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不時還朝櫃台這邊看上兩眼,葉燃料他做生意的不敢很得罪主顧,必定要往開封府頭上推,這個她倒不介意,遂將三品護衛的腰牌取了出來,亦往櫃台上一拍。
汴京閒人愛看熱鬨不假,但開封府在市井之中風評一向極好,客人們聽到是開封府辦案,多願配合,何況掌櫃的笑容可掬,連連賠不是,再念及明日又可來蹭一頓白食吃,大多數人好說好商量地走了。
唯有一桌背對著櫃台的,坐著一個中年男子,卻不怎麼通情達理,不但不通情達理,還對著掌櫃的橫鼻子豎眼地直找麻煩。
“你家白爺豈是那等日日有空來此荒僻之處閒逛的,不過是個小小的賣包子的店兒,也敢同我家白礬樓作對,看我叫人來砸了你這黑店。”
說話都是大著舌頭的,原本已走得三三兩兩的客人便有人慢下了腳步,意欲看個究竟。
葉燃耳中劃過“白礬樓”三個字,不由得皺了皺眉,自櫃台後繞出去,先持著腰牌將那幾人請了出去,隨即示意夥計們直接將門板全數闔上。
這才緩步走了過去。
隻見那人雙眼通紅,酒氣衝天,瞪著掌櫃的滿臉不忿,無非看掌櫃的身邊人多勢眾,還不敢跳起來飽以老拳罷了。
見葉燃過來,怔得一怔,眼中閃過一絲懼色,又迅速地側過了頭,對著掌櫃的大聲嚷嚷道:“怎麼,仗著人多便要打客人麼!”
葉燃點了點頭,肯定道:“你認識我。”說著亦側頭對掌櫃的道:“讓你的夥計把這人綁好,待會兒我們一道帶回開封府。”
說著便屈指連彈數下,將此人周身要穴俱都封了,這才回頭去接應白玉堂和葉灼。
此時白玉堂和葉灼已經引著自“鬼洞子”中救出的一乾女子自那地洞中魚貫而出,那已經被眾女子撕打得麵無人色的端娘卻是留在下麵讓後隊人馬收拾去了。
這些女子俱都是受害者,然而此時好不容易脫出魔窟,得見天日,第一個反應卻俱都是舉袖掩麵,似是無顏見人一般。
葉燃在心裡歎了口氣,卻也知道不能強求,遂轉頭向掌櫃的道:“今日後廚中還有多少不曾賣出的包子,請都拿出來罷,還請貴店夥計亦先在後廚回避片刻。”
那掌櫃的極為精明,見到這等情形心中業已猜到了大半,立時連聲應下,將精壯夥計俱都帶去了後廚,隻留了一個半大小子跑堂縮在門外聽候吩咐。
白玉堂是個慷慨俠義之人,見到這些女子的慘狀,心中亦是不忍,他也是個深知開封府沒錢的,皺了皺眉頭,便朝葉燃走了過來,正欲同她商量善後,目光在旁邊那綁成個麻球般的男人麵上一掠而過,訝然道:“白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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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師府中,龐太師一身閒服,端著一個白玉鏤成的小碗,立在後院池畔,正漫不經心地往裡麵拋灑魚餌,池中數十尾五彩斑斕的魚兒層層疊疊遊過來吞食,為爭餌食甚至有幾條不惜躍出了水麵。
大管事龐福急匆匆地自外間走來,用眼朝左右一看,隨侍的美貌侍女便均都知機退到了遠處,他方拱手稟報道:“太師,開封府已經查到了!”
龐太師“嗯”了一聲,卻不說話,連臉上的神情都未變,又往池中撒了一把魚餌,龐福心中一顫,知道自己伺候的這位主人越平靜便是事情越大。
立時又道:“還是太師爺深謀遠慮,那地契上的手腳早已做好,便是開封府去查,也隻會查到是那白礬樓主人意圖吞並食肆,若是再往下,也至多能查到八王府新進的一個小妾家的兄長,斷然想不到後頭還有咱們的事。”
龐太師輕嗤了一聲,翻轉手腕,將玉碗中的魚餌俱都倒入了池中,方隨手遞了給龐福,道:“莫小看了包黑子那群人的本領。”
若換了前幾任的開封府少尹,大約查到八王府的乾連便不敢再往下查了,但包黑子此時甚得聖心,手下能人又多,說不定便能查到他頭上來。
他微微笑了起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慈祥的老人,就連看向龐福的眼神都是溫和的,卻掩不住藏在其下的凜冽惡意。
“到時候我便自請彈劾,避居府中。”
然後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