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怒氣衝衝地出了賈政的書房，迎麵走來一個十五六歲的丫鬟，正提著裙擺，腳步飛快往書房來，正是賈赦昨晚夢中出現過的琥珀。
見到賈赦，琥珀上前行禮，向賈赦解釋自己的來意，“老爺醒了，聽見這邊的動靜，打發我過來問問。”
“我去看看老爺，親自跟他說。”賈赦抬腳往正房走去，回府至今他還沒見過賈代善，正該去探望的，另外他也想看看賈代善對這件事的反應。
琥珀趕緊上前領路，不多時，便來到了賈代善住的屋子。賈赦發現，這裡正是正房東次間，而各色擺設布置竟與夢中一般無二。賈赦暗道僥幸，幸好他是去過皇宮才來的這間屋子，若今早來到這裡，他定然會失態。
整理好心情，賈赦站在離床三步的位置，恭敬地請安問好。並非因夢而特意保持距離，而是以賈代善的習慣，間隔三步已經算是極親近了，像夢中那樣親密接觸才詭異。
“你這次出京辦差，一路可順利？”賈代善被丫鬟攙扶著靠坐在軟枕上，一邊問一邊打量著賈赦。雖然賈赦出京才半年，但賈代善上次回京述職可是三年前。三年未見，賈代善覺得賈赦幾乎無甚變化，除了麵色更好看了些，以往麵對他時的一些拘謹小心似乎也消失了。
“差事一切順利，我已經回宮複命了，這才來看看您。您現在感覺如何？午膳可用過了？要不要喝點水？”賈赦答了問話，便關心起賈代善的狀況，同時細細端詳著賈代善。
如同夢中一樣，賈代善膚色發黃粗糙，臉頰凹陷，皺紋清晰，連發色也暗淡了。希望如同齊太醫說的那樣，養好傷勢的同時，能將他的身體也調養好一些把。
“我一切都好，”賈代善隨口應付過去，追問道，“剛才你們是在鬨什麼？”
賈赦將事情向賈代善如實轉述了一遍，隻沒有提及發覺不對勁的經過，也隱瞞了真正給他送禮的人。講述之時全程麵無表情、聲音呆板，猶如一個會發聲的白瓷人偶，房間內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為之側目。
史氏辦的這叫什麼事！賈代善偏頭揉按太陽穴，順勢遮擋住他扭曲的臉，十年前的事情且不說，今日賈赦的反常如此明顯，她還一而再地跳出來挑釁，鬨得家中一片狼藉，真是氣得他頭都痛了！
“委屈你了。”調整好麵色，賈代善看向賈赦，沉下臉道，“我做主，讓你母親和弟弟跪祠堂的時間再加半個月。”
停頓一下，見賈赦毫無反應，賈代善微微提了心，又說道，“另外，我在朱雀街有一個鋪子，回頭我就讓人把地契給你送去。”
賈赦張口想要拒絕，賈代善不等他出聲便趕忙道，“我知道你不缺錢，你隻當父親誤解你這麼多年的補償吧。”
遲疑了一會，賈赦答應下來，“多謝老爺。”
“心情不好，你可以出去散散心，你才辦差回來，應該是有一段假期的。”賈代善挪挪身體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心情肉眼可見的變好了些，積極地出謀劃策“咱們家在郊外有一個溫泉莊子，這個天去泡泡正合適。你也可以去看看朱雀街的鋪子，租出去或是你自己用來做點什麼都可以。”
“多見識見識不同的人，多看看不同的景。過一段時間，換個心情，再來看現在，眼前的事也不過如此。”
認認真真地聽完賈代善的話，賈赦長歎了口氣，似乎心情鬆動了幾分，不過卻沒有同意賈代善的提議，“我隻有三天假期，去溫泉莊子也玩不了什麼。至於鋪子，我會讓莫彥去打理的。”
“更何況現在府裡都是事，您傷還沒好，太太既要精心照顧您，又要管著家裡上下。我這沒趕上最忙亂的時候就罷了，哪能現在就拋下你們出去玩呢。而阿奶的身子看著比我離京時更弱了，張氏這胎的懷像又不好，再過不久就要生產坐月子，偏還時刻不忘操心瑚哥兒。”
出去玩？他現在怎麼可能有心思玩？隻要想到夢中的慘況，賈赦就不可能有一絲一毫的放鬆。話說到這裡，賈赦也正好將他向皇上要人的事在賈代善麵前過了明路，“故而我向皇上求了幾個人，一方麵幫著照顧好阿奶和瑚哥兒，好讓太太和張氏省點心。再有張氏這一胎我一直在外才剛回府，多請兩個穩婆回來，安安她的心。”
“你是個孝順的，也長大了。”賈代善讚許地點點頭，他這個長子已經在試圖撐起這個家了。
靦腆地笑了笑，賈赦低下頭，半張臉藏進了陰影中，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