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珊珊也趕緊追了一句,“就是,你們放心,我早就把房間收拾好了,貴民有想不到的地方,我也會都想著。”
沈玉梅冷哼了一聲,佟貴山搶在前頭說,“哥,嫂,那這樣我們都放心了!”
小汽車開得很快,路過杏兒胡同的時候,佟珍珠說,“我去跟姥爺說一聲。”
佟貴民也跟著下了車,齊珊珊也要下來,他沒讓,“你在車上等著吧。”
進了屋裡,沈老爺子皺著眉頭盯著這個前女婿,“你要敢對珍珠半點不好,我可饒不了你!”
佟貴民低眉斂目,“爸,珍珠是我的親閨女,我指定會對她好的。”
沈老爺子哼了一聲,沒再理他。
佟珍珠寬慰他,“姥爺,您放心吧,誰也不能欺負我,等周末我就來看您啊。”
輕工局的家屬院挺大的,基本都是成排的平房,佟貴民因為是局長,有一個獨門獨戶的院子。
正房兩間打通是個挺寬敞的廳,裡頭是夫妻倆的臥室,東廂房一間是他們的大兒子佟誌偉住的,另一間是廚房,西廂房一間是他們的小女兒佟珍琳住的,另外一間就空著了。
但,並不像齊珊珊說的,都收拾好了。
而是根本沒收拾。
佟貴民用鑰匙打開門,打開燈,裡頭放了不少雜物,亂糟糟的,都落了一層灰。
偏齊珊珊說,“貴民,我有點頭疼。”
佟貴民知道她是裝的,但還是說,“是不是受了風,回屋躺著吧。”
齊珊珊扭著身子走了。
想當初,佟貴民剛從紡織廠調到輕工局,就是一個小小的科員,表現的可勤快了,每天早早上班,就連隔壁辦公室的衛生都給打掃了。
但現在他是大局長了,這些粗活早就不乾了,不僅是在單位,在家裡也是一樣,齊珊珊再抱怨,他也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
他衝女兒歉意的笑了笑,也步履匆匆的去正房了。
打掃屋子這點事兒壓根兒不算什麼。
佟珍珠先把那些雜物清理出來,有一些是吃食,竟有成袋的大米,還有成箱的白酒,一捆一捆的啤酒和汽水。
作為廚房的東廂房挺寬敞,她把這些都給挪回去了。
再就是一些舊衣服了,先裝到編織袋裡,然後放到了一個大紙箱裡,給放到了牆角。
最讓她高興的是,竟然還有一台縫紉機。
佟珍珠把雜物整理好,把地麵清掃了,還拿墩布拖了一遍,單人床上的席子都擦乾淨了。
齊珊珊仿佛掐著點,抱著被褥來了,進屋後略有些驚訝,真是沒想到,西廂房這麼一收拾,還挺寬敞的。
真是便宜潑婦的閨女了。
她一臉假笑,“珍珠啊,搬過來就是一家人了,阿姨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你不用客氣,儘管開口就是了。”
佟珍珠淡淡的說,“齊阿姨,我知道了。”
她鋪被褥的時候,隔壁西廂房的門悄悄打開了半邊兒,一個小姑娘探出頭往這邊看。
目光充滿了好奇。
她是佟貴民和齊珊珊的小女兒,名叫佟珍琳。
佟珍珠拿著毛巾去院裡洗臉,隔壁的門砰的一下關上了。
這年頭,娛樂方式實在太少,誰家有個稀罕事兒立馬就能傳出去了,第二天一早,輕工局家屬院不少人都知道了,佟局長前頭的大女兒搬過來住了。
年輕點的或許不知道,老點的都還記的,佟局長的前妻可是來鬨過兩回的,好像後來一次就是因為孩子。
佟貴民從外頭買了豆漿油條,招呼佟珍珠吃飯,在飯桌上,他跟一對兒女說,“這是你們大姐,以後就在家裡住了。”
佟誌偉是個沉默寡言的少年,今年剛上高中,他勉強點了點頭,十歲的佟珍琳卻是立即甜甜的喊了一聲姐姐。
上一世,佟珍珠並沒有住到這邊,和佟貴民的聯係也極少,但佟珍琳顯然知道她,偶爾碰上,總是主動跟她打招呼。
但也僅限於此了。
佟珍珠衝她笑了笑。
佟珍琳立即說,“姐姐,你真好看!”
佟珍珠仍穿著藍色裙子,隻是頭發不是麻花辮,而是紮成了高高的馬尾辮,上麵還係上了杏黃色的手絹,看起來就像蝴蝶結似的。
她昨晚睡得很好,皮膚白得發光,五官更顯清麗,簡直讓人移不開眼睛。
齊珊珊一向自詡保養的好,但坐在佟珍珠旁邊,顯得臉色黃黃的沒精神。
聽到女兒得話,她雖沒說什麼,但心裡是有點不高興的。
吃過飯,佟珍珠出門上學了。
就從家裡到大院門口的功夫,她這一路收獲了很多好奇的目光,有些人自來熟,還十分熱情的跟她打招呼呢。
這邊兒也屬於東城,去海運倉上學很方便,有好幾路公交車都可以直接到。
護士培訓班因為是速成班,課程進展很快,發下來的教材,很多內容都是跳著講的,本身專業性比較強,對於沒有任何基礎的人來說,完全理解並掌握有一定的困難。
不過,大家的學習熱情都十分高漲,而且老師的要求也並不高,幾次課堂測試,考得都是特彆基礎的內容。
佟珍珠覺得並不吃力。
這天傍晚放學後,她沒直接回去,而是和同學張明蘭一起去東單逛了逛,沒買彆的,買了些衣服拉鏈扣子什麼的。
不知不覺,來北京都十來天了,她得趕緊把那些布料做成衣服。
先做她自個兒的練練手,然後再給許運昌做。
說來這人也怪,在農場的時候做夢都想回來,如今回來了,她倒又時不時想起五分場了,也不知道最近忙不忙,還有就是,許運昌種在山上的七,也不知道挖完了沒有?
回到輕工局家屬院,佟貴民不在家,齊珊珊和兩個孩子正在吃晚飯呢。
桌子上擺了兩個飯盒,一看就知道是從醫院食堂打回來的。
佟貴民兩口子日常很少做飯,早上買著吃,晚上都是吃食堂,也就周末才會偶爾做上一頓飯。
見她進來,齊珊珊的眼皮抬都沒抬。
這些天她後悔死了,原本她想著,沈玉梅的女兒搬進來了,到了她這一畝分地,那還不是案板上的湯圓,搓圓搓扁都由她啊。
沒想到還真不是。
佟珍珠的性格一點不像她媽沈玉梅,沒那麼好哄騙,這小姑娘精著呢,隻顧每天上學放學,其他一概不理。
她暗示過很多次,說自己又要上班又要忙家務很累,可人家就是不接這話茬,看到她洗衣服打掃衛生也不會搭把手。
後來她乾脆明著支使人,但佟珍珠也還是不乾,讓她洗衣服,她說忙著學習呢,讓她打掃衛生,她說她在棗花胡同都不乾這些活兒。
統共也就幫著掃了幾次院子。
齊珊珊挺生氣,立馬變了態度,佟貴民在家的時候她還勉強做做樣子,丈夫倘若不在家,她就權當佟珍珠是透明人。
還讓兩個孩子也彆搭理。
她如今大小也算個領導,這些年辦公室鬥爭頗有體會,根據她的經驗,佟珍珠一個外來者,一個南城窩棚裡長大的姑娘,這麼一受排擠,指定會主動低頭的。
要說起來,這搬過來住,還是佟珍珠自己主動提出來的,那就更應該低頭了。
誰承想,這招兒也還是沒用,人家一點沒受影響,每天進進出出自如的很,而且還和她一樣,佟貴民在家,還叫一聲齊阿姨,不在家,連個招呼也不打。
這可真是,她萬萬沒想到,竟然被一個小姑娘給架住了。
佟珍珠目不斜視的進屋,先倒了一杯涼開水喝了,又吃了桌子上擺著的兩樣點心。
佟誌偉見她進來沒有任何反應,佟珍琳雖然沒敢說話,但衝她笑了笑。
笑。
佟珍珠拎著一兜雞蛋轉身去了廚房。
在北京買肉不容易,沒有肉票不成,但雞蛋相對比較好買,不少郊區的大媽,會包著頭巾提著籃子進城賣雞蛋。
剛她和張明蘭從東單出來,穿過小胡同的時候,運氣挺好碰上了,趕緊的都買了二十個。
佟珍珠起了油鍋,用蔥花炸了雞蛋醬,然後清水下鍋煮麵條,還切了一點酸黃瓜。
炸醬麵做好了,她端著去了正房,坐到了佟珍琳的旁邊,一邊吃麵,一邊看電視。
黑白電視機還是佟貴民托人從香港買回來的。
此時佟誌偉已經吃完回屋學習了,佟珍琳吸了吸鼻子,眼饞的看著她的麵,忍不住說,“好香啊!”
其實輕工局醫院食堂的飯菜還是不錯的,齊珊珊帶來的兩個菜一個是白菜炒肉片,一個是清炒蘿卜。
雖說白菜炒肉片裡白菜多肉片少得可憐,但普通人家可吃不了那麼好。
不過怎麼也架不住天天吃,佟珍琳早吃夠了,而且白菜裡的肉片已經被挑著吃光了,她不顧媽媽殺人的目光,小聲說,“姐姐,麵條分我一點行嗎?”
佟珍珠笑了笑,“鍋裡還有一點,自己去盛。”
佟珍琳立即跑去廚房了,盛了一小碗麵來,拌上炸醬和酸黃瓜吃得特彆香。
齊珊珊皺著眉頭,卻不好說什麼。
因為佟珍珠用的雞蛋,麵條甚至菜籽油,都是自個兒買的。
她隻能不悅的收起飯盒,去外麵洗刷了。
佟珍琳眨了眨眼睛,說,“姐姐,你做的麵條真好吃!”
姐妹倆吃完麵條,齊珊珊才從外麵進來了,一進門就訓斥女兒,“佟珍琳,還磨磨唧唧的乾什麼,趕緊去寫作業!”
佟珍琳嘟著嘴走了。
齊珊珊瞥一眼佟珍珠,“珍珠,你也不要放鬆,你們培訓班才幾個月啊,正經護士,那是需要學習兩年的。”
佟珍珠胸有成竹的說,“齊阿姨,您放心吧,我每次考試分數都挺高的。”
“我遺傳了我爸的聰明勁兒,肯定會順利結業的。”
說完轉身走了。
齊珊珊氣結,她正想批評佟珍珠不夠謙虛呢,可人都走了她還能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