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2 / 2)

江懿似乎並沒有看出他的煩躁與不安,將他帶去幾個小孩麵前:“他們的家人都在忙著秋收的農活,你與這些孩子年歲差得最少,幫著那些村民照顧一下他們。”

裴向雲雖然應下了,但應得十分不情願。

這些小孩原本都是愛鬨的,可好像看得出來他心情欠佳,三三兩兩地或站或坐,不知道在嘀咕什麼,眼神悄悄往他臉上瞟。

裴向雲懶得管他們到底在說自己什麼,坐在屋前的台階上,嘴裡玩世不恭地叼了根草莖,目光不緊不慢地在人群中掃視一圈,精準地黏在了江懿的身上。

他的老師平日慣好穿長袍,長袍上氤氳著經久不散的書墨香,和那些征戰沙場的人不一樣。

就像一株亭亭的梅。

裴向雲眯著眼,目光一刻不離地追隨著江懿的身影。

他不明白為什麼要來這樣的地方幫做農活。

江懿那雙好看的手隻應該用來讀書握筆,亦或指點戰局,也可以牽起他的手教他習字,而不是在田壟上乾粗活。

他也在臨出發前隱晦地詢問過,卻換來了江懿有些驚訝的目光。

“他們是大燕的百姓,”江懿說,“幫百姓做事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裴向雲並不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

他從記事開始就是一個人,後來被丟棄在隴西的風雪中,如果沒有江懿他早就死了。

可以說裴向雲的人生裡,除了江懿以外其他人都是擺設。

什麼子民,什麼百姓,什麼國家,根本不重要。

他腦中正大逆不道地想著這些事,頭頂卻忽地罩下一片陰影。

裴向雲抬眸,看見江懿站在自己麵前,手上舉著一把紙傘。

“日頭有點毒,你受得住嗎?”他問,“孩子們應該不鬨人吧?”

裴向雲動了動唇,鬼使神差地向前伸手,將他額上的細汗抹去。

兩人都怔了一下。

他有些不自在地微微側過臉,比比劃劃小聲道:“你......出了很多汗。”

江懿的唇角翹了下:“乾活兒呢,能不出汗嗎?”

“為什麼非要來做這種事,”裴向雲說,“吃力不討好,人家也不一定感謝你。”

江懿聞言蹙眉,十分不客氣地在他額上敲了下:“又胡說,我走了。”

裴向雲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師父,再陪我一會兒。”

“你要跟我一起來嗎?”江懿問,“看你坐在這兒挺無聊的,我找彆人來看孩子。”

裴向雲自然十分樂意,甚至求之不得。

他討厭幫忙做農活是一回事,但和江懿一起又是另一回事。

隻要能一直和老師待在一起,做什麼都無所謂。

他欣喜地起身,追著江懿的背影向前。江懿走進了一片半人高的蒿草,很快便被遮住了身影。

“師父,你慢一點,”裴向雲喊道,“我跟不上你了。”

可江懿卻並沒有回話,反而越走越快。

他心中急得很,想加快腳步追上去,可那片蒿草卻像有了生命一樣絆在他腿上,甚至有幾根攀上了他的脖子,糾纏著不讓他繼續向前走。

裴向雲拚命地張嘴呼喊著,卻被蒿草裹挾著往後拖,繼而墜入無邊的黑暗中。

眼前的背影越來越遠,他努力地伸手去抓,可剛碰觸到,那人便化作了一縷青煙,消散在眼前。

裴向雲猛地從噩夢中驚醒,被窗外的陽光刺了下眼睛。

昨夜的雨已經停了,隻留下一地殘葉。日頭高懸,時辰已然不早。

雖然前一天在雨中受了涼,但今日他卻沒有不適感,應該是病得不重所以自行痊愈了。

原來剛才的一切隻是個夢。

他如獲大赦地長舒一口氣,撐著床坐起身:“......師父?”

整間廂房中安安靜靜的,沒有人回答他。

或許是那個夢實在太有指向性,讓他心中陡然一驚,踉踉蹌蹌地從床上下來,便看見了一枚被強行掰開的腳鐐靜靜地躺在床腳處。

不是夢。

江懿真的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