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府邸燈火通明,暗衛不敢輕易近前,被儘數擋在外頭。
但擋得了一時擋不住一世,按照賀硯枝的提議,眾人收拾了物件趁著混亂連夜出城,借著趙孟詰的名義,眾人順利開城門逃出西州。
馬車裡沒有座位,隻鋪了軟墊在地板上。睡夢中賀硯枝緊蹙著眉頭,蕭鴻隱守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大約幾個時辰後,賀硯枝漸漸醒轉,入眼便是蕭鴻隱眼下淡淡的黑眼圈。
“醒了。”感覺到他的動靜,蕭鴻隱混沌的神思稍稍清醒,從桌案上倒了杯水遞到他唇邊。
賀硯枝渾身無力,懶得抬手便就著杯沿喝了幾口,轉而又倒了回去。
“你流血過多,先起來吃些東西,待會兒再睡。”
桌案上的點心因為放置太久變得又冷又硬,蕭鴻隱取了塊乾淨的帕子,把點心掰成小塊握在掌心暖熱後再喂給賀硯枝。
過於乾澀的口感讓賀硯枝咳嗽了起來,蕭鴻隱趕忙給他倒了杯水。
眾人匆匆啟程來不及備吃食,隊伍裡隻有些易儲存的乾糧點心,而西州城位置十分獨立,周圍幾乎沒有彆的城鎮,去往最近的東州也至少要半個月,也就是說眾人至少得吃半個月的冷食。
賀硯枝吃了幾口便不吃了,縮回毯子裡繼續昏睡。
馬車在無人的道路上顛簸行進,蕭鴻隱為了不讓賀硯枝被顛出毛病,讓他枕在了自己的腿上。
算了算時辰,此時應當是第二日的下午,而光線卻依舊昏暗。
蕭鴻隱靠著牆睡了會兒,馬車忽而被密集的敲打聲包圍,把他從淺眠中吵醒。
賀硯枝還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昏睡,蕭鴻隱掀開車簾的一角,外頭目力所及處皆被厚厚的雨簾遮蓋。
冷風裹挾著雨珠跳入窗口,賀硯枝蜷縮起身子,往蕭鴻隱這邊挪了挪。
“趙主事。”
趙吉騎馬頂著大雨經過馬車,正要給趙孟詰送披風,被蕭鴻隱喚住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公子稍等,這就為您送毯子來。”
“有勞。”
趙吉跑去了隊伍前列,蕭鴻隱等了會兒,另一名小廝便送了厚毯過來。
蕭鴻隱抖開後意外見其上有個大洞,眉頭微微一跳,默默又疊了回去鋪在賀硯枝身上。
車外的雨越下越大,不出片刻隊伍便難以行進,趙孟詰不得不命人尋到兩處洞穴,在裡頭暫避一晚。
洞穴一大一小,小的那個正好容下兩個人。
蕭鴻隱沒有叫醒賀硯枝,但他卻自己醒了過來,迷迷糊糊下車身子一歪差點兒踩空,蕭鴻隱及時握住了他的手,這才感覺到他手的冰涼。
一行人搬進洞穴,架火烤濕透的衣服,掏出乾糧烤熱後就著水填肚子。
賀硯枝一進洞穴便縮到角落裡和毯子難舍難分,蕭鴻隱探了探他的額頭,燙得嚇人。
蕭鴻隱把火堆往角落挪近些,接著去馬車上找出一個廢舊的鍋,隨後便消失在雨中。
洞外的雨勢大到如同天塌下來一般,洞內卻格外安靜,火堆燒得劈啪作響。
賀硯枝腦袋昏昏沉沉,越睡越覺著累,索性睜開了眼。
人呢?
他明明記得蕭鴻隱方才還在身邊,不過一會兒功夫怎的就沒了身影。
“……”
莫不是暗衛追上了?!
可怕的念頭升起,賀硯枝趕忙撐著石壁起身,一時間天旋地轉。
他腳步不穩,走著走著便撞上了一旁的石壁,隻得摸索著慢慢挪到洞口。
冰涼的雨滴在滾燙微紅的臉上,體內的寒毒仿佛驟然被喚醒,賀硯枝想去隔壁喚人,奈何腦中一陣鈍痛,他再一次暈倒在了地上。
自雨簾跑出一個身影,在看到倒在洞口的人時把手頭的東西一丟,慌忙抱著他進洞。
熄滅的火堆被重新燃起,蕭鴻隱脫下了賀硯枝的外袍,架在火邊烘烤,用毯子把人緊緊裹住,手探上他的額頭。
更燙了。
蕭鴻隱另生一堆火,用鍋接了點水放入處理好的魚開始煮湯,一旁的賀硯枝卻忽的發出一聲隱忍至極的聲音。
他聞聲趕去,見賀硯枝兩側的碎發被冷汗浸濕,眉頭緊蹙神情痛苦,雙手緊緊攥著毯子,整個身子蜷縮成一團。
“硯枝!”
蕭鴻隱被他這副模樣嚇到,正想冒雨出去尋醫,卻被賀硯枝拽住,讓他把包裹拿來。
賀硯枝渾身的骨頭就像被刀狠狠刮著一般,待包裹拿來後,他顫抖著手翻出那隻兔娃娃,拔開耳朵從裡頭倒出藥丸吞了下去。
為了出逃方便,他把賀昱給的藥也帶上了,此時正好派上用場。
服下藥後,體內的寒毒漸漸被壓製,賀硯枝也慢慢好受了些,睜開沉重的眼皮見蕭鴻隱盯著兔娃娃出神,開口問道:“你方才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