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嘉愣了有整整五秒,她把手機移開,認真看了眼備注,又放回耳邊,問:“怎麼是你?”
但陳遲頌沒回答,他隻問她是不是生病了。
窗外大雪紛飛,時間已經走到淩晨一點十八分,司嘉本來想說沒有,但壓不住那一聲咳,於是那頭連風聲都不再,陳遲頌沉聲說那你在家等我。
司嘉問他要乾嘛。
陳遲頌說:“你準備好身份證和醫保卡,過二十分鐘下樓,我帶你去醫院。”
然後他似乎也知道她要說什麼,先她一步把電話掛了。
緊接著在冷風中打開自己手機,叫了輛車,才轉身往回走,卡座裡許之窈還揉著眉心,手邊兩杯檸檬水已經見底,她聽到動靜,抬頭看了陳遲頌一眼,陳遲頌問她活過來沒。
“嗯。”
陳遲頌就把電話還給她。
許之窈接過,有點懵地問:“你拿我電話乾什麼?”
陳遲頌在她旁邊坐下,但沒理,注意力全在亮著的手機上,昏暗光線映著此刻屏幕上的訂單信息,許之窈好奇地湊過來想看,陳遲頌哢嗒一聲鎖屏,他偏頭,不著痕跡地轉話題:“那你大半夜喝成這樣子乾什麼?”
酒精還上著頭,許之窈見陳遲頌一副“不就失個戀麼至於麼”的嘴臉,沒忍住嗆他:“你管我。”
陳遲頌聞言聳了聳肩,把手機放回口袋,又坐了會兒,站起身,“那下次彆給我打電話,我不管你。”
“唉!你真走啊?把我一個人扔這兒了?”
許之窈是知道這人說一不二的脾性的。
陳遲頌置若罔聞地拿起搭在卡座上的外套,朝外走的腳步沒停,隻撂了句蔣逢等會來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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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筒一下安靜的時候,司嘉在沙發上發了會兒愣,還燒著的大腦運轉地很遲緩,直到第四分鐘才意識到,陳遲頌不是在跟她開玩笑,當下站起身,回房間換衣服,又聽話地拿上身份證和醫保卡,做完這一切,握在掌心的手機隨之一震。
這回是陳遲頌的微信了。
C:【我到了。】
司嘉回他一個好字,套了件羽絨服下樓,一眼就看見停在單元門前的出租車,車窗半降,周遭慘淡的雪光勾勒出車後座一個棱角分明的側臉。
陳遲頌靠著椅背,應該是回過家,身上換了件和她差不多的黑色羽絨服。
雪還在下,司嘉一時出神地在原地站了幾秒,車門就直接從裡麵打開,陳遲頌皺眉看她,“生病還站在風口?”
因為這一句,司嘉後知後覺確實挺冷的,她上車,滿車廂的暖氣拂麵,陳遲頌對前頭說師傅開車。
這個點,路麵很空曠,車平穩地行駛著,司嘉其實整個人還是頭腦發脹、四肢發軟的狀態,近乎高燒的溫度在侵蝕著她的理智,右邊手肘抵著車窗,撐著額,以至於落空的左手被陳遲頌倏地握住時,她忘了反應,更沒有掙開。
隻是很慢很慢地轉頭,發現陳遲頌在看她
。
窗外霓虹燈的流光閃爍,深夜的街頭荒唐又冷漠,而他的手很熱。
陳遲頌問她量過體溫了嗎。
司嘉點頭,“量了。”
“多少度?”
“三十九。”
“家裡一點藥都沒有嗎?”
“都過期了。”
一問一答引得駕駛座上的師傅透過後視鏡看兩人一眼,司嘉反過來問陳遲頌:“你還沒告訴我,之窈姐的手機怎麼在你那兒?”
“她今天晚上喝多了,我家的場子,我於情於理過去看一下。”
“哦。”
後半程仍然暈乎乎的,陳遲頌的手也一直沒有放。
到醫院是一點四十。
司嘉以前不是沒有過一個人就醫的經曆,多少次扁桃體發炎引起發熱,司承鄴不是在忙,就是電話打不通,再不濟就是讓助理來給她送點藥,可這一次,她坐在等候區裡,看著不遠處,陳遲頌在空無一人的醫院因為她而奔波。
也是到這時,才注意到陳遲頌右肩還背了個包。
但他不是回過家嗎。
消毒水味兒充斥著鼻腔,被高燒逼出的汗還沒退,司嘉沒有精力再去思考,身體明明還在發燙,卻還是感到冷,很冷。
後來血也抽了,檢查也做了,醫生說是病毒性流感,得有一陣子才能好透,司嘉心裡也有數,就像是這段時間憋著的一股勁,全都散在這場病裡了。
淩晨的輸液大廳更靜,值班護士剛打完一個哈欠,陳遲頌把藥水放到輸液台上,和護士說了兩句,具體是什麼,司嘉沒聽清。
那護士也年輕,兩眼瞄下來就懂了,在給司嘉紮完針後撥了撥調節器,感慨地笑道:“你男朋友對你真好。”
司嘉一愣。
剛要搖頭說你誤會了,身後的陳遲頌先從護士手裡接過輸液瓶,右肩的包隨動作滑了下,他反手抬回去,也在笑,居高臨下的,“不好意思,她不是我女朋友。”
護士的神情變得有些尷尬。
但是兩秒後,陳遲頌緊接著又跟了一句:“因為我還沒追到。”
兩句話,就給自己塑造了一個苦苦追求愛而不得的深情男高中生形象,護士看他的眼神更亮了,連同看司嘉的眼神多少帶點不知好歹。
司嘉沒話說,轉身就走,沒紮針的那隻手被陳遲頌拉住,他兩步跟上來,肩膀和她的挨在一塊兒,他邊走邊說:“以後你得學會習慣。”
“習慣什麼?”司嘉斜額看他。
“習慣我喜歡你,習慣我在追你。”
藥水一滴一滴地往下,遠處牆麵上的時鐘走著,空調裡暖氣打著,司嘉腳步頓住,她偏頭看他,似乎覺得之前和他說的話都成了對牛彈琴,歎一口氣,叫他:“陳遲頌。”
陳遲頌應著,卻低著頭,把肩膀上的包放到膝蓋上,一樣樣從裡麵拿東西。
到嘴邊的話隨著他的動作而消聲,司嘉沉默地看著。
一包紙巾,
一塊抹茶巧克力,裝了熱水的保溫杯,平板,還有一條毛毯。
他也不在意司嘉原本要和他說什麼,自顧自地開口:“如果你現在覺得困,就睡一會,輸完液我叫你,如果睡不著,平板連著網,你想看什麼都可以。”
做完說完他才抬頭看她一眼,很平靜的一眼,沒有將自己心思完全剖開給她看的窘迫,但同時也在不動聲色地讓她直白地感受著,那顆為她而跳動的心。
兩人灼灼對視著,司嘉的眼角還有因為燒熱暈開的紅,良久後她才啞聲問:“那你呢?”
“我陪你。”陳遲頌說。
乾脆利落的三個字,帶著一種我願意陪你耗的深層意思在,司嘉聽得懂,她搖頭,“我已經沒事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還有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