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燃並沒有在逍遙島上久留,蘇昭丁彰再三苦勸不成,隻得引島上其餘門人前來一一拜見過她,便又送她上了來時的那艘大船。
立在岸邊望去,依舊是海天一色,碧波萬頃的好景色,這一次他們兩人卻不再隨行了。
在接引到了葉教主之後,逍遙二使的使命便已經宣告結束,自此門中不再設這兩個職位。
他們兩人往後若是行走江湖,也不會再用這名頭了。
臨行之前,蘇昭避開旁人——尤其是葉灼——詢問葉燃是否要在祖師遺物中擇其一二帶走。
葉燃略一沉吟,謝過了他的好意,還是婉拒了。
如果能帶走,昔年她也不會將它們留至此間世界中了。
她唯一能帶走的隻有記憶而已。
就像是眼前這碧波搖蕩,這梨花飄散,她伸出手就能輕易觸到,卻留不住水,也抓不住風。
看似咫尺,實則天涯。
葉燃謝過蘇昭的好意,轉身上了船,這幾日天氣晴好,風平浪靜,歸程想必要比來時更為順利。
任務麵板中,“讓反派瑟瑟發抖”的進度已經到了999/1000,按照這個漲幅,或許他們還沒回到中原就能完成,但還有一個“讓令狐衝看清嶽不群的真麵目”的附加任務……
這個任務的關鍵其實不在令狐衝,而在嶽不群。
他做得越多,露的馬腳就越多,抵賴不掉的證據也越多。
要怎麼推嶽不群一把,讓他華麗地完成從“君子劍”到“偽君子”的華麗轉身,葉燃心裡倒是大致也有了譜,隻是還需要借用葉灼這個錦衣衛千戶的名頭從旁推動。
葉燃轉頭正想同葉灼說這件事,卻見他竟還沒上船,正站在岸上和蘇昭說著什麼,看著倒不像是要打起來的樣子,遂決定不去乾涉了。
她一直覺得小師弟在自己麵前太過聽話了。
雖然不是不知道他私下也會耍些小心眼,譬如在年輕弟子聚會時弄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但隻要不涉及大是大非的原則,她還是願意縱著他些的。
就算少年心性調皮搗蛋,也總比剛上山時不說不動,死寂無聲的那樣子強太多了。
等了不到一刻,葉灼便上船來了。
葉燃看他雖然有些垂頭喪氣的樣子,卻並沒像往常一樣來找自己訴委屈順帶告刁狀,想來就算是在蘇昭那裡吃了點言語上的虧,也不是什麼大事。
遂也不去追問,隻囑咐他了兩句,又同岸上送行的兩人揮手道彆,便自行進艙房去了。
葉灼在她身後緩緩抬起頭來,一張俊臉上烏雲密布,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眼中卻滿是痛楚之色。
逍遙島上,丁彰也正在問蘇昭這個問題,“師兄,你和那小子說了什麼?”
他和葉灼一路吵吵嚷嚷,幾乎要鬨上了天,深知此人難纏又討嫌,但方才他遠遠看著,師兄統共也沒說上幾句話,就明顯大獲全勝了。
實在是忍不住心中好奇,故而問出了口。
蘇昭聞言,這才將眼神從已經漸漸沒入海麵的白帆處收了回來,轉頭看向丁彰,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丁彰:???
替祖師爺隔空爭風吃醋這種事……實在是不怎麼上台麵,蘇昭做是做了,卻並不想說出來自降身價。
卻說這逍遙島的大船航行速度極快,遠勝尋常船隻,不過數日便已將葉燃兩人送到了東海邊上的某座小城。
葉灼在船上之時便已飛書令當地錦衣衛備了快馬乾糧,兩人均是武功卓絕之人,那逍遙派的大船行駛得又極為穩當,並不覺得疲憊,一路快馬加鞭,往衡陽城趕去。
衡山派劉正風當日的金盆洗手並未最終成禮,便被嵩山派的費彬等人當場打斷,繼而又是錦衣衛又是魔教長老,諸事接二連三,場中忙亂之際,彆說洗手了,就連那個專門以純金打造的淺盆都在混亂中被人一腳踏扁,就此不知所蹤了。
按照江湖規矩,未曾當著數千名英雄好漢的麵前洗手盟誓,他就仍還算是武林中人。
然而他此刻也不怎麼想退出江湖了。
好端端坐著衡山派第二把交椅,一手“回風落雁劍”威震江湖,又才五十來歲,正在武功鼎盛之際,走到哪裡都是受人敬重的五嶽劍派高手。
又不是什麼綠林大盜,若非逼不得已,做什麼要金盆洗手?
說是急流勇退,實則避災躲禍。
劉正風外貌憨厚老實,內裡卻是心細如發,這些年他細察武林形勢,魔教和正道衝突愈來愈激烈,遲早必有一場大戰。
一來他和曲洋相交莫逆,此事一旦被翻出來,正邪兩道俱都容不下;二來他門人弟子眾多,家中子女年紀又幼,若是卷了進去,隻怕死傷慘重。
因而才大張旗鼓地弄這什麼“金盆洗手”,謀劃著提前脫身。
隻是經過當天那麼一場大鬨,嵩山派“裡通外國”的罪行,早就蓋過了他“結交魔道妖人”,又經錦衣衛插手將之辦成了鐵案,現今嵩山派中排名前四的高手,除了一個掌門左冷禪之外,俱都還押在大牢之中呢。
再加上魔教的東方不敗在衡陽城中逗留許久,似乎也並沒有對正道同仁做些什麼,不知不覺中武林情勢已然漸變。
劉正風如此精乖之人,當下絕口不提要不要另擇吉日再金盆洗手的事,反倒是以洗塵為由,給與會的數千名英雄豪傑,人人都送了一份厚禮。
若是有興趣留在衡陽城中遊玩的,他門下弟子俱都客客氣氣地陪同,若有那等歸心似箭的,也都親自相送到城門之外。
大夥兒來此一場,看的是熱鬨,攀的是交情,現下兩樣都有了,裡子麵子齊全,自然是落袋為安,人人喜笑顏開,客氣奉承的話像不要錢一樣往外送。
五嶽劍派之中,泰山派都是道士,恒山派都是尼姑,本就不喜俗事,來此原也不過是給衡山派麵子,見劉正風無事,告辭得倒比滿座賓客都更早些。
儀琳雖是極為憂心令狐衝的身體,但她年幼天真,從來不敢違逆師父的話,隻得心中暗想著以後每日裡要多替令狐大哥念幾卷經,求菩薩保佑他平平安安的。
因而此時的衡陽城中,已漸漸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除了原本就居於此地的衡山派弟子之外,就隻餘下華山派眾人了。
嶽不群自己便是掌門,門中弟子也儘數在此,並不會耽誤日常功課。
他發話說要暫留在此,待五嶽劍派的盟主令再來,也好替劉師弟分說一二,又有誰會反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