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得給我個交代(1 / 2)

下人被叫住,先是拱手行了個禮,才疑聲道:“這位公子在說什麼,小人怎的聽不懂?”

朝慕雲看著他:“你家老爺晉千易還在屋裡,你要去何處?”

“出了這麼大的事,小人自然得去叫人。”

“人不是來了?”朝慕雲指著門口那一群人,“還很多。”

“公子說笑,這些都是江家人,而非我晉我家人,不適合伺候我們老爺夫人,我要喚的,自是晉家下人。”

“還裝?”

朝慕雲垂眸,突然抬手,將手中銅錢扔了過去——

男人立刻躲避,身形極為靈活,好像他躲的不是什麼銅錢,而是要人命的暗器,一看就知武功不低,訓練有素,且提防暗箭習慣了。

躲了一半,意識到是什麼情況,男人突然僵住。

朝慕雲聲音微淡:“你以為我要殺你?”

男人撿起那枚銅錢,伸了個懶腰,連身形帶語調,都散漫了下來:“說是暗器好像也不為過,我們以武功殺人,你,用控人心神。”

他也沒將銅錢還回來,顧自收進自己的掌心,握住:“既然扔了,就是我的東西了。”

朝慕雲淡笑:“請便。”

招提寺裡,必須緊握這枚銅錢不放,因他初來乍到,身邊沒有任何東西,保命殺手鐧很重要,他一時找不到更順手的工具,現在他身處環境算安全,也有了些銀錢,這枚銅錢便不再重要了。

他最重要的東西是知識,是技術,而非銅錢本身,道具而已,他可以隨時隨地選。

夜無垢拋著銅錢:“怎麼知道是我的?”

朝慕雲視線掠過他的腿腳:“你不是露了武功?”

“你沒叫住我時,我可沒露。”

“你方才提醒晉千易的那一聲,是故意的,”朝慕雲眸色淡淡,“你想提醒的並不是晉千易,而是挾持者,提醒他人快來了,快點乾事彆磨蹭,你看戲都看得累。”

“還有呢?”

朝慕雲視線下移:“你演這個下人卑躬屈膝,連腰都彎了,手卻——”

“這回還能看出來?”夜無垢看著自己的手,一臉不可思議,“我連厚繭子都做了!”

朝慕雲:“繭子沒問題,你扮演的是下人,手上有繭再正常不過,你能演的這麼好,顯是觀察力十足,或者曾經有過一段類似的生活,可你知道下人要卑躬屈膝,察言觀色,甚至連位置方位都站得剛剛好,但方才事了,你家主子受過驚嚇,你卻不知上前安撫,獻些茶水……你的認知排位裡,這些不重要,或者說,他們於你,本來就不重要。你到底是什麼人?”

夜無垢不答反問:“房間裡雙方對峙,都用‘東西’代替重要物品,沒誰說漏嘴,但你猜到了,是麼?”

“許是鹽引?”

這句話說出來前,朝慕雲還不是很確定,說完,他便篤定了:“你也是為此而來。”

夜無垢:“死者江元冬,與鹽道並無關係。”

朝慕雲:“但死者史明智,是鹽司轉運官。”

這兩家平日並無來往,看似疏遠,兩個死者甚至多年沒有交流,不管皂吏還是厚九泓,都查不出任何交錯,但二者有聯係起來的姻親關係,不可能諸事全斷,且死法一致,很難讓他不懷疑。

一定有什麼東西,能把這兩個人聯係起來。

“看來——”夜無垢微笑,“主簿大人很知道我是誰了。”

朝慕雲道:“近些日子,漕幫主客兩幫不太平,水上貨船時有爭搶,雖避開了百姓,秘而不言,但市場上鹽糧價格見漲,都說丟了一批鹽引,今年稅負堪憂,最好囤些糧……”

夜無垢挑眉:“你如何得知?”

“這好像也不是什麼機密的事?”朝慕雲隨手指了指外麵,“街上茶寮飯肆,酒家清坊,光是說書先生的嘴,已足夠熱鬨,紅白喜事,更是人們紮堆聚集,消息泛濫的時機……”

前有厚九泓的小道消息,後有親自觀察聽到的結果,他能知道這些,不是很正常?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有時越是隱密勒令不能外傳的事,越是攔不住。

“你知江湖事,能力不容小覷,方才又追蹤方才黑衣人而來——你是漕幫的人?”

雖是問話,朝慕雲心間卻已篤定:“你是哪一方?主幫,還是客幫?幫中是何身份,幕僚還是——不,沒誰家的幕僚這麼放肆,不為上峰瞻前顧後,考慮後果,你是領……小頭領?”

夜無垢自從和麵前這個人交鋒,就知自己的身份必然瞞不過,終有一天要被知曉,他倒也不懼,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這幫主也當了不少年了,知道的人多了,再多一個也無妨,他隻歎時間太短,這次剛好是鹽的事,剛好撞到了這人麵前。

他慢悠悠往前:“你可知,糧鹽之事,看似由廟堂掌握,實則決定權在江湖?”

這個朝慕雲猜到一點,但不全:“還請解惑。”

夜無垢唇角勾起:“先帝昏聵,國庫都敗空了,養了一堆蛀蟲,死時都在行宮享受,棺材還得隔老遠拉回來,現在的承允帝倒是不錯,拉拔了十幾年,養回來一點,起碼王朝不會崩,可惜這皇帝命不好,膝下隻有兩個兒子,還都死了,你說他這皇帝當的有什麼趣兒?他年紀也大了,也不正經乾了,那以前的那堆破事,不就都回來了?”

“皇城看起來威嚴赫赫,其實沒什麼底子,重兵能守住這京城就不錯了,地方廂軍都不怎麼給力,中心權力下放,給了很多江湖幫派機會,你們大理寺刑部有官威,實則管不了江湖的事,我們自有規矩,亦有生殺之權,隻要無人報官,你們就沒法管……”

朝慕雲僅聽幾句,就知夜無垢懂他的疑問在哪裡,此人看起來散漫,實則心細如發,敏銳的很。

他微蹙眉:“鹽務調運,官府隻是派簽工具人。”

“總得給朝廷幾份麵子不是?”夜無垢淡笑,“這從南到北,從東到西,鹽糧運到哪,怎麼運,先給誰後給誰,遇沒遇到洪水雪災,要不要漲價——都是我們說了算。”

“所以你們不會殺史明智或江元冬。”

“殺他們做什麼?白白廢我們的刀,官場之人,能混到哪一步,全看自己本事,也搶不了我們的活兒,合作不好,換一個就是,我們漕幫走生意,收益翻個倍都嫌少,何必辛苦殺人?”夜無垢低笑,“會殺他們的,要麼是自己的餅被彆人動了,要麼,就是想搶彆人的餅。”

說完,夜無垢還提醒:“那個黑衣人,對你用處不大。”

朝慕雲知道:“對你用處也不大。”

不過是一條被扔進死水裡的鯰魚,試圖打破僵局,讓魚兒們爭先恐後動作,看能不能有什麼收效。

這男人今日過來,大約隻是看個熱鬨,能有所得自然最好,沒有,也沒關係,他有彆的門路。

至於自己……

朝慕雲斂了眉,方才所有表現,隻不過想阻止擄掠事件的發生,真沒指望黑衣人能對他交代出多少重要東西,他想觀察更多的,其實是房中夫妻母子婆娘這三人,而今,也大部分已經得到了答案。

“玉骨扇呢?”

“嗯?”

全然沒料到話題如此陡轉,朝慕雲有些沒反應過來,抬眼看夜無垢,發現對方手指微撚……其實從剛才起,對方就頻頻有這個無意識動作,這是想念扇子了?

“明明贏走了我的東西,卻不帶在身上。”

對方易了容,朝慕雲看不到對方臉上的細微表情,但這話……如果他沒有解讀錯的話,是不是帶了點類似委屈,又類似指控的怨氣?

夜無垢:“你還把我的雙魚玉佩當了。”

朝慕雲這下聽明白了,就是怨氣,相當深邃相當不滿的怨念。

他微斂目,眸色淡淡:“我以為,落在我懷裡的東西,就是我的,我有權——做任何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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