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斂周在球場的電話是家裡打來的。
平時顧側沒事不會主動聯係他,他們父子倆是彼此漠視或厭惡的關係。可能真實情況比這些要更嚴重。
打電話就是有重要的事——比如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過生日。
顧臨比他小許多,今年才剛上二年級。跟顧家這對父母不一樣,小孩子不懂這些複雜的關係和情感,隻是把顧斂周當一個什麼都會又長得帥的哥哥。
所以大部分時間都會纏著他。
顧斂周不想把心裡的敵意發泄到顧臨身上,但也沒辦法直視一個和孕期出軌的男人在一起的女人的孩子。
於是很少回家。
顧側似乎也意識到這些,所以也並沒有管他。
好像,除了顧斂周之外,他們三個待在彆墅裡,才是完整的一家。
本來好幾年都是這麼過的,冷淡又正常,可偏偏顧臨想要他回來,還在電話裡“哥哥”“哥哥”地喊他。
顧斂周一時心軟,答應了回去給他過生日。
顧家的彆墅離華大很遠,顧側喊的司機過來接他。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
一進門就看見這棟冷清清的彆墅被氣球和玩偶裝扮著,跟富麗堂皇的裝修格格不入。
柳蘭見他來了,笑著道:“回來了,洗完手就可以吃飯了。”
顧側不在客廳,估計在二樓書房。
顧斂周沒接話,柳蘭也沒再說什麼,估計是習慣了他這樣的態度。
顧臨體會不到這些暗湧,隻是看見顧斂周回來很高興,一直抱著他的腿跟他要禮物。
顧斂周將書包裡的玩具遞給他,顧臨更高興了:“謝謝哥哥。”
顧斂周冷淡道:“自己拿過去玩吧。”
他剛說完,樓上就傳來一道聲音,“跟你說謝謝,你就隻會趕人走嗎?”
顧斂周的眉眼更冷了,抬頭朝正往樓下走的顧側看了眼。
氣氛頓時變得僵硬。
柳蘭也察覺到了,立刻從廚房出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怎麼又罵人?”又拉住顧斂周的胳膊:“來,過來,阿姨做了你最喜歡吃的菜。”
顧斂周覺得反感,立刻甩開她:“你知道我喜歡什麼?”
柳蘭臉上的笑容幾乎快要維持不住了:“我也是聽你爸——”
顧斂周打斷他:“他又知道什麼?”
顧側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你回家就是為了和我吵架的?一回家就那副臭臉給誰看,老子生你養你,還要看你臉——”
顧斂周懶得聽他說這些,直接轉身準備出門。
結果顧臨立刻哭著拽住他:“哥哥彆走……”
顧斂周被拽住的功夫,一個煙灰缸正朝這邊砸過來。他被顧臨拽著沒辦法躲開,硬生生用手腕擋住了。
嘶——
顧斂周沒發出任何聲音,隻是皺緊眉頭,柳蘭嚇得立刻將哭得不停的顧臨拉走,生怕傷到自己小孩。
片刻。
“我也不欠你什麼了。”
顧斂周說完這句話就出了門。
身後,顧臨還想再去追他,被柳蘭硬生生攔下來。
這片彆墅區有專線大巴,人很少。
顧斂周選了個靠窗的位置。
外麵風景很好,可他的心情一時卻沒辦法平靜下來。
低頭看手腕,被砸到的地方已經開始紅起來,上麵有條淺疤。
他突然想起在射擊場裡,楚憐盯著他的手腕看,問他手上的疤是怎麼回事,他當時隨意笑了笑。
“不小心弄傷的。”
他已經將語氣克製到很漫不經心,仿佛那隻是一塊被不小心蹭掉的油皮,可他依舊清楚地看到,楚憐的眼睛紅了。
少年抿著嘴唇,情緒明顯不高,問他還疼不疼。
那副心疼到眼紅的模樣,他現在還記得。
他又想起,那天早上坐在牆角淋著雨,楚憐也是這樣,安靜將雨傘放在他身邊,沒有說一句話。
或許,從那個時候起,楚憐對於他來說,注定就跟其他人區彆開。
不停晃動的車廂讓他的太陽穴突突得跳。
他真的……很想楚憐。
到學校的時候,籃球賽已經結束,群裡有人將聚餐地點發了定位。顧斂周情緒不高,又不想掃大家興致,最終還是回了宿舍。
等到晚上七點多,外麵天色已經黑下來,楚憐還是沒回來。
顧斂周有些等不及了。
耐力和隱忍是每個射擊選手必備的素質,顧斂周向來沉穩內斂,可一想到楚憐跟一群男人待在一起,就有些坐不住。
都七點了,還不回來。
他們都會做什麼?會喝酒嗎?喝完酒會隨便開楚憐玩笑嗎?會不小心或者故意碰到楚憐的身體嗎?尤其是紀星延,他會向楚憐袒露心思嗎?他們會在一起嗎?
所有的想法混在一起,纏成絲繞成線。顧斂周的腦子亂了一片。
他打開手機,楚憐的對話框被好幾個群消息壓下去了。雖然他們之間也才總共聊了沒幾句——
[我有點事,先走了。]
[晚上再找你。]
[哦。]
有點冷淡。
顧斂周有些挫敗,將視線落在書桌左上角折好的雨傘上。
楚憐的傘上還帶著一個兔子圖案,跟本人一樣白白軟軟,生氣或者害羞時眼尾還會紅著。
顧斂周突然想抱抱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