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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白琅走到墨宴身邊, 墨宴注意到他手中拿了個醜醜的花環:“這是什麼?”

“是她編的花環。”白琅示意了莊媛媛那邊的方向,墨宴亦看過去。

莊媛媛往莊瑜身邊湊近一些,對墨宴很畏懼。這動作倒是讓墨宴看清莊瑜手中亦有個簡陋花環。

他挑眉:“所以這小孩過來, 就為了編個花環?”

白琅點頭:“嗯。他們院子的花被拔掉了,沒有花。”

“嗯?”墨宴疑惑,“花被拔掉了?為何要拔掉?”

他看向莊媛媛方向,莊媛媛實在怕他, 不敢不回答:“是、是月兒姐姐不能見到花,爹爹、爹爹就命人把花都、都拔掉了。”

莊瑜補充著說:“月兒是前幾日到莊府來負責照顧媛媛的侍女。”

墨宴確認性地問莊媛媛:“就那日帶你回房那個?”

莊媛媛小幅度地點點頭。

墨宴仍記得當時白琅說過, 莊媛媛身邊的那名侍女有和此前的莊致季身上一模一樣的怨氣。

而那時莊致季身上怨氣消失不見,作為代家主的莊致季居然還會為一名小小侍女清理掉院子中的花。

嘖嘖,這莊家的辛密可真有趣。

墨宴起了八卦的心思, 對莊媛媛總算不再那麼冷淡。

隻是礙於現下身邊都是小孩,聊這種話題不太好, 他便沒深入去問, 隻和顏悅色地對莊媛媛說:“你也回去吧。差不多是午膳時間了, 你若不回去大抵那邊亦要來尋人了。”

莊媛媛對墨宴態度的轉變不明就裡 , 誠惶誠恐地應下, 由莊陶送著她暫時離開, 回到自己的院子去了。

墨宴亦帶上白琅回房間。

等午膳過後,墨宴去莊陶莊瑜的書房又給白琅薅了幾本書過來,之後便收拾著準備出門。

今日他要見的對象,便是終於主動送上門來的顧舒術。

臨出門前, 墨宴估算時辰與距離, 又折了回來找白琅。

白琅剛拿起書卷, 見他回來, 疑惑:“你不是要出門嗎?”

墨宴笑道:“問問你要不要一起。這兩日悶在房裡應當怪無趣的吧?今日下午我要去外邊見顧舒術, 不在莊府內。你可要一同去聽聽八卦?

“而且這幾日都沒什麼時間同你待在一起,正好就當出門走走了。”

白琅對此並無太多興致,見墨宴似是一副期待模樣,思索片刻點頭應下,跟隨墨宴出門。

墨宴與顧舒術相約的是顧舒術在臨原鎮內的藥園,距離莊家很遠,禦劍過去會比較快。

隻是白琅怕高,墨宴便把之前來臨原鎮時的那輛馬車拉出來。

白琅見到這馬車,還有些詫異:“這馬車原來還在嗎?”

墨宴:“嗯。有輛馬車要方便許多,我已將這馬車直接買下來了。你若有何想法,亦可自己裝點裝點。”

白琅憶起初到臨原鎮時,墨宴想去凶肆買物件裝點馬車之事。

他沉默著未再言語,就怕墨宴又提起這一茬,對把馬車裝點為靈車念念不忘。

所幸墨宴隻是隨口一提,很快便不再提這個,待白琅上車後架著馬車去到指定位置。

顧舒術的藥園在臨原鎮東郊一座山的半山腰上,草木茂盛,環境很好。

大抵是與莊府距離遠,這邊亦未受到任何怨氣影響,讓白琅待得非常舒服。

墨宴注意著他狀態,問:“喜歡這邊的環境?”

白琅點點頭:“這邊好乾淨,沒有悶悶的感覺。”

莊家這幾日怨氣愈發濃重了,白琅易受怨氣影響,雖表麵不顯,但夜間困乏疲倦之感比之前明顯許多。

墨宴見到他微微蹙眉的神情,憐惜地揉揉他的腦袋:“辛苦你了。隻是莊家這邊惡鬼數量不少,關係有些許複雜,要找到引惡鬼現身的法子恐怕還需要一段時日。”

白琅懂事地搖頭:“沒關係,隻是會累,但還能忍受。”

墨宴更心疼了,眸間浸入些思緒。

他未來得及再說些什麼,便抵達了顧舒術的藥園所在,見到了正坐於藥園一側的顧舒術。

顧舒術仍是一襲藍衣,端正坐於石桌前沏茶倒茶,舉手投足之間雅致從容,眼前白紗更顯出幾分脆弱易折。

白琅總覺這人看著太過弱不禁風了,不似正常修士。

墨宴未刻意隱藏動向,顧舒術注意到這邊有人靠近,有些疑問地開口:“墨公子?”

他能以神識感知到附近有人,但並不能具體感知到是何人,這會兒感覺到不遠處是站著兩個人,有些不確定來人。

墨宴開口:“沒想到顧公子這藥園布置還真是雅致,倒是很合我家小白琅喜好。”

白琅聽到墨宴提及到,不知他這是在說什麼,便隻是看向顧舒術方向,學著墨宴的稱呼乖乖喊人:“顧公子。”

顧舒術神情和緩些,淺淺一笑:“原是白小公子亦到此處來了。”

墨宴吊兒郎當:“畢竟是莊家的八卦,我便將小白琅亦帶來聽聽了,想必顧公子不會介意吧?”

顧舒術莞爾:“白小公子願來,上顧某榮幸,自不介意。”

兩人一人一句地說著客套話打太極,白琅便將注意力放到周遭環境中。

藥園前有大片翠綠草坪,開滿了各型各色的小花,不遠處還有一間小木屋,看著似是顧舒術的居所。

這般環境,確有幾分世外桃源般的感覺,還挺舒適的。

就在這時,他又注意到不遠處有個白團團在動。

白團團應當是什麼小動物,毛茸茸的,在草地上一蹦一蹦,很活潑。

白琅微微瞪大眼睛,扯扯墨宴袖角。

墨宴停下與顧舒術的對話,偏頭看他:“怎麼了?”

白琅指著不遠處的白團團:“那個是什麼?”

墨宴順著他指示方向看去,看清模樣後輕笑:“是小兔子。你以前沒見過小兔子麼?”

白琅並無對這個東西的認知,搖頭:“應該沒見過。它會咬人嗎?”

他對小動物亦有天然的好感,畢竟小動物比人可要單純得多。

這次回答他的是顧舒術:“不會,它很溫馴的。這山人跡罕至,山上的小動物很多,都很親人。隻要你不傷害它們,它們亦不會傷害你。小白公子若想,可以去和它玩玩。”

白琅抬眸看向了墨宴。

墨宴哪裡拒絕得了他這般清澈單純的視線:“想玩便去玩罷。我就不陪你過去了,小動物一般都怕我。”

白琅歪頭:“小動物也怕你?”

墨宴聳聳肩,無所謂地說:“可能我氣場就凶吧,不招小孩和小動物喜歡。反正我也不喜歡他們。”

白琅似懂非懂,不再管他,鬆開攥著他袖角的手,跑去找另一邊的小兔子玩。

小兔子不怕生,見到他過來亦不跑,還抬頭往他的方向看,耳朵豎起,一動一動的。

白琅並無與小動物相處的經驗,隻是覺得好奇才湊過來,蹲在小兔子不遠處看。

小兔子亦看了他一會兒,蹦兩下,蹦躂到白琅麵前轉了兩圈,然後到他腿邊蹭了蹭。

白琅沒懂小兔子這是在做什麼,伸手揪住它的後頸皮,直接整隻拎了起來。

但他拎得不熟練,小兔子掙紮一下,直接就著這個姿勢蹦到了白琅懷裡。

它在白琅懷裡鑽來鑽去,最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窩著不動了,舔爪爪理毛。

白琅對目前狀況較為茫然,乾乾淨淨的灰眸浸入些困惑,蹲在草坪上,懷裡揣著隻兔子,看起來卻比兔子還單純可愛。

墨宴注意著他那邊的情況,見狀眼底亦多出幾分笑意。

“白者,陽也,至純至淨;黑者,陰也,至駁至濁。”

白無常是太極陰陽間的陽者,代表純善與潔淨,能習淨化之術,易受怨氣影響,同樣最易吸引的便是懵懂幼童、無知動物。

黑無常則是太極陰陽之陰者,代表斑駁與渾濁。能習吸收之術,可吸收怨氣,亦會因此多出些純淨之物避之不及的邪氣氣場。

平日在冥界,墨宴離白琅稍遠些,他就會被冥界的那些小鬼親近,但他們所在區域並無小動物。

偶爾在拘魂過程中見到,墨宴亦注意到白琅時常會往小動物的方向看去,想來便是天生的親近喜愛,隻是由於白無常身份,無法真正觸碰到陽間活著的小動物。

這時候讓白琅能夠如個願,亦是不錯的。

白琅漸漸適應了懷裡多個小動物,輕輕抬手,試探著碰了一下小兔子的毛。

滑滑的,軟軟的,還挺好摸。

白琅動作慢慢大膽些,呼嚕了一把小兔子的毛。

小兔子似乎也被他揉得舒服,在白琅懷裡翻個身,主動露出肚皮給他蹂.躪。

白琅不懂這種示好方式,還以為是小兔子難受了,茫然地看向墨宴。

麵對不熟悉的事情,若有墨宴在旁,白琅已習慣直接向他求助。

墨宴對上他懵懂視線,心軟得一塌糊塗,說:“一般小動物露出肚皮給你,都是對你信任的表現。你可以摸摸它的肚子。小兔子的肚子可比彆的地方好摸多了。”

白琅好奇地試了一下,果然比彆的毛發更軟和,還暖乎乎的。

他眼底閃起些細微驚詫與新奇的光亮:“真的耶,軟軟的,還很暖和。”

他嗓音小,聲音聽起來輕飄飄的,有幾分不易察覺的軟。

真是和那小兔子似的,單純又可愛。

墨宴的思緒不由得發散了下。

乖乖軟軟的小白琅摸起來,應當亦是和小兔子一樣的軟乎暖和。

【作者有話說】

白琅:?(懵懂)(迷茫)(單純)(還很可愛)

第32章

下午時間多, 墨宴由著白琅同小兔子玩了會兒,怕他蹲久了身體不適,才將他喚了回來。

白琅乖乖聽話, 將小兔子放回草坪中,走到墨宴身邊。

顧舒術聽到他回來的動靜,淺笑:“白小公子果真是心思純淨之輩,能得小兔子這般親近。往日便是我, 都不一定能同這小兔子玩這麼長時間呢。”

白琅懵懵懂懂地看過去,未理解顧舒術的意思。

顧舒術接受不到他的眼神示意, 墨宴亦未注意,拉著他到石桌前坐下。

在白琅去玩的間隙,顧舒術已為他泡好新的茶水, 倒上一杯推到白琅麵前。

白琅端起來嘗了一口,是之前喝到過的甜茶。

他眸色微亮, 顯然對這茶水格外滿意。

往常隻有墨宴給他做糕點, 或是他吃到糖時才會有這樣小小雀躍的情緒表露。

墨宴摩挲著下巴。

看來是得訛點茶葉過來, 不然他家小白琅要是對這邊念念不忘他可不樂意。

墨宴思量間, 顧舒術亦為他倒了一杯茶水, 微低著頭:“有勞墨公子今日特意前來, 寒舍陋茶,還望墨公子不嫌棄。”

“顧公子這‘陋茶’,我家小白琅倒是喜歡得很呢。”墨宴沒接,漫不經心似的說著。

顧舒術態度依舊溫和:“湊巧碰上白小公子喜好罷了。小孩總歸是喜甜的, 小公子又是修仙者, 靈氣滋養下的茶葉食材對小公子而言, 益處更甚, 會偏愛亦是常事。”

說到這, 他又補充一句:“小公子起居衣食是由墨公子照料罷?小公子氣息輕緩,身體應當不算太健朗,墨公子不妨多尋些靈氣滋養下的食材或入食藥材,對小公子身體更好些。”

白琅本就代表純淨,確實更適合食用一些靈氣間乾乾淨淨的東西。

墨宴對白琅之事會上心許多,思索了會兒,看向白琅:“你想試試嗎?”

白琅過了會兒才意識到墨宴是在同他說話,不解:“試什麼?”

墨宴:“試試修仙界的食材。修仙界食材長於靈氣間,比之人界食材會純淨許多,口感亦會好許多。”

白琅仍疑惑:“你不是說這裡離修仙界很遠麼?”

墨宴笑道:“無妨,我有人脈,可替我尋些回來。”

墨宴說的人脈自然就是最近仍在頂三份班的鐘馗。

鐘馗與人間的聯係比他們黑白無常使要深一些,可以觸碰人間事物,鬼魂之體亦可隨時移動至任何想去之處,用來跑腿再適合不過了。

白琅聞言,想了想顧舒術這靈茶與莊府尋常茶水的差異,點頭:“想試。”

墨宴笑意更深:“行,那之後我做些給你試試看。”

白琅乖乖地應了個“嗯”。

顧舒術旁聽完全程,輕笑:“墨公子與白小公子之間的感情真是不錯呢。”

墨宴就喜歡聽彆人誇他們感情好,對顧舒術的芥蒂都少了些。

白琅聽不懂這些話,便乖乖坐在位置上喝茶。

墨宴與顧舒術似乎都不著急直入今日主題,又就著哪些藥材適合入食做藥膳的話題聊了好半會兒。

許久後,墨宴才端起茶杯輕抿一口,品出這茶確為修仙界內都算上好的茶葉。

他抬眸看一眼顧舒術方向,放下茶杯,不經意似的。問:“顧公子對修仙界植株這般了解,想必此前便是修仙界之人吧?隻是不知顧公子緣何會到這人界臨原鎮來,還失了小半修為,使得體內靈氣凝滯?”

顧舒術神情未變,亦抿了口茶水:“墨公子果真修為高深,這都未瞞過墨公子。”

墨宴假模假樣地頷首:“尚可,不過大乘期爾。”

這修為便是放在修仙界都算得上數一數二了。

顧舒術大抵是習慣墨宴性子了,並未再說什麼,轉而問白琅:“白小公子可要再添些茶水?”

白琅“嗯”一聲,顧舒術便拿過他的茶杯,為他重新添滿。

他全程都很安靜,一眨不眨盯著茶壺與茶杯看,像隻溫馴乖巧的小兔子亦或是小貓。

顧舒術許是對他的視線有所感知,笑意真切了些:“白小公子亦果真是被照顧得很好呢。”

“嗯?”白琅歪著腦袋,不知顧舒術何出此言。

顧舒術看不到他的疑惑,自顧自地繼續道:“若是我身體能好些,想必亦能帶上小陶小瑜離開,好好照料他們。不叫他們再吃那些不應當由他們受的苦。”

他聲音放得小了些,聽起來輕飄飄的,仿佛輕易便能被風吹散。

白琅聽出這應當與墨宴方才同顧舒術說的話有關,不是他該參與的話題,拿回茶杯捧著,繼續小口小口喝茶,一點不摻和。

墨宴揉一下他腦袋,重新看向顧舒術:“顧公子想必亦知曉,有靈根者若是不能及早開始修煉,便有可能因體內靈氣紊亂而失控。你這般放任他們繼續自以為凡人,就不怕後續出問題?”

顧舒術苦笑:“我知道……我自然知道。可現下我又能有何辦法?莊家有個煉氣期修為的老者,想必你們也見過了。

“那人修為雖低,但於修仙界中有人脈,是一個宗門掌門人的嶽父。那人受過莊家救命之恩,我的修為和眼睛……亦是被他尋了他的女婿毀掉的。”

顧舒術抬手撫上眼側白紗:“如今我無法動用修為,又目不能視,小陶小瑜隻能住在莊府。而一旦被那名老者察覺他們有修為,隻怕連如今這般苦日子都不會再讓他們過下去。

“尤其是小瑜……”

說到這,顧舒術歎口氣。

莊瑜身子實在太差了,修煉於他而言亦非一件易事,他若知曉他們兄弟二人都有靈根,為了不拖累莊陶,一定會不顧自己的身體極限,最後累垮自己。

墨宴聽著,並不做聲。

顧舒術便主動將自己真實目的道出:“我可以將我與小葉、與莊家之事毫無隱瞞地告知墨公子,但我希望墨公子您能幫忙……將他們帶離莊家。”

墨宴挑眉,雙手抱胸稍稍往後靠:“顧公子又何來信心,我會答應這樣的交易?不論你是否說予我,最後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顧舒術搖了搖頭:“並非交易,隻是顧某的請求罷了。小陶小瑜都還小,他們的人生尚未開始,不該因這些長輩的恩怨糾紛而結束。”

墨宴態度未變:“那我可先說好,我這人最討厭的便是小孩,我可不會帶小孩。”

白琅正好喝完手中的茶水抬頭,看一眼顧舒術,感覺他似乎不是很有空,又看一眼墨宴。

墨宴看出他是茶杯空了,吊兒郎當的囂張表情一下收斂,稍稍坐正,端茶壺替他重新把茶杯滿上。

顧舒術能以神識感知他們的互動,見狀默然。

等聽到墨宴將茶壺重新放下,他才繼續:“不勞煩墨公子照料。我有位好友在修仙界中亦有個小宗門,隻要墨公子能將小陶小瑜帶去那宗門處便可。其餘的,便隻能看他們自己了。”

墨宴:“你呢?你不同他們一起回修仙界,不告知他們你是他們的生父?”

顧舒術輕輕搖頭:“莊家那邊給我下了毒,我的時限……估計不過幾年了。與其讓他們再經曆一次喪親,倒不若給他們留些念想。”

墨宴輕嘖一聲:“莊家對你這麼苦大仇深?難不成那倆孩子的娘親還是你搶過來的?”

“不。”顧舒術回答,“我與小葉相戀在前,早已互許心意。是莊家覬覦小葉家世,將小葉硬搶過去的。”

墨宴默不作聲,等著顧舒術自己繼續往下說。

顧舒術亦不再賣關子:“小葉名喚慕欣葉,是慕家之女。慕家乃人界十大修仙世家之末,小葉這一代子女人才輩出,但偏生小葉並無靈根,是慕家這一脈唯一的凡人。”

“慕家將心思都放在了培養天賦出眾的子弟身上,便給了小葉一筆錢,不再管她,由著她去做彆的事情。小葉便選了遊曆人界,我與小葉就是在她遊曆自臨原鎮時相識。

“後來小葉想定居臨原鎮,我亦留在此陪她,結果卻被莊家那邊知曉小葉是慕家人。”

說到這,顧舒術抿了下唇才繼續:“小葉雖無靈根,但莊家覺得她身為慕家人,帶有慕家人的血脈,說不定能生下天賦很好的後代,便打起了小葉的主意。”

莊家此前雖出過一些修士,但基本是低階修士嫁入或入贅莊家後所生,靈根斑駁天賦很差,便是去了修仙界求道亦混不到多高境界,頂多是能足夠在遠離修仙界的人界吹吹牛。

莊家能夠成為臨原鎮第一世家靠的便是之前那些低階修士的紅利,想來是已經不滿足於單純地臨原鎮第一世家,欲往修仙世家發展。

凡人世家想躋身修仙世家,必須得有天賦好的修士願入莊家,並且運氣好誕下靈根天賦都不錯的後代,再對其忠心度加以培養,成為未來家主。

但臨原鎮地處偏遠,平日都不見得能有修士願來,便是來了,人家天賦好的修士怎麼可能看得上莊家?

如此這般,出身卓越,本身又無縛雞之力、不受家族重視的慕欣葉便成了莊家眼中的香餑餑。

顧舒術才是元嬰初期,修為在修仙界中不算太高,為了能將慕欣葉搶入莊家,莊家便聯合那名老者的女婿,將顧舒術騙去了修仙界,毀了他的眼睛與修為。

在此期間,慕欣葉亦被莊家原家主強擄入府。

慕欣葉已有身孕,便將計就計,讓原家主誤以為她肚子裡的孩子是莊家的。

又找了些自慕家中帶出來的東西,隱瞞了莊陶與莊瑜的天賦資質,讓莊家覺得他們就是凡人小孩。

被騙去修仙界的顧舒術假死脫逃,受好友搭救勉強活了下來,卻因重傷、中毒與目盲,休養了許久,再回到臨原鎮時,莊陶莊瑜都已能跑會跳了。

他尋了機會同慕欣葉再會,慕欣葉告知了他莊陶莊瑜是他的孩子,顧舒術想將他們都帶走,慕欣葉卻拒絕了。

莊家那邊怕她會回慕家,對她和莊陶莊瑜看管都很嚴,而顧舒術差不多等同於廢人,莊瑜亦是天生體弱,根本不可能在莊家眼皮子底下離開莊家。

再後來顧舒術便回到這座他們曾定居的山上,隻偶爾會找機會同慕欣葉見麵,再偷偷看幾眼莊陶莊瑜。

他想遠遠地陪著慕欣葉壽終正寢,遠遠地看著莊陶莊瑜長大。

卻不料在兩個多月前,莊家不知從何處突然得知一門禁術。

禁術說,隻要以修仙世家的血脈為祭品,將其眼球挖出吃下,便能生下具有靈根的孩子。

第33章

白琅聽聞顧舒術說及禁術內容, 又想起那具白骨和那副女鬼麵容,隻覺胃裡一陣翻騰,往墨宴方向縮了縮。

墨宴以為他是聽得害怕, 輕輕攬住他肩膀安撫。

他輕嘖一聲:“這莊家人果真是喪心病狂。這所謂禁術不過駭人聽聞。”

“但他們還是為了那所謂家族榮辱,就這般聽信毫無根據的傳言,殘忍害了無辜之人。”

顧舒術聲音更輕,分不清究竟是普通地在講述故事, 還是在遮掩著何等情緒。

若莫欣葉是因此而死,死後怨氣重到化為厲鬼, 便不足為奇了。

以那女鬼麵容,想必她是生前仍活著時——甚至是意識清醒時,便被人生生挖走了眼球。

顧舒術握了握茶杯:“在那之後, 我亦試圖找尋小葉屍骨,但全然無獲。還抱著希望, 願那莊家人尚有一絲良知, 不至於真的做出那樣殘忍無道之事。”

直至白琅同他說, 女鬼是生前便失了雙眼, 他才真正確定莊家就是那麼惡心, 亦動了想借墨宴與白琅身份修為, 將莊陶莊瑜帶離莊家的念頭。

莊家主家與莊致季一脈旁支本就是一丘之貉,兩個月前因所謂禁術殘忍殺害慕欣葉,兩個月後便有可能又因何等傳聞禍害莊陶莊瑜。

他絕不能讓莊陶莊瑜再出任何事故。

顧舒術握住茶杯的手微微收緊,指尖泛白。

白琅自他話中聽出另一重點:“屍骨……是那具白骨嗎?”

“白骨?”顧舒術驟然抬頭, “你們、你們可是在何處見到過小葉的屍骨?”

他情緒忽地激動起來, 白琅被他嚇了一跳。

墨宴輕拍他的肩膀安撫, 對顧舒術說:“在那倆小孩院子的某個廂房內, 小白琅發現了一具被陣法特意藏在衣櫃中的白骨。應當是死後便被塞了進去, 以陣法阻隔臭氣,於衣櫃內腐朽成白骨。”

人界總講究入土為安,顧舒術還想著莊家興許是把慕欣葉屍首丟至了亂葬崗,卻不想竟是連她死後,都未能讓她安息。

顧舒術麵色微白,一時看不出是悲的,還是憤恨的。

自己心愛之人被這般視若草芥工具,任誰恐怕都難以接受。

墨宴觀察顧舒術神色,又道:“我初步懷疑這白骨與莊致季有關。不知顧公子可否知曉這位慕夫人和莊致季又有何淵源?”

“莊致季麼……”顧舒術輕蹙眉,“抱歉,我不知。小葉以往同我提及過莊致季那一脈時,都說為人尚可,偶爾還會照拂一二。我屬實不知小葉與莊致季會有何仇怨。”

墨宴眸色動了動:“無妨,那我大概知曉了。”

慕欣葉與莊家的話題到此為止,墨宴估計此時回去尚早,雷聲會嚇到白琅,便讓白琅在院子裡多玩了會兒。

這座山環境著實很好,除卻小兔子外,還有貓貓小鳥,各種小動物亦是和睦相處在一塊,氛圍非常好。

白琅蹲累了便乾脆直接坐在草坪上,懷裡蹲著隻小兔子,肩膀上趴了隻貓,腦袋還頂了兩隻嘰嘰喳喳的小鳥,被小動物團團環繞。

他不懂如何與小動物們互動,隻是循著自己的本能與它們相處,自己都是懵懵懂懂的,仿佛本身就是這些單純小動物中的一員。

墨宴遠遠看著他,眸間多出些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

顧舒術回到了藥園中打理草藥,墨宴估計此處不會有旁人經過,見白琅玩得專注,便暫時離開,到一處偏僻隱蔽的小空地畫了個小法陣。

不稍片刻,鐘馗便出現在墨宴麵前。

初到時他還輕“咦”一聲:“你們解決莊家之事了?居然不是那個怨氣重得要死的地方了?”

在莊家時,墨宴亦喊過鐘馗過來幫忙看看,鐘馗對那莊家濃重的怨氣記憶猶新。

墨宴聳肩:“早得很呢。今日是帶小白琅到牽扯相關事宜的一個陽間人住處來了。這邊環境挺好,讓小白琅在這邊待會兒。”

“喔。”鐘馗語氣遺憾,“那你這次找我來乾嘛?”

墨宴:“那自是有事需要你。我想找你幫我查查莊家人的生死簿,就死的那四個,我需要異常變動前後的精確時辰。”

生死簿記載世間人的死亡,惡鬼通常是早於生死簿原定命數異常死亡,因此無鬼使第一時間去拘魂,才有作祟時間。

待生死簿察覺後,真實死亡時辰亦會被記錄在冊,再由鬼使前往驅鬼。生死簿所記時辰對鬼使來說,便如同世間玄學算命者對人生時的生辰八字,能看出很多訊息。

此前墨宴未把莊家之事思慮得太複雜,便沒管他們生死簿上的訊息,現下看來,還是得留意一番。

鐘馗對待正經事宜會配合許多,點頭:“行,晚些時候我抄錄一份給你。”

“謝啦。”墨宴道聲謝,“此外便是想托你再幫忙問問孟婆,可有何能替小白琅驅逐或吸收怨氣的法子。近日小白琅於莊家待得久,似乎身體亦受了些影響,夜間會很容易困乏疲倦。我有些擔心繼續下去會不會影響他此次曆練。”

鐘馗爽快應下:“行,回去看生死簿時我給你順路帶,還有彆的不?沒事我就去乾活了。”

三人份的活可不允許他在這兒和墨宴嘮什麼磕。

墨宴收起方才還算認真的神情,笑眯眯地單手搭上他肩膀:“餘下便無甚大事,隻是有些小問題需要你搭把手。”

鐘馗警惕地遠離他:“我最近可忙得很,沒空幫你整一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那自然不會是亂七八糟的東西。”墨宴笑意不變,“對你來說肯定很容易的,一點小忙而已。”

鐘馗不上他的當:“你先說,我聽聽看。”

墨宴:“小白琅化身人族便算是修士了,作為修士吃食方麵其實還是更適合修仙界裡生養的靈株靈植,靈株靈植更純淨些,亦適合作為白無常的白琅。

“隻是呢,你也知我現下是個普通人族,小白琅又畏高不能禦劍,這修仙界還是稍微有億些些遠了。”

說話間,他眨眨眼,一副十分真誠的模樣。

鐘馗臉色黑如鍋底:“你就是想讓我給你跑腿買東西唄?”

墨宴張口就來:“這哪兒能算跑腿呢。這是為了小白琅的身心健康做打算。再說你平日本就能偽裝成普通人族,去修仙界那邊順路帶些東西回來再合適不過了。”

鐘馗哼一聲:“少跟我玩這套,我還說修士隻吃人界普通食材亦無大礙呢。白琅又不是嬌貴之人,湊合過過不就好了。”

“那不行。”墨宴果斷道,“小白琅能重新體驗人族的時日就這一段了,我想讓他過得好一些。”

鐘馗狐疑地看著他:“之前怎麼不見你對白琅這般上心?”

墨宴:“以前是以前,這不是封印記憶的小白琅實在乖巧討喜,想讓他過過正常小孩該過的日子。”

鐘馗不太信他:“那你到底何時讓我見見現下的白琅?次次都聽你這般說,又從不見你許我去看看他。我可要懷疑你就是想借白琅來使喚我了。”

鐘馗聽他誇白琅可愛聽了數次,但無一次真的能見到白琅,不是白琅已睡下,便是雷聲作響不能讓白琅聽到雷聲。

他實在懷疑嘴裡沒半點真話的墨宴這般說辭的可信度。

墨宴看了眼顧舒術那邊的藥園,估摸著顧舒術還有得忙,終於說:“行吧,正巧這次小白琅得空,帶你去見見他。”

他帶上十足好奇的鐘馗走到白琅正在玩的草坪附近。

白琅已經有些累了,基本是坐在草坪上看著小動物們玩,眸間並無太多情緒,畫麵恬靜悠閒。

墨宴朝他的方向示意:“喏,小白琅就在那兒。”

鐘馗摸摸下巴:“看著是溫和了些,但我沒看出這哪裡和可愛沾邊了?不還是冷冷淡淡的。”

墨宴見他還不信,喊了白琅一聲:“小白琅,你過來一下。”

白琅聽聞墨宴聲音,回眸看向他,又見他身旁還跟了個烏漆嘛黑的東西。

……什麼玩意?

他麵露茫然,但還是乖乖站起身,往墨宴身邊走去。

走近後那些似怨氣又無怨氣之感的霧氣便消散了些,白琅才看清這烏漆嘛黑的玩意原來是個人。

他本就怕生,便往墨宴身後站了站,一手拉著墨宴袖角,好奇地打量麵前人。

他比墨宴要矮大半個腦袋,站在墨宴身邊更似懵懂少年。一頭黑發隻簡單束起一半,白衣素淨,麵色已帶上些許紅潤,隻是總體仍較為蒼白。

他灰眸浸入些單純困惑,似一對灰色琉璃,通透清澈,倒映出鐘馗身影。

墨宴向他介紹:“這位是鐘馗,以前同你亦是相識的,比我都大不少。”

白琅認知中墨宴已算是年齡比較大的了,又多出位比墨宴還大的“相識之人”,微微詫異。

詫異之餘他亦不忘打招呼:“你好。”

他聲音仍舊很輕,聽起來軟軟的。

鐘馗突然就被擊中了。

確實好乖好可愛。

鐘馗一下便理解了墨宴想待白琅好些的心情,伸手欲摸一把他的腦袋。

墨宴卻在這時將白琅護在身後,擋住了鐘馗的動作:“小白琅怕生,你最好彆碰他。”

鐘馗訕訕地收了手,嘟囔似的說:“也不至於這麼護著吧。”

跟護媳婦兒似的,摸還不給摸了。

【作者有話說】

怎麼不算護老婆呢(。)

第34章

鐘馗最終沒能碰到白琅分毫, 看在白琅的份上姑且同意到修仙界去跑腿。

白琅聽著鐘馗與墨宴對話,茫然間隻覺得麵前這個人似乎和墨宴是一樣的不太聰明。

待鐘馗離開後,白琅才拽拽墨宴袖子, 問:“那個人是什麼人啊?”

“嗯?”墨宴一時未明白他具體是問什麼,“你在指什麼?”

白琅:“你方才叫我時,我隻看見一團黑黑的霧,走近才看到是人……或者他是鬼嗎?為何他身上的黑霧和莊家人的怨氣感覺不太一樣?”

他很難得說這麼長的話, 顯然是好奇極了。

墨宴沉吟片刻:“這麼說吧,他身份確實獨特些, 你可以理解為專門捉鬼的。他修煉方式亦與常人不同,你所看見的那些霧氣,便是他部分修為的具象化。”

白琅完全沒聽懂。

墨宴乾脆道:“總之就是彆太常和他玩, 他很無趣的。好不容易你變可愛了,莫要再受他影響。”

這句話白琅聽了個七八分懂, 點頭應下。

他又在顧舒術這邊玩了會兒, 時辰差不多了才同墨宴一塊回到莊府。

當夜, 白琅和往常一般, 早早便困倦上榻入眠。

墨宴過了會兒才走去床邊, 看看他的情況。

白琅受怨氣影響睡得不太安穩, 睡著後無意識地輕攏眉梢,似碰上夢魘般。眼底尚有些不太明顯的青黑,是這陣子夜間休息不好的體現。

墨宴在心底輕歎口氣,輕手輕腳地為他掖好被角。

還是得想辦法為白琅擋擋怨氣。

墨宴直起身, 行至窗邊將窗扇合上, 仔細檢查屋中結界, 確保安全後坐到床尾, 雙手抱劍倚靠著床柱, 閉目入定。

他任由自己的神識短暫放鬆,片刻後便有一道紫色倩影徐徐現身,於他識海間由虛化實。

女子一襲淡紫廣袖,手持一根檀木杖,杖上掛了盞幽暗青燈,腕間係有一串輕巧鈴鐺,隨著她的出現響起一陣清脆空靈的聲音。

來者便是冥界孟婆,慕箐芍。

她端的一副矜持高雅姿態,一開口卻本性全露。

“哎呀小宴子~聽說你又有事情要找我呀~”

慕箐芍眼睛裡閃著些詭異的亮光,墨宴姑且理解為是針對白琅的。

慕箐芍最喜歡的便是蹂.躪可愛小孩,以往他們還在冥界時,她不是沒試過去逗弄年紀最小的白琅,隻是白琅從不理會她,亦未做出過任何反應,久而久之她便轉移目標了。

估計這次是自鐘馗處聽聞了白琅性子變化,高嶺之花變成乖乖軟軟的小可愛那可是稀罕事,她絕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慕箐芍年歲成謎,在冥界中算得上長輩級彆的人物,性格卻古靈精怪跳脫得很,沒有半點已是太祖奶奶以上級彆的沉穩。

墨宴無奈:“你都隻能托夢來尋我了,就彆惦記小白琅了。而且小白琅已經睡下,最好不要打擾他。”

“那好吧。”慕箐芍遺憾,終於恢複些正經,“我記得你是問替小白驅怨氣之事?”

墨宴:“嗯。莊家怨氣愈發濃重,小白琅太容易受怨氣影響了,這幾日睡得都不踏實,我有些擔心他後續狀態,也怕影響他的曆練。”

慕箐芍摸著下巴思索:“怨氣過重的環境對於小白的曆練確實很不利。但小白要不受怨氣侵擾,隻能靠他自己的淨化之術,或者……”

她頓了頓,看向墨宴,一時不知該不該繼續說。

墨宴急迫地問:“或者什麼?”

慕箐芍想了會兒才說:“或者是你用你的吸收之術,將小白身邊怨氣吸收轉化。但如今你是凡人之軀,隻能吸收不能轉化,若是多了會影響到你的身體狀況。”

墨宴尚未來得及開口,慕箐芍繼續:“你彆急著說沒關係,先讓我把利弊理清楚你再權衡。”

墨宴收住了就要出口的“無妨”,沉默。

慕箐芍這才接著補充:“你存留記憶與鬼力,固然修為高身體好,不在乎那點怨氣影響。但你要記得仍有一隻冥界潛逃厲鬼覬覦小白的玉珠。

“怨氣對凡胎□□的影響是持續性的,在你與小白回到冥界之前都將伴隨你。你此番出門便是為了護著小白。若你身體變差了,你又如何好好地保護他?”

墨宴蹙眉:“但小白琅現下身體修為本就都不如我,若是放任怨氣這般侵擾,小白琅不也會始終被怨氣影響伴隨。”

慕箐芍歎口氣:“這便是小白曆練所必經的劫難了。他撐得過去,便脫胎換骨,撐不過去,你倆都要沒。”

墨宴:“那不還是我替小白琅承擔一部分怨氣更劃算些?他要沒撐住我這番特意來陪他護他不更沒意義了。”

慕箐芍想了想,主意變得十分之快:“說得也是,那隨你吧,應該都行。”

墨宴:“。”

也隻有在與慕箐芍對話的時候,他時常會覺得他其實還是挺靠譜的。

慕箐芍大抵也意識到自己這態度轉變略快,輕咳一聲:“總之呢你自己注意度。後續我再看看有無其他法子能雙全,翻到了我再讓小鐘子傳個話。”

墨宴應下:“行。”

慕箐芍又掏出一遝宣紙:“對了,這是小鐘子要我帶給你的生死簿抄錄,說是你要的。”

墨宴將宣紙接過來翻了下,鐘馗抄得是真的詳儘,把莊家上上下下主支旁支乃至仆從,所有人的都抄錄了。鐘馗用的亦是生死簿衍生宣紙,若有人的死期異常變化,宣紙上內容亦會跟隨生死簿改變,可用時效是七日。

七日時間,差不多夠把莊家之事處理完了。

鐘馗嘴上總抱怨墨宴讓他跑腿乾活,乾起正事來還是很靠譜的。

墨宴正翻看著,慕箐芍隨口問:“你們最近進展如何了?”

墨宴:“我基本已把莊府內外摸清,四隻惡鬼一隻遊蕩,兩隻躲在生前死亡之地,還有一隻應當過兩日會嘗試作祟。”

墨宴估計將作祟的惡鬼,是附在莊媛媛那位被叫為“月兒”的侍女身上那隻。

那隻惡鬼亦是之前附在莊致季身上的,雖不知為何突然放棄了莊致季,但這幾日他仔細觀察過莊致季與那個月兒,基本確認那隻惡鬼應當是有意於過陣子至陰時作祟。

惡鬼作祟時是必須以怨氣形態出現的,尚且引不出惡鬼真身,不過由於這隻惡鬼是第一次作祟,僅以怨氣形態出現,也足夠墨宴將它捉拿驅散。

至於另外三隻,其一慕欣葉所化的惡鬼墨宴已弄清楚緣由,待過兩日那隻作祟惡鬼驅散後,便可引慕欣葉現身。

餘下的兩隻尚無作祟打算,大抵可確認為慕欣葉所害,引他們現身問題應當不大。

慕箐芍信任墨宴的工作能力與水平,見狀便沒再擔憂莊家事宜,轉而問:“那厲鬼你這邊可有進展?”

墨宴搖頭:“暫時沒察覺。”

說到這,他又想起什麼:“對了,還有一事可能需要問一問你。一個人若是此前被惡鬼附身糾纏,周身環繞怨氣,但之後忽然怨氣消失,本人亦無任何被禍害過的痕跡,這樣的事情是有可能發生的麼?”

墨宴捉鬼履曆尚不算豐富,這種場麵他真沒見過。

慕箐芍沉吟片刻:“按理說是不可能的。要麼就是那惡鬼突然恢複良知,要麼就是有更厲害的惡鬼將其逼走了。”

墨宴思索:“更厲害的惡鬼麼……那確實有可能。”

白琅說過莊致季身上的怨氣不屬於慕欣葉,莊府四隻惡鬼目前隻有慕欣葉作祟過,並且怨氣無削弱之兆,是四隻惡鬼中至強的。

顧舒術說慕欣葉對莊致季評價還算不錯,有可能是她趕走了莊致季身上的怨氣。

但若是如此,慕欣葉糾纏莊夫人之事便顯得有些突兀了。

而且惡鬼本身是無理智的,頂多有惡鬼糾纏莊陶莊瑜時慕欣葉可能會因血緣聯係驅趕,她應當尚不至於對莊致季好感到會在無理智時依然幫他驅逐惡鬼的程度。

還有一種可能的話,那便是潛伏在莊家附近的厲鬼驅趕了莊致季身上的怨氣。

看來是時候提醒小白琅離那個莊致季遠些了。

墨宴有了思路:“行,那我大致明白了。辛苦你今日又特意來一趟。”

慕箐芍笑眯眯:“不辛苦不辛苦,能幫到你們便好。畢竟我也希望冥界能有穩定的黑白無常使。最近冥界動亂尚未完全平息,我可不想後續還要日日忙得焦頭爛額。”

冥界各鬼使均有各自承繼規則與曆練考驗,而目前最不穩定的鬼使便是黑白無常。

黑白無常自綁定時起必須雙生共死,有一方出意外都將導致另一方的魂飛魄散。

其他鬼使隻需顧好自己,自己心性、能力足夠強大,便不必擔心考驗承繼,但黑白無常不同,他們必須是完美契合的兩個人。

也因此,黑白無常至今都無能任職超過兩千年的人選。

慕箐芍繼續道:“你與小白正好一動一靜,雖說小白是曆練觸發得最早的白無常,但我覺得你們相性挺好的,你亦是第一個提出要陪白無常一同曆練的黑無常,說不定你們能成為第一對熬過白無常曆練任務的黑白無常使。”

墨宴自是信心十足:“有我在,我自然不會讓我們落得那般結局。”

“嗯,非常好,就該是這般胸有成竹。”慕箐芍大方誇讚,接著終於道出真實目的,“所以……我來都來了,讓我看兩眼小白唄?”

她衝墨宴眨眨眼,顯然前邊的誇獎都是為這句話做鋪墊。

墨宴:“……”

他張口就來:“您來一趟真是辛苦了,我看時辰不早了,孟婆大人慢走,我不送了。”

說完墨宴就直接斷掉識海與慕箐芍的聯係。

【作者有話說】

墨宴:怎麼一個兩個都想看他家小白琅/怒

第35章

次日早晨, 白琅一醒便發覺自己的身體似乎比之前輕盈了些。

“……?”

他茫然地坐起來,感覺應當是原本影響他的怨氣少了些。

有惡鬼被墨宴處理掉了麼?

白琅不明就裡地起身,另一旁的墨宴總算注意到他這邊的動靜, 回頭看向他。

“小白琅?醒了?”墨宴關上窗走過來,順手把白琅的外衣拿給他。

白琅接過來,但並未穿上,抬頭看向墨宴:“你去捉鬼了嗎?”

“嗯?”墨宴一時未理解他的意思, “還沒呢,估計還要等兩日才能捉到第一隻。怎麼了, 你想到時候一起?”

白琅未對他的最後一個問句表態,回答:“感覺怨氣好像少了點,沒有以前那麼濃重了。”

墨宴這才明白他意思, 笑著說:“我看你似乎受怨氣影響比較嚴重,試著處理了一下影響你的怨氣。看來效果還不錯?”

白琅微微瞪大眼睛:“你還能處理怨氣嗎?”

灰眸隱隱透著些驚歎, 閃著不易察覺的微微光亮, 不仔細看的話很容易便會錯過。

墨宴被他的小情緒戳到, 揉一把他的腦袋:“也不算吧, 隻是能處理那些企圖侵擾你的, 旁人的我處理不了。”

白琅似懂非懂, 不再糾結於這個話題,起身洗漱用早膳。

早膳期間,墨宴提醒他:“對了小白琅,最近幾日——或者說在莊家的這段日子裡, 你最好離莊致季遠些。”

白琅手裡還握著墨宴做的肉餡包子, 剛咬下一口, 臉頰鼓鼓的, 疑惑地看向墨宴。

他嘴裡塞滿吃食開不了口, 眼神已經把他想詢問的“為何”活靈活現表達出來。

像隻單純好奇的小鬆鼠。

墨宴神情溫和,向他解釋:“之前你不是說,莊致季身上原本有怨氣,但後來不見了麼?”

白琅回想,是這麼一回事,點點頭。

墨宴繼續:“我去查過了,這種情況比較大的可能,是有更厲害的惡鬼將原本那隻惡鬼給驅逐了。”

更厲害的惡鬼……

白琅皺一下眉:“是那隻女鬼嗎?”

他能夠感受到,女鬼留在莊夫人身上的怨氣,確實比莊致季身上原本有的感覺更重更厲害些。

墨宴:“不排除這個可能。但亦有可能是一隻針對你而來的厲鬼。”

白琅怔怔地問:“針對我而來的厲鬼……?”

墨宴點頭:“嗯。你可還記得我同你說過,你胸前這枚玉珠的重要性?”

白琅下意識伸手撫上了自己戴著的這枚玉珠:“記得。你說不能給任何人。”

墨宴:“對。你這枚玉珠對於惡鬼厲鬼來說是非常厲害的助益,若這枚玉珠損毀,你會有性命之危。那厲鬼便是想奪走你的玉珠,借你的玉珠增益它自己修為,同時讓你死亡。

“那厲鬼目前應當就在莊家附近,隻是惡鬼怨氣未至最濃鬱時,它不好現身,便始終隻能蟄伏暗處等待機會。但它亦有可能已蠱惑莊家之人,想利用活人接近你,奪取你的玉珠。”

若真是那厲鬼有意的話,被怨氣糾纏後,怨氣又消失的莊致季是最有可能已經與那厲鬼達成了合作的。

白琅緊張地點點頭:“我、我會小心他的。”

墨宴拍拍他的腦袋:“記得小心便好。也不用太害怕,若是碰上他來尋你,有任何不對勁都直接用玉牌聯係我,我會來保護你的。”

說到這,他又想起些什麼,說:“今日早晨你也彆去找那個誰,莊行良了,你獨自去那邊的院子同樣危險,便先留在房間內吧。這兩日我會於莊府內布置些捉鬼所需。還有得忙,你留在房間中亦安全些。閒不住就去找莊陶莊瑜那倆小孩玩玩便是。”

白琅本就不是好動的性子,對墨宴的安排並無異議,應下來後繼續乖乖用膳。

等早膳結束,墨宴果然如他所說,收拾完東西便出門繼續去忙碌。

白琅待在房間中,乾脆繼續翻墨宴自莊陶莊瑜小書房內薅來的話本。

下午,約摸未時初,白琅便聽到莊行良敲門的聲音。

“小白你在嗎?可方便我進來?”

白琅想起昨日莊行良說要來找他之事,放下手中書卷,起身去開門。

莊行良見他出來,溫和地笑著打招呼:“小白你好呀。”

白琅輕輕點頭算作回應,手仍放在門上,看著莊行良身後跟著的那名老者,輕輕皺一下眉。

那老者便是他與墨宴初至莊家時為他們引路之人,墨宴說過他是個練氣期的修士,讓他要小心這人。

老者似乎注意到白琅眼中的警惕,端起一個親切祥和的笑容:“白小公子安好。抱歉老身此番冒昧打擾,實在是近日莊府內惡鬼遊蕩,老爺不放心小少爺獨自一人,命老身隨行保護。

“老身不會打擾二位雅興,小公子無視老身便是。”

這個理由尚且說得過去,白琅想了想還是未再阻攔,鬆開手轉身往房間內去。

莊行良與老者跟隨著入內,各自打量了一圈白琅所在的房間。

老者進門後,似乎還往某個方位的位置看去一眼。

白琅注意到他這莫名其妙的一眼,疑惑地看向他。

老者忙笑著擺擺手:“無事,隻是見小公子這房間布置實在雅致,便多瞧了幾眼。”

白琅不理解這除卻基礎家當外什麼都沒有的房間有何雅致可言,他不通世故的腦子直接將這歸於老者的奇奇怪怪的品味,不再理會。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莊行良亦跟隨著他,坐到他的對麵。

白琅並無如何對待“客人”的自覺,坐下便隻是單純地坐下,全無任何要招待莊行良的意思。

莊行良這幾日大抵時習慣了白琅的性子,自己為自己倒了杯茶,狀似不經意地問:“墨公子現下可在院子中?”

白琅搖頭:“他方才便出去了。”

墨宴說忙是真的忙,今日白琅也隻有早膳與午膳時間能見到他,幾乎是他午膳用完,墨宴便同早上一般直接離開了。

莊行良端著茶杯轉了轉,又問:“那小白可知墨公子是去做什麼了,何時還會回來?”

“他去準備捉鬼事宜了,估計晚膳時辰回來。”白琅隨口回答著,又好奇地看他,“你有事尋他?”

莊行良禮節得體,莞爾道:“也不是。隻是來都來了,想著或許還是得找墨公子問個安。但既然這般不巧,便算了。”

白琅不懂這種人界禮儀,沒再說什麼,低頭看自己的話本。

莊行良並未帶東西過來,見他專注自己的事,又問:“小白,我可以在你房間裡走走麼?”

白琅“嗯”一聲:“你隨意便好。”

雖說昨日答應了莊行良來尋他玩,但在白琅目前認知中,莊行良找他玩=莊行良找他看書=換個地方看話本而已。

莊行良於他而言不過是個沒什麼用處的話本搭子,白琅對他並無太多關注。

莊行良便起身,在白琅的房間中慢吞吞地轉著,時不時會往白琅方向看去

他已答應此前出現在他耳邊的那道聲音,今日想個辦法接近白琅,在他無防備之時拿走他的玉珠。

但莊行良實在是不曾乾過這樣的事,他在學堂中聽的都是夫子仁義道德之語,平日與同窗更是講究一個和睦知禮。

要他做這種偷摸事宜實在是……有些難為他了。

莊行良在屋中兜了小圈,沒找尋到合適的時機,又回到白琅對麵坐下,同白琅一起看了會兒話本,想再尋時機。

但這一尋,便又是一個時辰。

眼見下午時間過去一半,莊行良有些坐立難安,往老者的方向看去。

老者已經站在他進屋時不經意看過的一個方位附近。

他隻有練氣期,修為連白琅都比不上,但他專精於各類陣法,幾乎是剛進來他便察覺到屋內被各種陣法籠罩,其中便有最為基礎的隔音結界,布置之人應當是墨宴。

隻有白琅一人在內的話,墨宴為何要多此一舉布置一個隔音結界?

老者幾乎馬上就想到了下午時莊府內會有的打雷聲。

——白琅怕打雷。

他服務於莊家,雖不知莊行良為何要取那白琅隨身佩戴的玉珠,但既然莊行良找了他幫忙,他便一定會幫小少爺順利達成他的目的。

莊行良坐立不安又遲遲未行動,老者便知他應當是心存顧慮,在這一個時辰站在陣眼位置,偷偷將墨宴留下的隔音結界給破壞了。

接下來隻要打開窗扇,便能徹底破除隔音結界,讓雷聲毫無阻礙地進入這個房間。

老者向莊行良打了個手勢,莊行良雖然茫然,但還是乖乖起身往窗戶方向走。

白琅對於窗戶的方向比較敏銳,抬頭問他:“你去哪裡?”

莊行良慌張間飛快地想了個借口:“我、我就是覺得屋裡似乎有些悶了,想開個窗。”

他正說著,手已經伸向窗扇,將緊閉的窗徹底推開。

“啪啦——”

一道驚雷恰好在此時響徹整個莊府。

白琅手一抖,臉色“唰”一下變得更為蒼白,手中書卷猛地掉落在地。

“……小白?”莊行良沒想到他反應會這麼大,“你、你怎麼了?”

白琅來不及回答,又是一道悶雷響起,他當即閉眼捂住了耳朵,手還有些顫,狀態一下變得糟糕起來。

他的腦海中又開始閃過那些零碎抓不住的片段,紮得他腦袋生疼。

莊行良手足無措,又在這時對上老者的視線。

這是他最好的機會。

他隻是拿走白琅的玉珠而已,以玉珠換他娘親的命,這不能怪他。

莊行良深吸一口氣,跑到白琅身邊去:“小白是怕打雷嗎?你彆怕彆怕,隻是打雷而已……”

“嗚……”白琅已經完全顧及不了周圍的環境,腦海中被閃得飛快的畫麵尖銳地劃割著,哭嚎與大火幾乎就要淹沒他的理智。

他本能地抱住了靠過來的莊行良,一手攥著莊行良袖角衣料,顫得厲害。

莊行良感受到懷裡驚慌的溫度,頓了會兒,視線又被毫無防備露出的玉珠吸引。

就在眼前了……!

莊行良咬咬牙,狠下心將手伸向白琅胸前的玉珠。

與此同時,緊閉的房門被“砰”一下猛地踹開。

莊行良手一抖,位置偏離了些。

破門而入的墨宴立即將視線定在白琅方向,便見莊行良將手伸向白琅胸口,似是要傷他的模樣。

墨宴眸色倏地一沉,語氣冷得森然:“你想對小白琅做什麼?”

第36章

白琅對墨宴聲音的感知亦敏銳些, 聞聲看去。

墨宴這時的表情陰沉,背後是門外濃墨化開似的天色,黑衣白發站在門口, 簡直比惡鬼還像惡鬼,看起來很凶很嚇人。

就是長得比那些惡鬼好看多了。

白琅知道他不是在凶自己,確認了是墨宴本人,當即便鬆開了莊行良, 撲向墨宴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