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美人確是無暇顧及仁宗心態了,她心裡想得很是明白,此刻最要緊的事就是將自己從這事當中給摘出來。
至於聖意,官家對寵愛的妃嬪向來寬容,隻要自己是清白的,晚些時候哄一哄,撒一撒嬌,總能回轉得過來的。
可若是沒有查出真凶,被扣上了“謀害聖上”的罪名,那可就是三尺白綾直接賜死,還要連累家人的大逆之罪了。
所以葉燃問她經過時,她不但沒有半點不樂意,還唯恐自己說得不夠詳細有所遺漏,喚了貼身宮女過來在旁隨時補充。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不過片刻就已經將方才屋中情形向葉燃交待得清清楚楚。
實在也是因為沒有多少可說的內容。
不過就是摔妝盒,收胭脂,繼而發現銀勺變黑。
一旁早有跟著過來的太醫,連同宮內監中人一道緊急驗了銀勺上的粉末,確認這些粉末中的確有毒,隻是倉促之間尚還不能辨出具體是何毒物而已。
葉燃走到妝台前,細細察看了一遍,眉頭微蹙,轉身向仍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張美人招了招手,溫言道:“你過來。”
張美人朝仁宗看了看,見他頷首,方嬌怯怯地扶著宮女的手站了起來,緩緩走到葉燃麵前,屈身施了一禮,未及開言,便被她輕輕握住了手腕,按在了妝台前坐下,含笑道:“好好一個美人,哭得妝都花了,重新妝飾下罷。”
仁宗:……
葉灼:……
張美人雖茫然不解其意,但她原也是橫下一條心,一切皆聽長公主的。
遂洗去殘妝,又重新傅粉描眉,在雙頰斜斜塗就兩道如酒醉般的淡淡緋紅,末了又取了口脂細細抹在雙唇之上。
方回首向葉燃嫣然一笑,不自覺地便帶出了些嬌媚之態來。
葉燃亦回以一笑,忽地探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指腹又在她的唇上輕輕劃過,還若有若無地按了按。
然後張美人她就……臉紅了。
仁宗:我懷疑我妹子在綠我但是我沒有證據(T.T)
葉灼:師姐你放開那個誰,要摸的話摸我啊!
卻聽葉燃問張美人道,“這口脂和腮紅,哪一樣是你新得的?”
張美人心中不解,卻還是老實指著腮紅道:“這是鄭美人白日裡送我的。”彼時她剛跟人家炫耀過官家寵愛,鄭美人被她踩得無可奈何,方將這盒“軟紅堂”新出的口脂送予了她,又說了許多好話。
葉燃點了點頭,轉頭問仁宗,“近來阿兄召幸過哪些妃嬪,彤史可能讓我一觀?”側頭想了想,又正色同他強調道:“需是確有親近之舉的那些。”
諸如紅袖添香,飲茶賞花,下棋看書這類走心的都不能算,必須得是走腎的才行。
仁宗縱然再心寬,也未免覺得當著妹子的麵,這話實在有些說不出口,偏偏葉燃見他久久遲疑,隻當是他不好判斷這“親近之舉”的標準,遂很體諒地給他舉例解釋道:“耳鬢廝磨,口唇相接,或者再親近的……”
仁宗聽得是如坐針氈,當即揮手止住了她再往下詳細描述的話頭,也不用去查彤史了,徑直報了五個妃嬪出來。
除了張美人外,她之前提到的鄭美人也在其列,其中位分最高的也不過是貴人,卻都有著一個共同點:入宮未久,年輕嬌美。
葉燃微一挑眉,看了自家兄長一眼,並沒多說什麼,隻請他命人將這幾位妃嬪連帶著她們常用的妝奩一道請到這明月閣中來。
心中卻想著難怪仁宗至今膝下空虛了。
和能親上戰場廝殺的開國太~祖太宗兩位不同,如今的這位聖明天子卻是在內宮養大的。
再怎麼被精心照顧,因著本朝重文輕武的風氣,日常也絕不會去做強身健體的鍛煉,因而身體素質也隻在文人雅士的那個層次了。
原本就根基就不算牢固,又連著中了兩次毒,竟還如此頻繁地做某種運動,虧損隻有越來越厲害的。
葉燃並沒打算插手兄長內闈之事的意思,但若再如此縱情聲色,不但於子嗣有礙,便是壽元上也要受些影響。
她自身的武功不能流傳於此世——就算主腦祖師爺睜一眼閉一眼地給她放水,仁宗的根骨也實在是平平無奇,並不足以支撐他修習自在門的高深武學。
然而在她的記憶中確有一門功夫是尋常人也可學的。
她離開倚天世界之前,曾在武當山上住了三天。那三天中除了同武當弟子們告彆之外,張三豐亦將自己新悟出的太極意境同她一道參悟過。
後來東方不敗亦曾將日月神教從武當山上搶來的《太極拳譜》呈給她看過。
以此為藍本推演出一套普通人能練的拳法來,對她而言倒也不是難事。
以仁宗的根骨年紀,已經練不出來什麼本事了,但強身健體總是沒問題的。
仁宗隻見葉燃微微垂眸,不再說話,瑩白如玉的手指輕輕在座椅扶手上有節奏地敲著,似是在沉心思索著案情,卻也不好再開口跟妹子詳細分說自己並未沉溺美色夜夜**,隻是偶爾同妃嬪親昵了些……這一類的話。
堂堂一國天子竟是難得有了百口莫辯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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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夜色已深,然而官家急召,誰敢怠慢。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五名妃嬪便已從各自的宮室中趕來,齊聚一處,一時間鶯鶯燕燕,香風陣陣。
明月閣中原本的宮人,加上太醫院、宮內監以及剛接到信匆匆趕來的吳庸及皇城司眾人,已將偌大個明月閣也擠得滿滿當當的。
葉燃命人將妃嬪們所帶來的妝奩全數打開,攤在桌上,指尖一一拂過這橫列在台上的胭脂水粉,花鈿螺黛,果然驗證了她心中的定論,這才轉身同仁宗道:“阿兄身中之毒,就含在這些妝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