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師兄破天荒地來探望他,似是為了師門的顏麵。即便今日鬨到這種田地,他二人仍要勉強維持酒邊說劍,歌舞升平的兄友弟恭。
畢竟師尊心懷廣闊,定然不喜看到他唯二的兩個入室弟子水火不容。
師兄放低姿態朝他示好,就算虛情假意表麵功夫,他也得強裝笑臉,熱情回應……
……嗯?
秦時怎麼還在這裡?
方才薛鬆雨離開,他不是也該一同離去?
師尊給自己上藥時,他就在旁邊一直看著?
感受到陸續的目光,眼瞼半垂,若有所思的秦時也把眼光移到他臉上。
四目相對,雙方都無話可說。
輕風吹過,熏爐中流出的淡白煙氣在房中彌散,給樸素的竹屋繚繞上幾分淡薄縹緲的仙氣。屋外飛鳥不知是不是在爭吵,嘰嘰喳喳鳴叫不休,一聲比一聲煩鬨。
二人平靜對視了片刻,似乎無聲地達成一種默契,將今日的一切按下不提,裝作無事發生。
***
日沉西峰,晚霞明,暮雲重。
陸續從床榻上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肩胛關節發出幾聲輕微脆響,身體還有些疲憊,傷痛已經完全消失。
師尊和師兄離開後,陸續小睡一覺,睜眼已是傍晚。
屋內的血氣早已散去,桌上放著還未拆開的王記糕點。
他隨手打開食盒吃了兩個,忽然靈機一動,又將剩下的用紙袋重新封好。單看包裝,倒是看不出被人拆過。
今日他和秦時幾乎撕破臉,但秦時又來送藥示好,以維持這岌岌可危的同門之誼,在師尊麵前上演一場虛情假意的兄友弟恭。
他也有此意,禮尚往來,也該回點什麼。
乾元鎮知名特產,王記糕點,價廉物美,送禮佳品。
拿著一盒未拆的,和一盒吃剩下又重新封好的,陸續哼著小曲出了門。
暮光下的塵風殿浮光閃耀,貴氣逼人卻又不覺浮華,或許因為主人的緣故,即便雕梁繡柱奢華無比,也自有一股莊重肅穆。
陸續將糕點切成小塊,擺上銀叉,置於案前。
高遠出塵的仙君不沾俗食,對二徒弟送的東西卻是來者不拒。
隻是吃東西的習慣有些奇怪。
清瘦如竹的身姿端坐在椅子上,紋風不動。
陸續最初以為師尊不打算吃,又礙於禮節不好直言,隻無聲地視而不見。可每當自己拿起一塊,師尊又眼含笑意看著他手中的食物。
清雅俊豔的笑容露著幾分調笑,看得他有些微妙的不自在。
幾次之後,他才明白對方的未言之意。
他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未到家——位高權重之人,哪會自己動手?都是飯來張口,等著他送到嘴邊。
“今日和秦時鬥劍,你實在太過莽撞,往後萬不可如此。不過我已告誡過他,以後絕不會再尋你麻煩。”
絕塵道君溫柔拂過愛徒手腕上的脈門:“過段時間,你結了金丹,就可使用為師的法寶,那時元嬰修士也傷不了你。”
陸續口中稱謝,內心喜憂參半。
他對自己的情況極有自知之明,空有師尊贈予的一大堆法寶,卻因修為低下,無法使用。
作為乾天宗後台最硬的二世祖,廢都廢得特立獨行。
師尊對他的好,他銘記於心,卻因無以為報,很難心安理得地接受。
“過兩日,為師要在乾元殿講道,你……”
“弟子一定早到。”
“為師是想說,若是你不想露於人前,大可不去。”絕塵道君輕笑,“我開壇講道,教導彆人自然不會儘心,那些大宗課業,不去也罷。”
修士們私下對陸續的冷嘲熱諷,絕塵道君不是不知。可即便是他,也無法堵住嫉妒怨恨背後的悠悠眾口。
陸續自來到乾天宗,大多時間隻在陵源峰內。他站在風口浪尖,不愛,也不想到處拋頭露麵。
陸續含含糊糊嗯了一聲,沒明確表示自己到底去還是不去。
“阿續,你若想說什麼,直言便是。”絕塵道君在愛徒麵前從來不擺架子,有時更是言辭放蕩,語態近似撩撥,“你我之間不分彼此,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陸續微蹙著眉,心中萬分疑惑,卻還是不敢問出口。
初見之時,他一直認為絕塵道君天性溫和,君子氣度,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的和善。
相處久了,見到的事情多了,才逐漸發覺師尊真如傳言所說,對自己不僅是“溺愛”,更是“偏愛”。
他心中偶爾會浮現出一個疑惑:這種有彆於旁人的極度偏愛究竟從何而起?
莫非真如傳言所說,“他其實是絕塵道君流落在凡間的骨血”
……自己難道真是師尊的晚來子?
作者有話要說:誤會小劇場
1.
陸續:知道師尊生氣,卻不知師尊為何生氣。
師尊:那叫吃醋。
陸續:秦時是個思想古板的老古董,封建餘孽。
秦時:那是擔心!
2.
師尊&師兄:你和薛鬆雨什麼關係。
陸續一臉懵:什麼什麼關係???
師尊:雖然知道,心中還是不爽。
3.
陸續:師尊上藥的手法好奇怪。一定是我想多了。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認錯念經。
師尊:對著一個不開竅的榆木疙瘩就很生氣。
4.
陸續:師尊無緣無故對我這麼好,心頭有點慌。
陸續:我穿了一本書,雖然是個原作裡名字都沒提的路人甲,但這個路人甲似乎有隱藏設定。
是絕塵道君的不能曝光的老來子???
師尊:我連戀愛都沒談過,哪來的私生子?!
還有!我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