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姑娘同她娘親吵了?”
“我沒聽到過,”拾芽芽搖搖頭,“我隻見到冷姑娘偷偷哭。”
“前天晚上?”
“嗯,我在下鑰前最後給她們送了次熱茶,冷姑娘眼睛紅紅的,悄悄將拭過眼睛的帕子藏在背後,我看到了……”
一碗粥還沒吃完,門外傳來腳步聲,厚九泓回來了。
拾芽芽像個受到驚嚇的小兔子一樣,重重給朝慕雲鞠了個躬,就跑了出去:“公子慢用,食盒放到院子裡就好,我晚些會來收!”
厚九泓皺著眉進來:“她怎麼回事?膽子這麼小?”
朝慕雲看他,身材非虎背熊腰,是精瘦的那種,細眉長眼,五官算端正,皮膚比一般人略白,雖不算討喜,也不會讓人討厭,偏他留小胡子,審美奇葩,張口閉口老子,一副強盜行逕,小姑娘見了當然要離遠些。
他眉目淡淡:“見過鞏大人了?”
厚九泓:“你怎麼知道!”
“熏香,”朝慕雲指了指他衣服,“非是佛堂檀香,隻昨日在鞏大人身邊聞到過。”
厚九泓聞了聞自己袖子,還真有:“要不說這官家大人們用的東西就是好呢……”他一屁股坐到桌邊,“咱們這位鞏大人,可真是勤勉,一大早醒了就開始乾活,嫌疑人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拎過去問話,頭一個叫的就是剛剛的小姑娘,一會兒就該輪到你了,你可吃快點。”
話音還未落,就見朝慕雲放下筷子,把空碗往前一推。
厚九泓眯了眼:“你讓我給你收拾?”
朝慕雲把空空的茶盞也往前推了推:“還要熱茶。”
厚九泓怒了:“彆蹬鼻子上臉,我不是你的小廝!”
“哦,”朝慕雲雲淡風輕,“那你可以給我雇一個。”
‘刷’一聲,厚九泓抖出印著二人手印的契紙,拍的啪啪響,“你看清楚了,是你欠我的,不是我欠你的!”
朝慕雲雲淡風輕:“你可將雇用小廝的花費折算成本,加到裡麵。”
厚九泓:……
他做這張契紙,本來隻是不想被白白占便宜,病秧子使喚了他那麼多次,他坑一回怎麼了?現在感覺怎麼都是虧,他付出了大量時間,大量精力,要是病秧子真的死了,收不回本,豈不虧大了?可要照顧病秧子,繼續往裡投錢投精力,還是虧,什麼時候是個頭!
這病秧子就是故意的,黑肚皮,一肚子壞水!
沉沒成本的造成,向來對主觀決策影響巨大。
朝慕雲眉目舒展,根本不怕厚九泓的凶相:“讓你查的東西,可有結果了?”
“村口的驢拉磨晚上都要休息的,就這麼點時間,夠乾什麼的,病秧子你不要太過分!”厚九泓哼唧完,抱了胳膊,“不過九爺是誰,當然有所得,薛談奇永年的關係不行,鞏大人一早提調嫌犯,我還沒來的及同他們吵架,不知道,彆的麼,稍微有了點,比如前天所有人一起拉肚子這個事,其實是山上一種野草,略帶毒性,這幾天時不時下雨,溪水水位高了,淹了一小片,水浸過毒草,順著流下來,可不就讓寺裡人遭了?倒不是飯菜的問題……”
“……有個事真叫你猜著了,死者死亡時間並非醜時,而是寅時,母女倆前後腳死的,更具體的時間仵作那邊沒記,黃氏中的毒麼,隻說是劇毒,辨不出到底是什麼,還有冷春嬌胸口刀刃角度……”
朝慕雲認真聽著,等厚九泓說完,不待仔細分析,房門被皂吏敲響,言鞏大人有請。
這是要被提調問話了。
朝慕雲起身攏衣:“我先過去,旁事回來再說。”
厚九泓看著他越發蒼白的臉,病歪歪的樣子:“你行麼?撐不住了認個慫不丟人,人家可是官,心眼多著呢,當心被吃的骨頭都不剩。”
朝慕雲淡淡看他一眼:“君子俯仰天地,我身直心正,不吃人,自也不會被吃。”
“拿大話糊弄誰呢,我反正……”厚九泓眼神閃了閃,“反正你自己注意點,彆怪我沒提醒你,本案你疑點最重,上官這回,你不大好過。”
朝慕雲推開門,漫天天光一縷一縷,吻在他發梢,織在他衣角,背影如修竹舒展,潤了天青——
“你都能過,為何我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