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兆蕙那一聲叫得實慘,但展護衛是什麼人,“南俠”的俠名豈是平白就能得來的?
展昭他平日裡雖然謙和自抑,不欲與人爭長短,但當真若是遇到什麼險事之時,那是決計不會退卻半步的,更遑論逃跑了,當下手中湛盧寶劍“嗆啷”一聲已然出鞘,在胸前一橫,沉聲問道:“是哪位朋友來尋展某,還請明示,莫要為難展某的兄弟。”
說話間目光如電,已然在眾人身上一掃而過。
丁氏兄弟是世交之子,打小兒就認識的不用說了。另一位器宇不凡的俊美青年,展昭也大概能猜出身份來,倒是在葉燃葉灼兩人之間他略微猶疑了一瞬。
這些日子來他人雖然在外奔波,卻並非閉目塞聽,莫說張龍趙虎這兩個死心塌地的“展吹”一直偷偷摸摸給他送消息,便是公孫先生那處也正經給他去了兩封信,詳細說明了開封府內近來的情況。
是以他早已知道了官家給開封府新封了一位三品的女護衛,不但如此,連她將白玉堂拖來為開封府效力一事也略知一二。
他原是為了掠買人口一案去尋臂助的,現今開封府中既然已經有了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便也不用再去找舊識打聽了,遂調頭直接回京。
倒沒想到一至開封府所在長街上,便見到了這麼一番場景。
展昭行事處世向來如朗月照懷,清風拂崗,本就是最為坦蕩無私的一個人。當年他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南俠”之身投入開封府,追隨包大人,原為的也不是什麼功名利祿,而是想為天下百姓儘一份力。
身在公門,行事之間縱然掣肘甚多,遠無昔年仗劍江湖時的逍遙快意,但能為百姓做的事卻多了許多,故而他並不以之為苦。
葉燃空降開封府一事,張龍趙虎等人皆替他打抱不平,展昭自己反倒是頗為欣慰的,亦沒有半點品級被壓下的不甘,若是大夥兒能齊心協力共同襄助包大人匡正天下,來人本領越大,後台越硬反倒越好。
隻是聽聞那位葉護衛武功極高,人也生得極為殊色,眼前這兩位姑娘的樣貌俱都極好……也不知道哪位才是他今後的同僚。
展護衛到底是個守禮君子,不便盯著年輕姑娘多做打量,便將目光轉了開去,心想這等事遲早要知道的,倒也不急在一時。
隻是此時長街之上除了他們幾人,隻有膽大無畏最愛看熱鬨的汴京民眾們圍在遠處觀望著,一個一個神情俱都興奮之極,還朝這邊指指點點的,一時之間連展爺竟也看不出危險在何處,遂皺著眉頭看向了丁兆蕙。
丁兆蕙猛一激靈,跳起來朝葉灼撲去,試圖將他從葉燃身上撕下來,“小妹……小弟你快放開人家姑娘……”又回頭向丁兆蘭求助,“大哥你快來幫忙,我一個人不成的。”
展昭乍聽這話倒是怔了一怔,他是知道丁家這些事的,也知道丁家幼子頂著亡姐的名頭乃是為了保命。就是他自己也是同意了暫時以“未婚夫”的名義助他命數的,然而此時第一次見到正主兒,還是不免有些尷尬。
葉灼卻完全沒留意到這邊的事兒,他不好容易掛在了師姐身上,哪裡會讓丁兆蕙得逞,揚手便是一掌將他拍了開去,自己卻身形一閃,躲到了葉燃身後,叫道:“師姐,他欺負人。”
葉燃看丁兆蕙隻被掌風推開,卻連半點傷也沒有,便知道丁氏兄弟不是對頭,轉頭再看小師弟這雙眸含波,弱柳扶風的模樣,儼然便是一個楚楚可憐的美貌姑娘,不由得頭疼了起來。
小師弟該不會就此打開了什麼新世界的大門吧……
丁兆蕙還在努力著試圖從葉燃身後把他家小弟給揪出來,卻礙著葉燃是個姑娘家,縮手縮腳的哪兒都不敢碰,丁兆蘭卻若有所思地多看了她幾眼。
師姐?
這還是小弟五歲後第一次離開家門,哪裡來的師姐?
小弟自從溺水又蘇醒後,就按照那遊方道士的說法,一直以月華的名字養在山上的道觀中,時而清醒時而迷糊。
清醒之時也認得父母家人,也會叫人,隻是說話行事一如五歲稚童,毫無長進;
迷糊之時口中卻常常會說一些旁人都聽不懂的話,而且莫名便有了一身不弱的武功,還會隨著年紀增長越發高明。
丁家二老不是江湖中人,他們兄弟倆卻是上山學藝,師承名門的,私下裡也向門中前輩請教過小弟這種情形可有解法。
末了倒是有位長老拈著白須讓他們去翻唐宋傳奇,道是從古至今,這等夢中遇仙彆有奇遇之事甚多,想來總不至於是空穴來風。
隻不過那些書生舉子夢中所得乃是過目不忘下筆千言的本領,丁家幼子夢中所習卻是高明武學,又焉知不是他的造化呢?
丁氏兄弟差不多將世麵上有的傳奇話本俱都翻過了一遍,也搜出了好幾個類似的例子,欲待不信,卻又尋不到彆的解釋。
眼見得母親因此事憂心忡忡,日漸憔悴,兩兄弟隻得橫下一條心,閉眼將這猜測當作事實說出來安慰二老。
也不知道是不是說得太多,自己心裡也隱約信了的緣故,這次小妹,不是,小弟十八歲生辰之後再次清醒,果然和從前稚童的模樣大不相同,一身武功藝業更是駭人。
他們兩兄弟從家裡離開後一路拚命追趕,卻在快到汴京城的時候才來得及將人攔下來,還沒來得及說上幾句話,試圖替展大哥說好話的二弟就被小弟直接反手摁翻在地,動彈不得。
丁家兄弟不知道葉灼隻是被迫不能換下女裝心情暴躁,故而覺得一直圍在身邊嘮嘮叨叨的丁兆蕙大為煩人,這才出手讓這便宜二哥消停些。
隻當他是夢中養成的脾氣,因退婚一事遷怒於展昭,就連原本將信將疑的丁兆蘭都信以為真了。
兄弟三人拖拖拽拽地,一直到今日才剛入京。
丁兆蕙早已私下打聽清楚了,展昭如今不在開封府,是以理直氣壯毫不心虛地便帶著小弟往開封府來了,反正找不到人,就能順理成章地把事情往後拖一拖,其餘的事等展昭回京商量好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