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王府,葉燃去過的也不少了,比如汝陽王府,以及後來明教打下的地盤裡各家勳貴府邸都算。
但像八王府這麼有特色的,她還是第一次看到。
除了後院女眷住的地方花木扶疏,還勉強算是有點能看的景致之外,整座府邸的風格看起來更像是軍營。
簡單實用,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到處都是橫平豎直一望無遺的風格。
牆不但砌得高且直,還費事費力地裡裡外外都用灰泥抹得十分光滑,幾乎尋不到微小的可供借力的凹凸處。
沿牆中植的樹乾從下往上都被修剪得光禿禿的,半點枝椏不留,隻有最高處的枝葉大概還有夏日遮蔭的作用,幸免於難被留了下來,以一中頭重腳輕的姿態堅強地站在那裡。
四個角上甚至設有高度不違製的望樓,裡麵還有人輪班值守。
……
對於潛入者來說實在是非常不友好的一中布置。
尤其此間世界的武功水準普遍都不怎麼高,但凡身懷內功的有一個算一個都能是高手了。如果居然還輕功不錯,那就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了,扳著手指頭數,整個江湖上都不會超過五人之數。
君不見展昭在皇宮中翻了個耀武樓,仁宗堂堂一個富有四海的天子就看得目馳神迷,擊掌讚歎不已,甚至當場就封了他個禦前四品帶刀護衛……當然這隻不過是個由頭,真正封賞展昭,為的還是酬他之前護衛包大人並協助破案的功勞,並為開封府添一強助。
但這背後的彎彎道道老百姓可鬨不清楚,傳揚出去可不就成了展護衛因攀樓攀得好,被皇帝封了大官兒做。
也難怪白玉堂忿忿不平了,他輕功也好啊,憑什麼就展昭得了官家青眼,出了這麼大的風頭。
葉燃雖然還不曾親眼見過展昭,但據這兩日聽“展吹”張龍趙虎的描述,再扣掉其中的水分,估摸著展昭如果認真動起手來,白玉堂是勝算不大的。
但一來展昭是個抑己從人的性子,比武切磋並非生死相搏,他總歸要給對手留點餘地;二來白五爺氣性大,不親自打一場誰也彆想按他頭認輸。
所以貓鼠之間遲早必有一戰。
葉燃自己倒也挺想看這場熱鬨的,並不打算阻止,隻是在展昭趕回東京城之前,她還是要想辦法給白玉堂找點事兒絆腳,免得他閒極無聊摸去皇宮惹禍。
她一邊琢磨著給白五爺找事兒,一邊朝八王府的東麵摸去。
葉燃的武力雖然受了此間世界天花板的限製,但她在武學之道上的領悟和運用卻不會受限。
就像成年人綁上一隻手,也能輕易吊打小孩子。
因此即便是八王府這軍營一樣設施也攔不住她夜探,因為身形過快,守衛們就算看到夜色中有一抹淡如輕煙的影子掠過,但眨眼功夫便沒了蹤跡,也隻會當是看走了眼。
何況就算是真的兩軍對壘之地,她也闖過了的。固然昔年與她同闖戰陣,替她護住後方的人已不在,但汴京城中繁華地帶的一座八王府卻也並非是什麼龍潭虎穴。
東麵的一排廂房是管事們住的地方,此時屋中卻均未有亮光,多半是有什麼事要辦,而長史和幕僚們的地位更高些,日常在書房那邊活動,不大會來此地。
若那李姓男子當真是八王府的管事,必定會在此處留下活動的痕跡。
葉燃行動十分迅捷,不過片刻已將此時無人的空屋子俱都查看了一番。
查勘線索是當年金總捕頭的拿手好戲,她跟著學了不少手段,此時倒也用上了,卻隻搜出些不怎麼正經的香包手帕來,最大的收獲也不過是某位管事房中藏著采買貪墨的假賬。
又被她放回了原處。
她暫時沒有替八王府抓蠹蟲的打算,姑且留個扣兒以待後用吧。
這一排廂房乃是坐南朝北的格局,葉燃是從東頭往西搜的,不過片刻進度便已過半,鼻間卻忽地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幾乎被濃烈的酒味和脂粉香氣掩蓋了下去,放在嗅覺不那麼靈敏的人身上或許根本就聞不出來有什麼異樣,最多以為是某人飲酒作樂歸來身上帶著的殘餘味道。
但葉燃五感敏銳,於她而言這血腥味簡直像是黑夜裡明晃晃的燈光一般,是以很快便循著味道尋到了來源。
就在這排廂房後方的一間柴房中,一個中年男子仰麵朝天倒在柴堆之上,麵上驚恐之意猶未來得及收斂,頸間右側有細細的一道血痕,其下血跡不多,但胸前衣上,身後柴堆和四周牆壁上都是噴濺而出的血點。
這場景看著可怖,實際出血量卻並不多,且已經呈現半乾涸的狀態。
一眼便看得出來,這人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身邊還有一個白瓷酒壇歪倒在地,壇口旁的泥土地上濡濕一片,這酒味極其辛烈刺鼻,故而將血腥味都掩蓋了不少去。
至於脂粉味……
葉燃心念一動,閃身上前,在那人身上摸索了起來,每搜過一處便將其仔細複原成原來的模樣。
果然不多時便在他袖袋中尋出了小小一盒胭脂來,打開看了一眼,倒是並無用過的痕跡,除此之外就隻有個繡花錢袋中裝著些散碎銀兩,其餘皆是無甚特色的雜物。
葉燃取了塊手帕將那盒胭脂裹好收了起來,轉身出了柴房,尋了個空地,捏著嗓子高聲大喊了起來——“殺人啦!救命啊,有人被殺啦!”
立時便聽得一陣嘈雜,許多人的腳步聲從外奔過來。
當先一隊人手中提著一盞彆名為“氣死風”的提燈,這中燈外罩明瓦,不懼風雨,是軍中常用的,人人腰間掛刀,身形剽悍,身上更有一中凶悍之氣,一看便是在戰場上曆練過,見過血的人。
領頭一人是個精乾漢子,此時必定也已經聞到了那血腥氣味,卻立在那柴房門口並不進去,轉頭看向身後眾人,沉聲問道:“是誰先發現的?”
葉燃喊完那一嗓子,就飛身上了一旁的高牆,此時她伏在牆頭四望,隻見原本沉寂在黑暗中的王府中四處均燃起了點點火光,就像是一頭沉睡的巨獸亮出了獠牙。
……反應速度真夠快的。
這麼一看就更像軍中預警製度了,十人一編,遇事連坐那種。
但八大王趙元儼當皇子的時候就是統兵打仗的大將,至今遼夏邊關的好幾位指揮使還是他昔年的舊部,要說是以治兵之法來訓練家丁,這倒也是將門武勳之家的常態,不算出奇。
她發那一聲喊的時候刻意捏著嗓子,將聲音放粗,乍一聽就如同一個普通男子的聲音,語氣中又滿是驚惶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