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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當夜回到皇宮後, 謝安雙就乾脆直接在棲梧殿的密室裡休息了一夜,到次日回到長安殿時,一眼便看見等候在門口的邢溫書。

“見過陛下, 陛下日安。”

邢溫書還是和平日一樣的神情, 溫和得體。

謝安雙腳步稍滯, 片刻後才走過去,開口說:“邢二公子近日倒是殷勤。”

邢溫書淺笑著回應:“畢竟臣並無他務,自當將心思當放在照料陛下之中。”

謝安雙看他一眼:“你這可是在怪孤?”

“陛下說笑。臣願遵循陛下一切旨意,自然不會因陛下的指令心存怨懟。”邢溫書回答得依舊恭順,“能留在陛下身邊,便是臣之榮幸。”

聽他真誠的話, 謝安雙一副並不相信的模樣,反問:“邢二公子說得倒是輕巧。若是孤免除你的職務, 將你貶謫至偏遠之地, 你也樂意?”

邢溫書回答:“那臣自會儘忠職守,儘臣一切能力找到機會, 回到陛下身邊。”

“……”謝安雙對上他視線裡純粹的忠誠, 一時無言, 乾脆也不說話了, 徑直回到長安殿去。

邢溫書跟在他身後進殿, 同往日一般替他端茶倒水,而後又幫他整理起亂糟糟的書桌。

本隻是兼任貼身侍衛一職, 如今看來到更像是貼身小廝。

福源大抵都沒他這麼勤快。

謝安雙坐在旁側的桌前單手托腮看他忙前忙後收拾整理的模樣, 思緒也不知飛到何處。

恰在這時,門外傳來一個敲門聲, 正是福源把早膳送來了。

福源提著個食盒進來, 行過禮後將食盒中的膳食碗筷一一取出來, 隻是在常規的早膳之外,還有一碟小兔子模樣的糕點。

謝安雙看著那糕點,目露疑惑:“為何會有這個?”

福源連忙回答:“啟稟陛下,這是邢丞相專為陛下做的。”

“……?”謝安雙頓一下,下意識抬頭看向邢溫書的方向,正好與他的視線撞上。

邢溫書笑笑,放下手中物品走過來,說:“陛下此前不是說若是臣真有誠意便自己做麼,這是這幾日臣抽空去禦膳房找禦廚們學習的。陛下若是不嫌棄可以一試。”

謝安雙沒想到他竟然真的去禦膳房學做了糕點,而且還做得有模有樣。

所謂君子遠庖廚,此前邢溫書明明是個對廚藝一竅不通的人,能將小兔子糕點做到這般精致的模樣,必然花費了不少功夫。

他分明不用做到這個地步的。

謝安雙看了眼小碟子裡那三隻小巧玲瓏的兔子,半會兒後才說:“孤現在沒興致吃什麼糕點,撤了吧。”

福源似乎有些為難,往邢溫書的方向看去。

邢溫書還是十分從容的模樣,說:“好吧。那臣下次等陛下有興致了,再給陛下做。”

仿佛謝安雙嫌棄的不是他費儘心血找禦廚學會的糕點,而是普普通通街市上買回來的。

福源看一眼微低頭遮掩情緒的謝安雙,又瞅一下始終笑得溫和的邢溫書,最終還是聽了一半的指令,將糕點暫時放至不遠處的另一張桌子上,然後便先行告退了

接下來的早膳時間基本也和平日一樣,謝安雙慢悠悠用完早膳,邢溫書便等他吃完後開始收拾東西。

隻是在收拾東西的時候,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漏掉了另一張桌子上暫時放置的小兔子糕點。

邢溫書離開後,長安殿內隻餘下謝安雙一人。

他原本隻是百無聊賴地坐在桌前玩杯子,不知不覺間視線就飄到了另一邊的糕點上。

那是邢溫書專門嘗試為他做的糕點,不會有毒的糕點。

……想吃。

謝安雙坐著糾結了許久,須臾後還是忍不住站起身,拿起其中一個小兔子輕輕咬了一口。

軟糯香甜的口感在唇舌間蔓延,比起他年幼時吃過的糕點來說,感覺上沒有那麼細膩,而且稍微有點甜過頭。但是在甜膩的味道之後,沒有苦澀,更沒有任何會讓他感到不適的中毒征兆。

這就是最純粹的甜點,包含著邢溫書心意的甜點。

他微微低下頭,麵上情緒被遮擋住,看不真切。

謝安雙不知不覺間將三個小兔子都吃完了,然後……然後二話不說趕回桌子邊開始倒水喝。

該說新手果然還是新手,這糕點屬實是甜得太過頭了吧。

於是等邢溫書回來時,正好看見謝安雙剛給自己猛灌完一杯茶。

邢溫書:“……?”

謝安雙對上邢溫書微感困惑的視線,動作一滯,隨後佯裝鎮定將茶杯放下來,仿佛方才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起身走到書桌前準備做點彆的事。

邢溫書識趣地沒有提起這個話題,狀似不經意往之前放糕點的地方看去一眼,就見那裡已經空無一物,連碟帶糕點都不見了。

看來是沒控製好用量,把糕點做得太甜了。

邢溫書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方才謝安雙舉動的原因,決定下次再爭取改進。

不過他的小陛下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坦率呢。

他將視線轉向在書桌前似乎要寫什麼東西的謝安雙,眼底蘊出笑意,走過去替他磨墨。

接下來的一整日時間,大抵都同平時差不多。

謝安雙在長安殿要做什麼時,邢溫書總能猜出他的想法,替他做一些瑣事,全程態度謙卑恭順,叫乾嘛就乾嘛。

到後來,謝安雙都快忘了他本意是想刁難邢溫書。

他在書桌前單手托腮地看著另一邊正在思考要泡哪種茶葉的邢溫書,神情複雜。

……也罷,不急一時。

謝安雙的視線不知不覺落在邢溫書骨節分明的手上。

這樣修長的手指,若是彈琴一定也很好看吧。

他心念一動,忽然開口:“邢慎。”

“臣在。”邢溫書放下手中茶葉回眸,“陛下可是有何吩咐?”

謝安雙又問:“你會彈琴麼?”

邢溫書淺笑一下,回答:“會一些。陛下想聽麼?”

謝安雙直接說:“偏殿裡有一把古琴,你去搬來罷。”

“好。”邢溫書應下,到偏殿去把他說的那把古琴搬過來,熟練地安置好,顯然之前也沒少彈奏古琴。

他把古琴安置好調準音調,這才重新看向謝安雙,問:“陛下可有想聽的曲子?”

謝安雙漫不經心地回答:“孤不懂音律,你隨意彈便是。”

邢溫書應下一聲,思索片刻後才開始彈奏。

他選擇的曲子是個比較輕快的調子,如清澈泉水般歡快流淌,叮叮咚咚流向更寬廣的溪流、河海。

是一首和他本人很符合的曲子。

在順境中自如長大,卻沒有因為成長道路的平坦而驕縱散漫,始終以堅定的步伐往更高更遠的方向前進。

謝安雙仍然托著腮,看向旁側一襲勝雪白衣坐得筆直的邢溫書,短暫地拋卻繁雜思緒,用自己的視線靜靜描摹他專注認真的麵容。

不得不說,邢溫書長得是真的好看,而且氣質溫潤乾淨,是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的類型。

日後他肯定也會有願意同他並肩而行的女子吧。

謝安雙心底湧上些酸澀。

說到底,就算沒有未來的那項計劃,他與邢溫書之間也是不可能的。這樣優秀的人,怎麼可能會喜歡他這樣的男子呢。

他微微垂眸收起心思,半晌後突然開口打斷:“行了,彆彈了。”

流淌的樂聲戛然而止,邢溫書抬眸看向他:“陛下可是不喜歡這首曲子?”

謝安雙沒回答,隻是說:“孤乏了,不想聽了。”

聞言,邢溫書沒因為他的突發奇想有所不滿,說:“時辰也不早了,那陛下先歇息吧。”

說完他站起身,走到平日謝安雙放置安神香的地方取出小部分,幫他點燃。

謝安雙已經習慣了這幾日他的照顧,坐在原地等著邢溫書點完安神香後過來替他拆下發冠,輕柔地梳順頭發。

“好了,陛下去休息吧。”邢溫書將解下的發冠放在一旁,整齊擺放好。

謝安雙依言起身,到床榻前褪下外衣,鑽進被窩裡舒舒服服地躺下。

果然不管什麼時候,都是被窩裡最舒坦。

許是看出他神情終於放鬆下來,邢溫書眼底笑意更深,說:“陛下好好休息,若是無事的話臣就先行告退了。”

心情舒暢的謝安雙也比方才坦率些,狀似無意地開口感慨:“邢愛卿照顧人可真是愈發熟練了,不知日後哪家姑娘能這麼有福氣。”

聽到他的話,邢溫書隻是輕笑著說:“陛下說笑了。臣對情愛之事並無興趣,臣唯一想的,不過是能繼續陪在陛下身邊。臣也隻樂意照顧陛下。”

謝安雙似是不信他的說辭,繼續說:“日後邢愛卿若是有心許之人,看在邢愛卿這般殷勤的份上,孤倒是不介意替你賜個婚。”

邢溫書笑意不變,還是那套說辭:“陛下說笑了。臣尚且年輕,不急著談婚論嫁。若真到了那一日,恐怕陛下還要說臣大逆不道。”

謝安雙沒轉過彎來:“娶個親罷了,有什麼大逆不道的?孤是那般小氣的人麼?”

邢溫書但笑不語,轉移話題:“時候不早,臣便先告退了。陛下夜安。”

聞言謝安雙也不再多糾結,擺擺手讓他下去。

邢溫書頷首致意,抬眸又看了眼已經背過身去就要睡覺的謝安雙,原本浸著笑意的眸底變得深邃。

他想要的人,早就近在眼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芊梓安櫻】的地雷mua!

第42章 第 42 章

次日早晨, 謝安雙起身後又無所事事地在長安殿裡待了小半個早上。

蒙麵人的事情被他故意交給大理寺那邊,由秦禮達主管,暫時不需要他來操心。最近邢溫書又沒有彆的事務, 不用擔心他和太後黨過早對上。

謝安雙總覺得他不能過於頹廢, 還要好好維護他昏君的形象, 想了想乾脆大手一揮,宣布要進行一次春獵。

之前登基的兩年時間裡,他基本也是有事沒事搞一次狩獵,而且時間不固定,往往都是當日想到當日出發。

所幸在京郊就有一個專門建設的大型圍獵場和可供居住的行宮,就算是突發奇想要圍獵也不至於天哪實施。

管理圍獵事宜的官員更是適應了他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 在他旨意下達後沒多久,便將相關事宜安排妥當。

為了彰顯春獵活動的熱鬨, 謝安雙還隨機拎了幾個會騎射的幸運兒, 隨同他一起到圍獵場中,來一次圍獵比賽。

除了那幾個不情不願的幸運兒之外, 龔世郎和另外一些各懷心思的官員在聽到這個消息還主動表示要參加。

待到午間正式出發時, 參加的官員已經有了不少。

既是外出春獵, 該有的帝王儀仗也不會因時間短促而縮減, 一群人的出行完全稱得上是浩浩蕩蕩。

為此謝安雙還特地在揪幸運兒的時候把大將軍邢旭易一塊揪了過來, 在隊伍的前邊領路護航,還能加點大將軍的威嚴架勢。

順便也給了邢溫書和邢旭易短暫的相處時間。

謝安雙將頭磕在轎壁上, 順著窗往外看, 正好能夠看見邢溫書騎著馬時的些許背影。

這時候邢溫書似乎正側頭同他兄長說些什麼,麵上的笑意明顯與平日麵對他時的不同, 要顯得更為自在些。

畢竟對麵的人是寵愛他的兄長, 而不是總為難他的昏君。

謝安雙沒看太久便收回視線, 待在轎子中閉目養神。

然後沒養多久,他就感覺轎子旁邊似乎多了個人,睜眼往外看去,便見是邢溫書不知何時回到了他轎子旁。

邢溫書留意到他的視線,扭頭也看向他,開口道:“可是臣吵到陛下休息了?”

謝安雙沒回答,反而挑眉問:“邢愛卿不是和邢大將軍相談正歡麼,怎麼得空到孤這邊來?”

“陛下又說笑了。”邢溫書似是心情很好地回答,“臣兼任陛下的侍衛,本就應當時刻守候在陛下身側。方才也不過是家兄有事情叮囑臣,才短暫離開片刻。”

謝安雙不知信沒信,沒再開口。

邢溫書又在這時繼續說:“不過臣很榮幸能夠為陛下所關注。”

謝安雙指尖微蜷,不太自在地撇過頭:“孤可沒有關注你,邢愛卿還是莫要太自作多情。”

邢溫書順著他的話應聲:“嗯,陛下沒有關注臣,陛下隻是無意中留意到臣與家兄交談,是臣自作多情了。”

謝安雙:“……”

他麵上的不自在更甚,乾脆偏過頭去閉眼:“孤乏了,孤要休息,莫要再吵鬨。”

心緒慌亂之下,他甚至沒察覺方才的話不應當是邢溫書平日溫和性子會說出來的。

若換作是麵對溫然,他定然不會這般慌亂。

邢溫書看著他閉眼休息的模樣,眸間掠過些轉瞬即逝的思緒,隨即又漾為笑意,回答道:“好,臣會注意不讓彆的動靜吵到陛下休息。”

謝安雙沒在應聲,閉眼假寐,寐著寐就不小心真的睡著了。

他素來就不太喜歡轎子的顛簸,往日這種時候也是由茹念在轎子中替他看著,確保安全,自己就一路睡過去。

比起轎子,很多時候他倒是更喜歡騎馬,可惜為了保住他貪圖享樂的人設,他隻能舍馬求轎。

這一次雖然他沒有帶上茹念,但許是因為知道有邢溫書在旁,他絕對不會讓自己受到傷害,所以睡得還算安穩。

中途一不小心腦袋歪到了轎子上都沒把他撞醒,換作是茹念在旁估計都要詫異。

邢溫書聽到轎子上的動靜,往他那邊看了一眼,就見他歪歪斜斜地靠在轎子上睡得正熟。

還真是在哪兒都能睡著。

他無奈笑笑,到前麵去讓隊伍把速度稍微放慢一些,免得過程顛簸,又給謝安雙磕到哪裡。

京郊的圍獵場與京城相距有一段距離,待到他們終於抵達時,天色已經差不多要暗下來。

按照春獵的流程,今日抵達圍獵場附近的行宮後先會有一場所謂“鼓舞士氣”的宮宴。第二日開始為期三日的圍獵比賽,第五日時清點圍獵比賽的戰利品,“論功行賞”,當晚舉辦一個宮宴,到第六日便可以回宮去了。

在這幾日時間中,謝安雙都會暫住於圍獵場附近的行宮,而其餘大臣們在宮宴後則有其餘的住所安排。

在轎子抵達行宮後,迷迷糊糊睡了一路的謝安雙就被邢溫書叫醒。

剛睡醒的謝安雙還有點懵,往四周看了幾圈才想起來這是什麼地方,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從轎子上下去。

不過直到下了轎子他才發現,隨行的官員已經被邢溫書提前安置去了等候宮宴的地方,這會兒轎子旁隻有一些服侍的下人,沒有其餘閒雜人等,倒是落得清靜。

原本還端著架子的謝安雙一下子鬆懈下來,伸了個腰心情舒暢地往行宮內去,步伐還有點歡快。

在皇宮中四處都是元貴太後的眼線,平日就算是在長安殿中都要多留個心眼。唯有這行宮中的所有宮人都是他這兩年來陸續自己安排的,不用總擔心會不會被元貴太後察覺些什麼。

他一路走到行宮內的寢殿,裡邊早有宮人打掃乾淨,帶個人過來就可以直接入住,還準備有茶水與小食,免得一路過來肚子太餓。

邢溫書跟在他的後邊走進來,往四周看了一眼,明顯察覺到這個房間的布置與長安殿的感覺不太相似。

比起長安殿的奢華,這裡顯得質樸很多,但是該有的物件都不少,看起來東西甚至比長安殿要多。

看得出來這個房間是謝安雙自己布置過的。

他簡單看過一圈,最後將視線放回已經開始吃東西的謝安雙身上,問:“陛下,那臣今夜住何處?”

若是要繼續兼任侍衛之職,按理說邢溫書也當住在行宮內,但行宮內其餘房間都是嬪妃住過或是將要住的,總不能讓他去暫住。

謝安雙想了想,回答:“就住偏殿罷,孤記得偏殿也備有床榻。”

“好。”邢溫書應一聲,在不知不覺間回答的方式已經換了一種態度。

謝安雙沒注意到這些小細節,確定他要住的地方後就揮揮手,讓他先自己去那邊看看。

邢溫書依言告退。

目送著他的背影離開後,謝安雙沒多久就喊來宮人,讓宮人把他儲存在行宮中的酒拿一壇過來,還另外叮囑記得再拿些冰窖中的冰。

他喜歡來行宮除卻這裡沒有元貴太後的眼線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他在這裡安置了一個可以任他取用的大冰窖。

皇宮中的冰窖有專門的官員負責,而且負責的那名官員好巧不巧是個老實人,冰窖的冰隻能冬季與夏季取用,春季時為了防止冰塊消融,冰窖大門會被死死封住。

而行宮所在的地方比起京城要冷上一些,即便是在春季取用一些也不至於到了夏季冰塊全部融化。

他平日裡可是最喜歡喝酒時加點冰塊了,溫熱的酒與常溫的酒對他來說都差點感覺。

謝安雙心情愉快地在房間裡等著,不過最後等到的不是將酒和冰塊一起端來的宮人,而是單獨拿著一壇酒的邢溫書。

正想再拿一塊小食來吃的謝安雙動作微微一滯,須臾後才佯裝淡定地開口:“邢愛卿不是去看房間了麼?”

“若非臣無意撞上端來冰塊的宮人,臣還真不知道原來陛下又想喝冰酒呀。”

邢溫書笑眯眯地看著他,明明是和平日差不多的神情,卻無端帶了些彆樣的氣場。

謝安雙略感心虛,但依舊理不直氣也壯地回答:“孤就是想喝,這什麼又與邢二公子何乾?”

“臣既然奉陛下的命照顧陛下,自然也要顧及陛下的身體。”邢溫書回答得就更理所當然了,“冰酒傷身,對稥香陛下身體不好,陛下還是少喝為好。”

謝安雙繼續反駁:“孤又沒多喝。”

邢溫書將酒壇放到他桌麵上,回答:“陛下以前已經喝過很多了。”

謝安雙無話再說,隻好十分不滿地接受沒有冰酒喝這個現實,看著還有點悶悶不樂。

邢溫書揭開酒壇給他倒了一杯酒,放到他麵前:“臣也是為陛下身體著想,還希望陛下莫要任性。除非陛下能告訴臣,陛下必須要飲冰酒的原因。”

看著放到麵前的酒杯,謝安雙抿了下唇,沒說話,端起酒杯自顧自地喝了幾口。

真要說原因,其實謝安雙也沒什麼必須的原因。

隻不過是他幼時毒中得比較多,身體臟器受損,以至於常年心肺燥熱,嗜冰嗜涼。

幼時他的症狀更明顯,有時候難受得久了,便會去找些冰水涼水來加以舒緩,久而久之就成為習慣,即便如今已經完全不需要倚靠冰飲來緩解,還是會本能喜歡冰冰涼涼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親親!

老規矩,無獎競答——猜猜是誰先親的誰!

(另外最近比較忙,評論看得少,可能也會回得晚一點麼麼啾)

——

感謝【芊梓安櫻】的地雷mua!

第43章 第 43 章

心情變得沒那麼愉快的謝安雙沒了喝酒的興致, 沒多久後就屏退了邢溫書,等著夜間的晚宴開始。

晚宴主要是以“鼓舞士氣”為主題,沒有圍獵結束時的宴席那麼隆重, 整體氛圍會輕鬆一些——至少表麵上來說是如此。

為了表現出雨露均沾的態度, 他揪幸運官員的時候特地把各個勢力的都揪幾個過來, 如今一同坐在宴會上,看著和睦歡樂,背地裡全是暗湧波濤。

謝安雙就喜歡看他們這群老狐狸和氣地鬥來鬥去,這樣就沒有人來煩他了。

但他沒有想到,今日宴席中與旁人對峙上的居然還有平時總是十分沉穩想邢溫書,還是和龔世郎對上。

出於身份與關係原因, 邢溫書和龔世郎是坐得與謝安雙最近的,兩人正好是麵對麵, 最先挑起話題來的是龔世郎, 邢溫書禮貌性地回了他幾句,基本也是句句帶有話外音。

謝安雙還真不知道邢溫書什麼時候和龔世郎結怨了, 依照他對邢溫書的了解, 他應當是鮮少會選擇結怨的類型才對。

他坐在主位上往邢溫書的方向看了幾眼, 見他麵對龔世郎的針對仍然回應得從容淡然, 索性沒多管, 命福源喊來了表演的舞女們。

有了舞女的歌舞助興,原本還在或真心或假意交談的官員們才終於暫時歇了話頭, 吃起他們麵前都快放涼了的食物。

隻是在一曲舞畢時, 安分沒多會兒的龔世郎忽然開口:“說起來,在下聽聞邢丞相擅樂之名聞名京城, 難得今日氣氛正好, 不知可否有幸聽到邢丞相獻曲一首。”

謝安雙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在無人發覺之前又恢複原狀,抬眸看向邢溫書。

在舞女表演結束時就提起這種事情,顯然是龔世郎故意想要貶低他身價,將他與舞女們相提並論。

這時候其餘的大部分官員也因為龔世郎的話將視線轉向邢溫書,而他本人仍然鎮定,似笑非笑地回答:“龔大人謬讚,在下不過略懂一二,勉強可入耳罷。而且在下目前的職務是作為陛下的侍衛,屬於陛下的人,能做些什麼,不能做些什麼,還應當由陛下來決定。”

邢溫書寥寥兩句話便駁回了龔世郎話中暗含的意味,還把話題拋到了原本隻想看戲的謝安雙身上。

眼見著邢溫書和龔世郎都把視線放在他這邊,他也沒辦法繼續做個吃瓜的旁觀者,輕咳一聲說:“孤也聽聞邢愛卿樂技出眾,正巧今日宴席本就是為鼓舞明日圍獵而設,不若就先由初回京城的邢愛卿帶個頭,動員一下士氣。”

聞言,邢溫書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朝謝安雙的方向拱手致意:“那臣便獻醜了。不知陛下此處可有樂器?”

謝安雙隨口命福源拿來一支笛子交予邢溫書。

邢溫書拿到後先是思索了一會曲子,沒多會兒後就氣定神閒地開始吹奏。

這一次他選擇的是一首曲調激昂的樂曲,由笛子響亮清越的音色驟然而起,似是湍流拍岸的雪白浪花,昂然激遠,聽得人熱血沸騰,似是下一刻就可以躍馬而上,縱然馳騁在無邊無際的原野之中。

謝安雙坐在主位上,看著吹笛的人一襲白衣,傲然站立與群臣百官之前。

而待到最後一個嘹亮的音調劃破整個宴會廳,邢溫書奏完整首曲子,抬眸往謝安雙的方向看去,眸間似有一瞬四溢流光,絢然奪目。這般的張揚與自信,令他恍若看到了先皇仍在時的邢溫書。

總是帶著小小驕傲、意氣風發的邢溫書。

謝安雙看得入了迷,直至邢溫書身後響起官員們的鼓掌喝彩聲才總算回過神來,讚許道:“邢愛卿果真名不虛傳,這一曲聽得孤都希望此刻便是圍獵之時。”

邢溫書謙遜拱手:“承蒙陛下抬愛,臣獻醜了。”

似是因他這感染力極強的一首曲子,謝安雙這會兒心情大好,又問:“有邢愛卿開了這般好頭,諸位愛卿可還有想來展示一二的?也算是為明日的圍獵之塞助助興。”

同樣是受到邢溫書吹奏曲子的感染,當即就有一名武將出列,以竹枝替劍,表演了一段同樣精彩的劍舞。

在場的官員有一大半都是武將,平日裡就不拘小節,有了邢溫書和那名官員的開頭,紛紛加入到才藝展示的環節。

原本隻是龔世郎想為難邢溫書的伎倆,就這麼變成了百官共樂的快活之景,謝安雙隻打算隨意持續小會兒的宴席不知不覺間到了一個時辰後才終於散去。

這也是難得一次謝安雙不討厭百官聚集在一起的宴席。

直到回到居所時,謝安雙都還忍不住感慨:“看不出來,邢愛卿這音律的略懂一二略得還真是出神入化。”

邢溫書依舊秉持謙卑態度:“陛下謬讚,臣不過是幼時感興趣,吹奏得多了些。”

謝安雙繼續道:“那邢愛卿這愛好可還真廣泛,君子六藝,雅人四好,還有你不會的麼?”

邢溫書還真的認真思考了一下,回答:“倒確實沒有不會的,不過有些隻是稍有涉獵罷了。”

謝安雙顯然不信:“比如對音律稍有涉獵然後一曲驚人?”

邢溫書啞然失笑,為免他在和這件事情過不去,還是轉移了話題:“且不論這些,今夜陛下可有安排?明日就是圍獵開始之日,陛下可要早些休息?”

“這才申時,休息也太早了。”心情正好的謝安雙可舍不得這時候睡覺,又道,“不若邢愛卿來陪孤喝酒罷,孤可好久沒有痛快喝一場了。”

邢溫書不知道為何他如此亢奮,但難得見他這麼開心,不想掃他的興,開口道:“那陛下可想吃糖裹落花生?是甜味的小食,做法簡單,若是陛下有興致,臣可以做些來給陛下當下酒菜。”

這時候的謝安雙當然不會拒絕,在邢溫書告退去膳房後又命宮人備上個幾壇好酒。

於是等邢溫書做好小食和醒酒湯,終於在屋頂找到謝安雙時,就見他身邊放著滿滿當當好幾壇酒,有一壇甚至已經沒了一半。

……這可就有點興奮過度了。

邢溫書神情變得無奈,拿著食盒走到謝安雙身邊,說:“陛下,明日還要圍獵的,這份量的酒可有點誇張了。”

謝安雙懷裡還抱著那壇空了一半的酒,聽到聲音時抬頭看向他,月光映照下的雙眸中似乎還浸著些亮晶晶的光。

“邢溫書你來啦。”

謝安雙語調輕快,聽著可比平日活潑多了,而且稱呼也不一樣。

邢溫書本能感知到不對,彎腰去拿他腳邊的另外兩個酒壇,才發覺這倆酒壇雖然蓋子蓋得好好的,但是早就已經空了。

看來是已經酒意上頭了。這是自己在這裡喝了多久?

邢溫書無奈扶額,將食盒放在一邊,伸手要把謝安雙懷裡的那半壇子酒抽走。

謝安雙似乎是看出他的舉動,一把將酒壇子抱得更緊,似有不滿地看著他:“這是我的,你要喝就拿彆的。”

言行舉止跟個小孩似的。

邢溫書耐著性子哄他:“臣不是要喝陛下的,隻是陛下已經喝太多了,再喝下去明日會起不來的。”

謝安雙輕哼一聲,抱得更緊:“那就起不來唄,反正我才懶得和那群老狐狸打交道。”

不止是個小孩,還是個任性的小孩。

邢溫書又試圖哄勸了幾句,最後還是勸不動,忍不住問:“陛下今日究竟是怎麼了?忽然這麼想喝酒?”

謝安雙歪歪頭,似是片刻後才聽明白他在問什麼,理直氣壯地回答:“我開心,你管我?”

“那陛下為何如此開心?”邢溫書耐著性子繼續問下去,順便趁他不注意時悄悄接近他懷裡的酒壇。

謝安雙卻在這時說:“因為你吹的曲子呀!”

邢溫書頓了一下,就快要觸及酒壇的指尖也停在原處:“因為臣的曲子?”

“嗯。”謝安雙微微低下頭,眼底流露出些邢溫書看不懂的淺淺笑意,“就好像身臨其境一樣,去到了廣闊的戰場。”

邢溫書聽到他的話,收回了自己的手,看著他的神情,問:“陛下喜歡戰場?”

謝安雙輕輕地回答:“喜歡。我曾經最想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到戰場去從軍。”

他的聲音很小,卻清晰地落在了邢溫書心底。

“曾經”。

也就是如今不再想做,亦或是……不再能做。

邢溫書在宴席上吹奏的曲子,確實是平日行軍途中振奮士氣時最常用的,但他沒想到竟牽動了謝安雙這般的心思。

他說是說開心,其實深藏心底更多的或許還是憂愁,所以才會跑到屋頂上喝了這麼多酒罷。

邢溫書不由得有些心疼,最後還是沒忍心沒收他的酒壇,坐到他的身邊陪他,又問:“那陛下緣何會喜歡戰場?臣記得,陛下似乎沒有接觸過……”

“接觸過的。”謝安雙突然打斷他,聲音變得比剛才堅定,“在你隨軍出征的時候,我就去了解過了。”

邢溫書稍愣:“在臣隨軍出征的時候?”

也就是說,那時候謝安雙其實有在關注他?

他尚未來得及深想,謝安雙似乎後知後覺有些不自在,生硬地轉移話題:“對了,你不是說做……做糖裹花嗎?”

“是糖裹落花生。”邢溫書糾正了他的說辭,從食盒中拿出小碟糖裹落花生遞給他,順便也隨手拿過一壇酒揭開倒出小半杯,思索起方才謝安雙話語的意思。

有小食吃的謝安雙不再管他想的什麼,拿起一顆來試了一下。

裹著糖霜的落花生入口先是滿滿的沁甜,咬開後脆脆香香,味道很不錯。

謝安雙沒吃過這種口感的東西,一下子就喜歡上,接連吃了小半才想起要分邢溫書一些。

他端著碟子扭頭想喊邢溫書,卻看見他剛抿下一口酒,看著手中的酒杯似乎在專注地思索些什麼。

謝安雙眨下眼睛,沒有打斷他的思緒,靜靜地在旁邊看著他。

月光下的邢溫書恍若被罩上一層霜白薄紗,精致的側顏有一半隱沒在陰影中,白日裡殷紅的唇瓣這時已經看不真切,但是隱約能看出還沾著酒液的微潤。

近在咫尺的心上人。

想親。

而在這時,邢溫書留意到身旁人的視線,扭頭看向他,目露疑惑:“怎麼了?陛下是有何事要說麼?”

一如既往的溫和嗓音撩動了謝安雙心底一根緊繃的弦,直白地說:“想親你。”

邢溫書:“……?”

他眸中閃過錯愕,似是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

然而還不等他辨彆是不是幻聽時,謝安雙已經湊上來,在他唇瓣上輕輕落下一吻。

這是一個稍縱即逝的吻,僅僅片刻後謝安雙就起身離開,唯有一陣淺淡的安神香氣味縈繞於鼻翼間。

末了謝安雙還輕輕舔下唇,評價:“邢愛卿的唇也是甜的!”

然後他就開開心心地繼續吃小食,獨留邢溫書錯愕半晌後才終於回神。

唇瓣間仿佛還殘餘著微熱的溫度,浸著濃烈的酒香,邢溫書一時間竟分不清究竟是酒醉人,還是方才的吻醉人。

他扭頭看向渾然不覺的謝安雙,最終隻餘下一個無奈而縱容的笑意。

他的小陛下也太犯規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一旦喝醉就超級坦率直球的小陛下ww

——

居然那麼多猜丞相先親的小可愛哈哈哈

咱丞相大人是有君子包袱的,在徹底表明心意之前是不會做這種太逾矩事情的hh

——

感謝【芊梓安櫻】的手榴彈、【許枷枷】的地雷mua!

第44章 第 44 章

最後邢溫書也沒能拿謝安雙怎麼樣, 畢竟他不能同醉得神誌不清的小陛下計較,隻是陪到他吃飽喝足,靠在他肩上朦朧睡著。

看來今夜的醒酒湯是白煮了。

邢溫書看著身側陷入淺眠的人, 輕輕揉了一把他的頭發, 不太忍心把他叫醒。

等到醒來之後, 他的小陛下或許又會變回那個口不對心,拒人千裡的小陛下罷。

一縷發絲落在從謝安雙耳後悄然垂落,邢溫書抬手替他輕輕撥回去,順便曲起食指在他臉上輕輕撫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感覺到臉頰上微涼的溫度,謝安雙無意識囈語一聲:“唔嗯,涼涼的……好舒服……”

他本能地追尋著邢溫書指尖的溫度, 蹭幾下後乾脆直接蹭到邢溫書懷裡,找個舒服的姿勢窩著繼續睡, 顯然比方才睡得還要安穩。

邢溫書眸間蘊出清淺笑意, 考慮到夜間屋頂氣溫尚且浸著涼,短暫放任過後還是輕輕把他抱起來, 平穩地帶回房間去。

不知是不是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氣味, 謝安雙全程都很乖, 隻是一手輕輕攥著邢溫書胸前衣料, 看著像隻貓兒一樣。

性子也和小貓很像, 撩撥了人又不負責。

邢溫書將他放到床榻,看著他安穩的睡顏, 又揉了下他的腦袋:“願你有個美夢, 我的小陛下。”

“唔……”

謝安雙無意識輕嚀一聲,並沒有被吵醒, 看起來睡得很香。

等明日起來估計就有他好受的了。

邢溫書替他蓋好被子, 到最近的小膳房去提前準備好解酒湯需要的材料, 中途正好碰上了往這邊來的福源。

“邢丞相。”福源連忙朝他行禮致意。

邢溫書點點頭,問:“福公公可是找陛下有事?”

福源回答道:“無甚要事,隻是為免邢丞相初來行宮,照顧陛下時會有需要到老奴的地方,特來看看。”

“福公公有心了。”邢溫書禮貌回應一句,又道,“不過陛下已經睡下,便不必勞福公公費心了。”

福源看起來有些詫異:“陛下今日怎麼休息得這般早?”

說著他神情又變得擔憂:“可是陛下身體又出什麼問題了?”

看出他的關心,邢溫書連忙回答:“並未。是陛下今夜喝多了。說起來我也正想去準備些明早做醒酒湯的材料,不知福公公可否協助一二?”

福源鬆下口氣,從他的話中品出了彆的意味,說:“既邢丞相所需,老奴自然不會推托。不過邢丞相應當不隻是想讓老奴協助?”

邢溫書笑著回答:“果然瞞不過福公公。除此之外我也有些彆的關於陛下的事情想問問福公公,不知福公公可願解答?”

“邢丞相請放心,老奴自當知無不言。”福源當即拱手回應一句,禮數做得十分周全。

經過這陣子相處,邢溫書也習慣了他的性子,坦然受下他的禮數,頷首算作回應致意。

達成了交流情報的共識,邢溫書沒再多耽擱,抬腳往小膳房的方向走去,路上隻閒談些隨意日常的話題,直到去到小膳房確認周圍無人後,才終於進入主題。

“福公公可知陛下幼時是否去了解過戰場相關的事情?”

福源思索片刻,回答:“沒記錯的話,陛下幼時確實有過一段時間,每日都會抽出空來去書房,專門找兵書典籍之卷來看。那會兒大抵是十二三歲的時候。”

“有一次老奴還見到陛下趴在書房桌睡著,當時桌上壓著的就是一冊兵法。”

聽著福源的描述,邢溫書幾乎能想象到那個畫麵。

小小的少年趴在桌麵上,壓著他稚嫩的願景,陷入夢鄉之中。

他又回想起在屋頂上,謝安雙那個清淺的笑容。

明明醉酒後都能那麼坦率地來親他,卻偏偏還要假裝聽到曲子後覺得很開心。

或許,是小陛下已經欺騙得連他自己都相信了。

這樣的小陛下,絕對不可能做出弑親奪位之事。

許是見邢溫書陷入思索當中,福源忍不住問了一句:“邢丞相忽然問老奴這個,可是有何緣故?”

邢溫書看向他,安撫似的一笑:“福公公放心,隻是陛下喝多了之後偶然間提起,我便起了些興趣。”

說完,他便走到小膳房一側,準備去找明日做醒酒湯的材料。

福源在這時走過來:“這等雜活還是由老奴來乾就好。”

“那便麻煩福公公了。”邢溫書向福源致意,又繼續道,“說起來,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再請教一下福公公。”

福源連忙回答:“邢丞相但說無妨。”

邢溫書便開門見山地問:“福公公可知陛下登基前兩年,陛下都在做些什麼?”

“……呃?”似是沒想到他會問這個,福源愣了一下才回答,“陛下登基前兩年……沒記錯的話,那時陛下時常與太後娘娘待在一起。老奴隻負責在陛下獨處時照顧陛下,有太後娘娘在場的場合老奴都不在。”

太後……

邢溫書雙眼微眯。

在上一次福源提醒他謝安雙和太後關係不太好後,他就已經試著著手去調查相關的事情,但不知是不是被隱瞞得太好,他幾乎一點線索都找不到。

哪怕是找當時就在宮中任職的宮人旁敲側擊,也試探不出任何消息。

要麼就是其間真的沒有什麼,要麼就是隱藏著天大的秘密。

太後久居深宮中的女子,她之所求又會是什麼?

邢溫書腦中隱隱浮現出些思路,又問福源:“敢問福公公在被調至陛下身邊前,在何處任職?”

福源回答:“在六殿下身邊。不過隻是個跑腿打雜的小太監。”

邢溫書微微沉吟,繼續問:“你在六殿下處任職時,陛下可同六殿下接觸過?”

“有過……吧?”福源仔細回想一陣,還是有些不確定,“那時的陛下很少會在宮中出現,老奴甚至都不曾見到過。不過有聽見六殿下偶爾提及,似乎少有的幾次見麵相處得還算可以。”

邢溫書在心底記下福源說的話,正好這時福源也將需要的材料全都找好了出來。

“今日麻煩福公公了。”他收斂起思緒,“時候不早了,福公公也早些回去歇息吧,陛下這邊我會照料好的。”

“有勞邢丞相。”福源稍稍行禮,依言告退。

邢溫書站在小膳房中,目送著福源一點點走遠,半晌後才動了下身子,往謝安雙的房間去。

待他回到房間時,房內縈繞的酒氣已經被安神香氣味覆蓋,床上的謝安雙依舊睡得安穩。

他儘可能放輕腳步,一路走到床榻邊。

房間內已經熄了燈,唯有霜雪似的月光零零散散散床前,隱約映出些眼前人的睡顏。

熟睡的謝安雙還是和之前那般,將自己的身體蜷縮起來,似是十分沒有安全感,儘可能地縮減自己的存在感。

是什麼樣的成長環境,才會讓他的小陛下習慣以這樣的姿勢睡覺。

邢溫書垂著眸,眼底思緒被夜色淹沒。

須臾後,他才終於有所動作,彎腰替謝安雙將稍有些淩亂的被子重新蓋好,順勢輕輕揉了下他的腦袋。

“我的小陛下,何時你才能過得舒心自在呢。”

輕飄飄的話幾乎頃刻間就在夜色中消散,隻餘下衣袖間清淺的香氣。

“嗯……邢慎……”謝安雙無意識囈語,許是嗅到熟悉的氣味,迷迷糊糊開口喊了邢溫書的名。

邢溫書把他臉頰上散落的發絲撥到腦後去,溫柔應聲:“我在。陛下安心睡吧。”

不知是不是被柔和的嗓音感染,謝安雙不自覺勾了勾唇角,在他的安撫下睡得更沉。

一夜安眠。

到了第二日寅時,被邢溫書叫醒的謝安雙就原因昨晚睡時那麼安穩了,簡直頭疼欲炸。

“陛下先喝點醒酒湯罷。”

邢溫書無奈地笑著端來一碗醒酒湯,遞到謝安雙麵前:“尚是溫的,喝完休息會兒應當能好受些。”

謝安雙二話不說就接過來,一口直接悶完,蔫了吧唧地躺回床上繼續歇會兒。

他平時酒量不差,已經許久沒有試過喝酒喝到醉的程度了。

隻不過等他緩過勁的同時,腦海中那些朦朧的記憶也跟著一塊湧出來。

……

他,昨夜,是不是,主動去親了邢溫書!??

還說邢溫書的唇也是甜的???

謝安雙:“……”

草。

是夢吧……?一定是夢吧??

原本還有點難受勁的謝安雙蹭一下精神了,一個鯉魚打挺直接從床上坐起來。

邢溫書似是疑惑,問:“陛下怎麼了?可是還有哪裡不舒服?”

謝安雙這才想起昨夜的另一個當事人還在這裡,輕咳一聲,儘可能淡定從容地問:“孤昨夜……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邢溫書似是思考了一下,搖頭道:“並未,昨夜臣到屋頂上時陛下已經睡過去了。”

果然是夢。

謝安雙在心底長長舒了口氣,卻在這時聽見邢溫書繼續說:“嗯……不過倒確實有一件。”

“……!”謝安雙一下子又把心提起來,麵上還要裝作並不是很在意的模樣,往邢溫書那邊看去。

接著他就見邢溫書單手抵唇,似是忍著笑意回答:“就是昨夜陛下險些抱著酒壇滾下房頂,不知這件事情算不算?”

謝安雙:“……”

他耳尖稍稍泛紅,聲音都磕絆了下:“你、你記錯了!孤昨夜沒有去過房頂!”

“嗯,臣想起來了。”邢溫書依舊忍著笑,順著他的話說,“昨夜是在陛下房頂見著了一隻小貓,抱著個壇子險些掉下屋頂呢。”

謝安雙耳尖更紅,羞惱之下直接把邢溫書趕出房間,直到看見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才總算漸漸平複心情,輕輕舒出一口氣。

至少……他沒有真的親上去。

丟臉也總比真的玷汙了邢溫書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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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圍獵正式開始是在辰時, 卯時過半的時候已經可以開始準備前往圍獵場的事宜。

昨夜謝安雙雖然喝得上頭,但被邢溫書提前叫醒適應,到卯正時分已然恢複得差不多。

被趕走後沒多久又回來的邢溫書還換了身衣裳, 一改平日素白淡雅的風格, 換上了一套灰藍窄袖勁裝, 較之往日的溫潤如玉,更多出些瀟灑利落。

總之還是一樣地好看。

收拾好心情的謝安雙坐在一邊,單手支著下巴看邢溫書替他找衣服的側影,怎麼都看不夠。

怎麼就長得這麼好看呢。

謝安雙看得肆意,待到對上邢溫書疑惑的視線時,就理不直氣也壯地說:“孤這是在監督你有沒有好好工作。”

他這不說還好, 一說邢溫書就明白了他的真實意圖,拿著找好的衣裳走過來:“那臣可不會讓陛下失望。陛下可要試試這一套?”

邢溫書拿過來的是一套暗紅勁裝, 與平日謝安雙的風格比較吻合——也主要是因為謝安雙此地的衣櫥除卻鮮紅就是暗紅, 全都十分張揚。

他走過來的同時都不由得好奇問:“陛下是喜歡紅色麼?平日裡陛下總是好紅衣,此處更是一套其他顏色的衣裳都沒有。”

“怎麼, 邢愛卿又開始管起孤喜歡什麼顏色了?”謝安雙微仰起頭, 神色倨傲, 左眼下的一顆淚痣若隱若現。

……像隻驕傲的小貓。

怎麼就長得這麼可愛呢。

邢溫書按捺住心底的小衝動, 將衣裳拿到謝安雙麵前, 替他換上後又幫他重新梳理發絲。

由於今日是要去圍獵,不宜戴冠, 邢溫書簡單給他綁了個高馬尾, 比起平日的慵懶,倒是多出些少年人該有的意氣。

邢溫書由衷誇讚道:“陛下這般打扮比往日要更好看些了。”

謝安雙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怎麼, 孤平日不好看麼?”

邢溫書笑著回應:“怎麼會, 陛下是臣見過最好看的人。”

“油嘴滑舌。”謝安雙輕罵了句, 站起身繼續道,“行了,我們也出發吧,不然那群老狐狸可都要等急。”

邢溫書看著他耳後泛起的些許紅意,心下了然,並不戳破,溫聲應道:“好。馬車臣已命人備好了,恭請陛下出門。”

謝安雙沒再回答,徑直出門走上馬車,不自覺中略顯倉促的腳步卻將他的心思暴露無遺。

真可愛。

邢溫書彎眼笑笑,隨後才跟上他的步子。

由於本身就是去圍獵,裝扮方便,這一次的馬車直接由邢溫書順便當車夫,坐在前麵駕馬。

車廂與馭座之間的門簾謝安雙刻意沒有落下,坐在馬車裡繼續盯著邢溫書看,似是怎麼都看不夠。

也確實看不夠。

不管是坐著的、站著的,亦或是其他行態的邢溫書,他都想仔仔細細地記在自己的腦海當中,留作一份念想。

謝安雙盯得走神,直至後來邢溫書叫了他好幾聲才反應過來,問:“何事?”

邢溫書回眸往他的方向看了眼,隨後繼續看路,回答:“臣隻是想問一下,圍獵開始之後,可還需臣跟在陛下身側?”

謝安雙隨口回應:“不必了。圍獵場有專人看護,普通刺客進不來的。既是圍獵比賽,邢愛卿也放手去比就是。”

“可到底是圍獵。”邢溫書心存憂慮,“難保大臣中是否有有心之人。”

謝安雙輕哼一聲:“邢二公子莫不是信不過孤的武藝?孤能活到今日,靠的可從來就不是誰的保護。”

聽似平常的一句話忽然在邢溫書心底輕輕刺了一下,他在前邊沉默須臾,總算回應道:“臣明白了,陛下也要記得留心。”

謝安雙不耐煩地擺擺手:“行了,孤又不是蠢的,這些事情不勞邢二公子多操心。”

邢溫書不再多說,本分地駕著馬車一路到圍獵場。

圍獵場前,一眾參與圍獵比賽的大臣已經提前集結好,此外還有不少負責巡視場地的守衛,浩浩蕩蕩也有一群人,見到謝安雙時都規矩跪下行禮。

“臣等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謝安雙往他們的方向掃視一圈,朗聲道:“都免禮平身罷。今日既是圍獵大賽,諸位愛卿也不必拘束。依照老規矩,三日後且以所獵之數前三者,重重有賞。至於所獵之數位列最後一名者,可就要做好受罰的準備了。可都聽明白了?”

“臣等明白。”

其餘的大臣們基本都是圍獵場常客,得到謝安雙指示後便去為圍獵做準備。

邢溫書是初次跟著謝安雙一道前來,順理成章地跟在謝安雙身後,同他一道前往圍獵場中養馬之處。

謝安雙對這裡已經十分熟悉,輕車熟路地找到一匹棕紅色的駿馬,拍拍它的馬頭:“小白白,好久不見啊。”

“噅噅——”

被叫做“小白白”的馬親昵地蹭了蹭謝安雙手心,顯然與他關係很好。

謝安雙命人將小白牽出來,順勢在馬廄周圍環視一圈,選定其中一匹馬說:“邢愛卿便騎那匹馬罷。它叫小紅,性子還算溫馴。”

邢溫書看了眼那匹素白的小紅,又看了眼棕紅色的小白,忽然沉默,片刻後才忍不住問:“敢問陛下,緣何白馬叫小紅,紅馬叫小白?”

謝安雙回答得理所應當:“因為它們是一起被送來的啊。邢愛卿莫不是對它們的名字有何異議?”

該說真不愧是小陛下取名的方式。

邢溫書笑了下,回應:“並無,隻是有些好奇罷了。”

說完他不再站在原地,走到小紅麵前試探著伸手撫了一下它的脖子。

“噅噅~”小紅順從地叫喚兩聲,用腦袋去蹭邢溫書。

謝安雙在一邊看著一人一馬的互動,確認小紅不會傷害邢溫書後放下了心,隱隱又有些泛酸。

他也想和邢溫書湊那麼近。

謝安雙在心底嘟囔一句,隨後命人把小紅也牽出來,然後同邢溫書一道回圍獵場去。

其餘的大臣們此時都已準備好聚在圍獵場附近,隻等著謝安雙的旨意。

謝安雙掃視一圈,接過福源在這時遞來的弓箭與箭筒,微抬下巴向福源致意。

福源當即明白他的意思,尖聲宣布此次圍獵競賽正式開始。

其餘大臣們紛紛在規矩行禮後跨上馬背,先謝安雙一步進入圍獵的樹林。

邢溫書這時才從下人手中接過箭筒,見狀好奇地問:“陛下不去麼?”

“不急。”謝安雙翻身上馬,唇角輕揚,“三日圍獵,孤可要慢慢玩。”

他抬眸望著龔侍郎前往的方向,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鋒芒。

邢溫書翻身上馬,扭頭便見他的小陛下一副遊刃有餘的傲然模樣,很有鮮衣怒馬少年郎的感覺。

他輕輕笑了下,開口道:“既如此,那臣也先行過去了。”

“去吧。”謝安雙微抬頭,目送邢溫書在拱手致意後駕馬也往樹林方向去,直至他灰藍的挺拔身影逐漸消失。

圍獵本是他難得能見到邢溫書縱馬騎射的時候,隻可惜此次圍獵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必須把邢溫書給支開。

謝安雙輕吐口氣,對福源說:“把孤的披風拿來。”

“是。”福源規矩應聲,沒多會兒就把下人提前準備好的披風遞給他。

謝安雙將披風隨意搭在馬背上,又問:“葉尚書可到了?”

福源回答:“啟稟陛下,已在外邊侯著了。”

謝安雙點頭,吩咐道:“讓他到帳中來找我。”

圍獵場中置備有一頂專門的帳篷,供謝安雙中途休息所用。他說完後就重新下馬,將小白交給福源牽著,自己轉身到帳篷去,屏退所有下人,等著葉子和來。

沒過多久,被叫來的葉子和便掀開帳門進來:“陛下。”

而在葉子和身後,還跟著一名一身暗衛打扮的人,進來後單膝跪地抱拳道:“屬下見過皇上。”

謝安雙擺擺手:“免禮罷。進了這頂帳篷,就無須再遵那些君臣之禮。”

“謝主上。”暗衛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呼,起身站得筆直。

謝安雙走得他身邊,圍著他轉了一圈,又問葉子和:“子和哥,他就是你培養的暗衛中身手最好的麼?”

“小安且放心,他也是平日跟在我身側最多的。”葉子和笑笑,“若非有他,我這個大奸臣恐怕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葉子和幼時身體比較差,錯過了習武的最好時間,對於武藝一竅不通。為了避免他奸臣演得太成功,和自己一樣三天兩頭一次刺殺,謝安雙特地給了他場地和資金,讓他培養暗衛。

當時的謝安雙也沒想到,葉子和對於暗衛培養十分有天賦,短短兩年多已經組織得有聲有色,如今手底下已有少說五名放眼京城都最精英的暗衛,這也成了謝安雙最大的地下情報來源。

謝安雙對於葉子和的回答很滿意,又問那名暗衛:“你叫什麼?”

“啟稟主上,屬下名喚竹一。”竹一拱手,回答得十分恭敬。

謝安雙點點頭,饒有興致地問:“跑得過禦林軍吧?”

竹一回答:“啟稟主上,沒有問題。”

謝安雙這才放下心來,笑眯眯地問他:“那你的主人可有告訴你,你的任務是什麼?”

“這……”竹一往葉子和方向看了眼,顯然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葉子和接收到他的視線,麵向謝安雙無奈地說:“我還未告訴他。這樣的任務若是提前說了,恐怕他就不肯來了,畢竟我的養的暗衛可還沒膽大到敢刺殺他們的主上。”

一旁的竹一聽見他的話愣了一下:“……呃?刺殺主上?”

謝安雙笑著拍拍竹一的肩膀:“對,你的任務就是來刺殺我。”

竹一當即就要直接跪下,被謝安雙一把拉住,繼續說:“彆急著跪,聽我說完。”

“……是。”竹一猶豫了一下,總算重新站好來。

謝安雙神情滿意,開口道:“在刺殺我之前,我需要你去重點關注幾個官員私下裡和旁人的接觸,暗中抓住他們派來的刺客,再頂替他來行刺。”

竹一這才明白他的意思,又問:“若是他們並未與刺客接觸過呢?”

“不會的。”謝安雙勾唇一笑,“圍獵場看守嚴密,他們今日必定會提前了解布防,然後告知他們派來的刺客。上一次蒙麵人的刺殺失敗,皇宮中守衛加強,如今圍獵這麼個大好機會他們不可能放過。”

說到這裡他又補充道:“屆時你替那刺客來行刺,準頭記得好一些,太偏了容易出馬腳。我自會躲避,頂多是稍有擦傷,我也不會同你計較。”

“而後你再假裝被禦林軍抓到,在我問你話時招供。”

竹一明白了謝安雙的意思,聽他說完重點關注的官員後就不再耽擱,隱匿身形往樹林中去觀察。

待到竹一離開後,葉子和神色染上些擔憂:“小安,你這樣做會不會太危險了?雖說我也信得過竹一,但刀劍無眼,萬一……”

他尚未說完,謝安雙輕笑著打斷了他:“子和哥放心罷,我有分寸,不會讓自己出事的。”

“畢竟,我的命是要留給邢溫書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芊梓安櫻】、【許枷枷】的地雷mua!

第46章 第 46 章

竹一被派去樹林之後, 沒過多久謝安雙就讓福源將葉子和送回去。

不過葉子和擔憂謝安雙狀態,還不想走,謝安雙便讓福源在行宮裡再收拾出個房間, 讓他去暫住。

解決完這些準備的工作, 謝安雙不再逗留, 上馬往圍獵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