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包大人不知怎地咳嗽得更厲害了一些,公孫先生麵帶微笑地表示葉護衛言之有理,此時天色已晚,不如暫且回房休息,明日晨間再議此事如何?
葉燃對此倒沒什麼意見,反正截至目前為止,大夥兒手頭有的消息都已經互通了,接下來酒要看明早八王府的動向,再定隨後的應對措施了。
遂拱手告辭,臨行前還真誠地請包大人保重身體雲雲。
眼見著她走得遠了,公孫策這才合上房門,轉頭看向包大人,眉頭微皺,問道:“大人,讓葉護衛去查這等……涉風月之事,是否有些不妥?”
包大人的黑臉上也閃過一絲猶疑之色,略想了一想,便斷然道:“官家原說是一切隨她心意,葉護衛既然不曾開口推卻,又不曾玩忽職守,我等便不應橫加阻攔。況且依本官看來,葉護衛為人光風霽月,當不會介意此事。”
公孫策退後一步,拱了拱手,歎服道:“大人明燭洞見,學生自愧不如!”
……
他們兩人的頭頂正上方,隔著一層屋頂,葉燃眨了眨眼,為自己此時與“光風霽月”四字評語完全不搭界的行為,略微抱歉了一刹那。
葉燃早就覺得這兩位對自己的態度有異了。
縱然是善意,她卻不知這善意的由來,難免心中就有些疑問,卻也知道開口問的話是決計問不出來的。
因此方才剛一轉過牆角,確信公孫策看不見自己後,立時便又施展輕功轉了回來,悄無聲息地伏在書房屋頂上,正好將他們的對話聽了個全場。
拋開包大人對她本人的評價不提,至少現在她知道了這善意來自於仁宗的態度。
那麼問題又來了。
包大人是個剛直不阿,不畏權貴,還最恨人開後門的脾性。
曾經因為仁宗想給某個寵妃的親戚封一個閒職而當場怒噴之,噴得仁宗滿臉唾沫地狼狽退回後宮,末了這事兒還是沒成。
所以為什麼輪到她頭上包大人就這麼欣然接受了呢?不但欣然接受還很欣慰的樣子。
而且仁宗又為什麼又會對她格外關照?
這麼說起來,當日仁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神情是有些意外激動的,但看向她的目光中並沒有唐突冒犯之意,硬要說的話倒更像是……懷念感傷?
要不是知道此間世界是在倚天屠龍的三百年前,她幾乎要以為是明教的那群家夥又留下了什麼痕跡給後人了。
※
翌日清晨。
天色微明時分,葉燃就已經從外麵提溜著兩食盒的山洞梅花包子②進來了,預備給開封府兩位文職的頭兒當早飯。
這梅花包子號稱“東京第一美食”,不但買的人多,開賣得還早,雖然也在不同的坊市中開了好幾家分店,但還是主店的味道最為正宗。
包大人和公孫先生這二位都是典型的文人,身嬌體弱,決計沒法在日出之前來回跑個十裡地就為了排隊吃個包子的。
但是葉燃可以!
她不但自己吃了,她還外帶了……
拜此時極為發達的商業風氣所賜,每家店都有專供客人外帶的保溫性能頗好的食具,隻是體積大了點。
因而當葉燃把兩個摞起來半人高的食盒墩在包大人桌案上的時候,連公孫策都難免麵露驚訝之色,他甚至上來試了試,雙手都沒能提起一個來,遂苦笑著搖了搖頭,自嘲道:“學生無用啊。”
作為文人,他對武力值的劃分沒有直觀認識,在“好”和“更好”以及“最好”之間,並沒有太多概念。
此時才終於懂了。
葉燃笑道:“店家同我說這個趁熱吃味道最好,涼了便要略差些,兩位趕緊動手罷。”
包拯和公孫策都不是拘泥之人,當下便打開食盒,將包子取出在案上排布妥當,舉筷便食。
公孫策邊吃邊感歎道:“學生還是當年借住大相國寺之時,蒙了然大師相請,吃過一次這梅花包子。”
那是他屢試不第,最為落魄之時。後來做了開封府主簿,手頭寬裕了許多,卻忙於公事,不但沒時間再去,甚而連想都幾乎想不起來了。
此時再嘗此味,竟有些感慨,愣了一回神,才又道:“葉護衛昨夜辛苦,今日本是你休沐之日,還勞你早起,心中著實過意不去。”
葉燃笑了一笑,道:“昨日新結識了一位小友,他同我說這梅花包子的妙處是色香味形俱全。肉餡需得撿那七分瘦三分肥的,切多斬少,皮凍卻在熬製之時便要以蛋清打下去大力攪拌,方能濾得清透,薄皮如紙,必得捏出二十八個褶子,見得著餡兒的顏色卻始終不破……分店的廚子總有一處或多處欠缺,樣樣皆得的手藝卻唯有總店的大師傅才有,我被他說得饞了,今日才特地早起去試的。”
白五爺的的確確是有專精的吃貨本領的。
公孫策頓了一頓,心想你自己最多也不過雙十年華,這“小友”怕不還是個少年罷,怎地一根舌頭便如此挑剔了,想來多半是個豪富人家的子弟,口中卻問道:“不知這位少年英傑姓字名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