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火光漫天,煙塵遍地。
身後是屍山血海,骨肉碎泥。
葉燃渾身浴血,一條右臂骨骼經絡儘碎,軟綿綿地垂在身後,已是使不上半點力氣了。
左手倒提著一柄明淨剔透的長劍,劍尖指處,有濃稠厚重的血流不斷滴下,一路在身後蜿蜒。
她跌跌撞撞地朝前走著,腳下踏過的雪泥儘成血泥。
往日熟悉的山徑四周,屍橫滿地,她甚至不敢停下腳步去察看其中究竟有誰。
心中仿佛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催促著她,往前,快點往前……她朝前飛掠,已近枯竭的真氣卻難以為繼,才到半空便重重一跤摔落在了地上。
巨大而難以遏製的恐慌猶如潮水一般湧來,將她吞噬得乾乾淨淨,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她最後一個念頭是……
是什麼?
眼前景象陡然翻覆,恍恍惚惚間,她好像又獨自站在了坐忘峰頂端。
此處地形陡峭峻拔,罡風獵獵,自四麵八方裹著雲霧盤湧而來,彷如隻要再朝前踏出一步,便可破碎虛空而去。
但她總覺得,不該是這樣的。
她不該是這樣的,她的身邊也不該是這樣的。
她的身邊應該是有很多人的。
應該是太陽從頭上照下來暖融融的,竹葉隨風搖曳著,摩擦著,有“沙沙”的聲音。
少年和少女們嘻嘻哈哈的打鬨著,嬉笑著,懷裡抱著大把的燦爛的野花,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她站在那裡,滿心歡喜地看著他們。
直到他們發現了她,一個一個朝著她飛奔過來,一個比一個大聲地歡聲叫著,叫著……
“師姐!”
葉燃發自內心地微笑了起來,不由自主地向前伸出了雙手,卻沒有接到預想之中的沉甸甸的分量。
一個接著一個,那些虛幻得甚至看不清麵容的身影就那樣穿過了她的雙手,穿過了她的胸口,依然那麼歡喜地頑笑著,蹦跳著,就那樣奔向了她所無法觸及的遠方。
……
一切都漸漸淡去,四周的景象漸漸歸於空寂,唯餘漫無邊際的黑暗。
黑暗中,葉燃陡然張開雙眼,坐了起來,雙目如電飛快在四周一掃,神情漸漸怔忡。
視線所及之處,是一間布置得頗為舒適的屋子,桌椅床幾俱都齊備,身側淡青色的床幔柔軟垂順,此時仍因方才她起身的激烈動作而輕輕搖曳著。
……恍如隔世。
葉燃隻覺雙眼酸澀不已,默然坐了片刻,才問係統道:“她……我讓你封存記憶的時候,還交待過什麼?”
係統不知道為什麼,說話的聲音有些緊張,“燃燃,那個你,你讓我告訴你,順其自然,切莫強求。”
葉燃驀地抬手捂住雙眼,良久,方輕嗤了一聲,聲音中卻殊無笑意,也不知道是在笑誰。
係統不敢說話,直到外間傳來極輕的腳步聲,才再度開了口,“燃燃,燃燃,那姓金的摸到窗外了。”
葉燃“嗯”了一聲,卻不動作。
她五感敏銳,早察覺了金九齡正在小心翼翼的靠近,隻不過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麼。
自從離開大都,一路曉行夜宿,葉燃俱都不曾費過什麼心思。
當金總捕頭想要令一個人舒適的時候,那真是能將方方麵麵都打點得周到無比的。
哪怕他們理論上正處在“亡命天涯”的路上,竟然也能安安穩穩地享用各處美食,繞個道看看沿途風景,若不是那輛精鋼打造的大車實在太顯眼難以忽略,就說是出門旅遊也不為過。
甚至不過請葉燃出了一次麵,用成昆演示了一次生死符發作的慘狀之後,金九齡便將大車裡裝的那群反派也一並整治得服服帖帖。
可憐一群原本殺人不眨眼的豪強之輩,現在每日裡都爭搶著兩個到車外放風順帶充當雜役的名額,能穿上仆從專用的青衣小帽便喜不自勝。
葉燃在一旁看著,也覺得此人頗有手段,倒是省了她許多的事。
不過眼見得離天山是越來越近,金九齡是除了她和係統之外,唯一知道目的地的人,算算時間也總該有些動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