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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白琅不知自己哭了多久, 仿佛真的是要把十八年來遭受的一切都宣泄出來,哭都後邊已經累得隻剩輕聲的抽泣。

墨宴的肩膀濕了大片,但似是全無察覺, 輕拍著白琅後背幫他順氣,免得他給自己哭岔氣了。

又過了許久,白琅終於緩過來一些,隻是仍埋在墨宴懷裡, 眷戀他身上的溫度與氣味,有點不想起來。

墨宴輕笑了一下, 揉揉他的腦袋:“現下感覺好點了沒?”

白琅悶悶地應了一個“嗯”。

他從來就不需要什麼人生大道理的開解,隻是需要一個可以讓他宣泄壓抑情緒的,安穩的依靠。

隻是他受了太多的欺辱與詆毀, 他始終小心地將自己縮在一個能讓他覺得安全的角落,不讓任何人走近, 亦從不主動走近任何人。

唯有墨宴, 唯有共同經曆了這麼一段時間曆練的墨宴, 能給予他同等的安全感。

白琅覺得坐在地上抱人的姿勢有點難受, 又安安靜靜窩了會兒就受不了了, 終於坐起身來。

墨宴拿了手帕, 溫柔地幫他擦臉——他現在很慶幸在這個白琅的心魔幻境內,他的儲物法器還能正常使用。

白琅亦乖乖地坐著不動,隻是直直盯著墨宴看。

這樣的狀態之前的白琅偶爾亦會有,但如今記憶恢複了, 便不再似之前那般純粹的懵懂天真, 仍是多了些經曆過絕望的“不在乎”。

墨宴有些心疼, 又揉了一下他的腦袋, 溫聲問:“怎麼了?可是還有何事要同我說?”

白琅搖頭, 坦誠還是老樣子的坦誠:“你好看,想看你。不可以嗎?”

“可以,隨便你看。”墨宴笑著輕掐了一把他的臉頰,“你這性子倒是沒多大變化。我還怕你記憶恢複了,會不那麼喜歡我了呢。”

白琅還是搖頭:“喜歡你,是很早很早就開始了。”

他記得在他失憶那段時間裡,墨宴生辰那日,墨宴便問過關於他失憶前是不是就喜歡他的事情。

白琅認認真真回答:“一開始是你好看,還保護了我。後來是你會和我說話,還對我很好。隻是那時我不懂。”

墨宴笑哼一聲:“喜歡我和你說話,還嫌我吵?你第一次開口同我說話便是嫌我吵,害我還難過了好久。”

白琅慢吞吞補充:“有的時候確實你很吵。我喜歡聽你說話,但不喜歡你說個不停,會很煩。”

墨宴時隔許久再度被白琅的實誠紮心。

所幸他已習慣這是無惡意的直白陳述而非嫌棄,自己把紮心的箭拔出來再縫縫補補粘好來。

白琅終於有了些這個話題墨宴可能不是很喜歡的意識,又問:“那你呢,你是何時喜歡我的?”

他抬眸看著墨宴,灰眸不再清澈,但始終乾淨。

墨宴:“我麼……便是在你真正第一次送我花燈時,隻是那時我亦不知那樣的感情叫喜歡。

“直至中秋那日你再送我花燈,我才恍然驚覺,原來在那麼早的時候,我便已萌生了想與你攜手相伴的念頭。”

說到這,墨宴笑著補充:“你送我的花燈,現下都還在我房中最顯眼的位置裡放著呢。”

“你送我的小狐狸,我也都留著了。”白琅小聲地補充一句。

墨宴隨口:“那回去我可是要檢查的。”

白琅挨到墨宴身邊去:“嗯。隨便你。”

他挪動了自己的位置,亦終於想起周圍環境的不對,問:“這裡是什麼地方?好黑哦。”

他聲音比較輕,受方才一次性接收了數百年記憶的影響,還未完全緩過來,整個人看起來都蔫蔫的。

墨宴怕他是還受環境影響,攬住他:“這裡是你的心魔幻境。你落水後便受怨氣與心魔影響昏迷了。”

白琅愣愣地聽著,在自己還有點雜亂的記憶中,梳理出他昏迷前的遭遇。

落水後的所有細節一點點回籠。

白琅看向墨宴,冷不丁地問:“所以你那時是不是親了我?”

“你怎麼第一時間還惦記這個?”墨宴哭笑不得,“嗯。當時看你狀態不大好,應當快窒息了,便想給你渡氣的。誰知你這小祖宗的還想推開我自己尋死,差點嚇死我。”

說話的同時,墨宴又泄憤似的輕捏了兩把白琅的臉頰。

白琅自知理虧,悶聲說:“我當時隻想著不能連累你。”

墨宴笑一下:“罷了,至少你現下平安無事,那便還好。也多虧了月老與朱雀神君,讓我能進入到你的心魔幻境裡來,放你獨自一人去麵對這些過往,我真的很害怕你會撐不過去。”

他說得輕飄飄,隻將白琅昏迷後他心底的擔憂與害怕藏在最深處,不願給白琅增加心理負擔。

但如今的白琅不再似之前那邊純粹懵懂,他聽得出墨宴話裡不曾全然表露的意思。

白琅側身,又抱了墨宴一下:“謝謝你來救我。”

若是沒有墨宴的相救,這片漆黑……他是不可能走得出去的。

墨宴笑著拍了拍他的肩:“你沒事,便比什麼都強。”

他並不習慣停留於這般白琅安慰他的煽情環節,又轉了話題:“對了小白琅,那你現下可記得當初曆練前受的那次傷,具體是什麼影響麼?孟婆當時說你是又受了心魔影響。可是那白寧做的?”

白琅憶起那段過往,點頭:“嗯。白氏主家每任家主都有長明燈,我生前被關的那個地方,是安置長明燈的地窖內的一個屋子。應是白寧與厲鬼融合後,分了一部分魂魄寄生於他父親的長明燈中。”

“因為其中一部分魂魄被我帶回冥界鎮壓,它大抵沉睡了許久,在上一次執行公務之時……我感知到了它的存在,便於一時不察間,受到了怨氣侵擾。”

白寧當年對白琅做的事情,於白琅而言是最嚴重的心魔,在他心緒受到動搖之際,怨氣的影響直接激發了他最深層次的心魔影響。

他們執行公務的那個地方距離白歸宗很遠,白寧應當是故意要讓白琅察覺他的存在,並且早已與冥界煉獄中自己的部分本體建立了聯係,故意激發白琅的心魔。

因而才有了白琅的這一次曆練,有冥界的厲鬼動亂,有當時莊府的事情。

這是白寧早就蓄謀好的一次“複仇”。

墨宴聽得更是心疼:“要是我當時能及早注意到你的不對,應當也不至於到今日這般的境況了。”

白琅搖搖頭:“心魔曆練是所有白無常都要經曆的,不過是早晚問題,你並未做錯些什麼。”

墨宴拍了下他的腦袋,總算起身:“好了,那便先不說這些了。白歸宗那邊這幾日情況估計不會好,白遊讓鳳鳴誤會葉知故意要害你,應當是想刺激葉知,以收集怨氣。

“按照白寧此前恢複的狀態,估計現在……差不多已回歸全盛狀態,我們不能再由著它為禍人間界。”

這本就是他們黑白無常使的職責。

白琅點點頭,見墨宴朝他伸出手,亦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握緊,再借力起身。

周圍漆黑的環境隨著白琅的站起而逐漸亮起,白琅回眸看了眼,隱約間仿佛看到在光亮的角落中,似乎有個小小的,蜷縮著的身影。

他定定看了眼,認出那是曾經的他。

曾經那個總將自己封閉起來的他。

白琅晃神一瞬,又聽聞墨宴問他:“怎麼了?”

他回頭,對上墨宴擔憂的視線。

白琅搖了搖頭:“沒事,我們走吧。”

他沒再看角落裡的那道影子,隨著墨宴一同走向光源亮起之處,徹底離開了這個幻境。

……

白歸鎮的一個客棧內,昏迷了近四日時間的白琅終於緩緩睜眼。

他的意識尚未完全清醒,便聽聞耳邊傳來一個驚喜的聲音。

“小白哥哥!小白哥哥是不是要醒了!”

“醒了麼?我看看,眼睛確實有在動,不錯不錯,那就是挺過最危險的那個階段了。”

“我去給孟婆知會一聲。”

“去吧,她估計這幾日等得也心焦呢,我去看看墨宴那邊的情況。”

“……”

耳邊的聲音有些嘈雜,刺激得白琅耳朵有些疼,過了會兒才終於緩過神來,真正睜眼。

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靠在床邊最近的鳳鳴。

白琅被距離過近的鳳鳴嚇了一跳,隻是如今性子穩重些,倒是無太大反應。

他又往附近看了一圈,見到了他已認得出名字的沐傾月與鐘馗,還有才匆匆趕來的慕箐芍。

在慕箐芍身後,還有一名紅發紅衣,雙耳狀似鳥翅的陌生男子。

白琅不認得他,便沒理會,坐起身又找了一圈,才看見在角落裡的墨宴,四處搜尋的視線定了下來。

慕箐芍注意到他的神情,嘖嘖兩聲,調侃:“小兩口就是小兩口,這剛醒便第一時間找人。”

白琅姑且將視線往慕箐芍方向轉了一瞬,沒說話。

和他平日裡在冥界的高嶺之花狀態更接近,隻是有了這一次的曆練,倒不再似之前那般那麼不近人情。

慕箐芍又問:“所以你們這在幻境裡到底都做了些什麼,怎麼這麼久才醒過來?我差點都要以為你倆一起出事了。”

回答她的是墨宴。

墨宴雙手抱胸,單肩倚靠在牆上,懶懶散散地開口:“那自然是因為我們小兩口順道在幻境裡談了會兒情說了會兒愛。”

這說辭完全不會有人信。

慕箐芍笑哼一聲:“行了行了,我不逗小白了好了吧 ,真是小氣死了。”

她又回頭看向白琅:“總之你們沒事就好,也恭喜小白終於結束白無常的曆練,歡迎小白回歸到我們冥界的大家庭來~”

慕箐芍笑得燦然,今日之後,隻要順利解決掉白寧相關事宜,白琅與墨宴便是第一對正式通過所有考驗,將長久任職的黑白無常使了。

白琅看了眼慕箐芍,又抬眸看向了旁側的鐘馗與沐傾月,他們都是一副欣慰似的神情。

接著他看向墨宴,墨宴隻是朝他笑了一下。

須臾,白琅才收斂視線,小聲地回答:“謝謝。”

既是感謝他們的恭喜與歡迎,亦是感謝他們的接納。

第142章

曆經幾日昏迷, 加上驟然恢複的記憶與修為,白琅身體狀況還未完全恢複。

他這具肉身原本能承載的魂力便隻有他原本魂力的一半,如今魂力全然恢複, 他也需要一定時間重新適應。

鐘馗還要去忙他們倆的工作,慕箐芍亦因時間限製,沒多會兒他們倆便先告辭離開了。

白琅坐在床上,這時才重新注意到一旁長著鳥耳的人。

陵光注意到他的視線, 亦往他這邊看來。

記憶恢複的白琅沒有那麼怕生,對應上幻境裡墨宴同他提及過的人名, 問:“你是朱雀神君嗎?”

陵光頷首:“是我。初次見麵,感謝白小公子對我族後輩的照顧。”

聽聞朱雀族後輩,白琅便對應上了鳳鳴, 大致猜出陵光會出現在此地的緣由便沒再說什麼。

陵光儘了禮節打過招呼,便起身道:“既然白小公子心魔事務已了結, 我便不再多做打擾, 先行告辭了。”

白琅點點頭:“好。”

陵光又看向鳳鳴:“你要回族群內, 還是留在此處?之後便是他們黑白無常使公職事務, 你若要歸族, 我可先送你回去。”

鳳鳴看了眼陵光, 又看了眼白琅,最後搖頭:“我、我還是想先留在這裡。”

這幾日的事情已讓他確信,白琅便是因白歸鎮白歸宗這邊的事情而來到的人間界,等解決這些事宜後……興許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了。

他不願在此時便離開。

陵光並不乾擾他的選擇:“那我便先走了, 若還有何需要, 你讓他們尋我便是。”

鳳鳴:“謝謝先祖!”

陵光隨意地擺擺手, 不再多逗留, 亦離開了房間, 回到他本該在的地方。

房間內隻餘下了沐傾月還未走。

墨宴猜出他還有事情要說,問:“不知月老可還有何事宜相告?”

“是有點,不過不算要事,隻是給你們提個醒。”沐傾月坐在一邊,神情看起來比較隨意,“你們紅線中仍有一道結,是你們二人注定共曆的命劫,應當就是你們將要共同麵對的厲鬼。

“司明熙近日亦到了這邊來,昨日他聯絡了我,說此時的白歸宗已為怨氣所籠罩,你們要抓捕的那隻厲鬼,隻怕已恢複至最巔峰的水平,可不好對付了。那厲鬼畢竟竊奪了小白兩百年的命格,這幾日你們最好不要硬上,先等小白身體完全恢複。你們黑白無常使聯手,才有可能與之較量一番。”

這件事情的發酵在墨宴預料之中:“我知道了,我會權衡好的。”

沐傾月:“行,那多的我便不插手了,畢竟這是你們冥界的事宜,亦是隻有你們自己能渡的劫難。你們若需要了解具體情況,可以聯絡司明熙,他已混入白歸宗內了。”

墨宴點頭:“好。”

沐傾月不再多逗留,同白琅鳳鳴打聲招呼,便隨著陵光的軌跡離開。

白琅需要好好休息,墨宴又將鳳鳴趕去隔壁,終於讓這個房間重新安靜下來。

白琅神情懨懨的,扯住墨宴袖角:“你陪我睡。”

他的記憶與魂力修為實在有些混亂了,他需要一點能讓他安心的氣息,才能放縱自己陷入無意識的睡眠之中。

墨宴揉揉他的腦袋:“好,我陪你。”

他先重新加強了客棧內的結界布置,之後才回到床邊,寬衣上榻,陪著白琅一起休息。

白琅受自己魂力的影響,身體發冷,一感受到墨宴的唯獨,就直接翻到他那邊去抱住他,肆意地蹭著他的體溫。

墨宴笑著蹂.躪一把他的腦袋:“難怪要我陪你,你把我當暖爐呢?”

他嘴上這麼說,實則亦將白琅抱住,給他留有一個比較舒適的姿勢,稍稍加持了些他的火靈根靈力,讓白琅能更暖和些,充當一個儘職儘責的暖爐。

墨宴還握住他的手腕,順便探了些靈力進他體內,幫他疏導此刻有些紊亂的魂力與修為。

白琅滿意了,也沒回答些什麼,就著墨宴的安撫,安安穩穩地睡過去。

一覺好眠。

待白琅再次醒來,已是次日的早晨。

複雜的記憶都被重新梳理好,體內的魂力亦托墨宴的福,大半已轉為了這具身體的修為,雖尚有些遊走的淩亂魂力,但大抵用不了多久白琅便能恢複好了。

他神清氣爽地起身,但由於躺了太久,突然起身時身體還是有些不適應,眼前一黑直接栽了個跟頭。

“咚!”

“唔……”

白琅跌坐在地上,捂住磕到櫃子的手肘,疼得皺起臉來。

墨宴正好在門外,聽到屋內動靜忙推門而入:“小白琅,發生何事了?我怎麼聽到……”

他話沒說完,便見到了坐在地上捂手的白琅。

墨宴反應過來情況,走過去:“是起身太猛摔倒了麼?你昏睡了這麼多日,又才接受了些這具身體承受範圍之外的魂力,身子會比較虛一些,不要著急起身。”

他蹲在白琅麵前,看了眼他的手肘,磕紅了,但勝在沒腫也沒破皮。

“很疼麼?”他幫著白琅捂了捂。

白琅委屈地點頭:“好疼。還麻麻的,好難受。”

墨宴安慰他:“沒事,緩一會兒便好了。我先扶你起來罷,地上涼。”

白琅乖乖借著墨宴攙扶的力道起身,又皺了皺眉:“有點頭暈。”

果然方才睜眼時的神清氣爽都是假象。

墨宴在他的額間扶了扶:“暈就再坐著歇會兒,先好好休息,其他的晚點再說。”

白琅聽話地應了下來,再度蔫下去,坐在床上無精打采的。

墨宴憐惜地揉揉他的腦袋:“很難受麼?那我去借膳房給你做點藥膳吧。雖然藥膳對我們這樣塑造出來的身體不一定能有太大功用,但應當多少能緩解些。”

白琅:“嗯,那我要吃。”

墨宴又去給他倒來一杯溫水:“好,那我去做,你先好好休息。”

白琅捧著水杯,總算稍稍安定下來,小口地喝著水,緩過身體的不適。

須臾,在墨宴離開的間隙,門口傳來鳳鳴的敲門聲:“小白哥哥,方便我進來嗎?”

白琅仍有些暈,便沒下床,直接應聲:“你進。”

鳳鳴推門而入,見白琅還坐在床上,臉色不是很好的模樣,一時都忘了自己最初想說的事情,先擔憂地問:“小白哥哥你還好嗎?”

白琅搖了搖頭:“不太好,不過還好。你有何事?”

多了數百年的記憶,白琅的處事態度都要沉穩一些,麵對鳳鳴亦有了更多的距離感。

鳳鳴頓了頓,又想起在白琅昏迷時聽鐘馗說過白琅以前是高嶺之花一般的性子,便沒將這些變化放在心上,說:“我想來同你說,我可以到白歸宗裡去幫你們找情報!”

鳳鳴回歸正事,情緒亦振奮了些:“我可以變成本體的模樣飛進去,不會被懷疑,還能感知到你們說的那個……那個怨氣,正好可以探聽情報!這樣我就可以幫到你們了!”

白琅向他陳述事實:“如今的白歸宗會很危險。”

“無妨,我不怕的。”鳳鳴堅定,“而且莊陶莊瑜他們還在那邊呢,我也得去看看他們的情況。”

莊陶莊瑜他們本是要在前段時日便回宗門去的,但是在找白琅辭行時並未見到白琅,擔憂他的情況,聯絡到了鳳鳴,得知白琅出事後便逗留在了白歸宗內。

鳳鳴與莊陶莊瑜他們隻一起玩過幾次,但他本身就是很容易同彆人處熟的小孩子心性,心理年紀同莊陶莊瑜隻怕是差不多了多少,就那麼幾次的相處——最重要的是他們對白琅的關心,便足夠鳳鳴將他們當作好友對待。

莊陶莊瑜娘親之事說來亦與白琅相關,若非白寧需要怨氣來恢複其修為,他們的娘親不至於要在生前被折磨,以至於成為惡鬼。

白琅便沒再說什麼,給了鳳鳴一個聯絡他的小法器:“有何需要的,或是有何要同我說的,可以此物為媒介聯絡我。注意安全。”

鳳鳴似是被委以重任一般,眸色更亮了:“我會的!小白哥哥你放心,我一定給你們把白歸宗的情況探得清清楚楚!”

說完,不等白琅再應答,鳳鳴便直接化作本體飛走了。

白琅起身追到了窗邊,想讓他安全第一不必太在意情報,但最後沒能追上他。

應當……不會有問題吧。

白琅憂慮地坐了回去。

待墨宴帶著藥膳回來時,便見他坐在床邊愁眉苦臉似的。

他問:“怎麼了小白琅,可是還有何處不舒服?”

白琅搖頭,將方才鳳鳴的事情同墨宴說了一遍,又道:“鳳鳴性子太直,我怕他過於執著情報,會容易出事。”

墨宴倒是沒有太在意:“無妨,我讓他祖宗多關照著點他便好。而且他們鳳凰妖族不會那麼容易出事的,他們生來便有一道需要他們自己去追尋的死劫,要曆經死劫磐涅重生,才能真正稱之為‘鳳凰’。有的鳳凰妖族小孩還沒這個機遇呢。”

白琅不太了解鳳凰妖族之事,聞言便放了心,收斂起原本擔憂的情緒。

墨宴將膳食放出來,又笑著說:“不過我倒是第一次見你擔心彆人,沒想到恢複記憶之後,你倒是比失憶時更有人情味了。”

白琅頓了頓,亦是這時才察覺自己狀態的變化。

他眉眼間多出一抹淺淺的笑意:“那大抵,多虧了你教得好。”

許多失憶時懵懂無知,難以理解的事情在那數百年閱曆恢複後,都有了對應的事例,都有了忽然間的明悟了然。

在死後的數百年,白琅也知曉了如何成為一個真正的“人”。

第143章

用過早膳之後, 白琅身體狀況勉強好一些,至少可以下床走動而沒那麼暈。

墨宴原本的計劃是今日找個時間把沐傾月再喊來看護白琅,自己去白歸宗那邊打探一下情況, 不過既然有鳳鳴主動過去了,便乾脆自己守著白琅。

白琅身體還比較虛,眼下亦不好出門,閒來無事下便回到床上去翻話本。

這些話本都被墨宴重新過濾篩選過, 就怕他又跟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本給學壞了。

白琅不在意內容如何,失憶時的他會喜歡看話本, 其實亦是受曾經未能讀書的遺憾所影響,隻要是書卷他都願意看。

白琅脫了鞋襪縮在床上一角,背靠著強, 書卷被他放在屈起的雙膝上。

但沒過一會兒他便覺得這樣的姿勢有些不舒服,放下書卷在房間裡環顧一圈, 想找點什麼東西墊一下。

墨宴注意到他那邊的狀態, 問:“怎麼了, 可是在找些什麼?”

白琅:“牆好硬, 不舒服。”

墨宴起身走過來, 打量一番白琅縮著的範圍:“這樣確實會不大舒服。我給你找點軟和的東西墊一墊?”

說話的同時, 墨宴傾身向前,估量一番需要的厚度。

他單膝跪在了床鋪上,一手撐在白琅身後,清冽冷香幾乎一下便將白琅包圍。

白琅本想點頭的, 卻又在這時眷戀起墨宴身上的味道。

他抬頭, 正好能見到墨宴的喉結, 還有往下一截的鎖骨。

墨宴身形看起來並不壯實, 但白琅記憶中看到過一次墨宴的真正身材。

沒記錯的話應是某次解決一隻厲鬼之後, 他們回到冥界的居所。

雖然他們都已是魂魄體,但在冥界內是可以尋常人一般都狀態去生活,有閒情雅致的話沐浴亦是常態。

白琅本是想將封印了厲鬼的珠子交給墨宴,讓墨宴拿去鎮壓的,正巧碰上墨宴沐浴完出來。

當時墨宴應是未料到白琅會出現,身上隻圍了一條澡巾,上身赤.裸,還沾著未來得及弄乾的水珠,順著他身上的肌肉線條滑落。

墨宴看起來很瘦,寬肩窄腰,實則該有的肌肉一點都不少,勻稱的一層,既不會太過壯實,看著亦很有爆發力,是很有美感的類型。

亦是白琅會喜歡的類型。

白琅還記得那時他多看了兩眼墨宴的身材,墨宴亦是一愣,但並未表現得太過異樣,平淡地說了一句稍等,便回到屋內去把衣服穿上。

見他重新穿得嚴嚴實實之後,白琅還有點遺憾,隻是明麵上並未表現出來分毫,同墨宴一本正經處理公事。

後來白琅便再沒見過墨宴未穿好衣服的模樣。

白琅自記憶中的思緒回神,墨宴亦終於注意到他直勾勾的視線。

和平日不太一樣,像是……饞什麼東西似的,和他想吃糕點時的模樣比較相似。

墨宴困惑:“怎麼了?怎麼這麼看著我?”

白琅收回視線,搖搖頭:“無事,隻是想起之前有一次在冥界去找你,你正好才沐浴完的事情。”

墨宴頓了會兒,記起這回事:“怎麼忽然想起這個來了?”

白琅盯著他的胸前看:“我覺得以你的身材,當靠背一定很合適。”

墨宴:“?”

他哭笑不得:“你個沒良心的小孩,我好心過來幫你找墊子,你還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來了?”

“不可以嗎?”白琅看著墨宴,保留了失憶期間被墨宴寵出來的任性,“你不許說不可以。”

墨宴蹂.躪一把他的腦袋:“記憶恢複了還變強勢了是吧?行,怎麼不行,我哪裡舍得拒絕你。”

比之初時的冷淡,墨宴還是更喜歡白琅會要求他做些什麼的模樣,活潑可愛多了。

他又回到桌子邊先去把他方才在看的東西拿過來,亦跟著脫靴上床,老老實實給白琅當靠背。

白琅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總算滿意了,繼續安安心心地看手中的話本。

墨宴側眸看他一眼,見他狀態放鬆,眸間蘊出些淺淺的笑意。

一室靜謐。

一個上午的時間,白琅便將手中那卷話本剩餘的內容全都看完。

這是墨宴給他的最後一卷話本,他本想再找墨宴要,但側眸間又見墨宴似乎正專注在手中的書卷上。

白琅好奇地湊過去看了眼,察覺墨宴是在看地方誌,上邊似乎都是關於白家曆代變遷的內容。

他記得此前每次執行公務之前,墨宴都會找出地方誌來看,以此先將厲鬼所在地方的基本情況了解。

見墨宴是在做正事,白琅便不再打擾他,百無聊賴間繼續靠著他整理自己的儲物法器。

黑白無常使本身便會有與魂魄相連接的“儲物空間”,最主要是存放他們的斬魂鐮刀,還有一些平日裡隨手塞進去的各式物件。

墨宴很多在去到洞府前給白琅的東西,都是從他那儲物空間裡翻出來的存貨。

儲物空間的空間有限,還有一大部分是被斬魂鐮刀占據,白琅便想著暫時先將一部分騰出來,放到儲物法器中,兩邊都整理一番。

不過在整理的中途,白琅忽然翻到了之前慕箐芍給他的那枚玉珠狀儲物法器,他順便往裡邊翻了翻,又見到躺在角落裡的《龍陽春圖文啟示錄》。

說起來,拿到這個時因為他並不缺話本,所以都還未看過這個呢。

白琅有些好奇,翻出來準備看看這話本究竟都是些什麼東西。

然後一打開,他便看到了一些……白花花的東西。

似是兩具男子的軀體……糾纏在一起?

白琅不曾接觸過這種東西,懷抱著非常新奇與好學的態度一點點往下看。

在圖示的旁側還有附帶著的文字解釋,果然是“圖文啟示錄”。

白琅一頁一頁地翻看,隻見上邊先講解了何為雲雨之事,男子與男子做雲雨之事是會使用到哪些地方,要注意哪些安全措施。

安全措施的上邊貼了一張小紙條,是慕箐芍留的,說是如果他和墨宴有需要的話,在圖文啟示錄旁的小瓶子便是她為他們準備上好的藥膏與潤滑之物。

冥界特產特供,彆的地方還買不到的呢。

白琅好奇地去把慕箐芍所言的兩個小罐子亦翻找了出來。

小罐子都不大,也就白琅的半個巴掌大小,擰開來會有一些淡淡的清香。

一個是藥香,應是藥膏,另一個是有些甜甜的花果香,應是慕箐芍所言用以潤滑之物。

味道還行,白琅挺喜歡的。

許是開合瓶瓶罐罐的聲音終於引起墨宴注意,墨宴往他這邊看一眼:“你在研究什麼?聞起來倒是……”

他話未說完,又注意到白琅放在一旁,攤開著的白花花的內容。

墨宴:“?”

他臉色一下便黑了:“你這是什麼東西?”

白琅看著他指示的位置,一本正經回答:“好像叫,龍陽春圖文啟示錄。是上次孟婆給我的那個儲物法器裡的東西。”

說完,他還順便把手裡的東西給墨宴看:“還有這兩個也是。她說是藥膏與潤滑之物,好像是什麼……安全措施需要的?”

白琅歪著腦袋,眸間帶上些困惑與好奇。

墨宴眼皮一跳,近乎咬牙切齒:“都是慕箐芍給你的?”

白琅點頭:“嗯。”

墨宴:“好好,看來我還是有必要去找她算個賬了。”

白琅茫然:“怎麼了嗎?”

墨宴深吸一口氣:“沒事。這種汙穢之物你便不要看了,傷你眼睛。有何不懂的以你現在閱曆我可以教你了,不要看這種稂莠不齊的東西學。”

墨宴本就是打算等白琅記憶恢複了之後提及這些事時再教他,不然他實在很難對隻有十八歲心智的小白琅教授這種事情,顯得他很老牛吃嫩草。

但這東西是慕箐芍實打實在小白琅記憶未恢複之時給他的,這不妥妥教壞小孩呢。

他就知道不該相信慕箐芍那家夥給的東西。

墨宴恨不得現在就回到冥界去找慕箐芍算賬,直至對上白琅澄澈目光,才姑且先將對慕箐芍的憤懣收起。

他伸手撫上白琅後頸,說:“你現下身體未完全恢複,白歸宗那邊事宜亦未解決,還不是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具體的待一切結束了我再教你。”

白琅點頭:“好。”

他知曉要以大局為重,公務尚未解決,他們卻沉浸在這種翻雲覆雨之事中,那對白歸宗內正在麵臨怨氣侵擾危險的人來說就太不負責了。

他們是黑白無常使,守護三界陰陽平衡才是他們的主職。

白琅老老實實地把這些東西都先上交給墨宴,又問:“你說以我現在的閱曆可以教我,那你之前不肯同我細致地談論,是嫌我太小嗎?”

墨宴笑哼一聲:“是怕你嫌我太老。也不知是誰,之前看到墨氏簡介是第一反應便是覺得我老。”

白琅以他失憶時的心態想了想:“那確實太老了。”

墨宴又被猛紮了一次心,憤憤地捏他臉:“沒良心的家夥。”

他根本就沒舍得用力,白琅就乖乖由著發泄,仰頭看他:“那現下不能教我雲雨之事的話,可以教我親吻了嗎?你之前都親過我了。我也要親你。”

“你這是被占了便宜想討回來呢?”墨宴輕笑一下,放下手中的書卷,“那你坐過來。”

白琅依言起身,到墨宴麵前直接坐在了墨宴的腿上,因為位置的差距,比墨宴高出了一些。

墨宴微微後仰著靠在牆上,白發隨意地散在身側,眉眼帶笑,又什麼都不做,一副任由白琅采擷的模樣。

白琅以這樣的體位看著他,忽然間便有了無師自通般的感覺。

他的視線略略下移,放在了墨宴毫無防備露出的喉結上——感覺也很好親的樣子。

但下一瞬他耳畔邊便響起墨宴無奈的聲音:“我沒那麼好的定力,你現在最好不要嘗試彆的地方,不然我不保證後果。”

“噢。”白琅有些遺憾,但亦知現下不是任性的時候,俯身,與墨宴唇齒相貼。

白琅不太清楚下一步該如何做,墨宴便扣住他的腰,引導他一點點深入。

他青澀地跟隨著墨宴的節奏,小心地在他的唇舌間探索。

溫熱而又有些淩亂的氣息頃刻間交織在一起。

他們於小小的床榻上緊緊相擁,珍惜著此刻短暫而又繾綣的溫存。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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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到了夜間臨近晚膳的時辰, 鳳鳴給白琅傳輸來了第一次訊息。

白琅怕鳳鳴有時會不方便以言語方式給他傳遞消息,給鳳鳴的法器與此前莊陶莊瑜他們聯絡顧舒術的法器類似,以書寫方式寫下, 再以文字形式傳遞而來。

白琅感應到法器的動靜,拿出來看,便見鳳鳴給他寫了好長一段話,詳細報備了他所留意到的情況。

白琅看得有點暈字, 皺了皺臉,把法器丟給還在兢兢業業當靠背的墨宴:“鳳鳴打探到的情報, 字好多,你念給我聽。”

墨宴措不及防被丟了個法器,任勞任怨地充當起轉達工具人。

他大致掃了一眼, 一邊看一邊整理出主要內容同白琅說:“依這鳳鳴所言,白歸宗內應當已完全被怨氣籠罩, 他去找了莊陶莊瑜, 他們目前還安安穩穩地在客峰裡, 亦給他們傳達了你如今脫離險境之事。”

“嘖, 不過這如今的白寧倒是有幾分本事, 居然還在白歸宗內召集了不少的惡鬼和孤魂野鬼。莊陶莊瑜那倆小孩和他們師尊現下算是被困在了客峰的客棧內, 不能輕易輕易離開,否則容易被那些惡鬼怨氣纏上。”

白琅聽到這裡,皺眉:“有很多麼?可我們出門不過數月時間,在任時明明並未鬆懈過對惡鬼與孤魂野鬼的討伐。”

墨宴道:“據這鳳鳴誇張言語所看, 應當不會太少。之前那個亂葬崗幻境時我便覺得奇怪了, 照理說這白寧與那部分此前被鎮壓的魂魄融合應當還未有太長時間, 以它近日才恢複的實力, 不該有聚集這麼多怨氣的能力, 除非……”

“除非那些都是曆代以來,便被拘於白歸宗內的白家子弟——亦或是白歸宗弟子的怨魂。”白琅在墨宴停頓的片刻,補上了推測。

白歸宗建立亦有個小幾百年的時間,白琅與墨宴除卻正常的引領魂魄歸於冥界之外,並無任何在此處遇到孤魂野鬼或是惡鬼的經曆。

要麼就是白歸鎮這邊民心安定,無人遭受冤屈,要麼便是被惡意地禁錮在一個他們察覺不到之處。

真要是這樣的情況,隻怕白寧的蘇醒比他們預料中的還要早上不少。

墨宴繼續往下看:“此外便是鳳鳴又去了主峰那邊想看看有無線索,倒是蹲到了白遊在往白歸宗一個角落的方向去。隻是那個方向並無遮擋,跟過去太明顯他便沒有跟。又在主峰等候到白遊歸來,便感知到白遊身上有更加詭異的氣息。

“他說和上次在落隱村裡時的那個很像,那白遊大抵是去見白寧了。鳳鳴準備自己順著那個方向去碰碰運氣。”

總結下來,目前鳳鳴能帶給他們的訊息便隻有這些,但這於白琅與墨宴而言已是很有用的消息。

白琅將法器拿回來,給鳳鳴那邊回複了一句讓他注意安全,以自己安危為重,不必太過執著於情報內容。

鳳鳴那邊回應得很快,前腳一句“謝謝小白哥哥”,後腳便又接了一句“那我先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那隻厲鬼所在了”。

看得出來是一點沒把白琅的叮囑放在心上。

白琅管不到他,便暫時不管了,總歸鳳鳴應當有自己的分寸。

他將法器收起來,側身,抱住了墨宴,把腦袋埋進他的頸窩裡。

墨宴察覺到肩膀上的重量,抬手撫上他發梢,笑著問:“累了?”

“嗯。”白琅悶悶應答一聲。

他今日身體本就未恢複,白歸宗內的狀況又讓他更為憂慮。

論私,白寧與厲鬼的結合有了如今的“白寧”,這說到底本是他與白寧之間的恩怨,他不想再因此而禍害到更多人。

論公,他的白無常職務本能更讓他迫切地想解決厲鬼,不想再讓那些怨氣去侵擾原本無辜的人間界之人。

墨宴感知到白琅的煩擾,輕輕擁住他,溫聲安撫:“不用想太多,思慮過重不利於你的身體恢複,解決厲鬼可是我們一同做了這麼多年的事情,你總該對你,對我都有信心。”

聞言,白琅的思緒劈叉一瞬,抬眸看向墨宴:“可是之前的厲鬼都是我殺的,我好像確實不知你對上厲鬼的水平如何。”

原本的溫情氛圍突然被打破。

墨宴:“?”

墨宴被他氣笑:“我好心安慰你,你還懷疑起我的水平來了?那還不都是你不給我發揮的機會,至少在莊府時我表現得還是可以的吧?還有初次對上白寧之時,雖然我那時業務不熟練,但至少我沒讓你受傷。”

白琅想了想,姑且認同了:“好吧,認可你一下。”

“真是越來越沒良心了。”墨宴搓一把他的臉,“不過這麼看來,這確實還是我們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合作。”

之前白琅總是衝得太莽,失憶時又完全是墨宴保護他,他們還並未有過真正意義上的共同禦敵。

白寧如今已完全吸收所竊奪的白琅的命格,實力比之前必然是增強了不少,有經過這麼多年的沉睡再蘇醒。

不過墨宴並不擔心,他與白琅的實力在冥界可都是數一數二的,他們聯手要對付一個白寧應該沒有太大問題。

墨宴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免得影響白琅身體恢複:“好了不說這些了,你可要用膳?”

白琅想了想,點頭:“嗯,餓了。但想要你陪我,我們去大堂吃吧。”

墨宴問:“你身體可還行?若是不太舒服的也不必勉強自己,我可以讓小二送上來。”

白琅搖頭:“無妨,還不至於虛到這個地步。白歸宗出事,白歸鎮修士多少應當都有察覺,大堂說不定會有人論及。”

墨宴倒是沒想到白琅會這麼說,輕挑眉,揉一把他腦袋:“不錯嘛,我們小白琅也知道利用一切機會搜尋情報了?”

白琅由著墨宴隨意蹂.躪他腦袋:“既然我們要相互保護,那套情報的事情也不能隻讓你一個人去做。”

墨宴笑道:“嗯,我們本就該一起合作。那走吧,我帶你下去用膳。”

白琅乖乖點頭,起身先使喚墨宴幫他重新梳一遍已經散亂的頭發。

墨宴聽憑使喚,幫他重新束發,順便整理了他有些亂了的衣領,之後才同白琅牽著手一起下樓。

墨宴選的是白歸鎮內最大最好的客棧,他們下樓時正是晚膳的時間點,大堂如他們預料一般,人還挺多的。

白歸宗才舉辦過一次拜師典禮,還有一段開放日時間,白歸鎮內還有不少自白歸宗內離開,暫且逗留於白歸鎮的修士。

小二見他們自樓上下來,迎上前來:“二位客官好,可是要用膳?”

墨宴點頭:“嗯。大堂便好。”

“好嘞,二位請隨小的來。”小二引導他們到一個空桌子坐下。

墨宴按白琅喜好與他自己的喜好點了菜,小二便領命暫離,中途折回來一次給他們備好茶水。

白琅很少會在客棧大堂這樣的環境用膳,上一次比較熱鬨的還是墨宴生辰那日,同他一起在一個早餐攤販中用早膳。

他挑了一邊位置坐下,墨宴拿茶壺倒了杯水,自己先嘗了一下,確認還在白琅的口味可接受範圍內,才倒一杯給他。

恢複記憶的白琅口味沒有之前那麼挑,隻要不是太苦太澀的茶他都能接受。

他接過茶杯暫時放在一旁,坐在椅子上安安靜靜等小二上菜,果然在這期間便聽聞了一些有關白歸宗的討論。

“……保真嗎?”

“那是自然!我師弟特地聯絡的我,讓我暫時不要回去!不然我與師弟本是昨日便該回宗門去了。”

“可那白歸宗不是前段時日還好好的麼?”

“誒,你們是在說白歸宗麼?你們可知裡邊的情況?”

“你們是……?”

“是這樣的,我們宗門之前有弟子來參與白歸宗的拜師典禮,之後於白歸宗內逗留了一段時日。但前幾日我們忽然收到弟子們的求助訊息,說是白歸宗內出事了,他們不能離開。”

“不知二位可是知曉些什麼相關情況?”

“這個啊……聽說是白歸宗內招惹到不乾淨的東西了。我師弟就在白歸宗內,那邊那天黑壓壓的,白日黑夜幾乎無太多分彆,他還說能看到很多團給他感覺很陰森的黑霧在客峰客棧附近走動。

“我們試圖聯係過白歸宗那邊,但根本得不到任何回應,去往白歸宗的路亦被封住了。”

白琅聽到這裡,抬眸看向了墨宴。

墨宴單手端著茶杯,看起來似是在品茶,但微垂眼睫下是遮掩著的思緒,顯然亦在旁聽周圍人的討論。

他注意到白琅視線,抬眸看向他。

白琅以神識傳音於他:“通往白歸宗的路被封印了,會是白寧那邊故意的麼?”

墨宴回答:“八九不離十。不知白寧那邊打的是個什麼主意,不過比較大概率……是白歸宗內的人有關。”

“……白歸宗內的非白家弟子。”白琅補充完整,“以白寧接受的思想灌輸,他必然是看不慣白家的白歸宗內,會有外來人弟子。”

那些原本因信任白歸宗,高高興興選擇了於白歸宗求道的外族弟子,卻是白寧最憎惡的對象。

白琅做下決定:“墨宴,明日我們便去白歸宗吧。”

墨宴:“你的身體沒問題麼?”

白琅悶悶不樂地搖頭:“現下不是我的身體如何,而是白歸宗內那些無辜者會如何。”

墨宴看了白琅一會兒,隻見他麵色仍舊蒼白,病懨懨的,狀態並不樂觀。

但半晌後,他並未阻攔:“好,我明白了。那今夜我便去聯係司明熙。”

封路這一套很有可能就是白寧做給他們看,引誘他們自投羅網的。

但隻要有萬分之一的,無辜陽間人遇難的可能性,是否上套都由不得他們來抉擇。

這是他們生來注定的職責與使命。

第145章

墨宴當夜便去找了司明熙。

司明熙是以白歸宗外族弟子的身份混進去的, 對於外族弟子目前的處境較為了解。

司明熙下凡本就為曆練,亦有要順路解決人間界危難之意,不必避嫌此次他們冥界的事務, 墨宴才發去聯絡不久,他那邊便有了回應。

他先關心了一下白琅的狀態,知曉白琅此時記憶修為全然恢複,又道了聲恭喜。

司明熙的身影出現在小小的聯絡法器內, 白琅實在好奇,湊到墨宴身邊挨著他坐下。

墨宴順手摸了下他的腦袋, 問司明熙:“我們目前已確定,此前泄露過冥界規則的,以及此時在白歸宗內作亂的厲鬼是白家鼎盛時期的最後一位嫡長子, 他與當時的厲鬼達成合作交易,竊奪了白琅的命格。”

司明熙是司命星君, 對命途命格類會比較敏銳。

此前他在專注他的曆練, 並未關注過白琅這邊的具體情況, 聞言便皺起眉, 詢問具體情況。

墨宴將沐傾月說的那些事情同司明熙都簡單說了一遍。

司明熙隻司管人間界的命途平衡, 並不管冥界鬼使的命格, 還是頭次聽聞冥界鬼使命格被竊奪之事。

他沉吟片刻,開口:“若按這個說法的話,我疑心你們所說的那個與叫白寧的人結合的厲鬼應當是在見到白琅時便察覺到了他是命定的白無常使。

“尋常人命格是很難被看穿的,哪怕是懂得竊奪命格之術的厲鬼, 一般隻能看出一些順風順水之人的命格, 因此而生出竊奪之意。但當時的白琅彆說順風順水, 他連好點都生活都沒有, 隻是資質很高。這樣的尋常人有可能是命格很好後期逆襲翻身, 但亦有可能他就是徒生這般好資質,最終被埋沒。”

“照理說那厲鬼不至於這般糾纏於白琅,更不會專門為磨滅白琅求生意誌而折磨他,因為最後結果很有可能並不如它所願,隻會白費它這麼長時間的功夫——除非它能認出白琅命格特殊,就是冥界待繼任的白無常。

“而能夠有這樣的能力認出這般命格的厲鬼,我所知的唯有一隻,亦是致使上任黑白無常使消亡的那隻。”

聽到這,白琅稍稍直起身:“上任黑白無常使?”

司明熙點頭:“嗯。上任黑白無常使便是在解決厲鬼時遇到了這隻能竊奪他人命格的厲鬼,因而找到我,希望我能幫忙。但我是天界人,無法插手你們冥界事,便隻為他們提供了一些訊息。但後來我實在不放心,便亦曆練為由頭下凡,看看能不能協助他們。”

“但那隻厲鬼實力很強,應當是曾經的修仙界大能隕落後化作的厲鬼,上任黑白無常使最後與它正麵對上,兩敗俱傷。上任黑白無常使由於白無常的曆練尚未完成,最終消亡。那隻厲鬼則留了最後一口氣,逃得無影無蹤。

“再之後,便是你們的事了。”

白琅聽得怔愣。

他確實於冥界中聽聞過一些前輩們論及上任黑白無常使之事,都說他們是在一次清剿厲鬼的任務重失敗,導致的消亡,但具體情況上任黑白無常使並未來得及彙報,他們亦不清楚太多內容。

不曾想,竟是讓他們遇到了上任黑白無常使消亡前執行公務的對象。

那隻厲鬼能察覺到白琅身上的白無常命格,便是因為曾於白無常有過纏鬥,知曉他的命格是如何的。

那隻厲鬼恨黑白無常使,白寧又恨白琅,兩相結合下,白寧的身份占據主導,吸收了受過重創隻能附體於陽間人身上的厲鬼的怨氣力量,便成為了如今隻恨白琅的“白寧”,竊奪並吸收了白琅那兩百年的命格。

墨宴不太在意,隨意往後一靠,吊兒郎當似的:“那看來還得是我們來收拾上任的爛攤子啊。”

司明熙挑眉:“看來墨宴大人是有應對方法了?”

墨宴攤手:“沒有。硬上唄。”

司明熙:“……”

司明熙:“那你是真硬。”

墨宴聳聳肩:“反正厲鬼我們肯定要清剿降服的,有無辦法都得上。他們解決不了的事情可不代表我與小白琅解決不了。我們小白琅可是連曆練都順利結束了的。”

白無常曆練結束之後,才能真正自如地掌握自己的魂力,如今的白琅實際是要比之前他們執行公務時總是衝在最前邊的白琅還要強一些——雖然前提條件是白琅的身體完全恢複。

白琅坐在墨宴身邊,唇色蒼白,看起來便如同隨時有可能昏過去的小可憐。

司明熙愈看愈擔心:“你們真沒問題麼?我怎麼看小白情況不是很好的樣子?”

白琅聽到自己被提及,認真地說:“我沒關係的,隻是這具身體還沒能完全接受原本的魂力,有些不適應。不過如今的修為也夠了,我們不能再放任白寧於白歸宗內作惡。”

司明熙見白琅這般堅持,亦未再說什麼。

這到底是他們黑白無常使的事情,他作為天界之人,隻能提供一些訊息上的幫助。

白琅又問及目前白歸宗內的情況:“白寧現下可有對白歸宗內的外族弟子們做些什麼?”

司明熙回答:“暫未。不過外族弟子目前都被結界關在了他們住的寢舍內,誰都出不去。白歸宗招收外族弟子不久,寢舍這邊的弟子大都是新入門未習辟穀之術的。待到寢舍口糧耗儘……隻怕很容易生亂。”

白琅聞言,與墨宴對視一眼。

他們幾乎都馬上明白那白寧的真正意圖。

白寧如今已是厲鬼,它必然需要更多的怨氣來壯大它的實力。

當被困於方寸之地的人們彈儘糧絕,下一步可便是為了活命不管不顧了。而這樣的自相殘殺,是最容易滋生怨氣乃至惡鬼的。

不能再讓白寧牽扯到更多無辜之人了。

白琅蹙眉思考起對策。

墨宴繼續同司明熙交流:“那這段時日你可與白寧本體見過麵?”

司明熙搖頭:“並未。倒是白遊出現過一次,結界便是白遊布下的,說是白歸宗遭遇侵擾,為了保護外族弟子們。但實則結界布下後便再無任何掌門峰主長老之類能管事的出現過。如今外族弟子中已出現不滿情緒。所幸我這具身體的身份話語權還不錯,還在儘力安撫他們,但隻怕撐不了多久。”

墨宴:“你們那邊可有出現遊蕩的孤魂野鬼?”

司明熙:“這個倒沒有。怎麼這麼問?”

墨宴繼續道:“我們這邊亦有些旁的線索,目前知曉的是客峰內居住有其他宗門弟子的地方,附近有大批量的孤魂野鬼在巡視,將他們困在了客峰內。目前亦有其餘宗門的人因接到自家弟子被困的訊息,趕到白歸鎮來想救人,隻是目前通往白歸宗的路亦被封印住了。”

司明熙眉頭皺得更深:“竟還有這樣的事?要不我再混去那邊看看?”

墨宴搖頭:“不,不必。外族弟子這邊還需要有能安撫得住他們的話事人,至少絕不能讓他們走到自相殘殺那一步,否則便遂了白寧之意。

“至於客峰的宗門子弟,我到時回去解決他們那邊的孤魂野鬼,沒有那些的威脅他們基本不會有礙。”

司明熙想了想,是這麼個理:“行,那我知道了,我會安撫好這邊的外族弟子的。那你們那邊可有門路找尋到白寧的本體所在?”

黑白無常使對付厲鬼最重要的,便是要找到厲鬼本體所咋在,弄清厲鬼成因,對症下藥地去封印厲鬼。

墨宴想了想鳳鳴那邊的可靠性:“有點門路但不全有。不確定他能不能找尋到本體所在,不過已有大致方向,到時我們再去找便是。”

司明熙便沒再乾涉他們:“行。那你們那邊也記得多加小心。”

墨宴應下,切斷與司明熙這邊的聯係。

白琅舒出了一口氣。

他並不擅長於應對這般要麵對麵的交流方式,但出於對白寧之事的需要,又必須要重視這一次能從司明熙口中得到的訊息。

墨宴看他狀態,笑著揉一把他腦袋:“也辛苦我們小白琅了。”

白琅因方才得知的與上任黑白無常使相關事宜,還有些悶悶不樂,朝墨宴方向無言伸手,找他要擁抱。

墨宴給予了他一個溫柔的回應。

他擁住白琅:“彆擔心。白寧成因如今我們已全然洞悉,眼下唯一還缺的,隻是有關白寧本體所在罷了。”

白琅把腦袋磕在墨宴的肩膀上,有了失憶時的那段經曆,麵對墨宴時他總能很坦然地表露出他的不安與擔憂。

他稍稍收緊了些抱住墨宴的手,悶聲道:“可是前輩們都未能解決的話……我們可以嗎?”

白琅對白寧仍有本能的畏懼。

他受白寧欺負太長時間了,還有那足足一年的囚禁時間。

即便曆練順利結束,但實際他還未能真正走出那一年帶給他的陰影。

他害怕他與墨宴的這次公務會重蹈前輩的覆轍,更害怕會因此連累墨宴,連累白歸宗無辜的陽間人們。

白琅又收緊了些擁住墨宴的手。

須臾,便感知到後背被墨宴很溫柔的、哄小孩似的拍了兩下。

他輕聲安撫:“彆怕。相信你自己,相信我,也相信我們。你可是第一位完成了曆練的白無常,我們不會重蹈任何人的覆轍。”

白琅感受著圈在身邊的溫度,過了會兒終於漸漸放鬆了下來。

“……嗯。”

第146章

白琅並不擅長於謀劃計策, 墨宴將人安慰好後便哄他去睡覺。

墨宴還需要準備去往白歸宗的計劃,做好完全籌謀,今夜便未陪同白琅一道入睡。

白琅知曉他有要事, 亦不打擾他,自己乖乖休息,多少將身體稍微再養好些。

到次日早晨,白琅是被墨宴叫醒的。

他揉揉眼睛, 腦袋還有些昏沉,不過比昨日要稍微好一些。

墨宴笑著拍一下他的腦袋:“今日起得會早一些, 先去洗漱吧,早膳可能來不及給你準備了,晚些先吃點糖湊合一下吧。”

白琅還沒完全清醒, 茫然地問:“是有何突發情況麼?”

墨宴鮮少會在這種時候不給白琅準備早膳,白琅唯一能想到的可能便是確實有何特彆要緊之事耽誤了時間。

墨宴亦未瞞他:“嗯。昨日在大堂中討論的那些人應當是決意要聯合起來前往白歸宗去救他們被困的弟子們了。我們可趁機混進去, 一道去找再次進入白歸宗的方法。”

白琅懵懵懂懂地爬起床了。

等洗漱完他才差不多清醒一些, 皺著眉問:“可若是這樣的話, 會不會牽涉太多?”

墨宴知曉他在擔憂什麼, 搖頭道:“白歸宗那般的理念, 在修仙界內遲早要混不下去, 成為眾矢之的。我們唯一的目的是找到白寧本體,至於其餘人間界的討伐還是旁的什麼,與我們並無關係。”

“就如同莊府時的莊致季,落隱村時的蘇青剛與蘇誌榮, 他們雖有作惡, 但最終下場如何皆於我們無關, 我們唯一要管的隻有莊府的惡鬼, 與落隱村的畫皮鬼。”

墨宴向白琅強調了他們的立場:“我們是鬼使, 不可與人間界有過多牽扯。我此前不讓你與莊陶莊瑜、鳳鳴他們相處太深,便是擔憂你因此而不忍心,插手人間界事宜。”

“你不必覺得這是因你而起,或是因你而有何傷亡。這是他們陽間人自行選擇的因果,是即便我們這一次全權包攬白歸宗事宜後,亦有可能再度出現的局麵。”

“在白歸宗這般的理念下,外族弟子與本族弟子的矛盾遲早爆發,白歸宗的自視甚高亦遲早會惹怒比他們地位更高的宗門。就算沒有我們,沒有白寧這一遭,白歸宗亦早晚會有滅門之難——正如同墨白兩家曾經的隕落。”

墨宴定定地看著白琅:“我這樣說,你可能明白我們該保持的立場?”

白琅沉默。

這便如同沐傾月與司明熙、陵光,他們是天界之人,本有能力共同對付厲鬼——或者說隻要加上他們,清除厲鬼簡直易如反掌。

但他們都不能插手。

沐傾月隻能掌管與姻緣相關事宜,防止姻緣錯亂。司明熙隻能掌管人間界的命途,防止人間顛覆。陵光更是作為一種圖騰與象征,除卻本族內事宜外一律不得插手。

他們都有他們自己的因果,人間界的人亦是如此。

他們負責維護他們領域的平衡,但不能打亂人間界的因果輪回。

哪怕是預料到怎樣的事情有可能會有死傷,那都是陽間人他們自己選擇的路,他們陰間鬼與天上神是絕不能插手的。

他們總不可能救下所有人,否則大家一起順風順水地長生不老算了。

這是墨宴在冥界等候白琅,遊手好閒的那百年裡便已知曉的準則與立場。

但白琅不同,白琅從未弄明白過感情為何物,亦從未真正以“白無常”的身份來看待世間人,此前他所做全部都是將職務當作任務般,機械地去完成。

如今他才懵懵懂懂理解了何為好友、愛人,難免會陷入鬼使初期會有的悲天憫人心態之中。

在昨夜白琅表示出不安時,墨宴便隱隱有這樣的感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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