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燃當然不會告訴東方不敗,她在看的是什麼。
這是李二壯,或者說是百年前明教中的某些人,以另一種方式留給百年後的她的訊息。
那些文字按照她曾經教過黛綺絲的某種特定規則去讀,就是一封簡單的信,告知了她幾個地點,裡麵存放了大量耐久貯存的物資。
寫下這些話的時候,他們並不知道她會不會再出現在這個江湖上。
他們隻是憂心萬一她再來的時候,身旁一無所有。那至少還能以這些物資為依仗,無論是想東山再起,還是悠遊林下,都可以隨意選擇。
如果她來了,可以看到這些訊息;如果她不來,那麼也沒有關係,再過上一百年、兩百年或者更久之後,等到水乾山塌,總會有旁人尋得到。
他們隻是有些遺憾生年不滿百,終其一生都無法再見上一麵。
而無論是白蓮教還是後來的日月神教中人,都不知道這些事,和這封信。
豔情話本從古至今都是最得人喜歡,最容易被收藏,也最容易流傳到後世的,因而他們用李二壯的名頭炮製了這麼本東西出來。
若是能被她看到自然是最好,如果天意不許,那若是她想起故人,重遊故地,自然也是能找到蛛絲馬跡的。
譬如洞庭君山,譬如東海桃花島與靈蛇島,譬如……光明頂。
縱然百年光陰之後,未必處處皆在,但至少總有一兩處能幸免,留待她來罷。
葉燃將這本《明教教主與我爹二三事》收入懷中,對東方不敗點了點頭,發自內心地道了聲謝,又自那一摞磊得高高的劄記中取下一半,自顧自翻看了起來。
東方不敗隻得悻悻然走了,心中猶自在反複回憶著那本書中的內容。
他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但無論怎麼回憶,卻也始終覺得那隻是一本平平無奇的小~黃~書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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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令狐衝那日清早離開了群玉院,在城中轉了兩圈打探消息,路過一家酒樓時,恰見到桂花糕海棠糕等剛剛出爐。
心想小師妹愛吃甜食,平時在山上被師父管得甚嚴,不許她多吃,每每嘟著嘴慪氣。
出門在外,於飲食上總是苛刻了些,她見到這些必定歡喜,便買了幾樣精致小點,提在手中,出了西門去迎華山派眾人。
他料想師父師娘向來儉樸,卻也疼惜門下徒兒,多半會選間中等的客棧投宿,因而在城中時已經打探清楚了此行往西去,有哪幾家客棧,各自條件如何。
此時腳下更不停歇,徑直朝朝其中某家迎去。
不過多時便已看見了高懸的牌匾,遠遠地便見六師弟陸大有在那客棧的大門前踟躕往複,似是猶豫著什麼,頑心頓起,從後麵繞過去,在他肩上一拍,笑道:“六猴兒,師父師娘呢?”
在同門師兄妹中,陸大有排行第六,平日裡對令狐衝最是敬愛有加,此前令狐衝下山他不得相隨,一愀然不樂了許久。
這時猛然回頭見到他來了,簡直喜不自勝,跳起來便叫道:“大師兄!”竟是連眼眶也一起紅了。
令狐衝微感詫異,蓋因這六師弟天性雖然比自己還要跳脫,卻生性倔強,平日裡練功再怎麼辛苦,也是咬著牙不吭一聲的,更不用說是哭了。
他腦中一個念頭還未轉完,便聽陸大有哭道:“師父他,他老人家被人暗算了。”
令狐衝心中大驚,他被嶽不群夫婦撫養長大,一向將他們當做父母一般地敬愛,況且在他心中,嶽不群武功高強,乃是如巍巍青天一般的存在,天下又有幾人能傷得了他。
縱然此次見識到了葉燃和東方不敗的武功卓絕,但除了這兩個妖孽般的人物之外,其他人也未必就是嶽不群的對手了。
怎地會突然就被人暗算了?
當下也來不及同陸大有多說,問明了師父師娘住在何處,搶進房去,先叫了一聲“師父”。
這才看見嶽不群坐在桌邊,上衣半袒,露出左半身來,神情間竟是略帶著些憔悴,此時見自己進來,看過來的目光中雖有著驚訝,卻更多的是慈愛之情。
一旁寧中則手裡剛放下銀針,亦訝然看過來,道:“衝兒,你怎麼來了?”卻是又驚又喜。
令狐衝顧不得回答她的話,隻匆匆叫了一聲“師娘”,雙眼便黏在了嶽不群露出的左臂之上,隻見天府穴上有一個烏黑的小點,顯然是被什麼喂了毒的尖銳暗器所傷。
當下又驚又怒,道:“是什麼人竟敢暗算師父?”
嶽不群往日裡因他是華山首徒,待他要求向來嚴格,極少出言稱讚,亦極少麵露慈容,竟是將“嚴父慈母”四個字貫徹了個始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