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那個字何其滾燙。
簡青沉默下去,夏夜的走廊毫無聲響,幾乎落針可聞。
那道聲音在他耳邊盤旋著重複,像是在提醒著他去回應些什麼。
簡青微微蹙起眉,像是想要從方才那道決絕的告白式的語調中找出一絲一毫的不莊重——
然而,他發現,他做不到。
季憑舟的聲線平穩中帶著點微微的顫抖,裡麵飽含著的情感和欲.望真摯又滾燙,他胸膛裡的那顆心臟裡似乎沒有血液和組織,而像是包裹著岩漿,隻要簡青輕輕的觸碰,哪怕一下,那些熱烈的情感就會噴薄而出,將兩人都溺斃在此。
簡青……簡青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季憑舟。
印象中的他永遠是冷靜自持的,就算是爭吵,也是平淡中蕩起的些微波瀾。他似乎永遠彬彬有禮,不會跨越雷池一步,不會因為簡青的任何要求或者爭吵而改變自己的心意。
可現在……
簡青的身體輕顫了一下,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的心跳竟然也過著速,一下一下的撞擊著胸膛。
他這是怎麼了?
簡青意識到這一點,艱難的從這種被感情纏裹著的狀態中抽出身來,努力讓自己去想彆的事情。
季憑舟……他現在的狀態,太不對勁了。
簡青忽然想到了一個悖論。
當一個人走到絕境後,會對朋友家人表現出與平時截然不同的那一麵。
他們會對友人肆無忌憚地表達出自己熾熱的愛意,但那並不是真的——
他們隻是感謝他們曾經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以此表達感謝。
但這個假想幾乎是立刻就被簡青推翻了。
……季憑舟,不可能這樣的。
他扮演的永遠是一個不動聲色的角色,撇開他在表麵上扮演的假象不同,真正的季憑舟冷血無情、如同瘋子一般恣意妄為。
但他瘋歸瘋,目的性卻很強,並且有自己的一套成熟邏輯,在生和死之前,不會這樣輕率和隨意的表達自己的感情。
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才能讓季憑舟能夠將它認成比生死還要重要的東西?
簡青暗自思忖著,卻遲遲沒有得出結論。
這個話題……暫時還是不要深入討論比較好。
它已經偏離了簡青預設的道路,即將帶著他走入另外一處深淵。
簡青輕輕地搖了搖頭,打斷道:“……不要這樣想。”
他正視著季憑舟的眼睛,幾乎是帶著勸阻道:“我一直在看著你,我們都是正常的成年人,能夠獨立自主的處理好感情問題和個人關係,不是嗎?而且,你愛著我的同時,我認為我也有回應,所以,我們度過的那段時間很美好。”
簡青絞儘腦汁,儘力調動著自己的記憶,想從中找出一些能夠證明他們曾經感情很好的片段來佐證他的觀點:“你還記得我喜歡吃什麼,喜歡照顧人,你很細心,和你在一起的那
段時間(),我被你照顧得很好……這難道不是你想要的正常的愛情嗎?
季憑舟隻是安靜的看著他?(),那雙幽沉得幾乎讓人望不儘眼底的眼眸在黑暗之中仍然顯得很亮,就像一隻獸類的眼睛,裡麵卻含著簡青看不真切的悲傷和痛楚:“……不是這樣的。我對你的好,隻是因為我想要占有你。”
“我給你做飯,隻是為了讓你不和學校裡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接觸,讓你隻能看見我一個人。”
“我親自學護理,隻是不想帶你去看醫生,我討厭他們觸摸你的手,討厭醫院的消毒水味,討厭你臉上的痛苦神色不是為我而生的,那會讓我感覺到被背叛。”
“我一點也不愛你——或者說,除卻愛,我更想占有你。占有你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眼神,讓你的喜怒哀樂都與我息息相關。我不隻動過一次想把你藏起來的念頭——我想讓你永永遠遠待在我的視線之中,除了我,誰也彆想接觸你,誰也彆想看見你!”
季憑舟的語速很急,平穩的語調難得帶上了難以抑製的激動和痛楚,像是在親手剖開自己的傷痛,將自己最大的秘密展露給簡青看。
他看著簡青帶著吃驚的臉孔,唇邊掛起一絲苦笑。
看吧、看吧。
你不會接納我的。我是一隻充滿了對你不正常的占有欲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