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家中豪富,於金玉珠寶等物上頗有見地,當下便認出這是一枚蝦須鐲,乃是用細如河蝦觸須的金絲編製而成各色鏤空紋樣,十分精致。
他母親的首飾盒中也有幾枚,平日裡摘戴時若不小心用力大了,便會變形。她性情急躁,又是習武之人,不留意之下將蝦須鐲捏扁過幾次,為此常常抱怨,他業已記住了。
此刻這枚金絲蝦須鐲被硬生生拍入青磚之中,卻仍保持著形狀完好,可見此人內力之精深,運轉之如意。
那龜公雖不會武功,眼光卻好,一看便知這手本事是本院中所有護衛加起來也遠遠不如的,哪裡還敢羅吒,當下連個苦臉都不敢露,便彎腰低頭地引四人往裡去了。
一路上穿亭過榭,隻見粉紗披幔,陣陣香風撲鼻而來,雖是一個人都不曾見到,卻隱隱有女子笑語之聲自遠處傳來。
令狐衝同林平之兩人眼觀鼻鼻觀心,連朝兩旁看一眼都不敢。
東方不敗一路都在細察葉燃神色,卻見她神態自若,落落大方,不但沒有半點尷尬之意,反倒是若有所思地一路打量著周圍的布局。
在某幾個轉彎處,甚而反倒比那龜公先了一步轉向,就像是早就熟稔於心似的。
倒讓他越發好奇了起來,百年之前的明教教主果然行事並非常人所能揣度。
好在也沒過多久,便到了一座小院前,這裡乃是整個群玉院中最為偏僻之處,地勢開闊,附近屋舍離得也遠,算得上是難得的清淨之地。
東方不敗見葉燃仍在沉思中,料她並無意見,便拍板做主要了這間小院,又財大氣粗地揚手丟了錠金子打賞給他,道先包下十天再說,期間飲食用度務必精潔,也不許人來打擾。
群玉院中迎來送往的豪客也不少,爭競花魁娘子時一擲千金的亦多,但那錢再多也落不到他們手中,能得一二銀子打賞已算是遇到慷慨的主兒了。
此時乍得巨財,那龜公幾乎連眼睛都笑得沒了,揣好金子千恩萬謝地走了,拍胸膛保證這幾日裡必定伺候得四位貴人舒舒服服,樂不思歸的。
葉燃自去東麵住了。
林平之想了一想,還記得葉燃叫他不可離開她身邊的話,遂拉著令狐衝一道擇了她旁邊的廂房暫居。
東方不敗看這兩個毛頭小子處處小心的樣子,嗤笑了一聲,懶洋洋地選了西麵的主屋,邁步進去了。
他覺出葉燃神情有異,卻想不明白所為何來,總不能她也曾是青樓的常客罷。
葉燃還真曾經是青樓的……呃,常客談不上,但倒也不陌生。
當年明教起兵討元之始,暗門與外門都格外活躍,為打探情報各出奇招,無所不用其極。
最後在前·風月老手·金九齡的遠程指導下,韋一笑和韓千葉還是以大局為重,攜手開設了一家以青樓為掩護的情報機構,自南而北逐步擴張。
在她臨走之前,已經將前金總捕頭的溫柔鄉燕雲樓壓得抬不起頭來了。
葉燃身為明教教主,縱然不去插手他們具體事務,但對教中情報部門的各種傳遞方式卻不能不知。
因而在一個春光明媚的日子裡,韋一笑親自引路,帶著她……以及身後硬要跟過來的一堆拖油瓶,好好逛了一趟青樓。
韋一笑一路細細同她講解了其間的種種設置,例如為何如此構造,哪裡有逃生密道,如何聯絡明教中人等等。
末了還說起,若是不知某座青樓是否本教暗線,在不想先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可以如此如此地操作。
他說這話時還斜眼瞧著楊左使,一臉“你做過什麼我都知道”的鄙視,氣得楊逍差點同他當場動起手來,還是範遙把兩人分開,又打圓場岔開話題,這才沒讓同來的盟友看了笑話。
葉燃回憶起當時的情形,仍是忍俊不禁。
她隻是沒想到過了一百年之後,這裡的形製竟也同當年韋一笑展現給她看過的一般無二。
一時不由得起了興致,回憶著韋一笑當時所說的話,站起身來,在房中那張大床底下摸索著。
“東向西數二,又向北數七,當有一塊地磚略有細縫……”
手指所過之處,竟真的被她摸到了一條極其細微的縫隙,若非她感觸敏銳,又存心去找,還同旁邊的地磚比較過,是決計覺察不出來的。
葉燃心跳陡然快了起來,雖然知道是絕無可能之事,但……
她也無暇細想,微微發力,使了一個“粘”字訣,將那塊地磚平平地吸了起來,果然其間並未用灰泥等物加以黏合。
她也顧不得許多,將那塊地磚自床下取出,翻轉了過來,目光急切地朝右下角看去。
“……當刻有我明教的火焰標記,飾以朱紅。”
卻隻見那處赫然刻著一朵小小的九瓣蓮花,筆法精致,栩栩如生,那蓮瓣還被細細塗飾了由深而淺的層層白色,也不知道用的是什麼顏料,被翻轉壓在地下,竟是沒有分毫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