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續嘴唇幾動,緘默良久,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靜靜看了身下人片刻,隨後揚起嘴角,搖頭道:“我不會後悔。”
聞風救過他的命,對他千般縱容萬般寵溺。
他們繾綣相擁之時,聞風讓他一遍又一遍的發誓,此生永遠不會離開。
聞風自己,也許下同樣深重的誓言。
他明白,聞風說的句句屬實,他的心屬於自己,絕無半句謊言。
“我叫熙寧無論用什麼手段,必須將那人找出來。”殘忍的話音裹著情深蝕骨的濃烈愛意,“我一定會讓他死在我的手上。”
“隻是沒想到,熙寧還未將人找到,陽寧已經被屠。我那時終於知道是誰,可惜他已經死了。”
“我更沒料到,你竟然那麼憤怒,怒到完全失了理智。”
陸續不知該說些什麼,隻能淺淡一笑:“我……做事衝動,一旦氣血上頭,什麼都不管不顧。”
聞風也輕輕笑幾聲:“我知道。你心狠,出手毒辣。平日的乖巧恭順,都是裝出來的。”
陸續翹著嘴角搖頭:“對他們是裝相,對你不是。”
“那日你怒火攻心,連仇人是誰都不清楚,就提著劍要去找人報/仇,誰的勸也不聽。我迫於無奈,隻能將你打暈,抱回塵風殿。”
“本以為你睡了一覺,怒氣會消一點,誰料一睜眼又要衝出去找人報/仇。”
“你對他二人情深義重至此,讓我嫉妒的發瘋。於是我沒忍住,”聞風抱著人,驀然轉了一圈,將單薄瘦削的身形壓在身下,“吻了你,像這樣。”
熾熱的舌尖深入涼薄,縱情掠奪著讓人欲罷不能的美妙滋味。
直到將每一處溫涼都儘情嘗遍,才意猶未儘地暫時離去。
“我以為這樣,你就能明白我的心意。”
陸續深緩過一口氣,重新呼吸:“我以為,師尊舍不得打我,不得已才用這樣的方法讓我冷靜。”
“我怎麼會舍得傷你一點。”聞風無奈歎笑,“這麼些年,無論暗示還是明言,我不停朝你訴說情衷,可你總是不明白我的心。”
“你不但不明白,還將那人送你的東西隨身攜帶,我怒火難消。”
難怪從那之後,師尊一直心情不悅。
陸續知道他在生氣,卻不知為何生氣。
聞風並非對他態度冷淡,而是醋火燒心。
他腦子確實少根筋。
聞風又再次輕吻高挺鼻尖和涼薄嘴唇:“你心中滿是仇恨,心神難寧,強行修煉隻會讓你走火入魔。我也不會幫你,給他報/仇。”
他無奈冷歎一聲:“可我斷然想不到,禁止你修煉,你竟跟著淩承澤離開塵風殿,跑來炎天三層。”
“你可真是……”
溫聲雅言再次一歎,沒把那句膽大妄為的心疼責罵說出口。
陸續眼眸半垂:“師尊,抱歉。我無論如何也想查明真凶,替他們報仇。”
俊美鳳目深情看了他片刻:“現在查的如何?”
“我原本以為是無涯所為,但他說不知。現在沒有彆的線索。”
“血宗修士發過心魔咒,不能透露背後之人半點,”聞風輕輕揚嘴,“但並非毫無辦法。”
清豔雙眼微微睜大:“師尊?”
師尊不是不願幫他嗎?
清悅嗓音調笑:“我的阿續想做什麼,我還有不答應的?”
“有一種秘術,可以越過心魔誓直接搜魂,尋找他靈台中的記憶。”聞風傳經布道:“隻能對修為遠低於自己的對手使用。血宗的元嬰修為不高,這個條件可以滿足。搜魂後他必死,這個,更無所謂。”
陸續默默腹誹一句:說一個元嬰修士的修為遠遠低於自己,真不懂得謙虛。
他皺眉道:“但他已經被淩承澤殺了。”
“無妨。隻要有曾和他的心血相連的本命法寶,同樣可以施術。不過隻能施放一次,法寶就毀了。”
陸續才不關心一個天階法寶會不會損毀。即便那法寶是什麼無價之寶,還可傳世給彆的修士使用,也不是他的。
“事不宜遲,師尊,我們……”
“師尊?”
“聞風。”陸續輕輕推了推身上的人,“我們去找淩承澤問問,那人的法寶在哪。”
“阿續。”聞風戲謔一笑,意有所指,“你忍心,讓我現在這樣出去?”
滾燙的昂揚緊緊抵在身上,陸續一怔:“現在還是白日。”
他才剛休息了一天,身體還沒緩過來。
“白日宣/淫,不是正符合小魔頭的做派?”灼燙笑音染滿意亂情迷,“不行?你忍心我就這麼一直受罪?”
陸續靜默幾息,微微點點下頜。
得到了主人的應允,大器昂揚,長驅直入,在令人心馳神往的桃源仙境中橫衝直撞,縱情欺淩。
……
聞風這頭道貌岸然的牲口!
陸續第無數次升起欺師滅祖的心,甚至想把心中暗罵明目張膽地大聲罵出來。
不幸他喉嚨乾啞,累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待到第二日,清陽初升,他才咬牙切齒有氣無力踢了那頭牲口一腳,從幕天席地的竹院中起身。
“阿續,”衣冠禽獸厚顏無恥的理直氣壯,“你喜歡在房裡還是外麵?上麵還是下麵?”
陸續一張死人臉,冷眼看向對方:“滾。”
他若能得道,修成一方大能,第一件事,就是殺師證道!
怒氣衝衝走出芥子空間,腳步驟然一頓。
入目之處,焦黑一片,被大火焚燒過的土地還冒著絲絲熱氣,微風一吹,黑塵漫天。
陸續一臉懵,印象中,進入芥子之前,外麵不是一片杳無人跡的深山老林?
正疑惑,一抹金紅焰影霎時出現,陰沉的眉眼在看到他時忽然放晴,卻又在下一息,再次陰雲密布。
薄唇微揚:“承澤你來的正好,我正打算去找你。”
淩承澤恨恨看了一眼聞風,轉向陸續之時,又軟下幾分低眉順眼,無奈輕歎:“怎麼了?”
“那個血宗元嬰,他的本命法寶現在在哪兒,你知道嗎?”陸續對他低沉的情緒恍然不覺,帶著幾分激越,飛速將聞風可以通過法寶找出真凶的事說出。
淩承澤略有所思斜睨了聞風一眼:“從哪兒學的這樣的法咒?柳長寄家的?”
他從未聽聞過這樣的法咒。不知是不是柳長寄的家傳絕學。
聞風揚了揚嘴,不置可否。
耀武揚威的態度讓淩承澤又瞬間火起。
這麼多年,一直是他略勝對方一籌,何曾想過有朝一日,棋差一著,讓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如此趾高氣揚。
若非為了陸續,為了薛鬆雨,他絕不會告訴他。
忍住想同聞風即刻拔劍鬥法的怒火,他朝陸續道:“在我那兒。跟我回淩霄派。”
三人乘坐法寶金車,飛速抵達淩霄派。
淩承澤的親隨早已拿著法寶,等候多時。
血宗元嬰驅使妖獸的法寶乃一隻骨笛。
聞風並指為劍,手指在法寶上虛畫幾筆符咒,霎時之間,殷紅欲滴的血光大盛,在空中投影出一層光幕。
“這就是心魔咒的內容。”他朝光幕抬了抬下頜,“他不能將光幕上的東西透露給任何人。”
光幕存在的時間極其短暫,血光陡然消失,珍貴的天階法寶瞬間靈氣全無,變成一支破破爛爛的凡物,再無一點威能。
陸續僅來得及看上一眼,但光幕上的情形已深深印入腦中。
那是一個人。他長須長眉目光陰翳,臉頰瘦長顴骨突出,完完全全話本中,邪惡修士的模樣。
這個光看麵相,就知他性格定然陰狠毒辣的修士,便是給予血宗修士禦獸秘法,並讓他攻擊陽寧的人。
豔絕眉宇緊蹙:“這人是誰?”
“曲海道人。”二個聲音異口同聲,又爭先恐後朝陸續說明。
“上一輩的人。我出生之前他就已經是元嬰。”淩承澤口氣狂妄,鄙夷不屑,“然而當我突破元嬰時,他的修為沒多大長進。”
“後來沒多久,我的境界就遠超於他。”
陸續想知道的並非星炎魔君天賦有多高,悟道有多快,他隻想知道這個叫曲海的如今身在何處。
“他也曾是血宗一峰主。”聞風溫雅音調中同樣有幾分輕鄙,“可惜以他的資質,元嬰初階就已到頂,幾百年也無法再有突破。理所當然被後來的元嬰打敗,讓出了峰主和魔君的位置。”
淩承澤又搶話:“他失勢過後,應該在血宗掛了個名,躲在哪個深山老林裡不敢見人。我得到魔尊稱號之前,他的名字就已經漸漸不再被人提起。”
一個曾經聞名炎天,後來被世人漸忘的元嬰魔修。
“修士壽數雖綿長,並非無限。修為長時間停滯不前,同樣會慢慢變老直至死去。元嬰初階,若不中途意外隕落,約有千秋之壽。”
到了高階,可活萬年之久。有幸突破化神境界,便可抵達道途終點,參天悟道與天地同壽。
“修士一旦開始變老,即是油儘燈枯之相。”聞風道,“阿續,你看他此時垂垂老矣,沒多少日子可活。”
陸續漠然一問:“沒多久,是多久?”
淩承澤漠不經心:“即便靠丹藥苟延殘喘,隻最多百年。”
陸續捏緊了拳。百年?他現在就想讓這人死。
聞風輕柔拉開他的手指,兩隻手十指相扣:“走吧,我們去找他。”
三人急速去往血宗。剛走到山門,一眾修士拔刀持劍,神色緊張地堵在門口,如臨大敵。
“星炎,你又來做什麼?!”血宗宗主和幾位元嬰峰主,又氣又恨地盯著他。
前段時日星炎魔君帶著幾位下屬,強行殺入血宗,殺了許多金丹修士和一位元嬰。
血宗的人盛怒不已,可他們打不過星炎,對他又懼又怕,隻能咬牙咽下這口惡氣。
沒想到時隔月餘,這人又趾高氣揚再次跑到血宗門口。
“絕塵?!”血宗宗主見到和星炎在一起的絕塵道君,語氣更為驚懼:“你又跑到魔門地界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