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某一天她發現,她的日常衣著幾乎隻剩下白襯衫。
歲月流走,她的腦子裡塞不了那麼多的記憶,對於這些沒有來由,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生活方式,她不深究,反正自己穿著舒服就行。
李明瀾挽起襯衫袖子,戴上手表。
兒子已經睡覺了,無人陪她嘮嗑。
高樓大廈燈火通明,照得她了無睡意。
要說今天有什麼風險因素,就是那個狗仔。
狗仔應該是衝著孟澤去的,和她沒關係。
但如果孟澤私生活混亂,被人曝出黑曆史,肯定牽連到她,說不定,她也要被人扒個底朝天,萬一她的兒子被人發現…不能讓兒子的生活陷入不安定。
但是去敲門太冒失了。
除了狗仔那一個理由,李明瀾還做了一件人美心善的好事。
孟澤胃疼,卻沒有吃藥,打的吊針也被扯掉了,不知道他能扛多久。
同是病友,給他送個藥吧。
李明瀾過去,用中指的骨節輕輕敲門,同時,她故意抓起手裡的藥袋子,塑料發出“爪爪”的聲音。
過來開門的孟澤又是拎著酒瓶子。
走廊上有人聲傳來。
她進去,半掩上門,方便自己逃跑,問:“我問你,狗仔的事怎麼樣了?”
“解決了。”
“真的?”
“當然。”他灌一口酒,他失眠時,要麼吃藥,要麼喝酒,但今夜的酒卻挑起躁動的神經。
“那行。”本來這人就沒什麼優勢,這些年光長年紀,德行越發囂張,跟著酒鬼似的。
“你的藥。”她把藥袋子掛到門把手,袖子向上。
他看見半個情侶表盤。
她轉身,袖子被藥袋子勾住,拉門的動作慢了一拍。
緊接著,後邊伸出的手掌狠狠拍住門板。
門被關上。
她轉頭看著他。
孟澤居高臨下的眼神有些陌生:“你來做什麼?”
“給你送藥。”她仰頭,“我知道胃疼的難受,不能見死不救。”
“就這樣?”
“是啊。”她拍拍藥袋子,“誰讓我是人美心善的李明瀾。”
孟澤冷得凶戾。
李明瀾歪頭,吊兒郎當地嗤一聲:“藥,我給你帶到了,吃不吃是你自己的事。”
這麼些年不見,她不知道孟澤除了酗酒之外,還有沒有染上更壞的習慣。
應該是有的。
他猛然低下頭。
她迅速偏過臉,躲不過,被他咬住嘴唇。
李明瀾閃過一個念頭——孟澤不是開玩笑,這人又來耍酒瘋。
她在醫院裡的那點傷春悲秋,蕩然無存了。
她張嘴去咬他的舌頭。
她的下巴被他擰住,牙齒使不上勁,她衝著他揮拳頭。
沒用。
她被他抬高手,按在門板上,她衝著他踢腿。
也沒用。
他擠進她的腿間。
孟澤的唇上有濃烈的酒意。
怒氣攻心時,李明瀾搖晃頭,後腦和門板摩擦。
他不得不放開她的唇。
她冷冷地說:“我懷孕了,你不要亂來。”
酒意瞬間被澆醒,孟澤的臉像被刷上白漆,漆裡沾著灰泥,整張臉失去生氣,他的唇開始抖,但其實是他全身有些發顫了。
他的眼珠子移到她的臉,細細打量的樣子像是不認識她:“誰的?”
“當然是我男人的。”李明瀾燦爛一笑,“孟澤,醒一醒,已經過了這麼多年。”
他黑漆漆的眼珠子盯著她的肚子。
平坦著。
“剛懷上不久。”她說,“孟澤,放開我。”
他已經沒有力氣去抓她,反而是他要握著她的手,撐在門板上才不讓他自己滑下去。
四麵八方傳來一陣一陣“哇哇哇”的哭泣,聲音如繩,纏住他的聽覺。
他需要疼痛來逃離。
李明瀾正要開口,卻見他鬆開她的手之後,掌握成拳,猛然砸向側牆。
她被嚇到,瞪起大眼睛,又很快地閉上眼。
接著,響起拳頭撞擊的悶聲。
她掀起眼皮,她不想去數孟澤究竟染上了多少壞習慣,酗酒、暴力……
她把自己緊緊貼在門板上,僵著頭望他。
孟澤幾乎控製不住胸腔的起伏了,他的拳頭握得死緊,甚至他在這一刻感受不到皮肉砸到牆壁時的疼痛。他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一點聲音:“李明瀾,你不該回來。”
他早知道的,隻是他自己不願相信。
他虛構了一個李明瀾。
這個她和他隻是異地戀,正如十一年前,她去留學,他在國內,他們在戀愛。
時間不算什麼,距離更不是障礙,因為他們在戀愛。
李明瀾回來了,扯掉了他所有的自我催眠,逼他站在現實世界,清楚地告訴他,她另有所屬。
“憑什麼我不能回來?”李明瀾的嘴角向下撇,再揚起來,“孕婦又不是不能坐飛機。”
“孕婦”二字之後,孟澤再也聽不見她說什麼,耳邊“嗡嗡嗡嗡”直響。
他猛然放開她,踉蹌兩步,步子虛浮,一腳撞到沙發,把沙發帶歪了。
他進去房間,關門,他阻止自己再去開門。
他和李明瀾曾經有過孩子……曾經。
他聽得見孩子的哭泣,如今那哭聲又響起。
手機的震動令孟澤從幻覺裡回神。
吳臨遠的來電像是救命稻草:“孟澤啊,剛才手機沒電了,這會才見到你的消息,你在哪裡?我們約個地方,把行李箱換回來。”
當然要換回來。
行李箱裡有藥。
孟澤喉嚨發乾,想應一個“嗯”,卻發不出聲音。
耳邊回蕩著細細的嬰兒哭聲……
他卸了力氣,腳下如棉花,失去了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