家遇淡聲道:“沒上大學呢。”

鐘從山:“那現在是在哪裡發財嗎?”

周家遇輕笑:“發什麼財?就遊手好閒混日子。”

“是嗎?”鐘從山從腋下的皮包裡掏出兩張名片,一張先遞給他:“家遇從小就有本事,我公司正是缺人的時候,要是不嫌棄,可以來我公司做做看。”

又把另一張遞給葉倩:“倩倩,聽說你在市歌舞團,回頭你們有表演,我一定去看。”

周家遇目光落在手中的名片上,臨峰集團董事長鐘從山。

鐘從山還想說點什麼,不想手中的大哥大忽然響起,他放在耳邊接聽,聽到對麵傳來的聲音,眉頭一皺,一邊應了聲“行,我馬上過來”,一邊對周家遇和葉倩揮揮手,匆匆忙忙上了車。

關上車門後,他掛上電話,吩咐駕駛座的男人:“大龍,馬上去西郊。”說著,低聲罵了句臟話,“他媽的,記者怎麼會忽然去西郊廠裡采訪?”

大龍名叫李龍,是鐘從山表弟,板寸頭國字臉,模樣凶悍,一雙眼睛如鷹隼般銳利,一看就是經過專業訓練。

他應了一聲,啟動車子,透過車窗,看向外麵剛剛跨上單車的年輕男孩。直到大奔從二八單車旁駛過去,他才將目光收回,然後沉聲問:“哥,剛剛跟你說話那小子是什麼人?”

鐘從山道:“還能是什麼人,就機械廠子弟唄。”

“他乾什麼的?”

鐘從山搖頭;“說是沒上學了,遊手好閒,誰知道呢?反正從小就是個招貓逗狗的混孩子,你想說什麼?”

李龍道:“我看他個頭挺高的,得有一米八多吧,這在南方不多見呢。”

鐘從山道:“機械廠人雜,東南西北來的都有,剛那姑娘不也快一米七的高個麼?”

李龍道:“那晚在牆根留下的兩個腳印,一個四十一二碼,一個四十五碼。四十五碼的腳,正常來說,身高應該在一米八以上,在南方不算多。”

鐘從山失笑:“你什麼意思?看到個一米八多的就懷疑?這就是個跟我八竿子打不著的孩子,他去我廠裡乾什麼?”

李龍道:“我就是隨口一說。”

鐘從山擺擺手:“行吧,先去廠裡看看忽然來記者是怎麼回事。”

李龍點頭。

鐘從山心裡也為這事很上火,那日晚上,因為發現有人進了倉庫,他當即就將貨物全部轉移,然而因為沒抓到人,除了留下的那兩個腳印,也沒有任何其他線索,所以轉移了貨物,也並沒有讓他安心。

原本他想著,不管對方是什麼人,有什麼目的,但如果是衝著他這些生意的,勢必會來聯係他。可幾天下來,他沒收到任何消息。現下聽到工廠忽然去了記者,不免警鈴大作。

待他驅車趕到西郊工廠,隻見一個手中拿著本子,胸口掛著相機的男人,正隔著鐵門與裡麵的保衛激情論戰。

黑色大奔停在門口,保安趕緊將門打開,讓汽車進來。那男記者立馬要往裡衝,被兩個保安攔住。

男人大叫道:“我就是采訪一下你們工廠,你們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麼?”說著便去拍大奔車窗,“鐘總?是不是鐘總?”

鐘從山搖下車窗,不動聲色道:“采訪是要預約的,你要采訪什麼?”

“我是雲江晚報的記者劉進,”男人拿出記者證給他看了眼,“我打電話給你們廠辦約了幾次,都不同意,隻能直接登門。我收到雲江機械廠員工的舉報,說廠長郭建陽用折舊報廢的名義,將國營廠的許多設備,賤賣給你的工廠。我就想問問有沒有這種事?”

鐘從山能混到今天,自然十分擅長察言觀色,他眯眼不動聲色打量了一番車外的男人,確定他說的是真話,而不是拐彎抹角有其他目的。

他沉吟片刻,道:“我要是不回答你的問題呢?”

劉進道:“那我隻能懷疑你是心虛了,並且會繼續來登門,直到你願意讓我進你們生產線,實地調查。”

在沒有網絡的年代,調查記者的本事堪稱偵探。而且記者也是國家工作人員,要打發這些人,沒有那麼簡單。

鐘從山也沒想這樣打發,因為他看得出劉進這種年輕人,正是正直熱血的時候,若是不讓他滿意,一定會繼續盯著自己。現在隻是幾台破機器的問題,萬一不小心讓他們發現其他東西,那可就是因小失大了。

他咧嘴一笑,拉開車門下車,道:“行,劉記者,你跟我來辦公室,你想調查采訪什麼,我會儘力配合。”

他領著劉進去了自己辦公室,又讓秘書倒了兩杯熱茶,笑容可掬道:“劉記者,實不相瞞,我這間工廠裡,確實有很多設備,是來自雲江機械廠。機械廠效益不好,很多機器已經用不上,郭廠長就賣給了我們這些私營老板。”

劉進正色道:“國營廠若是出售閒置機器,正常價格走公賬,那自然沒有問題。但我接到的線索是,你賄賂郭建陽,從他手中買的機器,是以報廢名義,遠遠低於正常價格。你們這是占國家便宜,當國家蛀蟲。”

鐘從山是八十年代的大學生,今天沒梳大背頭,看起來便有幾分文質彬彬。他給劉進雙手遞上一根煙。

劉進擺擺手拒絕:“謝謝,我不抽煙。”

鐘從山道:“小劉記者,你有所不知,我建這間工廠的時候,資金不足,這些年效益也一般,還得靠我手下其他產業補貼,但我自己是乾技術出身,不想就這麼放棄。為了節約成本,隻能在設備上想點辦法。其實從雲江機械廠弄來的機器也不多,我可以帶你去看看。你放心,我會主動向有關部門補繳款項和罰款的。”

劉進是剛從大學畢業沒多兩年的小年輕,一心想做出大新聞。鐘從山這兩年在雲江很有名氣,他接到舉報信,立馬想在這位年輕的企業家身上弄出點文章,一炮而紅。卻不料對方如此配合,這新聞價值瞬間變得乏善可陳。

他正要說話,隻聽鐘從山又道:“若不是我以前在機械廠乾過幾年,郭廠長也不會賣給我。”說到這裡,他又不經意補了一句,“話說回來,從機械廠出來單乾的也不止我一個。”

劉進先前一門心思想在鐘從山身上做文章,是因為對方身份受人關注。至於郭建陽,這些年國企改製,各類腐敗時有發生,幾台機器對於一個國企廠長來說,實在是難以掀起什麼大風浪,所以他就沒將主要目標對準郭建陽。

但鐘從文的這番話點醒了他,郭建陽能給鐘從山賤賣機器設備,也能給彆人,而除了賤賣國有財產,還不會有其他腐敗問題?

鐘從山見炮火成功轉移到建陽身上,佯裝不經意地乘勝追擊:“哎,我當年離開機械廠的時候,也沒想到不過幾年,效益就變得這麼差。聽說剛剛又下崗了一批人,因為名額的問題,鬨得很厲害。幸好我當年走得早,不然現在為了保住職位,恐怕得跟那些老同事一樣,提著禮去求廠長。”

他說的是輕描淡寫,劉進卻句句聽進心裡,他板著一張臉沉吟片刻,試探問:“郭廠長在你們廠,到底為人怎麼樣?”

鐘從山笑得有些神秘莫測:“這個我哪裡知道,我在機械廠也沒乾幾年,就是個老老實實的技術員,如今都離開六七年了。”

劉進點點頭:“那我能去車間拍一下你們從機械廠購買的機器碼?”

鐘從山道:“當然可以。”罷了又道,“如果劉記者要寫這個新聞,還請替我在報道裡給大眾道個歉。”

劉進到底年輕,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對方牽著走,還笑著點頭道:“鐘總能這麼爽快承認這件事,又讓我采訪拍照,我會客觀報道的。”

鐘從山:“謝謝。”

為了徹底將年輕記者的注意力從自己這邊轉移到郭建陽身上,待劉進離開後,鐘從山趕緊讓人弄了一些郭建陽貪汙的線索,悄悄寄給他。

劉進拿到這些東西,大喜過望,立馬報備領導,準備摩拳擦掌大乾一番。

*

過年前兩天,機械廠迎來了一些不屬於年味的熱鬨。

先是來了記者,然後是警察紀委。

郭建陽在大年二十九那天被帶走調查。

這個年成了郭家的年關。

不過對於筒子樓大部分員工和家屬來說,這個消息隻會讓他們幸災樂禍地多放幾掛新年鞭炮,其中自然也包括宋春梅兩口子。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

第022章 歡迎來到1993

除夕當天, 宋春梅和方誌剛一早就起來準備年飯。

陸寧不想大年三十還搞學習,但如今娛樂方式乏善可陳,除了看電視, 就是從周家遇那裡拿來幾盒磁帶, 實在是無聊得很。

他早上起來, 悄咪咪去了一趟周家門口, 但家中顯然沒人。之後, 回到家裡等過年,每當門口有人經過,就會不由自主抬頭看一眼。然而直到暮色將沉, 無論是黎奶奶還是周家遇,都沒從門口經過哪怕一次。

祖孫二人應該在醫院陪爺爺,恐怕是要在醫院除夕了。

陸寧從前也不愛過年,甚至還有些抗拒, 因為一到這種日子, 就更覺得自己想個無家可歸的可憐人。但今年, 因為有了家,自己可以堂堂正正當一個的孩子, 於是便覺得某個不能好好過年的孩子, 好像有點可憐——雖然這話要說給周家遇聽, 勢必會遭來他滿不在乎的白眼。

晚上七點多, 宋春梅掌勺的團圓飯上桌, 一家三口整整十二道菜,雞鴨魚肉樣樣不少。作為孩子,陸寧不僅吃得滿足, 還收到了一個大紅包。

黑白電視機裡春節晚會拉開帷幕, 無論是這筒子樓小小的房間裡, 還是電視裡熱鬨繁華的舞台,都象征著即將到來的1993年,必然欣欣向榮。

隻是陸寧的眼睛,還是時不時往窗外瞟,然而一頓年飯吃完,周家遇還是沒從窗前經過。

及至十點多,窗外才終於有了動靜。

已經昏昏欲睡的陸寧,幾乎是從沙發彈跳起來,跑到門後,將門打開,將腦袋伸到走廊,朝剛剛站在家門口準備的周家遇看去:“家遇哥!你回來了?”

周家遇轉過頭,笑著點頭:“新年快樂啊!”

“新年快樂!”

周家遇道:“待會兒放煙花嗎?一起去。”

“好啊。”

陸寧縮回腦袋,沙發上的宋春梅打著哈欠道:“家遇回來了,我去給他熱點飯菜,你去端給他。”

“行。”

宋春梅手腳很麻利,不過十來分鐘,就熱好滿滿兩大碗菜,又舀了一碗熱騰騰的米飯,讓陸寧送過去。

陸寧小心翼翼端著三個碗,來到周家門口,用腳踢了踢門:“家遇哥,我媽讓我來給你送夜宵。”

周家遇很快從裡麵將門打開,看他跟表演雜技似的,趕緊接過來兩個,見人杵在門口不動,不解地挑了下眉頭:“進來啊!”

陸寧試探道:“除夕串門是不是不太好?”

周家遇輕笑了聲:“弟弟來哥哥家,算什麼串門,趕緊進來。”

陸寧咧嘴一笑,跟著他進了門。

周家遇似乎是真餓了,往沙發一坐,拿起筷子就開始狼吞虎咽。

陸寧:“你沒吃年飯?”

周家遇道:“在醫院和我奶吃了醫院的年飯,賊難吃。”

陸寧:“你今晚不去醫院了吧?”

周家遇點頭:“我奶說我是孩子,在家守歲吉利。”

陸寧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問:“那你爺爺他怎麼樣了?”

周家遇似乎並不在意他這樣問,聳聳肩:“一直都那樣,這個冬天能過完就是萬幸。”說罷,鼓著被飯菜塞滿的腮幫子,抬頭看了他一眼,笑說,“你過年過得怎麼樣?”

“挺好的。”

周家遇笑著點點頭,又低下頭繼續乾飯,不到十分鐘就將三碗飯菜消滅得一乾二淨。他滿足地打了個飽嗝,摸摸肚皮,往沙發一靠,看了眼牆上的掛鐘,懶洋洋道:“你回去陪宋姨方叔,快十二點了我出來叫你,帶你去樓上放煙花。”

陸寧道:“反正都是看春晚,跟你一起看也是一樣的。”

周家遇彎起嘴角,斜眼看他,伸手摸了把他柔軟的頭發,嘴唇嚅囁了下,想像往常一樣玩笑兩句,但話到嘴邊,到底什麼都沒說,隻安安靜靜與他並肩坐著,去看電視裡熱鬨的小品。

也不知吃了一頓美味可口的夜宵,還是因為身邊有了個人在這原本顧忌的除夕夜陪伴自己,那種被旁人的熱鬨團圓所襯托出的冷清失落感,在這一刻悉數散去。

周家遇心想,自己這個弟弟確實是很好的。

時鐘指在十一點四十,樓上忽然傳來三胖的一聲狼嚎:“周家遇!上樓啦!”

原本已經看電視入迷的兩人,驀地一震。

周家遇拍拍陸寧:“走走走!”

他自己先起身,從牆根處搬起一箱煙火,又想到什麼似的,跑進臥室,陸寧目光不明所以地追隨著他,待他出門,卻見他換上了宋春梅送他的新衣服。

“咱倆現在看著是不是像親兄弟了?”周家遇朝他挑挑眉頭。

兩人這會兒穿著一模一樣的棉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相視一笑。

周家遇嘴角噙著笑意走過來,抄起地上的煙花箱,“走吧,趕緊上去。”

兩人匆匆出門,路過陸家時,陸寧飛快鑽進家裡,從書桌下將周家遇送的那箱煙花抱起來,對已經開始在沙發上釣魚的方家兩口子道:“媽叔,我去樓上放煙花了。”

宋春梅一個激靈驚醒:“去吧,當心點,彆燒著了。”

“知道!”

陸寧和周家遇兩人各自抱著一箱煙火,咚咚上樓,在二樓時,遇到領著一群小崽子的三胖,一群人蜂擁往上跑。

到了三樓,便是等候在樓梯口的大軍和幾個孩子。

二三十個大大小小的孩子,爭先恐後一路爬上五樓,穿過一道小門,便到了寬闊的樓頂。

這會兒離零點還有十來分鐘,小孩子們已經迫不及待,點燃手持小煙花追趕打鬨。三胖將幾盒大煙花擺在樓頂中央,朝鬨成一團的小崽們一聲大喝:“孩兒們,不要亂跑,都靠邊站,不然會被炸成毛猴子我可不管。”

三胖顯然在家屬院是個孩子王般的人物,他一發令,小雞崽子們便乖乖排隊站在一旁,等著煙花盛放。

過了片刻,不遠處響起零零星星煙花炮竹聲。三胖抬起手腕看了眼電子表,朝葉軍道:“就兩分鐘了,大軍快去點火。”

葉軍拿出打火機,走到擺放好的煙花前,彎身一口氣先點了三個,然後退到一旁。

引信滋滋。

五……四……三……二……一

砰!砰!砰!

煙花從盒子裡炸開,直衝雲霄,一朵朵五彩斑斕的煙花,在黑夜中綻放開來,將黑沉沉的天空點亮。

因為這煙花就在上方,簡直有種要落在頭頂錯覺。

小崽子們又興奮又害怕,尖叫著擠在一團。

陸寧昂頭看到上空綻放的煙花,也本能往後退。周家遇就站在他斜後方,他這一退,便是半個身子靠在對方身上。

周家遇順手伸手攬住他的肩膀將他抱住。

兩個人穿著同樣的衣服,在煙花映照下,這姿勢實在是親昵又曖昧。隻是兩人都沉浸象征跨年的絢爛煙花中,誰也沒意識這過度的親密。

周家遇忽然想到什麼似的,低頭湊在陸寧耳畔,在嘈雜中高聲道:“趕緊許個新年願望吧!”

耳邊傳來的溫熱氣息,將陸寧稍稍來回神,他轉過頭,對上的便是對方在煙花映照中的一張英俊麵孔。

對方眉眼含笑,眸中因為五彩煙花,而變得流光溢彩。

陸寧一顆原本就因為煙花而興奮的心,越發跳得厲害,是一種從未體會過的快樂和歡喜。

葉軍又點燃幾個煙花。

在花火升騰上天時,陸寧昂頭閉上眼睛,許下心願。

這時,三胖看到兩人靠在一起,笑嘻嘻湊過來,往周家遇另一邊肩膀一靠,伸手抱住他:“家遇哥哥,我也好怕怕!”

“滾蛋!”周家遇一腳將他踹開。

三胖跳起來抗議:“周家遇同誌,你這是公然偏心啊!”

周家遇將陸寧抱得更緊,昂頭道:“我就是偏心,怎麼啦!”

三胖張牙舞爪嗷嗷大叫,張開雙臂轉移目標,甩動一身肥肉,朝點完煙花的大軍撲過去:“大軍哥哥——”

還沒碰到人,便迎上葉軍冰冷的眼神,和半抬起的腿,以及低低的一個“滾”字。

三胖及時穩住身子,大怒道:“你們這些沒良心的!”

大盒的煙花玩得差不多,小崽子們散開,開始玩自己帶來的衝天炮和摔炮,你往我腳邊扔一個,我往你腳邊丟一個,追趕打鬨,不亦樂乎。

見幾個小孩子開始玩鬥雞遊戲,三胖也抬起他一隻腳,盤在大腿,以肥雞獨立狀,朝周家遇衝過來:“吃我一記!”

周家遇放開陸寧,抬腿應戰。

三胖雖然體型占優勢,但靈活度遠不及周家遇,很快便隻剩防守無法進攻,他也不戀戰,乾脆轉移目標,朝一旁看熱鬨的陸寧撞過來:“小寧寧,三胖哥來了!”

陸寧自認內心是個二十多歲的大男人,但這會兒也被這歡樂氣氛感染,變成一個真正的十七歲少年,抬起腿朝三胖跳過去

一旁的周家遇笑道:“當心三胖的人肉炸\\彈!”

三胖以為陸寧要用他那瘦身版跟自己正麵對剛,正暗自竊喜,準備用體重全麵壓製,哪知陸寧跳到他跟前,就在他準備撞上去時,對方忽然一個漂亮閃身,讓他撲了個空。而他因為用力太猛,這一撲不僅沒撲到人,還差點一個趔趄跟地板來個親密擁抱。

周家遇幸災樂禍大笑。

三胖站穩,轉身嘿了聲:“可以啊小寧寧,三胖哥小瞧了你,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他往前一衝,周家遇卻從旁邊橫插進來,葉軍也加入混戰。

跟總想對陸寧下手的三胖不一樣,葉軍明明戰鬥力很強,和周家遇也能平分秋色,但絕不朝陸寧下手,就算陸寧主動撞他,他也會很紳士的謙讓,跟他酷哥的形象很是不符。

幾個人打鬨了一會兒,累得滿身是汗,氣喘籲籲停下來。

遠處的煙花還在持續地綻放,延續著跨年夜的熱鬨。

三胖將樂不思蜀的小孩兒們趕回家睡覺,樓頂天台便隻剩四人。

周家遇最先爬上圍欄,其他三人緊隨其後並排而坐。

少言寡語的葉軍,望著遠處的煙花,感歎道:“1993年啦!”

他旁邊的三胖也學他老氣橫秋歎息一聲:“是啊,我三胖馬上就要二十歲啦!”

周家遇笑:“又一年了!”

陸寧也笑,這是他曾經聽說過的年代,也是他未曾經曆過的時代。

雖然此時的他,還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但想到周家遇在這個時代的傳奇故事,他對自己的未來也充滿了期待。

三胖晃動著腿,笑眯眯道:“你們都許了什麼新年願望?我先說了啊,希望我鄭光榮能發大財,早日娶個周慧敏一樣漂亮的媳婦兒。”

陸寧心說,你的願望會實現的,而且可能還不止一個漂亮媳婦兒。

葉軍嗤了聲:“你腦子裡也就這點東西。”

三胖用肘子撞撞他:“誰不愛錢財美人,你就不愛?”

“一般般。”

“那你說說,你許什麼願望?”

葉軍叼著根煙,麵容冷酷,但說出的話,卻頗有些令人動容:“我就希望我們兄弟幾個永遠像現在這樣,最好永不分開。”

陸寧想到幾十年後,幾個仍舊在一起的大佬,這願望似乎也不難實現。

三胖攬住葉軍的肩膀,笑嘻嘻道:“那我確實沒我們大軍哥有水平,家遇呢?你什麼願望?”

周家遇深呼吸一口冷空氣,好整以暇道:“我希望世界和平,國家富強,老百姓安居樂業!”

“我艸!”三胖乾笑一聲,對他豎起大拇指,“論覺悟還是我家遇哥高!小弟甘拜下風。”

陸寧忍不住悶聲輕笑。

三胖對周家遇翻了個白眼,越過他問陸寧:“小寧寧呢?”

陸寧想了想,道:“我就希望大家都能健康平安,夢想成真。”

說著瞥了眼周家遇。

也希望偶像在這輩子一帆風順。

周家遇聽不到他心裡的話,但卻仿佛有感應般,笑著轉頭,對上他的目光。

兩人在被煙花點亮的夜空下相視一笑。

一旁的三胖,雙手放在唇前做喇叭狀,朝夜空大聲道:“歡迎來到1993!”

作者有話要說:

先更兩章,晚上不八點還有一章。

第023章 一起考京大

大年初七, 新年的歡樂與喜悅還未褪去,筒子樓發生了一樁大事——周家遇爺爺病逝了。

周老爺子患病已久,去世是遲早的事, 趕在過完年才斷氣, 也算是不幸中的大性。筒子樓裡的人們說起這事, 都是一聲感歎:“終於走了, 老爺子自己解脫了, 家遇和他奶也算是熬出頭了。”

喪事是在廠裡辦的,筒子樓裡都是相識多年的鄰居,各家各戶紛紛主動幫忙, 老爺子的喪事辦得十分熱鬨體麵。

喪禮辦了三天,周家遇就披麻戴孝守了三天,三胖和大軍都陪著他。這會兒學校已經開學,陸寧早出晚歸, 除了給老爺子鞠了次躬, 連席都沒吃上一口, 路過時,好幾次見他在抽煙, 看起來並不是一個傷心欲絕的模樣, 也就稍稍放了心。

老爺子下葬, 筒子樓又恢複寧靜。

清靜許久的周家, 這晚上終於有了點煙火味, 是周家遇和他奶難得都在家。

周家遇手臂上還戴著孝,因為這幾日幾乎沒睡覺,剛吃完一碗麵, 時間又尚早, 不好馬上回房上床, 便窩在沙發沒個正形。

爺爺的死對他來說,不過是靴子落地,要說多難過談不上,隻是這兩年繃著的那根弦忽然斷掉,不免感覺悵然和些許的迷茫。

他正捂著眼睛暗自歎息著,黎鳳蘭端了杯剛泡好的淡茶遞到他麵前。

周家遇掀起眼皮子,接過茶杯,勾起一絲嘴角:“謝謝奶!”

黎鳳蘭在他旁邊坐下,轉頭環顧了看了眼住了十幾年的屋子,感歎道:“咱祖孫倆多久沒一起在家這樣好好坐著了?”

周家遇隨口回道;“少說也一年多了吧。”

他直起身子,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後,又拿過茶幾上的煙盒,抽出一根煙叼在唇上,剛要拿起打火機點燃,便聽黎鳳蘭道:“給你奶也來一支。”

周家遇低笑了聲,抽出一根煙送到對方嘴中。

黎鳳蘭嫻熟地叼著煙,讓孫子給自己點燃,然後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

她已經六十多歲,雙鬢斑白,臉上已爬滿象征歲月的皺紋,但歲月的磋磨,仍舊沒有抹平她身上的優雅貴氣。她生於民國時期,曾是資本家大小姐,上過大學,也隨兄長留過洋。後來,無產階級翻身做主人,資本家被打倒,她嫁給了炙手可熱的工人。周老爺子是個粗人,並不懂得溫柔體貼,但在最艱難的那十年,對方始終對她不離不棄,熬過了最苦的那段日子。

到了八十年代,生活終於慢慢好轉,誰能料到好日子沒過幾年,兒媳婦跟人跑了,兒子不管不顧去越南淘金,從此音訊全無,老爺子隨後重病,一個家就這麼七零八落。

人生就是這樣,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給你當頭一棒。

好在孫子還是懂事的。

老太太享受般抽了幾口煙,淡聲開口:“家裡就隻剩我們倆了。”

周家遇道:“放心吧奶,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黎鳳蘭瞥他一眼:“我已經這個歲數,好日子壞日子我都過過,對大富大貴早已沒興趣,現在就希望你能好好的,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家遇,你是聰明有本事的孩子,不該窩在這裡。”頓了頓,又淡聲道,“回去讀書吧,考上京大,我知道這是你的理想。”

周家遇愣了下,吊兒郎當地笑道:“什麼京大不京大,我就想賺錢,現在我又不缺賺錢門路,費那心思考大學做什麼。要不是你從小拿著鞭子逼我,我就跟我爹一樣,讀完初中就不錯了。”

他確實想賺錢,這一年來他一直在想,如果當初錢足夠多,能在爺爺病情還未惡化時,送他去京城去美國,會不會讓老人家多活幾年?

黎鳳蘭伸手在他頭上拍了一把,沒好氣道:“少跟我打馬虎眼兒。彆以為我不知道,你要真不愛讀書,在病房裡陪你爺爺時,作何沒事就刷數學題物理題?”

周家遇道:“我這不是無聊麼?”

“無聊就刷題?”

“嗯啊!”

黎鳳蘭白他一眼:“我知道你想什麼,不就是怕讀書耽誤掙錢麼?怕萬一我跟你爺爺一樣,哪天忽然生病,你拿不出去錢送我去京城去美國治療。”

被說中心思的周家遇沉默不語。

黎鳳蘭道:“我要真有那天,你就算有錢也彆讓我折騰,我一把年紀不想受那罪。”

周家遇嚅囁下唇,低聲道:“奶,我要真考上京大,家裡就隻有你一個人了。”

黎鳳蘭道:“男孩子長大了就得飛,飛得越高,你奶我就越高興。把你拴在我這個老人家身邊,我既看不起自己也看不起你。”

周家遇:“……”

黎鳳蘭斜他一眼,嗬嗬哂笑兩聲:“你跟我說實話,其實你是怕自己考不上丟人吧?”

周家遇摸摸耳朵:“那個……京大確實不是那麼好考。”

這回黎鳳蘭毫不客氣地揚起巴掌扇連連往他後腦勺扇:“你就這點出息!”

周家遇捂著頭嗷嗷叫道:“輕點輕點,打傻了就真考不上了。”

黎鳳蘭收回手,問:“答應回去上學了?”

周家遇嚅囁了下唇,低聲道:“就試試吧,我可不保證能考上京大。就咱子弟中學,恢複高考這十幾年,最好的也就是一個人大。”

黎鳳蘭:“能考上人大也行。”

周家遇:“那還是京大吧。”

黎鳳蘭撲哧一聲笑出聲,伸手溫柔地揉了把孫子的腦袋,臉上的皺紋像花兒一樣綻放開。

*

轉眼已經開學一個星期,過了正月十五元宵節,教室後麵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隻剩下五個月。

周一早自習,班主任孫玉龍風風火火走進教室,先是一陣猛龍咆哮,將教室裡幾個磨磨唧唧吃早餐的兔崽子大罵一通,然後又指著後麵黑板,一頓劈裡啪啦瘋狂輸出,最後吞吞唾沫,話鋒一轉:“今天我們班將迎來一個插班生。”

說罷,朝門口招招手,大聲道:“進來吧“”

教室裡幾十道好奇的目光,朝門口看去。隻見一道高大頎長的身影,不緊不慢走進來,往孫玉龍身旁一站,足足比這位老班高了一個頭。

孫玉龍笑眯眯開口:“來,周同學,給大家自我介紹一下。”

周家遇雙唇微啟,懶洋洋的聲音聽起來很敷衍:“大家好,我叫周家遇。”

班上一半學生是機械廠子弟,自然認得周家遇,剩下的南郊孩子,就算有不認識他這張臉的,也聽聞過這位仁兄的大名。

教室裡當即炸了鍋。

孫玉龍拿黑板刷敲敲講台:“都安靜點,周同學初來乍到,希望大家和他團結友愛,攜手備戰高考。”

班上的崽子們:“????”

誰特麼敢和廠區混世魔王不團結友愛?

自周家遇進門的那刻,陸寧一雙眼睛就睜得老大,一錯不錯地看著他。昨天下午兩人還在走廊打過照麵,這人也沒說他要回來上學,現在忽然出現在自己班上,不怪他驚訝。

何況,對方還穿著跟他身上一模一樣的那件新棉衣。

周家遇的複學,對孫玉龍來說,顯然是件喜事,他介紹完畢,朝教室後排指了指:“後麵有兩個空位,自己選一個。”

“謝謝孫老師。”

還挺禮貌。

周家遇提著個舊書包,沿著陸寧身邊這條走廊走下來,噙著笑意的黑眸對上他,朝他輕挑了下眉頭,路過他時,還公然伸手揉了把他的頭。

陸寧:“???”

孫玉龍見教室裡嘰嘰喳喳,出門前不忘怒吼一聲:“趕緊自習!”

這怒吼頗有成效,隻是在他離開不到兩分鐘,教室裡瞬間又炸了鍋。

周家遇複學對班上的機械廠子弟來說,可謂是大事,一幫男孩子爭先恐後湊過來跟他套近乎。

陸寧一轉頭,便見到隔著兩個位置,最後排的某位新同學,正在伸手接過男生遞來的煙。

陸.年級第一好學生.寧:“???”這校霸作風是怎麼回事?

周家遇抬頭,對上他的眼睛,朝他勾了下嘴角,將煙夾在耳朵,忽然高聲道:“都回自己坐位,不要影響彆人學習!”

陸寧好笑地搖搖頭,轉過身投入學習。

下課鈴聲很快響起,陸寧放下筆,又要回頭看周家遇,卻見對方拎著書包,從另一邊的走廊走上來,走到自己同桌田豐身旁,敲了敲他的桌子:“同學,換個位子。”

田豐抬頭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糾結的神色。

他和陸寧做了幾個月同桌,對方成績好,每次給他講解難題,都是用最淺顯易懂的方法,讓他收獲頗多,成績提高了一截。這幾個月是衝刺期,他實在是不想離開陸寧這個年級第一。

但麵前這可是周家遇,不說他的威名,就說他是陸寧哥這層關係,兩人今天還穿著一樣的衣服呢。

於情於理,他似乎都得換。

田豐轉頭看向陸寧,露出求救的小眼神。

陸寧也有點猶豫,他當然想和周家遇同桌,但田豐也是自己朋友,何況周家遇一來,就要霸占人家的位子,實屬有點欺負同學的嫌疑。

周家遇見這兩人麵麵相覷黏黏糊糊的模樣,眉頭一皺,嘖了聲:“換個座位而已,怎麼婆婆媽媽的?”

田豐終於還是鼓起勇氣,弱弱道:“那個……我想跟陸寧坐一起。”

周家遇不認識田豐,但也看得出這應該是個好學生,他想想,問:“你是為了方便請教我弟問題吧?”

田豐忙不迭用力點頭。

“行吧。”周家遇小聲嘀咕,轉頭看了眼對方後排的男同學,拿起桌上的作業本翻了翻,目測是個大學渣,便毫不客氣道,“你坐後麵去!”

這男生確實是個混日子的大學渣,對此安排毫無意見,嘿嘿笑道:“好嘞,遇哥。”

最終,在周家遇的安排下,田豐坐在了陸寧身後,周同學自己則占據了陸寧同桌的位置。

他坐下來,將書包塞進桌內,又劈裡啪啦將書本拿出來放在桌上。

陸寧湊到他身旁,低聲道:“你要複學,怎麼沒告訴我?”

周家遇歪頭對上他漂亮的黑眸,勾起嘴角,戲謔道:“哥來陪你備戰高考,是不是很開心?”

陸寧:“……我怎麼覺得你不像來讀書的?”

周家遇眯眼問:“那像什麼?”

“像來當校霸的。”

“校霸?什麼玩意兒?”

陸寧換了個詞:“就是校園老大。”

周家遇被他逗笑:“瞧不起我是不是?我跟你說,你哥我成績好著呢,回頭你這年級第一保不住,可彆跟我哭。”

陸寧嗤了聲:“你要有這本事,你就是我親哥。”

周家遇道:“我記著了。”

陸寧:“我等你。”

話雖如此,但他也知道不管周家遇看起來多不像個好學生,上一世京大高材生卻不是假的。

他身後的田豐,抬頭望著前麵穿著同樣衣服,腦袋快要靠在一起的兩人,默默感歎:原來陸寧和他這個便宜哥哥關係這麼好啊!

陸寧和周家遇確實關係好,兩人上課是同桌,中午晚上去食堂吃飯也是一起,第一天就已然是孟不離焦形影相隨的架勢。

田豐原本乾什麼都和陸寧一起,現在覺得自己插進人家兄弟中間,完全就是個多餘份子,堪稱電燈泡,於是拍拍屁股去找其他小夥伴了。

一天下來,陸寧算是看明白了,周家遇確實是來學習的。

他是典型的人不可貌相,彆看外貌是個痞子樣,學習起來卻是全身心投入,打雷都不能驚動他半分。

如果不是知道他休學一年多,高考又隻剩五個月,他毫不懷疑他考京大的本事。

到了晚上下自習,周家遇打發掉湊上來的崽子們,從車棚裡推出自己那輛二八大杠,朝等著他的陸寧揚揚下巴,道:“坐那裡?前麵還是後麵?”

陸寧嘴角抽了下,走上前指了指後。

“好嘞!”

坐上車子出了校門,陸寧想了想,道:“家遇哥,過兩天就是一模了,全市聯考,你覺得自己能考多少?”

周家遇笑道:“怕你第一保不住了?”

陸寧道:“我才不怕。”

周家遇:“那是擔心我考不好?”

陸寧想了想,問:“你是不是想考京大?”

周家遇愣了下:“你怎麼知道?”

陸寧道:“我猜的。你這麼厲害,肯定想考最好的。”

周家遇大笑:“你這話我愛聽”頓了下,又說,“沒錯,我是想考京大,誰不想?你不想麼?”

“我當然想。”

周家遇腳下用力一蹬手,大聲道:“那就一起考京大!”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八點繼續

第024章 你這個擋箭牌比較好用

新年之後, 機械廠的一樁大事,便是年前被帶走調查的廠長郭建陽,被免了職位, 雖然還未結案, 但進去吃牢飯應該是鐵板釘釘的事。

珠光寶氣的廠長夫人張寶玲變得灰頭土臉, 出行再沒有皇冠車, 還要承受各種白眼和奚落。廠長的好大兒郭誌偉, 在學校的日子自然也不好過。

他那兩個跟班,毫不留情棄他而去,被他欺負過的同學, 個個揚眉吐氣,雖然大部分孩子不會明目張膽踩他一腳,但幸災樂禍陰陽怪氣是一點不少。

陸寧沒去幸災樂禍,因為實在是沒將這人放在眼中。

這日下了第一節晚自習, 他剛走進廁所, 便見郭誌偉臉紅脖子粗地和他那兩個前跟班

在吵架。

“你們兩個忘恩負義的王八羔子!”

其中那瘦高個兒的男生嗤笑一聲, 道:“你又以為你是什麼東西?還以為自己是廠長公子呢?你他媽就是貪汙犯的兒子,你爹不知道會坐多久的牢呢!”

郭誌偉漲紅臉, 顯然在用力克製自己的情緒:“我爸貪汙也沒貪你們的, 你們借我的錢我就當喂狗了, 但我的表你們必須還給我!”

“表?這個麼?”瘦高個兒抬起手, 他腕子上赫然是一隻最新款的電子表, “這可是你自己給我的,哪有收回的道理!”

“我隻是借給你戴著玩,沒說給你。”

瘦高個兒轉頭問身旁的矮個子同伴:“你當時也在的, 他是不是給我的?”

矮個子笑道:“是啊!大偉, 做人得講誠信, 我可是親耳聽到你說把表送給大忠的。”

說罷,兩人齊齊笑起來。

郭誌偉忍無可忍,衝上去揪住那瘦高個兒的衣領子:“我草你媽!把表還給我!”

他一動手,那兩人當然也不會等著被打。小小的廁所,戰火瞬間點燃。

原本正在放水的幾個男生,膽子小的趕緊提上褲子跑出去,膽大的則退到一旁看熱鬨煽風點火。

郭誌偉是個大個子,身形頗為結實,加之常常打架,戰鬥力不容小覷,對方一個瘦一個矮,單打獨鬥肯定不是他對手,但二打一,顯然就占了優勢。

三人都是憋足了火氣,你一拳我一腳,嘴巴牙齒也沒閒著,拳拳到肉,口口滲血。即使是沒拿武器,各自臉上也很快見了紅。

就在三人打得不可開交時,一道怒吼傳來:“郭誌偉!你在乾什麼!”

是不知哪個學生,把教導主任王新河叫來了。

三人聽到這吼聲,趕緊鬆開了手。

王新河虛虛指了指幾人,最後對上郭誌偉,怒道:“郭誌偉!我看你就是個禍害同學的渣滓,跟我來辦公室!”

郭誌偉微微一愣,驚愕地看向這個從前總是對自己和顏悅色的教導主任。十幾歲的他,從未想到,人情冷暖世態炎涼能到這地步。

他抿抿唇,耷拉著腦袋,在一眾幸災樂禍的眼光中,跟著王新河走了。

那兩個打架的男生得意地擦了擦嘴角,待人出去後,高個子啐了一聲,獰笑道:“還橫呢!弄不死你!”

陸寧皺了皺眉,原本他沒打算多管閒事的,因為郭誌偉純屬活該。但他實在是更看不慣這種落井下石的小人。

在兩個男生準備出去時,他攔在兩人跟前,伸出手:“表拿來!”

高個兒眉頭一皺:“陸寧,這跟你沒關係吧?”

陸寧淡聲道:“拿來!”

高個兒冷笑一聲:“你以為你哥是周家遇了不起?”

陸寧道:“我哥是周家遇沒什麼了不起,你們這種落井下石的小人才是真的了不起。”

他這話一出,旁邊看熱鬨的同學,忍不住發出一陣哄笑。

兩人麵色一變,一時惱羞成怒。

矮個子道:“陸寧,周家遇可不在這裡,我們弄你一頓,看他回頭能把我們怎麼樣?”

陸寧輕描淡寫道:“那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這兩人大概是剛剛跟郭誌偉打了那場架,頭腦還在發熱中,被這話一激,對視一眼,然後齊齊朝他伸出手。

陸寧隻是稍稍退後一步,先是避開矮個子,再順勢攥住高個兒伸出的手腕,用力一擰。

“啊!”高個兒疼得大叫一聲,還沒反應過來,又是被一腳踹中膝窩,腿一軟叫喚著跪倒在地。

前後不過三秒。

矮個子撲空的手僵硬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同伴被反剪著壓在地上,除了疼得嗷嗷直叫喚,半點動彈不得。

陸寧掀起眼皮子問:“你也要試試嗎?”

矮個子忙收回手,連連搖頭,因為太過震撼,完全是一副呆若木雞狀。

與他一樣驚訝的,還有留在廁所的五六個吃瓜群眾。

這不是個天天隻知道讀書的小白臉麼?怎麼會這樣?

陸寧懶理周圍驚訝目光,將高個兒男生手腕上的電子表扒下來,嫌惡地把人丟開。

高個兒捂住自己不知有沒有受傷的手腕,癱在地上痛苦呻\\吟。

陸寧攥著手表,越過吃瓜群眾往外走。

剛走到門口,便見門邊幾個看熱鬨的人中,周家遇赫然在列。他抱臂靠在門邊,嘴角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待他走過來,低低笑了聲,伸手攬住他的肩膀,湊到他耳畔,用隻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道:“同學,就你這幾下,之前還用得上拿我當擋箭牌?”

陸寧轉頭看他,道:“你這個擋箭牌比較好用。”

周家遇被他逗笑:“行,愛用就繼續用,儘量彆自己動手。”

陸寧也笑:“放心,我不會客氣的。”

回到教室,鈴聲已經響過,學生們各自回到座位,郭誌偉耷拉著頭,走到角落收拾書包。

陸寧走過去,將手表放在他桌上,然後一言不發地回到自己位子。

郭誌偉目送陸寧回到座位,然後低頭怔怔望著桌上的手表。

他自認不是個孬種,剛剛打架沒哭,被王新河尖酸刻薄訓斥也沒哭,但此時卻忍不住默默流下淚來。

片刻後,他抹了把臉,將電子表戴在手上,拿起書包,走到陸寧桌邊,什麼也沒說,隻重重鞠了個躬,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陸寧恍然不覺一般,繼續低頭寫著試題。

郭誌偉沒再來上學,原本他就是靠家裡關係提前找好了學校,隻要等參加完高考,就能有不錯的大學上。但如今郭建陽落馬,關係自然不在,靠他自己用幾個月的時間考大學,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背上行囊,離開了機械廠,跟著親戚,去了南方打工。

*

開學半個月,迎來了全市統考的一模。

陸寧來這裡,已經經曆幾場考試,雖然次次都是第一,但先前是學校出題,自己能在全市什麼水平,其實還是沒太有底。

加上周家遇複學,他也想知道對方成績到底如何。

連考三天,他和周家遇不在同一考場,每次考完碰麵,問對方考得怎樣,這人都是一副“很簡單,你第一名肯定保不住了”的自信表情。

搞得陸寧不禁懷疑,這家夥不會真是天才吧?輟學一年半還能比自己厲害?

及至周六下午,終於考完。

鈴聲一響,大門一開,小崽子們便如猛虎出閘。幾天考試下來,陸寧累得夠嗆,心想今晚得好好放鬆一下。

周家遇騎車帶著他,剛出門,就被一輛小破麵包車彆到路邊的灌木叢。

周家遇停下車,怒道:“死胖子,是不是找死?”

麵包車駕駛座裡探出一張笑眯眯的肉餅臉,不是三胖還能是誰?

“我親愛的遇哥和小寧寧,上學很辛苦吧?走,今晚咱們去吃大餐,慶祝遇哥複學!”

周家遇道:“砂場那邊弄得怎麼樣了?”

三胖道:“我這不是趁著你晚上沒自習,帶你去親自視察麼?快趕緊放了單車,我們先去市裡下館子,吃完就去砂場。”

上了小麵包車,陸寧笑道:“三胖哥,你都買車了?”

三胖笑嘻嘻道:“我們兄弟幾個合買的,這不是搞了支裝修隊麼,得四處跑活兒呢?有輛車方便。二手貨,幾千塊錢,先湊合著用用。”

副駕的葉軍冷冷道:“是啊,這車讓你泡妞肯定是不行的。”

三胖嘿了一聲:“我三胖泡妞還要用車麼?就我這人格魅力,不知道多少姑娘上趕著來,我現在單身,主要吧是我眼光太高,不是周慧敏那樣的,我都看不上。”

葉軍道:“你先把你這身膘退了再說吧!”

三胖嗬嗬反唇相譏:“我好歹還交過女朋友,就你這德性,一輩子得光棍兒!”

葉軍不以為意道:“我對女人又不感興趣,光棍兒就光棍兒唄!”

三胖啐了口:“我看你就是個變態。”又對後排的陸寧和周家遇道,“你倆可彆學他。”

周家遇點了根煙,靠在椅背吊兒郎當道:“放心吧,就我和陸寧這模樣,去了大學,不知多少大學女生喜歡。想想還有點發愁呢,到時候漂亮姑娘太多,我麼可怎麼挑啊!”

三胖道:“得了吧,你這樣的一看就是花花公子壞男人,大學女生可沒那沒傻。現在年輕姑娘喜歡小白臉,就小寧寧這樣的,他肯定是會很搶手的。”

周家遇聞言轉頭斜乜向陸寧,伸手摸了把他的臉:“這小白臉確實挺迷惑人的。”

陸寧木著臉將他的手拍開。

周家遇哈哈大笑。

一行人進了南城市內的高級館子吃了飯,便開車去了南郊大河那邊的一處新開的砂場。

三人弄了條采砂船,現在已經開工。砂場是新開放,河麵上如今已經足足有十幾條采砂船。

三胖指著一條正在忙碌的船,道:“要不是遇哥你英明,一早就讓去辦采砂證照,我們就該進不來了。我之前都不曉得河砂這麼好賣,單子還沒跑,客戶就直接找上門了。可惜我們船一天隻能采五百方。”

如今正是房地產剛剛開始發展的年代,新樓房如雨後春筍一般,在這座城市拔地而起,建材生意自然好做。陸寧看著哐哐作響的采砂船,好奇問:“現在河砂多少錢一方?”

三胖伸出五根指頭:“五塊!”

陸寧在心中算了下賬,笑著對周家遇道:“哥哥們挺能賺啊!”

光是一條采砂船就夠這哥仨倆一個月賺兩三萬了。

三胖嘿嘿笑道:“還不多虧了家遇有眼光,當初他說湊錢買砂船,我一聽十幾萬呢,都快肉疼死了,幸好最後還是聽了他的。”

周家遇道:“行,你們多盯著點,有事再找我。”

三胖道:“放心吧,你就專心念書,回頭我有兩個名牌大學的兄弟,多有麵子!”

交代了工人收工,四人準備離開,不想才走了沒多遠,便忽然聽到河灘邊有打鬥的聲音,確切的說,是有人在揍人。

幾人在月色下不約而同循聲看去,卻見是一個男人被幾個人圍著拳打腳踢。大約是打得太狠,被打的那人,哭喊聲頗有些撕心裂肺。

而陸寧的目光,很快落在站在一旁抽煙的平頭男身上。

雖然光線暗沉,但他還是隱約覺得這人有些眼熟。

葉軍低聲道:“彆看!彆管!”

周家遇皺眉小聲問:“什麼人?”

葉軍道:“那人叫李龍,是鐘從山的表弟,在這邊有兩條砂船。聽說當過兵,退役後因為傷人蹲過兩年局子。”頓了下,又補充一句,“我看到他身上帶槍的。”

陸寧想起來了,這人正是那日鐘從山大奔車裡的司機,原來不是普通司機。

那晚他和周家遇逃跑時,聽到的槍聲,恐怕就是葉軍口中他帶的那把槍。

周家遇沉吟片刻,低聲道:“那你們在這邊當心點,彆惹上他了。”

葉軍道:“我知道的。”

話音剛落,原本對著河水抽煙的李龍,忽然轉過身,朝他們看這邊看了眼後,邁步直接走過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幾位也是砂船老板吧?我叫李龍,認識一下!”他話是對著四人說,眼睛卻盯著周家遇。

三胖笑嗬嗬伸出他的胖手:“李老板你好,我叫三胖,以後都在這邊發財,還請多多關照。”

李龍扯了扯嘴角,敷衍地握了握他的手,低頭朝周家遇的腳看了眼,又抬頭對上他的眼睛:“這位小兄弟呢?”

“周家遇。”

李龍勾了下嘴角:“周家遇?名字挺耳熟。好像沒在砂場見過你?”

三胖插話道:“家遇上學呢,很少過來。”

“上學?”

三胖道:“是啊,高三了,學習特好,要考京大的。”

李龍:“……”

周家遇彎唇一笑:“實在考不上京大,人大也行。”

李龍皺了眉頭,剛剛那對人興味盎然的表情,明顯淡下來,敷衍道:“行,以後都在砂場,大家互相關照。”

作者有話要說:

十點鐘還有一章。

童鞋們,去收藏一下我的作者專欄好嗎?

第025章 我們這樣看著有點變態

陸寧本來想和周家遇探討一下李龍的事, 但見他並沒放在心上,想著對方說好的,就當那天的事從未發生過, 於是也就把自己一肚子話暫且吞了下去。

高考隻剩五個月, 什麼都比不上專心備考重要, 他相信以現在的手段, 那晚的事還不至於查到自己和周家遇身上來。

*

一模的試卷是學校之間交換改卷, 在沒有電腦的時代,閱卷結束成績統計出來,已經是一個星期後。

周日上午的數學課, 孫玉龍抱著數學卷和新出爐的成績單,春風滿麵地來了教室。

“各位同學請安靜,。這次一模的成績已經出來,我們班總體還算不錯。班上第一名, 排名成功進入全市前十, 這是建校以來第一次。不過這隻是模擬考試, 不是高考,考得好的同學不用驕傲, 不好的同學也不用氣餒, 還有四個多月, 一切都來得及。”

他說這話時, 一雙笑眯眯的眼睛, 一直往陸寧和周家遇這邊看。但鑒於老孫同誌眼睛太小,此刻又眯著,實在很難讓人辨彆, 他看的到底是誰。

陸寧原本覺得第一肯定是自己, 但瞥了眼周家遇自信的表情, 心中又不由得有些犯嘀咕。

周家遇覺察他的目光,朝他挑挑眉頭,微微歪過頭,低聲道:“是不是怕第一名被我搶走了?”

陸寧:“……不可能吧?”

周家遇但笑不語。

陸寧身後正緊張等待成績的田豐,看到前麵兩個快要靠在一起的腦勺,也不知怎麼回事,他越來越覺得這兩兄弟看著怪怪的。

前麵的孫玉龍開始賣起關子:“我先發數學試卷,再宣布總成績。這次我們班數學有兩個滿分,分彆是陸寧和周家遇同學。”

教室響起一陣哇哦聲。

陸寧心裡則是一個咯噔,不是為自己的滿分,而是剛剛複學的周家遇竟然能考滿分?

他驚愕地轉頭,對上某人一臉得意的目光。

兩人一起上台領了試卷,回到座位,陸寧還專門看了眼對方的試卷,確確實實是滿分。

周家遇獎狀,在他耳邊小聲道:“真怕第一保不住了?”

陸寧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

如果這家夥真是第一,他其實也就放心了,畢竟隻剩下四個月,稍微差一點,都很難在這麼短時間追上來。

幾十份卷子發完,有人歡喜有人愁,孫玉龍當然是歡喜的那一個。他終於拿起厚厚一疊成績單,清了清嗓子:“下麵,我要宣布這次班上前三名。第一名,也是這次全市第八,陸寧同學,總分678。”

陸寧剛剛被周家遇的各種誤導,本以為對方是第一,沒想到忽然又變成自己,先是愣了下,然後便聽到旁邊低低的悶笑。

他轉頭無語地看向某人。

周家遇笑著低聲道:“你還真以為我能考第一啊?”

孫玉龍繼續道:“第二名是田豐同學,也考得很不錯,總分是632。”

周家遇朝陸寧身後的男生比了個大拇指。

而陸寧卻皺起了眉頭,因為這意味著周家遇連632都沒有。他們現在的總分是710,要上京大,至少也得680左右,或者說全市排名前三十。

在他思忖間,隻聽孫玉龍清了清嗓子:“第三名,周家遇同學,總分是620,作為一個休學一年多,剛剛複學的插班生,這個成績已經非常不錯。”說著皺了皺眉頭,道,“隻是偏科太嚴重了,得下狠功夫把英語和政治提上來啊!”

周家遇大聲道:“明白!老孫!”

教室裡一陣哄笑。

孫玉龍瞪了他一眼:“行了,把成績單傳下去吧,人手一份,自己看看自己的成績,查漏補缺,接下來四個月繼續努力。”

拿到成績單,陸寧隻掃了眼一眼自己的成績,便盯著周家遇名字後麵的分數,一個一個仔細看。

看到英語下麵的五十分,差點兩眼一黑。

其實撇去英語和政治,對方其他學科的成績,確實出乎陸寧預料,和他幾乎不相上下,甚至物理還比他高上兩分。

他將成績單挪過兩張桌子的分界線,伸出食指點了點那個可憐巴巴的五十分,試探問:“你……英語是不是填錯答案了?”

周家遇攤攤手:“沒有啊,我英語就是這麼爛!”說著歎息一聲,“看來考京大是有點難啊!”

陸寧將信將疑,因為實在沒見過偏科這麼嚴重的學生。然而下一節的英語課,看到周家遇慘不忍睹的試卷,他確定對方不是胡說八道。

英語五十分,這特麼怎麼考京大啊?

陸寧簡直要心急如焚,偏偏身旁這人還滿不在乎:“那個……政治我是因為休學太久,從頭複習應該就沒事了。英語我確實一直沒怎麼好好學,可能得要年級第一給我輔導輔導,不然恐怕沒辦法和你一起考京大了!”

陸寧雖然對他的五十分英語頗感崩潰,但轉念一想,幸好是英語,若是換成數學物理甚至語文,就四個月時間,他縱然有名師的本事,也不能保證讓他從五十提到八十分以上。

他點點頭:“行,你這成績要迅速提高,不能跟著老師的複習進度了。待會兒放學去市內的新華書店,我幫你挑合適的輔導書,回頭再給你製定個學習計劃,隻要你按計劃學習,提高三四十分沒問題。”

“真的?!”這回輪到周家遇驚訝了,從前他班上那英語老師水平極差,他也就懶得學,現在回到學校準備高考,才驚覺自己英語已經退化到初中水平。還想著咬咬牙背單詞和語法,爭取提高二十分,到時其他學科儘量少丟分,應該也還有去最高學府的機會。

想是這樣想,其實心裡是一點底都沒有,完全打算憑運氣。

他說讓陸寧幫他輔導,意思就是不會的問題問他,現下聽到對方一本正經說可以幫自己提高三四十分,他頓時覺得人生充滿了新希望,隻恨不得當眾將人抱著啃一口。

中午放了學,兩人從學校出來,直奔南城新華書店。

因為隔得遠,又下了點下雨,周家遇便放棄他那輛二八單車,帶著陸寧去坐公交。

周末中午人不少,兩人上車時,隻剩最後排中間一個位子。

周家遇很紳士地道:“你坐吧。”

陸寧也學孔融讓梨謙讓道:“你坐。”

周家遇看他一眼,竟是沒客氣地上前大喇喇坐下。

陸寧:“……”我其實也就是客氣一下。

周家遇坐定,朝站在前麵的人勾勾手指,用口型道:“過來!”

陸寧在車子的晃動中,不明所以地走過去。

剛走到他跟前,周家遇忽然伸出雙臂,抱住他的腰一拉,將他人拉在自己腿上坐定。

陸寧沒料到他來這出,下意識要站起來,卻被對方緊緊抱住:“彆動,就一個位子,我還能讓你站著?”

陸寧很是無語,自己一個大男人坐在人身上,實在是不怎麼好看,而且還就在正中央。

他低聲道:“兩個大男人,像什麼樣子?我還是站著吧!”

“不行!”

“那你站我坐。”

“你坐著抱我也行。”

陸寧:“……”想得美。

他明顯感覺到旁邊阿姨正在奇怪地朝兩人看。

周家遇卻是渾然不覺,忽然湊上來,在他脖頸後聞了聞,低聲道:“好香,你用什麼洗頭?”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脖頸後裸露的皮膚上,讓陸寧忍不住有些戰栗,他木著臉道:“我媽買的蜂花洗發膏。”

“是嗎?”周家遇似乎真覺得好聞,又抵在他脖頸後重重吸了兩口。

旁邊兩個阿姨,看著兩人的目光,愈發奇怪。

陸寧壓低聲音道:“我們這樣看著有點變態!”

周家遇嗤笑出聲,轉頭對上阿姨的目光:“阿姨,我們看著很奇怪嗎?”

他長著一副吊兒郎當的痞子樣,阿姨連連搖頭:“不奇怪不奇怪!”

周家遇道:“聽見沒?”

這時,車子恰好到了下一站,有人下車,陸寧趕緊掙開他起身,拋開讓座的優良品德,眼明手快搶了那唯一一個空位。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後天要上簽字收益榜,明天就不更新了。

後天晚上十點多更一萬字(握拳)。

第026章 你要真想要這女的,我有辦法

去新華書店買好了輔導書, 時日還尚早。高三學習再如何緊張,也得偶爾放鬆一下。

陸寧和周家遇畢竟都是年輕男孩子,一合計, 便去遊戲廳打了一下午遊戲。

昏頭昏腦從遊戲廳出來, 已是暮色四合, 原本是要直接回家, 路過新開的大劇院時, 陸寧瞥見燈牌下的宣傳海報,咦了一聲:“這個葉倩是不是就是大軍的姐姐?”

周家遇順著他的手,朝海報上看去, 那是今晚上演的一場舞劇,主演一欄,第一個名字正是葉倩,他點點頭:“這是市舞蹈團的演出, 那就是倩倩姐了, 走, ”他攬住陸寧的肩膀,“倩倩姐難得當上主演, 我們買票去支持她。”

彆說是現在這個物質文化不發達的年代, 就是二三十年後, 會掏錢為非知名演員的歌舞劇買單的觀眾也不多, 如今這些演出大都是靠單位包場。

今晚劇院上座率不錯, 看起來是有幾家單位包場。

兩人隻買到靠邊的票,找到位子坐下後,陸寧隨意掃了眼觀眾席, 目光不經意落在最前排一道身影, 隻是還沒看清楚, 燈便滅了,音樂響起。

他收回目光,看向舞台,開始專心欣賞舞蹈藝術。

今晚這場舞劇是《昭君出塞》,葉倩演的便是王昭君。

他隻見過一次葉倩,印象中是個時髦美豔的姑娘,但那日見過的葉倩,顯然不及今晚舞台上的十分之一。

那曼妙身段,靈動舞姿,將美人昭君的風華,演得惟妙惟肖,讓人忍不住擊節叫好。

一場舞劇整整一個小時,陸寧看得有滋有味,隻是看到一半時,忽然聽到耳畔邊傳來沉沉的呼吸聲,轉頭一看,卻見是周家遇歪頭閉眼,也不知睡著了多久,簡直是睡出了一副鼾是鼾屁是屁的架勢。

陸寧無語地抽了抽嘴角,也懶得叫醒他。

及至舞劇結束謝幕,這家夥像是掐了表一樣準時醒過來,揉著惺忪的臉道:“完了?”

陸寧點頭,斜乜著看他:“你都沒看,純屬浪費。”

周家遇搓了搓臉:“人來了就是支持。”說著起身,“走,去後台跟倩倩姐打個招呼再回去。”

兩人逆流而行,鑽進了後台休息室。

演員們正在卸妝,周家遇趴在門邊,朝坐在鏡子前的葉倩叫道:“倩倩姐!”

葉倩聞言轉頭,看到是他,展眉一笑:“咦?家遇,你怎麼在這裡?”

周家遇道:“看你演出呢!”

葉倩招招手:“進來吧!”

周家遇領著陸寧走進去。

葉倩這這會兒才看到陸寧,笑道:“陸寧也在啊!”

陸寧笑眯眯道:“倩倩姐,你剛才的表演好厲害!”

他的誇讚讓葉倩開懷大笑:“謝謝!”說著又朝周家遇點點下巴,“看人家陸寧嘴多甜,不過我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你肯定睡著了。”

周家遇嘿嘿笑道:“心意到了不就好了。”

這時,旁邊兩個姑娘好奇湊過來,朝周家遇和陸寧看了看,捂著嘴笑道:“葉倩,這兩個帥哥是誰啊?”

周家遇大聲道:“我是倩倩姐男朋友。”

陸寧:“……”

葉倩啐了一口:“聽他胡說,都是我弟。”

周家遇大笑:“你這麼大年紀還沒嫁出去,我這不是給你漲點麵子麼?”

旁邊那姑娘聽到這話,脆生生道:“弟弟,那你可是誤會了,追求你倩倩姐的男人可多了,她就是眼光太高。”姑娘說完,眼眸一飛,“看,這不就來了?”

隻見一個保安手捧一束花玫瑰花走過來:“葉小姐,這是觀眾給您送的花。”

葉倩道了聲謝謝,接過花束,拿出裡麵的卡片看了眼,一臉嫌惡地撇撇嘴:“有完沒完?”

周家遇好奇問:“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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