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033 蛾子(1 / 2)

宋璵璠今晚請林橋吃飯, 地點就在星光公司對麵的半島酒店。

這是一家非常高端的酒店,來往的都是明星貴客,最普通的雙人包廂都要五萬。而對於一向生活拮據的宋璵璠來說, 這頓飯絕對算是今年最大的支出項目。

晚上七點半,林橋帶著孩子準時到達了這裡,宋璵璠穿著一身西裝在等待他們。

“你怎麼請我來這裡吃飯?”她上一次在這裡吃飯, 還是陸熙年擺出的感謝宴。沒想到宋璵璠也請她來半島酒店當貴客。

“師姐……先吃飯, 我給你點了紅酒。”

宋璵璠欲言又止, 看她的眼神裡也是十分的複雜。

林橋點了點頭, 她看出小師弟的心裡藏著什麼事,但早上他們剛輸了比賽,她想宋璵璠有點意見也是難免的, 沒有往什麼壞處去想,於是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

右手舉起高腳杯,林橋用左手撥開波浪卷的長發。隻一杯下去,便有些飄飄然, 臉上不自覺染上點紅暈,加上她的容貌甚是美麗,這一熏染之下更是人比花嬌。

宋璵璠看了她一眼, 心跳便不自覺加速起來。林橋的頭發非常濃密,是栗色的大波浪卷,披在肩頭彆有一番風情萬種。

他甚至忍不住動了動手指,想象著如果撫摸她的長發,會是一種什麼感覺?

可他絕對不會這麼做的, 一來, 林橋是自己最尊敬愛戴的師姐, 他對她的敬仰之情僅次於自己的生母。二來, 他馬上要做一件對不起她的事,更不敢這時動什麼念頭。

林橋察覺到他沒動筷子,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宋璵璠不是那種很有心機的男生,他的所有心情都寫在了臉上。

宋璵璠有事瞞著自己,林橋也不傻,她放下了高腳杯,非常平靜地問道:“你說吧,今晚你請我吃飯到底有什麼事?”

“我……我想……”

宋璵璠實在開不了這個口,於是先從自己的人生故事開始說起。

他出生在浙江的一個小山村裡,從小家庭條件十分差勁,父母都是下崗職工,下麵還有兩個弟弟在。他每年都要申請貧困助學金,否則都完不成學業。

因為這樣貧困的身世背景,他無論走到哪裡都要遭受無數的白眼。

可再苦的孩子,也有一顆向往快樂的心。

他從小喜歡看電視機裡的相聲節目,家裡卻沒錢給他報考什麼特長班,隻能自己對著電視機一遍遍學說相聲。幻想著自己有一天能站在舞台上,逗得大家開心一笑……

正因為如此,高考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報考了中戲的相聲喜劇班。

彆人都是被調劑到這個冷門專業,隻有他是心甘情願學了這門專業。

上了大學以後,他在北京說了十年的相聲,從17歲說到了27歲,還是一事無成。甚至每個月都要打三份零工補貼房租。

他這個人就這麼衰,要不是今年遇到了林橋,隻怕這輩子就碌碌無為混下去,頂多就是甘霖小劇場的不知名相聲演員。

與此同時,同一屆的相聲班同學們都改行去了影視圈混,沒有人再堅持說相聲。還有的同學走上了愛豆和明星的路子,混的是順風順水,出場費都高達百萬。

都曾是同窗的同學,好的已經年入千萬,差的還在社會底層掙紮。這種生活水平的強烈對比,難免讓他的心中產生了落差。

尤其是今天在舞台上,他看到了林文熠的成功,那是一個相聲演員企及不到的高度。

師姐的作品寫的再好,也最終被明星的滿場粉絲給打敗。

麵對這個慘淡的現實,他終於意識到了:相聲演員這行飯,根本沒有大明星的飯好吃。

人家走的是鮮花大道,他們還在蹣跚的小道上踽踽獨行。人家輕輕鬆鬆恰粉絲的錢,他們得在舞台上說幾百段相聲,才能維持好生活的基本開支,還沒有盈餘。

當個相聲演員,是不是很難呢?

窮則思變,他也想有那麼多的粉絲簇擁,也想走上輕輕鬆鬆賺錢的明星大道。

人往高處走,何況他馬上都28歲了,再不闖出去的話,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剛好,他前段時間出名的時候,有幾家娛樂公司發來了邀請函,給出的條件都不錯,至少哪條都比呆在天藝劇場強。

“彆說了!”

林橋驀然打斷了他的話。

她閉上了眼睛,什麼都彆說了,她已經聽的夠明白了,原來道不同不相為謀。

林國棟坐在她的身邊,他也死死盯著宋璵璠,想看看他的臉到底紅不紅。

宋璵璠現在是天藝劇場最力捧的相聲演員。他是借著林橋的作品《最紅的弟子》而出名的。每一次開專場,買票捧場的觀眾無數。不誇張地說:他是天藝劇場的新台柱。

如果宋璵璠這麼一走,剛剛恢複過來的天藝劇場,肯定要再次元氣大傷。

再想一想,他和女兒在宋璵璠的身上下了多少功夫啊?捧他當逗哏,給他寫作品,帶他上節目,才把他的微博粉絲數從五萬提升到了150萬,算是準一線的相聲演員。

這剛剛積攢下了一點人氣資本,他就迫不及待要跳出相聲圈去娛樂圈,去恰粉圈的流量,這還算是他們認識的那個宋璵璠嗎?

林國棟失望地歎息一聲,原來他們還是看走了眼。宋璵璠不是池中物,他翅膀硬了也想飛出去,不顧及身後的親朋好友。

“師姐,對不起,我真的想進娛樂圈。”

宋璵璠很抱歉道。形勢比人強,他想趁著年輕還有機會,再去開辟另一條上升渠道。

林橋的表情不喜不悲,她知道這場比賽自己輸得很徹底,可沒想到師弟也生了異心。這些日子朝夕相處下來,她也把他當做真家人看待。可他們的付出都到哪裡去了呢?

她盯著麵前的一杯咖啡,目光聚焦成一個點,像是能從中盯出一朵蓮花來。

宋璵璠吐出一口氣,垂下眼睛,抱歉道:“師姐,我知道這件事是我不對。是我辜負了你的悉心栽培,你怎麼討厭我都無所謂。”

討厭還談不上,林橋隻是詰問道:“你不是說過不會離開我嗎?怎麼變卦的這麼快?”

宋璵璠搖了搖頭,他隻是奔個更好的前程,並不是想和她絕交,便解釋道:“師姐你提拔我的恩德,我都會銘記在心。等我以後有了名氣,也同樣會回來提拔你。就算離開了天藝劇場,我依舊是你的小師弟。”

林橋不想聽他囉嗦這些廢話,隻是問道:“既然好多家娛樂公司都向你拋出了橄欖枝,那你和娛樂公司簽協議了嗎?人家公司有沒有承諾你什麼條件?”

宋璵璠搖了搖頭:“還沒簽,但我已經對一家娛樂公司的條款有了意向。他們承諾我三年上五部電影,把我往影視圈裡捧。”

林橋好心道:“回頭把簽約協議書給我看一看吧,很多娛樂公司都是廣撒網撈魚。一下子簽好幾百個素人,一簽約就是十年的光陰。其實他們簽了素人也不捧,就這麼熬著耗著這些人的青春,吃的就是這些訓練生的毀約費。你不要被那種霸王條款給糊了眼睛,娛樂圈裡人人都有一把算盤,天下沒有白吃的餡餅。”

宋璵璠震了震,師姐不說,他都沒想到條款上還有這樣的“陷阱”。

他仔細想了想,確實有幾家公司的毀約費非常高。不過,他相中的那家公司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影視工作室,也確實捧紅了不少影視咖,他覺得大公司應該不至於坑人。

於是回答道:“好,那麻煩師姐你把把脈。”

“沒有什麼可麻煩的,你我同門一場,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點事。往後大路朝天,你有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說完,林橋再給自己點了一杯白蘭地。

她很少喝白酒,但今晚是個例外,她想一醉方休。

***

林橋很快就把自己給喝醉了,林國棟目睹了全部過程,但他也不想阻攔。

這些日子裡,太多的事情積壓在她的心頭了。她就算是個鐵打的女子,也會吃不消這麼多負能量。需要好好地宣泄一下情緒。

宋璵璠本想送她回家,但林橋不想讓人知道自己住在吳燦榮家的彆墅裡,便讓他送自己和孩子回了天藝劇場。

下了車,已經是深夜時分。

馬上就是隆冬時節,寒風一陣一陣的,吹得人麵上都生疼。

林橋穿的毛衣太單薄,根本擋不住這麼冷的風兒喧囂。她剛下車就打了個噴嚏,宋璵璠乾脆脫下了外套,把她裹了起來。再把毛衣也脫了,把林晨晨也裹了起來。

他們一大一小站在一起,就像兩隻粽子似的胖滾滾。

宋璵璠看她醉的迷迷瞪瞪的,實在擔心道:“要不然,我把沈瑛瑛喊過來陪你們?”

“你開玩笑,這都幾點了?這會兒打擾她做什麼?”說完,林橋牽著爸爸的小手,蹣跚地往劇場裡麵走:“彆送啦,你回去吧,我和兒子今晚就在劇場宿舍裡休息!”

宋璵璠一直目送他們母子兩個沒了身影,才歎息一聲,開車向著另一條道回去。

林橋剛進了天藝的單人宿舍裡,就甩下了宋璵璠的外套,鞋子都沒脫就蹦躂上了床,嘴裡還嘟囔道:“好舒服啊,還是回到天藝劇場才安心,這裡才是我的歸宿。什麼林文熠宋璵璠,你們通通滾一邊去吧!”

頓了頓,她還咋咋呼呼吟詩一首:“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

林國棟不禁擔心起來,女兒還好吧?怎麼都吟誦起斷頭詩了?

他擔心女兒待會兒耍酒瘋,於是去隔壁廚房衝了一碗酸梅湯,想讓女兒喝湯醒醒酒。可剛一回到宿舍,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味,隻見女兒從床上滾到了地上,吐得是一塌糊塗,毛衣上一片狼藉。

林國棟驚得連手中的碗都掉了,跑過去一看,林橋正趴在床頭哭著呢,還一邊哭一邊唱:“一輪明月朝西墜,我聽也聽不見,在那花鼓譙樓上,梆兒聽不見敲……”

這是京韻大鼓《醜末寅初》的歌詞,她曾在甘霖劇場的對麵屋頂上,聽宋璵璠獨自吟唱過。那天晚上,繁星點點,多麼美好的回憶啊,可惜再也回不去當初。

現在,宋璵璠要走了,她的心情也差勁極了,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隻能自己唱啊唱,好把這一天積累的憤懣都發泄出來。

“橋橋,是爸爸不對,不該讓你喝酒的。你彆哭了,爸爸聽了都心疼。”

林國棟不由得自責起來。她剛才灑灑脫脫喝了散夥酒,隻是在強顏歡笑而已。現在宋璵璠走了,她才露出真實的悲傷來。

哪個人的心不是肉長的呢?這半年的相處下來,林橋對宋璵璠的種種好,是她對誰都不曾付出的真摯感情啊!

其實早在那小小的筒子樓裡,他們父女就把宋璵璠當做了一家人看待。

那會兒宋璵璠天天過來學藝,他們家一日三餐都給他留一副筷子。那時候的時光艱苦,但是三個人在一起都很舒心,他是真的動過念頭,想把女兒交給這個勤勞的小夥子。

可是宋璵璠這麼一走,他算是看清楚了,女兒絕對不能交給這樣的人。

沒錯,一幫說相聲的素人,是不如大明星賺的多。可娛樂圈那碗飯好吃嗎?!看看原著中的林家母子,都被葉成錦逼迫成了什麼樣。

他堅持不讓女兒蹚那渾水,就是因為沒地位、沒背景的話,進了那圈子也是被炮灰的命。這宋璵璠啊,真是被利益給迷住了眼!

“爸爸,我很難過。”

“爸爸,以後我該怎麼辦呢?!”

地上的林橋雙頰緋紅,她哭著哭著就乾嚎起來,仿佛杜鵑泣血一樣難受,乾脆把心裡的悶氣一股腦全說出來:“我真沒用,連宋璵璠都嫌棄我沒出息吧?!”

“明明我們為比賽拚搏了那麼久,我卻無法贏這一場,輸給了那林文熠!”

“我覺得我的能力實在有限,當不成林家茶樓的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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