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人俊心中一凜,原本被灌了數杯黃湯,有點昏昏沉沉的腦子忽然清醒了起來。
他並非當真沒有腦子之人,敢在此處胡說八道,也是因為此前四處看過,大堂中這寥寥幾個客人不過是尋常百姓,在角落那人更是從早上開始喝酒,喝到了現在,活脫脫一個酒鬼的樣子。
從他這個方向隻看得到那人衣著簡樸,雖是整潔,身上連件綢衫都沒有,決計不是什麼有錢人家出身,頭上戴著一個鬥笠亦是隨處可見的尋常之物,雖在屋內也未除下,遮住了大半張臉。
但若當真隻是個普通人,又怎麼知道日前他青城派“英雄豪傑”四位師兄在酒樓上被那令狐衝踹下樓,著實丟了個大臉的事情?
他這等以擅長拍馬而從一乾青城弟子之中勝出之人,最是會察言觀色,當下還在猶豫,那群幫閒卻沒有半點看眼色的本領,立時便指著那人喝罵起來。
沈人俊眼看已經鬨了起來,也不敢在外弱了青城派的氣勢,當下將腰間佩劍抽出,平平指向那人,道:“閣下是哪門哪派的高人,竟辱我青城弟子,還請指教。”
他武功稀鬆平常,唯這入門劍法卻練得熟練,這一劍指出,氣勢還是有的,似模似樣的也頗能唬人。
卻隻見那酒鬼大笑三聲,緩緩起身,手中卻空空如也,並無武器。
沈人俊心中一鬆,心想原來果然隻是個普通人,還未來得及反應,隻覺眼前一花,那人已然欺身上前,雙指一並點向他手腕寸關點下,另一手就勢一奪,輕輕鬆鬆便將他手中的劍奪了下來。
不過是電光石火間,情勢已然逆轉了過來。
沈人俊大驚。
他平日裡在青城派門中與師兄弟比劃,本也是墊底的,但哪怕是青城四英這等同輩最傑出的弟子,也不能如此輕描淡寫地奪下自己的劍來。
一時間嚇得肝膽俱裂,唯恐眼前這酒鬼隨手再將劍插回自己身上,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誰知怕什麼來什麼,正這麼想著,便見那酒鬼忽地將劍朝自己這方一擲,眼前白光閃爍,他唯有閉目等死。
誰知意料之中利刃入體的疼痛感並未到來,倒是聽見身旁幫閒們倒抽一口冷氣,隨即亂七八糟地叫嚷著了起來。
“天哪!”
“神仙?妖怪?”
……
待他再睜開眼看時,隻見那柄佩劍已然好好地插回了自己腰間的劍鞘之中。
他尚來不及為這酒鬼的手上的準頭而吃驚,便見自己身邊之人皆都目瞪口呆地盯著門外看,仿佛那大雨之中有什麼令他們無法轉開眼的事物,引得他亦不由自主地轉頭看去。
隻見雨幕之間緩緩走來一個白衣女子,手中並無雨具,雨水落到她身側,卻似乎被一層無形的阻礙彈開了一般,半點不曾沾衣。
如那酒鬼尚且看得出這是極為高深的一門化氣為形的功夫,沈人俊等人卻是早已雙股戰戰不已。
隻道她是什麼山精鬼魅,日間現形,有個格外膽小的已經“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閉著眼朝她不住地磕頭,道:“小的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歲孩兒,還請大仙放過!”
隻聽她奇道:“什麼?”頓了一頓,又道:“店家,你們這裡可有酒食?”
沈人俊到底是練武之人,膽氣比旁人要壯些,先拿眼睛瞟過這女子腳下,看她在日光下確確實實有影子,可見是人非鬼,倒鬆了一口氣。
遂搶上前去,朝那仍在不住磕頭的人屁股上踹了一腳,喝道:“還不快些去給姑娘準備酒食。”又看向那白衣女子,賠笑問道:“不知姑娘喜歡喝什麼樣的酒?”
隻見她眉頭微皺,轉眼看向店裡的水牌,意甚躊躇,一旁那酒鬼已然大笑道:“我替姑娘選酒,可能請我共飲?”一拍腰間,坦蕩道:“我在這裡喝了一天酒,銀子已經喝完啦!”
沈人俊惱他方才奪劍落自己麵子,正想開口譏諷,卻見那白衣女子點頭應了下來,想了一想,又複道:“不用替我省銀子,儘管挑好的送上來。”
說著便隨意找了張桌子坐了下來,看著門外的雨幕,歎了口氣。
“燃燃,彆歎氣了嘛。”
係統不開口還好,一開口,葉燃不由得又歎了口氣。
任誰被突然空投到瓢潑大雨裡,心情都不會太好的,而更令她心情糟糕的是這次的任務——
任務麵板第一行:讓反派瑟瑟發抖吧!進度0/1000
任務麵板第二行:讓令狐衝認清嶽不群的真麵目吧!進度0/1
第一個任務且不論合理不合理吧,至少做過一遍了,也算是有點頭緒。
但多出來的這第二個任務是什麼鬼?
葉燃揉著太陽穴,頭疼地問係統:“這兩個任務是並聯還是串聯的關係?我能任選一個完成嗎?”
係統有點心虛地道:“燃燃,得兩個任務都完成,你才能脫離任務世界。”
葉燃木著臉問它,“積分獎勵翻倍嗎?”
係統捂住嘴,瘋狂地搖頭。
工作加量不加價,主腦真是普天之下雞賊老板的典範啊!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了……
※
數月之前。
黑木崖上,教主居所。
東方不敗揚聲命外間仆從送水進來。
他斜倚在床頭,臉色蒼白,一床厚厚的錦被蓋到了胸間,整個人看起來宛如重病一般。屋中放著一個浴桶,水卻不知怎地已經灑了大半在地上,屋內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