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2 / 2)

江懿隻當是他給自己的背叛找借口,發現兩人的談話又避無可避地繞回了這個老生常談的話題,於是失望地側過臉去:“我不想和你繼續說下去了。”

“皇兄那日隻是隨口一說要清剿舊朝餘黨,但新年又是登基大典,依照慣例要大赦天下,倘若能把刑期再拖半個月,他未嘗不能活下去,”裴向雲說,“我知道你今天去看他了,也知道你不想他死,但你現在沒辦法把他救出去。”

“所以呢?”江懿反問,“你和我說這些有什麼用?”

“師父,那是我的皇兄。”

裴向雲坐在他身邊,一雙眼沉沉地看著他:“彆人說話或許沒用,但若是我為關雁歸說話,皇兄或許真的會考慮讓他晚點死,活到大赦天下那天。”

“我憑什麼信你?”

江懿掩著唇咳嗽道:“既然你說你皇兄能聽進你的話,我怎麼就不能認為正是因為你在皇兄身側獻計,讓他將舊朝餘孽除掉?”

裴向雲一時語塞,似乎不知道該從何處給自己找補。

他愣了一會兒,語氣有些僵硬:“學生從未在皇兄麵前說過關將軍半分不好,師父若是不信,那學生也沒辦法。可這是現在唯一一個救關將軍的辦法,師父不願意試一試嗎?”

“條件呢?”

江懿的直覺告訴他狼崽子絕不會做賠本買賣,這其中肯定有什麼彎彎繞繞在等著自己。

果不其然,那人開口道:“師父同意我方才的請求,我便去和皇兄說放了關將軍。”

江懿冷笑一聲:“你想都彆想。”

“那就沒辦法了。”

裴向雲說著從床邊站了起來轉過身去,不讓江懿看見他的表情:“依著你的說法,關將軍會在七日之後被斬於街口示眾。師父眼下身體抱恙,怕是也沒機會去見他最後一麵了。若師父執意如此,學生也沒辦法,你好好休息吧。”

“我本以為依著師父的性子,定然會救下關將軍。眼下學生便可放心了,原來關將軍在師父心中也並非那麼重要。”

他說著便向門口慢慢走去,實則一直在關注著床上人的反應。待將手放在門上的時候,終於聽見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裴向雲說不準這聲歎息中是妥協更多,還是失望與憤怒更多,他不敢多想,屏息凝神地等著老師給自己最後的宣判。

“我答應你。”

江懿看著牆上繁雜的裝飾,隻覺得心臟一寸寸地冷了下去:“裴向雲,你是要遭報應的。”

狼崽子精準地捏住了他的命脈,知道他絕不會錯失這個有可能救下關雁歸的機會,也絕不忍心有其他人再因為自己而死。

事實上便是他賭贏了。

“我不怕遭報應,”裴向雲低聲道,“我隻怕我後悔。”

“你會後悔的,”江懿篤定道,“你會帶著後悔和痛苦過完下半輩子,我保證。”

裴向雲跪在床邊,小心地在他眉心落下一個吻:“那又如何?我隻關心眼下。”

***

江懿原本以為裴向雲不過是先說說,具體安排還要再等一段時間,卻沒想到不過一天時間,便已經有人來府邸中布置了。

他的身體還很虛弱,每日隻能靠坐在床上,沉默地看著烏斯人來將臥房一點點裝飾上中原漢人洞房的模樣,隻覺得眼前的一切荒誕又可笑。

這些烏斯人或許聽說了自己和裴向雲的關係,又或許不太清楚,總是看著他竊竊私語。江懿在隴西待了六七年,烏斯語還是聽得懂的。嘰嘰喳喳的聲音在耳畔一直沒停過,讓他心中十分煩悶,順手將床頭放著的茶盞或者鎮紙向他們丟去。

這回烏斯人倒是不敢在他麵前說了,全都躲在外麵小聲議論。

“聽說這個漢人之前也和我們打過仗的......”

“是裴將軍的師父嗎?師父和學生成親這種事,在漢人間似乎也不常見吧......”

“聽說這些漢人慣會迷人心智,前些日子聽說裴將軍還與君上大吵了一架,你們可知道嗎?”

江懿木然地聽著他們在背後編排自己,忽然間沒了憤怒的力氣。

畢竟他們說的這些,從某種角度來看確實是事實。

他如何也沒想到那個風雪夜裡狼崽子古怪的眼神居然在此刻有了答案,或許這就是自己和裴向雲此生永遠無法達成的共識。

江懿不會將這份讓人無措又懵懂的感情宣之於口,選擇將其埋葬於隴西的烈烈風沙中。而裴向雲則會窮其一生緊追不舍,哪怕強迫也要把他拴在身邊。

他們合該是一個走陽關道,一個走獨木橋,相遇後隻會兩敗俱傷。

江懿不知自己到底這樣行屍走肉般在床上坐了多久,直到臥房的門被人輕輕推開。

那烏斯士兵將一套豔紅的衣服放在椅子上,麵無表情道:“換衣服吧,將軍已經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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