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介意打飛林平之的。
隻是方才葉燃坐下時抬頭看了他一眼——從前他給旁人背後使絆子時,若是做得過分了,她隻要這麼略帶警告地看一眼,他立刻就什麼心思都不敢起了。
這麼多年來早已經被訓練得習慣成自然,立時將什麼心思都去了,偃旗息鼓,乖乖地坐到了她對麵。
葉燃倒微有些詫異,她沒料到這位不請自來的紅衣青年看似桀驁不馴,卻竟是如此地,如此地……聽話。
她之前便注意到他同旁人說話之時,眼皮總是微微搭下來的,平白便有一股矜傲的神氣透了出來。
此時坐在她麵前,雙眼瞪得圓圓地看過來,唇角微微抿起,不知怎地看起來竟是有著一絲委屈,不由得笑了起來,道:“我這小友乃是家中獨子,並無兄弟,方才所言何意,還請閣下解惑。”
葉灼聽她稱呼林平之為“小友”,心中先是一喜,隨後念及自己現在這身份乃是林平之的堂兄,豈不亦是“小友”?
心中頓時如同嚼了七八個橄欖一般,酸澀不已。
遂先暴打了一頓係統三號,才沒什麼情緒地地將自己此時的身份說了出來。
在此間世界中,的確曾有“林衍之”其人,隻是長到五歲,在河邊玩時溺水而亡了。
林天南夫妻二人悲痛欲絕,卻因始終未曾找到屍體,心存一絲期望,不肯報溺亡早夭,仍將“林衍之”的名字掛在了戶上,此後也未曾再有生育。
他到來的這個時間點上林天南夫妻也都已去世,隻餘一個忠心老仆照管已漸零落,所剩無幾的家業了——這也是為何福威鏢局遇襲時,林震南從未想過向堂哥求助的原因。
月前葉灼尋上門去,自述為高人所救,如今回來認祖歸宗,那老仆本也老眼昏花,記得不大清楚了,再見他大把銀子金子撒出去,不過兩三天便將戶籍襲職辦得妥妥當當,也當了真,高高興興拿著他給的豐厚產業養老去了。
至於如何從頂著個襲職百戶名頭吃餉銀,到空降實職千戶,也不過是一手大棒子一手撒錢開路而已。
宮中幾個深蒙皇恩的司禮監秉筆太監,每天夜間都神不知鬼不覺地被一頓毒打,痛楚不堪,醒來身上卻毫無痕跡,桌上又放著幾盒子沒標記的金條。
再怎麼倔強高傲不屈忠直,防不勝防連著挨上幾天的打,也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隻是這些不入流的手段,也就不用說出來讓師姐知道了。
葉灼遂隻掐頭去尾地將“林衍之”被高人所救,成年後上門認祖歸宗之事說了出來。
又道月前在各地錦衣衛報上來的案子中見到“福威鏢局”滅門之事,至家中翻閱家譜才知乃是五服之內的兄弟,遂自請帶隊南下查探。
林平之聽到此處,已是潸然淚下,將此前對這位兄長的諸般不滿之意皆都丟在了一邊。
他幼時也曾問過父親,為何往常家中隻同王姓表兄弟們來往,從不見林家兄長,父親也隻同他歎說林家子嗣單薄,又多夭亡。
此時想來,多半指的便是這位兄長了。
這世上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竟然還有一位堂哥惦記著他家安危,不惜千裡馳援,這份深情厚誼,簡直是,簡直是泣血難報!
他激動得正想去握兄長的手,同他懇切談說彆後諸事,從此兄弟齊心,重振林家家聲雲雲,卻握了個空。
林平之正愕然間,葉燃卻忽地從旁問了一句,“我觀林小友身手不凡,不知師從何門何派?”
葉灼被她這聲“林小友”打擊得不輕,從前在“師弟”上多了一個“小”字,已然將自己同師姐間的距離給拉開了千山萬壑,此刻竟活生生降級成了晚輩,滿腹的心酸委屈無人能訴,當下看林平之更是不順眼了。
但師姐發問又絕不能置之不理,他便將早就想好的身份說了出來,“家師乃是逍遙派傳人。”
逍遙派早在北宋末年便沒了傳承,他再怎麼胡說也不會有人跳出來指正,恰好用來掩飾他的武學來處。
雖然他並非正常的任務執行者,而是通過係統偷渡進來的,沒有獲取此間世界武學的正常渠道,但仍然要遵守武力值不得超過此間世界上限的鐵律。
葉燃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轉頭就問係統,“我記得你說過,同一個小世界同一時間隻能有一個任務執行者?”
係統連連點頭,糯糯地道:“是的呀!這是主腦鐵律,不能違反的呀。”說著便把虛擬麵板拉開給她看。
葉燃仔細翻閱了主腦鐵律,自覺在其中找不到什麼漏洞,但這人的言行舉止給她的感覺……始終有些奇怪。
隻是也並不讓人討厭。
※
星海浩瀚,點點浮光閃著銀芒,按照某種玄奧的規律軌跡緩緩梭巡著。
在常人所無法到達,甚至無法目睹的星海中心,是永恒的黑暗,連光芒也無法照進的地方。
一個無機質的聲音陡然在這漆黑一片的空間中響了起來:“試驗體1793號和試驗體11804號第一次接觸開始,詢問是否進行數據備份。”
“否。”
迄今為止,這兩名來自同一個小世界的試驗體的綜合評價數值是最高的,卻仍然達不到它計算後所需的最低成功率。
但推演結果顯示,將這兩個試驗體投放在同一小世界中,或能提高成功率,現在是第一次嘗試。
如果失敗的話……
主腦冷靜地分神了百萬分之一秒的時間,又轉向了如恒河沙數的小世界中。
總還能篩選出彆的試驗體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