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於通在外門被壓著勞動改造了數月,已是熬得形容枯槁神情木然,早沒了害胡青牛妹子時那等滿口仁義道德的大俠模樣,若非胡青牛與他仇深似海,隻怕見了麵連人都認不出來。
葉燃對鮮於通這等寡廉鮮恥的小人本沒有半點好感,吩咐金九齡送人過去就是讓胡青牛隨意處置的,對她來說也隻是隨手為之的小事。
沒想到第二日胡青牛便來請見教主,說是此生大仇已然得報,立誓從此任她驅使,絕無二心。
胡青牛也算是個人物,竟是說到做到,從此守在光明頂上再不下山,為了明教征伐天下的大計,研發了諸多外傷急救包乃至小病小患用得著的丸藥膏散。
此來君山,無論是事先研製避毒藥液,還是事後盯著熬那解藥,都兢兢業業任勞任怨。
也正因如此,葉燃反倒不太好拒絕他此時非要給自己把脈的要求。
但把脈這檔子事那是必須身體相觸的,胡青牛好好一個倍受教中兄弟們敬重的神醫,武功卻是低微得緊,尚不及範遙的十分之一,若是就此被自己不慎斬殺當場怎麼辦?
正待要開口拒絕,轉眼卻看見胡神醫一臉“不讓我把脈今天我就撞死在這裡”的忠肝義膽,一時之間竟沒想到如何推脫。
範遙在側冷眼旁觀,直到這時才開了口,“我記得胡神醫有一門‘懸絲診脈’的絕藝,不知教主可願意嘗試?”
胡青牛一時沒接上範遙的思路,愕然瞪了他一眼,這才應道:“呃,是,沒錯,教主可願意嘗試?”
葉燃並未留意到他們兩人在下麵搞什麼鬼,她也好奇“懸絲診脈”到底是怎麼回事,遂點頭應了。
隻見胡青牛從隨身的醫箱裡取出了幾根無色透明的細線出來,左右手分彆握住朝外用力一拉,竟未將其拉斷,可見質地十分堅韌,也不知是何材質。
胡青牛想了一想,又看了範遙一眼,方將這透明細線交到了葉燃手中,出聲指導她將其依次綁在了寸關脈門等處,又複將線的另一端繞在他自己的指上,閉目凝神,五指不停上下彈動,不過片刻便已得出了結論。
“教主近來可是在修習一門新的心法?”胡青牛的眉頭皺得幾乎能打結了,“恕屬下直言,這門心法同您原來的武功路數相衝,再這麼下去,萬一走火入魔……”
葉燃截斷了他的話頭,道:“我心中有數。”頓了一頓,又道:“有勞胡兄弟了。”
她要是不練“清心咒”才會走火入魔好嗎……但這個也不必同他們說了。
胡青牛見葉燃這不在意的樣子,開口便欲爭執,卻被範遙在背後隱蔽地拉住了,他這才想起自己還有一事要做,遂忍氣吞聲地,再度請葉燃提供少許鮮血,他要回去仔細研究研究。
葉燃早已和係統確認過,此間世界中雖有蠱毒這類聽起來就很神奇的東西,但卻不存在憑借體外的鮮血就能作祟的超能力,再者她見過胡青牛那一間古代版的醫學研究室,的確能對血液做一些初步的分析。
想了一想,也點頭答應了,卻沒讓胡青牛上手,自己取了個細頸長肚的瓷瓶出來,伸指在腕上輕輕一劃,鮮紅血液便汩汩流了出來,估量著裝了個半瓶,才抬眼看向胡青牛,問道:“夠不夠?”
胡青牛連聲應道“夠了”,這才上前小心地接了瓷瓶,捧著放入隨身的醫箱中,又以棉花四麵塞好免得滾動,這才取了金瘡藥要幫葉燃上藥,卻被她再度婉拒了。
兩人見葉燃眉目間已有倦色,唇色亦是越發淺淡,不敢再多打擾,當即告退了。
一路無話,及至到了胡青牛的住處,在瓶瓶罐罐之間將隨身藥箱小心放好,胡青牛這才長籲一口氣,轉頭瞪著範遙道:
“範右使,你當年救我一命,又引我入教,我自是十分感激的。若有所命,我本是應當聽從的。隻是,隻是為何讓我用什麼‘懸絲診脈’?你也知道我不過是見前人醫書上有記載,私下嘗試過幾次罷了,哪有我親自號脈來得準?”②
範遙歎了口氣,道:“你若說非親自號脈不可,教主多半是不會允的。”
他向來心細,於某些事上又格外用心,早已發現葉燃近日來不止是性情越來越冷淡,更像是極為不願同旁人肢體相觸似的。
往日裡明教高層請她指點“乾坤大挪移”時,葉燃會指點真氣循經途徑,乃至某處該如何發力,某處又該如何衝破關竅雲雲,如今無論誰再去請教,她卻俱都是口述,再不肯出手指點。
就連平日裡總愛撒嬌賣癡的黛綺絲,也都再不得近身了。
範遙原本疑心葉燃是練功練偏了路子,以至於有走火入魔的征兆,但細察下來,又與他所聽聞過乃至親見過的走火入魔之人都不相同,至少她神智清明,從無亂命。
之前他就存了讓胡青牛來試試的心態,隻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
黛綺絲的猜測他雖然知道當不得真,但總要有神醫看過才安心,範遙皺眉看向胡青牛,“你診出什麼來了?”
胡青牛此時卻不由得遲疑了起來,半晌才道:“教主仿佛在練一門佛門功夫,但我從未見過如此奇異的功法,竟是對主人有損無益的。”
他自身武功平平,但他以醫入武,見識上卻超出旁人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