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燃和展昭同時出聲阻攔,白玉堂便是再怒不可遏,去勢也不由得緩了下來。
他原是天下第一等聰敏穎悟之人,相處這些時日,葉燃又不曾在他們麵前掩飾本性,他早看出來她是個不願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多費神的性子。
葉燃自身武功卓絕,還有個武功同樣卓絕,又對她言聽計從的小師弟在側,他們師姐弟兩人至今還不曾動手殺掉襄陽王,隻有兩種可能。
其一,襄陽王的死活不能影響局勢;
其二,連他們也沒把握能殺掉襄陽王。
若是前者尚且好說,若是後者……連這對師姐弟都沒把握,他忖度著自己就算拚了這條命,大約也是不能成事的。
白玉堂在開封府待了這些時日,看似仍是恣意隨性,實則被展昭潛移默化了許多,行事間已開始漸以大局為重。
若是為國為民,他絕不惜身,然而白五爺的大好性命卻也絕不能白白便送了去。
諸般念頭在腦中一閃而過,也不過是轉瞬之間,白玉堂此刻心下已是恍然,當即冷哼了一聲,停下了腳步。
葉燃看白玉堂神情便知他雖仍有不忿,卻已壓下了一時意氣,有展昭在一旁看著,應當不會再有亂子,倒先不急著勸他,反倒是對葉灼招了招手,道:“你來。”
這衝霄樓上三層內裡的情形,她總要想法子弄清楚,一個係統做不到,那便兩個係統協力。
葉灼見師姐神情便明了其意,當下便伸出右手,按在那衝霄樓頂的脊檁之上,雙目微闔,隻聽得耳畔葉燃同展昭白玉堂兩人道了聲“勞煩二位相護”,隨即手背微微一涼,卻是葉燃將手覆了上來,低聲道:“試試看。”
他在心中暗暗記了一筆,待空下來要替師姐製備一副暖香丸,用以調養身體,便不敢再分神去想旁的什麼,全力配合之下,果然此番送出的圖像雖然還是朦朦朧朧,卻較先前要清晰了許多。
這般攜手並肩的情形看在展昭和白玉堂眼中卻是著實是大為出乎意料,兩人不由得都怔了一怔,再看葉燃神色肅然,立時便明白此刻他們應當在做一件極為要緊之事。
兩人對視一眼,便極有默契地拔劍在手,背過身去,警惕地朝四周觀望著,一東一西地替師姐弟兩人守住了門戶。
未過多時,便聽葉燃發話道:“好了。”聲音中竟是罕見地帶著一絲疲憊之意。
展昭同白玉堂聞聲齊齊倏然轉身,隻見這短短片刻間,葉燃麵上已是血色全無,若非眉目尚且靈動,望之幾如一尊雕琢精美的羊脂玉像。
葉燃待要張口再說什麼,卻隻覺腦中如同有千萬根密針攢刺而入,劇痛之下饒是她心誌堅韌,也不由得雙眉緊蹙,咬牙方忍過了這一波,待五感漸次回歸,頭一個聽見的便是她家小係統斷斷續續的聲音。
“精神力……使用過度……”
大約是在跟小師弟家的係統說什麼,葉燃這麼想著,正欲抬手去揉自己仍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卻先一步有一雙手落在了其上,力道適中地輕輕揉著,她無需睜眼也知道必定是小師弟。
事實上若非知道有小師弟在側,又有那展昭白玉堂在外相護,她也不會像這樣毫無保留地放出精神力以加強係統探查效果。
好在終有所獲。
雖然不能像其他建築一樣纖毫畢現,但大致的圖紙是出來了的,隻在關鍵幾處略有模糊,倒也是意料中之事。
布置機關之人多有自己的常用習慣,便是刻意掩飾,也總有脈絡可尋,她的機關之學都是從趙爵處習得,待回去仔細推敲一番,自然便能再多幾分把握。
葉燃思量已定,便就著葉灼的攙扶立起身來,將諸事同展昭白玉堂一一分說,又道她需得花些時間心力,方能將衝霄樓上三層機關推演完全,兩人自無異議,反倒是勸她多做歇息再圖後事。
當下四人便離了衝霄樓。
及至回到了客棧之中,魚貫上樓,預備各自歇息。
葉灼極為自然地便隨在葉燃身後進了她的那間上房,轉身掩門之時,恰正對上仍立在廊中的展昭的眼神。
他目光一凝,隨即唇角微勾,扯出一個不帶半點笑意的笑容,行動上卻仍是彬彬有禮地向展昭頷首致意,這才自內將門徐徐合上。
雖不曾拒人於千裡之外地掛上門閂,但隻那麼一瞬,自門縫中飄出來的由近及遠的那一聲“師姐”,縱然不知內情,也聽得出其中親昵之極的意味。
展昭為人素來謹慎守禮,卻也隻是克己自抑,從不以此強求他人,此時卻也因葉灼這半點不知避嫌的行動舉止微微皺了皺眉。
正沉思間,背上忽地被人猛地一拍,冷不防之下竟是被這一記直接推得踉蹌了兩步,正被推進了自己的房中。
他之所以不曾警覺,乃是因為身後那腳步聲熟悉之極,正是白玉堂白五爺是也。
“好貓不擋路啊……”白玉堂打了個哈欠,含含糊糊地丟下一句話,手上用力,把展昭又朝裡塞了一把,才推門進了隔壁房間,竟也不曾喚店小二送熱水上來洗浴,顯然是今夜累得狠了。
展昭被白玉堂這一打岔,不禁啞然失笑,搖了搖頭,亦自去安置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