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033 蛾子(2 / 2)

原來她醉著醉著,還以為這裡是書外麵的世界,完全忘記了他們都穿進了異世界。

林國棟歎了一口氣,又想起了這些年來女兒的不容易。

林家茶樓家大業大,裡裡外外30多張嘴,都靠他們父女兩個招攬生意吃飯。而女兒從小是被他往茶樓繼承人的方向上培養的,她也是個沒有童年的孩子。不是跟著爺爺學戲,就是跟著他學相聲。

現在林橋醉了,絮絮叨叨說出這些年的心裡話:

“爸爸,我真的不能輸,因為我是你唯一的女兒,我是爺爺唯一的孫女,我是家裡唯一的繼承人。那麼多人指望著我們父女兩個吃飯,我要撐起林家茶樓的未來!”

“如果我的能力支撐不了茶樓的話,那些叔叔伯伯們怎麼活下去?所以我學戲曲要拿第一名,我學相聲要拿第一名,我拚命創作新作品,我拚命讀書,因為我要支撐起爺爺和你留給我的茶樓啊!”

林橋說著說著又哭了。好多指望著茶樓開張吃飯的叔叔伯伯們,都是老弱病殘的江湖藝人,還有幾個拉三弦的琴師是盲人。這些生活在社會底層的老藝人們,才是陪她長大的長輩,也是她肩膀上的負擔。

他們經常說:“我們這些人呐,這輩子隻會一門手藝混飯吃。要不是林國棟給了我們容身之所,我們早就餓死在街頭了!”

爺爺也說過:“橋橋,林家茶樓撐不撐的下去,要看你的本事如何。現在茶樓的生意競爭激烈,你必須什麼戲曲都精通,否則難以在天津這塊土地上生存。”

因此,她從小就生活在巨大的壓力之下,根本無暇顧及自己的心情。

彆的姑娘談情說愛的年紀上,她整日泡在一堆音像資料裡,十八般戲曲樣樣精通。

她這麼努力學習,就是想讓自己有才學傍身,能夠撐得起茶樓,撐起這個大家庭。

甚至……

都忘記了自己隻是個年輕的姑娘,也忘記自己快要三十歲了,已經到了結婚成家的年紀上。至於瀟瀟灑灑,風輕雲淡,隻不過是她給自己上的保護色而已。

直到前幾日,宋師弟衝出來保護她的那一刻,她終於找回了動心的懵懂感覺,她以為這一次可以攜手走下去的……可是這一次,她還是失敗了,還失敗的一塌糊塗。

輸給了不知所雲的流量明星,輸給了她自己選擇的路,輸給了所謂的娛樂圈資本家!

想到未來的一片茫然,她真的感到難過,隻能趁著醉意跟爸爸說說心裡話。

“你彆擔心!有爸爸在,以後爸爸保護你!”

林國棟看女兒這麼傷心難過,再聽到了女兒寸寸刨心的話,他的眼眶也紅了。想到女兒今日受到的委屈,他真恨不得扇自己幾耳光——林國棟,你還算是個老爺們嗎?!

那個宋璵璠算什麼東西?!

怎麼能讓他的掌上明珠傷心成這樣?!

還有那林文熠算什麼混賬明星?!他怎麼能縱容粉絲那樣欺負人呢?!

林國棟盤膝而坐,聽著女兒無助的哭聲,真的是一刀刀剜著自己的心。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他們父女就這樣退出大眾的視野,滾回天藝劇場永遠當個素人嗎?

而林橋哭著哭著再次吐了,林國棟看她身上臟的不成樣子,便去隔壁盥洗室洗了一條毛巾過來,想給她擦乾淨。

沒想到一回來,林國棟就發現床上空空如也——林橋不見了!

***

酒,也許是讓人變成動物的一種催化劑。

這種動物不僅限於禽.獸之流,還可以是某種昆蟲。

比方說林橋覺得:自己忽然和撲棱蛾子有了共情心理。於是追著蛾子走了出去,仿佛自己也變成了黑暗中的趨光性動物。

醉的厲害,頭疼的也厲害,她便走出來吹吹風醒醒腦子,結果就被一束燈光給吸引到了。隨著這束燈光上樓,潛行到了那一束燈光的來源處:天藝劇場的行政辦公室。

剛一靠近,她就聽到了兩個熟悉的男聲在講話,可她想不起這兩人是誰。

走也走不動了,乾脆就蹲在辦公室門口,跟個蘑菇似的把自己無視掉,聆聽起裡麵的動靜來。

“眼下天藝劇場的收入隻夠支付員工工資,年底的獎金估計得取消了。”

說話的是大師兄胡宇航,他正在和陸熙年討論天藝劇場今年的經濟賬:“主要是上半年虧損的太多,杜鵬程那孫子截胡了好幾次。劇場上半年好幾場固定的大型商演都取消了,還損失了不少藝人的合約。”

“現在劇場的票房收入是怎麼算的?”

陸熙年晚上過來拿天津麻花的時候遇到了胡宇航,難得有空閒時間,他便替外公查起了劇場的賬。兩個男人聊的太認真,都沒察覺到門外來了一蘑菇在偷聽。

胡宇航介紹道:“一共分為相聲劇場和曲藝劇場兩個部分。相聲劇場的收入主要靠宋璵璠的演出支撐,隻要他一開專場,那麼2000人的位置就能坐滿。占了門票收入的70%。而曲藝劇場現在靠沈瑛瑛來支撐。林橋那段彈琵琶的視頻火了以後,她就改行帶領曲藝社組建了琵琶隊,暫時放下了梅花大鼓的行當。現在她演出的話,上座率也能達到80%。占比票房收入30%。”

陸熙年略一思忖,宋璵璠和沈瑛瑛這兩個人,都是靠著林橋的作品帶火起來的藝人。外公說的很有道理:隻有林橋才能支撐起天藝劇場,她走的都是原創作品帶動演員的這條路線,彆的劇場模仿不來這條路子。

如果沒有她和她兒子的話,今年這100多號人都得下崗,這就是林橋的能力。她輸了比賽不假,但她的捧人能力絕對一流。

接著,他和胡宇航商量起交接事項。按照他的考慮,接下來要讓林橋參與到劇場的人事管理隊伍當中,奠定好接班人的基礎。

總而言之,陸熙年打算半年之內,就讓林橋熟悉這一套流程,然後把劇場的所有權限都交給她來管理,包括整個劇場的產權。

胡宇航雖然管理不善,但也是個人精兒,聽陸熙年的意思,他也明白了:“老爺子打算讓林橋接班,是嗎?”

“胡老哥,這些年也難為你支撐著劇場了。”陸熙年覺得他不適合這個崗位。

胡宇航擺了擺手,自嘲一笑道:“你甭覺得對不起我,老哥我確實是沒本事,年初被杜鵬程那小子陰了一道,我差點帶垮了天藝劇場。能者多勞,林橋的各項本事都是同行裡最強的佼佼者,她接班我肯定配合。我也相信她能帶領大家過上好日子!”

“恐怕她一時也適應不了這個工作節奏,到時候麻煩你幫她儘快熟悉人事工作。往後我再慢慢教她。”陸熙年囑托道,他對林橋簡直是做到了極致信任。

胡宇航聽出點意思來,問道:“陸老弟,你是不是喜歡林橋?想把她娶回家,所以你們爺孫兩個才指定她當接班人?”

陸熙年點了點頭,胡宇航和他認識了十五年,彼此跟親兄弟沒什麼區彆,他也不隱瞞這件事,林橋就是他的心上人。

隻不過,他知道林橋對自己沒那種意思,於是自嘲道:“這件事得看她的心意,我不會強迫她做不願意做的事。至於天藝劇場這塊,她勞苦功高,是重振劇場的第一功臣,給她什麼地位都是應該的報酬。”

門外的大蘑菇……哦不,大撲棱蛾子林橋同學,這會兒迷迷糊糊地想:師哥在說啥呢?

好像是說讓她當天藝劇場的接班人?

好像是說大家都要指望她混飯吃?她真的有這麼厲害嗎?

好像陸師兄提到了把自己娶回家?這難道是戲文中的台詞嗎?

還有啊,什麼願意不願意的?她不願意讓宋璵璠走,人家遵循她的意願了嗎?!

蹲的太久了,腿都麻了,她正想站起來鬆鬆筋骨,忽然陸熙年走了出來,沒注意到門口有個蘑菇正在和蛾子共情當中。

黑暗中,林橋先發出了一聲慘叫:“嗷嗚!”

是陸熙年一出門就踩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上,是她的腳丫子。對了,她現在穿的是一雙拖鞋,而陸熙年穿的是一雙皮鞋。這麼一踩,林蘑菇同學真是慘的不能再慘。

陸熙年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他忽然被林蘑菇絆倒摔了個跟頭。林橋還沒來得及叫第二聲呢,身體就被一龐然大物壓在底下,隨即聽到了陸熙年的一聲悶哼。

林橋的大腳丫子瞬間腫了起來,陸熙年的胳膊撞到地上,也受了傷。

這一連串變故,看呆了隨之出來的胡宇航:“林師妹,你怎麼在這裡?!”

陸熙年這才意識到自己壓到的柔軟物體是什麼。他顧不上自己胳膊上的傷,趕緊把林蘑菇從地上拉了起來,仔仔細細檢查了下她有沒有哪裡摔著。

林橋瞅了瞅自己腫起來的腳趾,那個委屈的勁兒上來了:怎麼連陸師哥都欺負她?!

腳太痛了,她不想再用腳站著了,乾脆往前一癱,跟個大蛾子似的黏上了陸熙年,假裝自己是個倒地碰瓷的老奶奶。

陸熙年不假思索張開雙臂接住了她,接著聞到了一股酒味,不由得皺眉問道:“你怎麼喝酒了?”

“師兄,你踩到我了,你踩到我了,嗚嗚嗚,連你也欺負我!”孩子委屈極了,把鼻涕眼淚酒漬全部糊在了他筆挺乾淨的西裝上,完全把陸熙年當做大型抹布擦一擦 。

陸熙年:“……”

他這件價值十萬的西裝算是徹底報廢了……

“林師妹,你蹲在我辦公室門口做什麼呢?”

看到這一幕,胡宇航都替林橋感到害臊。剛才陸熙年可是說了要娶她之類的話,但是仔細看看:這蘑菇 蛾子的綜合體,這哭成小花貓的醉酒橋,這大型抹布現場……師弟,你真的要娶回家當媳婦嗎?!

還有橋言橋語:“我才不是什麼林師妹,我是一隻勤勞的小蜜蜂,飛到花叢中啊~~~飛啊,啪啪!飛啊,啪啪啪!”

“你喝醉了。”

陸熙年感覺自己成了她的發酒瘋工具人,拚命摟在懷裡還不老實點,這酒品差的也是沒誰了。他就不應該讓她今晚跟宋師弟出去,怎麼還會醉成這樣了呢?!

“我沒醉,我怎麼會醉呢?”林橋還想著他剛才的話,於是詰問道:“你說要把天藝劇場交給我管理是嗎?那一言為定,我可有管理經驗啦!我還管過700座兒的茶樓呢!”

她的酒勁兒上來了,小腦袋蹭了蹭他的胸膛,再把他當做抹布使用:“陸師哥,以後我就賴在你這裡不走了,你彆想賴賬逃跑!”

“我不賴賬。”陸熙年下意識回答道,他都成抹布人了還跑的掉嗎?

“正好我也沒節目上了,幫你搞搞KPI人員績效考核也行,但你要記得給我提成。”

“好好好,你想要多少提成都給你。”

陸熙年真是哭笑不得,她這是醉了還能記得KPI是績效考核?!

但這些問題不是主要的,林橋迷迷糊糊中覺得,他好像還說了啥娶回家之類的話,於是橋言橋語道:“你想把我娶回家?那你娶呀,我又不惦記誰。葉成錦想和我複合,那律師也被我給罵走啦,誰想娶我都行!”

“……”陸熙年的臉色頓時很難看。

而胡宇航連說話都結巴起來:“林橋她的前夫是那個葉成錦?!”

“胡大哥,這件事絕對不要說出去。”

陸熙年指示道。葉成錦和林橋的關係,他不想讓任何人再知道。還有,林橋現在腦子不清醒,居然說出誰都能娶她這種話來,陸熙年當然也不會認為她是真的這麼想。

林蘑菇摟著他的脖子,繼續橋言橋語:“陸師哥,你把我的腳踩腫了,我要睡覺,走不了了,你抱我回去,陪我一起睡覺好不好?”

胡宇航直呼這小師妹不能要了,但凡她明天知道今晚說了啥,都不敢麵對陸熙年。

但陸熙年的心態調整很快,他什麼大場合沒見過?還會把她的酒後話當真嗎?!

作為一個工具人,陸熙年很有自知之明,乾脆抱起了迷迷糊糊的林橋,安慰道:“師哥現在送你回去睡覺,但一起睡就不必了。”

橋言橋語:“不嘛,我們兩個一起睡,不……我爸爸也在呢,我們一家三口一起睡覺!”

“……”陸熙年想,今後要是再讓她喝酒,那自己必須守在旁邊。

要不然這師妹真的不能要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