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老祖!”一個七八歲紮著衝天辮的小孩滿眼崇拜的看著身前的焚啟,手裡捧著一個竹牌躬身致謝。
焚啟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溫柔的問道:“喜歡嗎?”
小孩緊緊攥著手裡的東西,眼裡充滿了對長輩的孺慕:“喜歡!隻要是老祖給我的,我都喜歡!”
“喜歡就好。”焚啟眼簾半垂,遮住了眼底的情緒,又和顏悅色的與他說了幾句話才讓小孩離開。
小孩剛走,祂就從後麵的屏風裡走了出來。
“這是最後一個了吧。”祂看著緊閉的大門,淡淡問道。
“是,最後一個了。”焚啟把玩著手裡的東西——赫然是這幾天他交給族人的“護身符”——其實就是一塊刻了陣法的竹牌,隻是他手裡的竹牌呈暗紅色,透露著不詳的氣息。
他摩挲著竹牌光滑的表麵,罕見的麵上無喜無悲,像一尊死氣沉沉的雕像。
天道對表現的不同尋常的焚啟警惕起來,祂看著焚啟,寒聲道:“你不要告訴我,你後悔了。”
焚啟罔若未聞,隻是靜靜看著手裡的竹牌,答非所問的說道:“那孩子長的有幾分像我,倒是難得。”
“焚啟!”天道拉長了音調,聲音都尖利了起來,像窮途末路的歹徒露出凶惡的本相,“你不要告訴我,你那可笑的憐憫心又在這種時候出現了,你不是不知道!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祂猛地湊到焚啟麵前,一把掀開黑紗,用沒有五官的臉直勾勾的盯著焚啟,像是要把焚啟的靈魂都給看透:“我是天道的化身,他們不可能消滅我,但是你呢?你呢!你為我做的那些事要是被魔尊知道了,你說你能活下來嗎!?”
焚啟的眼中依然是一片死寂,隻是當天道說到魔尊時,他忽然往後倒去,靠著椅背看了天道許久。
久到連天道都開始有些不安,他才露出貫常的笑容。
——那是一個漫不經心,好像十分溫柔,看久了卻覺得背脊發涼的笑容。
這個笑容就像一個信號,讓天道稍稍恢複了理智。
祂知道現在自己能倚靠的底牌隻剩焚啟了,祂不能著急。
於是祂放緩了語氣,苦心積慮的勸說:“現在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你和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幫了我這麼久,難道就甘心之前所有的努力付諸東流嗎?而且——整個焚家都是因你而興,隻要你幫我成功化形,飛升後想再創造一個焚家輕而易舉,到時候所有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房間中靜得落針可聞。
良久,焚啟才輕笑一聲。
“是啊隻要我想,隨時可以再創一個焚家。”焚啟無比諷刺的勾起唇角,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一件事。
不管天道化形化的再怎麼像人,祂也不是人,在祂人類的皮囊下心裡隻有無儘的怨恨。
“走吧。”焚啟閉眼長呼一口氣,像是把所有的不舍和最後的良知也一並隨著這口氣丟棄。
再次睜開眼時,他眼裡已無喜無悲。
焚啟向焚家家主說明自己明天要宣布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讓所有族人都帶上竹牌過來,不管年齡大小修為多少一個都不能少。
出於對血脈的崇拜,焚家一直崇尚內部通婚,這也是為什麼他們在四洲中是隱藏的世家,當血脈稀薄到一定程度後就不再承認那是焚家人了,而且為了能更好培養下一輩,他們都住的很近。
現在焚啟一個命令,所有記錄在族譜上的焚家人都彙聚一堂,紛紛猜猜老祖叫自己來是有什麼事。
人一多就難免哄鬨,就連族長出麵維持秩序也難以阻止這混亂的局麵,可當焚啟走上特意搭出的高台,隻是輕輕一個噓聲動作就讓底下的焚家人儘數安靜。
敬畏、崇拜、孺慕……
無數雙眼睛注視著焚啟,他們都對這個從未見過麵的老祖報以最理所應當的信任。
其實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不是嗎?
焚啟看著下麵烏泱泱的人群,張開緊握的右手,掌心是一簇跳動的火焰。
“再幫我最後一次吧。”
他輕聲呢喃,麻木的將手中的火焰往下一拋——
人群好奇的看著那從高處落下的火焰,甚至為了能看得更清楚往火焰落下的地方擁擠著,直到……
“啊——”
一聲慘叫劃破天邊,眼疾手快抓住了火焰的男人臉上的笑容還沒消失,就化作了燃燒的火人,被那鑽心的疼痛刺激得大叫。
在他旁邊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蔓延而出的火焰波及,相繼發出慘叫。
火焰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餓虎,在密集的人群裡席卷開來。
不是沒有人反應過來想用靈氣阻擋,而是他們驚恐的發現自己引以為傲的靈氣根本擋不住這奇怪的火焰,隻能眼睜睜看著火焰將自己吞沒。
霎時間,原本歡鬨的聚會瞬間成了一場人間慘劇,尖叫與苦嚎聲遍布。
焚家族長萬萬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即使到了現在他也沒有懷疑焚啟,在火焰蔓延到那一刻他就衝進火焰裡想救人,卻發現自己也拿這奇怪的火焰沒辦法。
他忍受著火焰灼燒皮膚的痛苦,哀求的看向高台,仍想向焚啟求救——
可造成這場悲劇的焚啟卻仍然坐在高台,垂眸注視底下發生的一切,好像一切都在他意料之內。
族長愣住了。
隨後被他掛在腰間,無比珍視的由焚啟送給自己的竹牌,發出了瑩瑩紅光。
無數竹牌發出紅光,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陣法,像一隻巨碗倒扣在焚家人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