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視線落到萊頓身上,萊頓鄙夷不屑地說:“哈?憑什麼?指不定你們誰能活下去呢!記一個死人名字,沒必要!”
這尖酸刻薄的話,叫不少人敢怒不敢言,畢竟萊頓的塊頭可不小!
切斯特頓皺起眉,說:“說話客氣點吧,萊頓。”
萊頓砰的一聲踢到櫥櫃上,瞪了切斯特頓一眼,沒再反駁。
這場鬨劇看得人昏昏欲睡。
湯姆的存在感太低了,默默無聲的模樣,叫眾人在討論時,居然不約而同地忽略掉他。偶爾一瞥過來,昏沉的燈光下看不清麵孔,隻能瞟到白得滲人的肌膚。
這樣也好。不要關注他,彆試圖再幫助他……湯姆心想了幾句話,就提不起勁,放空了大腦,在一團團雜亂的思緒裡沉沉浮浮,耳邊嗡嗡作響。
等等……他忽然意識到,那不是嗡鳴聲,而是——
“嘿?”
“你還好嗎?”切斯特頓語氣關切,一臉正氣,眼神和善清朗,柔和了眼角處劃痕的凶煞:“我看你一直縮在角落,是有什麼不舒服嗎?”他伸手的虎口處布滿老繭,徑直遞到湯姆麵前。
湯姆這才抬頭,將所剩無幾注意力分給這個人。
他卷曲的黑發耷拉在額間,像他整個人一樣是軟塌塌得沒有筋骨似的,當然,這裡指的並不是他的外表,而是他紮根皮肉是皮膚裡的氣質。那種仿佛你對他做什麼,他都會聽之任之的隨意感,從那雙烏黑的眼珠裡可以窺探一二。
他的皮膚是久不見天日的蒼白,太陽穴下藍色的血管若隱若現,襯得兩瓣嘴唇緋紅。東方柔和的臉部輪廓與精心雕琢的五官線條,搭配麵部黑與白的色彩,透著水墨般和諧韻味。
真美啊!切斯特頓暗眼裡劃過亮光,視線一瞬間晦澀不堪。他本來隻是來角落看看這個落魄的似乎嚇得魂飛魄散的倒黴蛋,沒想到還有這麼個意外之喜。
湯姆耷拉一條腿坐在角落,他的不理睬並沒有澆滅切斯特頓的興致。切斯特頓從容收回手,寬厚一笑。這家夥長了張剛硬深邃的寬臉,麵龐稍掛上點和善,正氣凜然的氣息自然從皮肉迸出。他表現得耐心十足,用低沉的聲音問長問短。
湯姆先是無動於衷地看著,很快垂下頭,陰影在他的臉上慢慢彌散開,遮蓋住那雙黑瑪瑙似的亮閃閃的眸子。
切斯特頓的興致突然差了下去。他感到乏味,直起身,居高臨下瞥了眼湯姆,暗嗤自己真是暈了頭,都這種情況了還想些有的沒的。
這時——
“哢噠。”
“Oh!門開了!”男聲女聲混雜在一起的驚呼。
切斯特頓掉轉身體,步履如風,大步走向大門,“大家,”他斬釘截鐵地對躊躇的人群說,“按照豎鋸的說法,接下來還有幾間屋子等著我們。走吧,沒時間浪費了。”
等切斯特頓平安地打開門,艾登他們才安心,抬腳跟上去。
腳步聲漸行漸遠,湯姆額頭擱在膝蓋上,空寂下來的房間讓他覺得熟悉與安心。
突然——
湯姆肩膀傳來一股令人吃痛的抓力,“Fuck!”罪魁禍首罵道:“嗑藥了嗎?蠢貨?!還要老子來扶你?”
他搭在湯姆肩膀上的手施力,一把將人拎起。倉猝起身的湯姆,在萊頓不知輕重的舉動下,差點打了個踉蹌,腳尖幾近墊起。跨過鐵門時,湯姆餘光掃到了安置在門背後的槍,槍口與洞口緊貼。
“怎麼?”萊頓停下來,夾緊手肘,喚起懷裡人的注意力後發問道:“你對這機關有什麼看法?”尾音上揚,像是漫不經心。
他環在湯姆肩膀上的手臂本就粗硬得像塊木頭,再一用力,更是硌人得緊。肩膀和手臂被勒得難受,湯姆皺皺眉,愈發沒心思沒搭理萊頓。
萊頓嘖了一聲,胡亂咒罵了幾句,粗魯地拖拽著湯姆前行。
走廊兩側的畫框鏽跡斑斑,腐黴的氣息緊附其間。陳舊的木板,一踩上就嘎吱作響。房間內的眾人聽到腳步與木板聲,不約而同看向門口,目光齊刷刷打向萊頓和湯姆,默契極了,帶著幾分破不可耐。
萊頓大為不滿,“你他媽那是什麼眼神?想死嗎?”他鬆開湯姆,擼動衣袖露出深褐色的胳膊肘,正要朝離自己最近的露西動手時,切斯特頓按下錄音機播放鍵:
“萊頓,這間房與你相關。”
“我唯一能給你們的提示——大海撈針。”
聽到和自己有關,萊頓神色凝重,這才打量起房間。斜上角是攝像頭,正對麵擺放著保險箱和電視,臟兮兮的破布覆蓋在地板正中央,呈現出似山巒般上上下下的起伏。
萊頓扯下破布,露出下方密布著粗長倒刺的鐵柵欄,裂隙中透出反光。他抓著鐵柵欄平滑的邊緣,試探性一提,百來磅重的柵欄紋絲不動。萊頓不再留餘力,胳膊上抬,脖子上青筋暴突,猛地掀開鐵柵欄。
鮑勃夫婦瞳孔睜大,匆忙你拉我拽地後退,堪堪躲過砸在腳邊的柵欄。
差一點就被刺穿了,他們心有餘悸地想,暗暗埋怨這一點也不顧及他人生死的蠢貨。鮑勃夫婦的敢怒不敢言,在看到鐵柵欄下的東西時,化作冷汗從毛孔裡爭先恐後地冒出。
正中央的破布和鐵柵欄一並掀開後,露出地板下的坑洞。直徑約六七英尺的洞口裡裝滿了注射劑,數不儘數的針頭在燈光下銀光爍爍。與此同時,鎖匙上方騰地亮出猩紅的數字——是六十秒倒計時,它在不斷閃爍,數字越來越小。
萊頓似是焦躁地在坑前踱步,眾人陰沉沉不吭聲,心裡卻多少有些大快人心。萊頓太囂張了,活該受點教訓!
忽地,萊頓停住腳步,眯起眼睛從人群中一一掃過。
鮑勃與貝拉米夫婦,身強體壯的麥克和切斯特頓,身形瘦削的露西和艾登......他的視線停留在露西身上,露西腦筋還未轉過來,身體已經警覺地顫顫巍巍後退。
萊頓見狀,二話不說鉗著露西的脖子,拽到坑前,露西尖叫中,手臂一甩。
——“啊!”
露西的慘叫,有人害怕,有人擔心,還有人冷漠。
艾登怒視著萊頓,萊頓肌肉壯碩,讓人忌憚得不敢輕舉妄動。他咬牙,脖子和耳根通紅,幾乎閉起眼睛,不忍直視仰躺在坑內的露西。
露西在那一聲急促的尖叫後,沒再發出動靜。她神色恐怖,眼珠突出,眼白爬滿了紅血絲,整個人直挺挺躺在注射器的針尖裡,肢體僵直得跟死人似的。
“行了,你給我快點!”萊頓抱著手臂站在坑前,不理會眾人對他的譴責,催促到:“彆他媽趴在那兒!動起來啊!?你想死嗎?隻有四十多秒了!”怒吼中,他舉起拳頭,示威的意圖顯而易見。
“嗬嗬......”
露西喉嚨裡含糊不明吐出聲,含淚翻轉身體,趴在注射器裡摸索,針管快沒過肩膀。耳邊是萊頓冰冷的唾罵,手臂、大腿、背部刺痛不斷,隨著動作,深深紮入皮肉的針管在空氣中不住晃動,糾扯著肌膚,傳來沉甸甸的墜感。
她抽泣著,雙手麻木地在針管裡翻尋,紅腫的眼睛流露出不安和苦痛。
終於——
“找到了!我找到了......”她大叫,胸膛劇烈起伏。萊登一把從她手中搶過鑰匙,艾登這才向露西彎腰伸手。
此時倒計時步入個位數,萊頓急匆匆將鑰匙插入保險櫃,旋轉——
“嘭”。
保險櫃內傳來炸裂的刺響。
眾人無措中,電視屏幕閃爍一瞬,兩目板滯的比利娃娃出現:“很遺憾,你們並沒有依照遊戲規則行事。”它的下顎以一種死板的頻率開合著,“這是屬於萊頓的房間,不應有旁人的介入。所以,作為懲罰,這支藥劑作廢。”
萊頓暴跳如雷,臉色因憤怒而赤紅,他扯著嗓門,罵不絕口。露西依靠在艾登身上,小心翼翼抬起眼瞧著萊頓。有一瞬間她感到痛快,然而一想到萊頓魯莽的行經,露西的心沉下來:萬一萊頓搶彆人的藥劑呢?
眾人心裡惶惶然,切斯特頓眼神閃爍。各自心懷鬼胎的這一幕透過牆角的監視器,傳到電腦顯示屏。顯示屏前的人影閒適地看著,白色的鬢發在屏幕的熒光下熠熠發亮。
這無疑是一位上了年紀的男人。他看起來肩膀寬大,胸膛依舊健碩,然而衣物遮蓋下的皮肉褶皺卻暴露出這具身軀的無力。歲月將他青年時滿身的銳意磨蝕鈍化,唯有冷峻的五官還剩下那點鋒利感。
他有著筆挺的直鼻子和深邃的淡綠色眼眸,嘴角皮膚略微鬆弛下垂。發際線靠後,露出寬闊的額頭,鬢角發白,在麵無表情時,麵龐透出沉靜的威嚴。
“湯姆,下一關是為你而設的。”
他的聲音響徹在房間,聽起來和藹可親。臉上緩緩掛上了笑容,眼角的幾條細紋深深凹陷進去,周身氣息平和下來,綠眸卻沉澱出深不可測的暗光。
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