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知對方重點完全不在這上麵:“落你懷裡了?”
不是衝著手去的麼,他竟然扔偏了??
朝慕雲:……
看來對方也不是很在意這枚玉佩,隻是在意他當的這個行為。
“總歸我送出去的東西,轉腳就被給你賣了,”夜無垢手掩唇邊清咳,“你總得給我個交代。”
朝慕雲:“你要什麼?”
隨著這句話,夜無垢眼梢可見笑意堆疊,漫進了桃花,哪怕沒玩玉骨扇,也是一派風流:“那玉佩可是我心愛之物,每日不離身的,朝主簿身上——”
朝慕雲:“你可挑選。”
他身上沒什麼重要的東西,要說到這裡後一直帶在身邊的,恐怕隻有那枚銅錢,但剛剛已經被對方扣下了。
圍著他看了兩圈,從頭到腳,從前到後,夜無垢不甚滿意。
怪不得這病秧子這麼乾脆,因為根本沒什麼東西。價值幾何不重要,他可不像某寨二當家眼皮子那麼淺,最不缺的就是錢,他會要的,向來是彆人的心頭好,最不願意給的東西。
“嘖。”
夜無垢停步,看著朝慕雲的臉:“你身上這些東西我瞧不上。”
倒是這張臉足夠特彆,君子風骨和惡劣算計,擅察人言偏偏自己沒什麼表情,還足夠靜美姝顏……
“算你欠我,怎麼討,你日後就知道了。”
“可以。”
朝慕雲答應的很乾脆,對方要他現在身上的實物,他可立刻給,無有猶豫,暫做交易,也沒關係,所有交易,都有談判的機會。
明明不是棉花團般的人,有時交流起來,卻像打在棉花團上一樣,讓人敗興,戛然而止。
你在依雲峰跟我說話的氣勢呢,拿出來啊!算計我啊!勾著我琢磨你啊!讓我對你心心念念啊!
夜無垢哼了一聲:“你也不想想,為什麼當鋪能給你那麼多錢。”
“想了,”朝慕雲道,“所以才沒猶豫。”
夜無垢挑眉:“嗯?”
朝慕雲低眉,唇邊漾出淺笑:“那雙魚玉佩,你本也沒想給我不是麼?你扔過來,隻是因為當時你已下峰,說話不方便,便以它為喻,告訴我——待下次相遇。”
“你可能因我之話心生怨念,或因賭局之事不甘心,以此隱喻警告我,說這事沒完,既然不是真心予我,我又為何留在身邊?”
“我本拿著它詢個價,貨比三家,豈料第一間當鋪掌櫃的看到它,臉色立刻大變,頻頻暗詢東西從哪兒來的,可確定一定要當,還給了天大的價錢——我便知,這東西一定丟不了,必會回到閣下身上。”
夜無垢:……
夜無垢看著病秧子平靜的臉,自己剛才還是感歎太早了,打在棉花上也行,至少隻是憋的慌,不得勁,病秧子現在這就是氣人了,就是故意的!
不過……
他很少被人如此撩動情緒,一切體驗都很新鮮。
“這話倒對,我呢,的確不缺錢,你若是手頭短,到我這來——借要皆可。”
他微微一笑,眼底滿是興味,借有借的利息,要有要的代價,他相信,這病秧子懂。
朝慕雲果然明白:“不必,我有俸祿。”
“等你真正從大理寺留下再說這話,”夜無垢顯然也對各種小道消息知之甚深,“此次兩樁命案,你之所得,應該不止這些?”
朝慕雲頜首:“看似暗潮湧動,朝堂江湖恩怨重重,但本案重點,實則是——花。”
夜無垢:“花?”
“你竟未察覺?”朝慕雲一臉遺憾,“我還以為,以閣下之氣勢本領,什麼都懂。”
空氣安靜片刻。
夜無垢欺近:“彆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罵我。”
不料朝慕雲已然轉身,他這刻意壓低的話風並沒有吹到人家耳朵,什麼熱息曖昧,全然不存在。
病秧子真的很知道怎麼對付他!
好在夜無垢在成為幫主的過程中磨練豐富,學會了很多東西,也拋棄了很多東西,比如臉皮——於他而言,並不那麼重要。
他快走兩步追上去:“朝主簿,主簿大人——你就同我說說麼,不虧。”
朝慕雲懶懶抬眉:“你非官府之人,我為何要同你說?”
“上回不也——”
“你上回的身份,是大理寺少卿,今次,你隻是個長隨,無有籌碼上桌。”
“那你追我出來?”夜無垢已經發現重點,慢條斯理,“還叫住了我,戳破我身份。”
朝慕雲停住,轉頭看他:“我要你一句實話。”
夜無垢:“講。”
朝慕雲:“本案凶手是誰,你可知曉?”
“那你可是為難我了,”夜無垢道,“此間利弊,方才你我已分析過,我江湖中人,做江湖中事,官場如何,我們偶爾會關注,卻不會管,大家都有大家的地盤,插手太多,不合適。”
“你不知這二人為何要死,也不知凶手是誰。”
“我的確不知凶手是誰,也不知死者生活底細,我今日來,隻為尋找丟失鹽引的線索,我和我認識的人,應該都不會殺人。”
“死者史明智,你知道多少?”
“哦……原來是想在我這裡套消息。”夜無垢伸手指了指京兆尹的方向,“你想靠我贏他?”
朝慕雲眸底墨色一如既往:“你也可以選擇不說,隻不過這‘花’麼……”
夜無垢笑了:“你知我必會對此好奇。”
朝慕雲往前兩步,身體前傾,微微抬手,搭在了對方肩膀。
夜無垢一怔,卻見朝慕雲手已伸回,替他拿掉了落在肩上的花瓣。
這一刻風過無聲,四下安靜,他看到朝慕雲姝靜如畫眉眼,和被風輕輕拂起的發絲。
春風悸動,花開無聲,他感覺自己身上少了點什麼東西,朝慕雲似乎拿走的並不是他肩頭的花瓣,而是彆的什麼。
朝慕雲的聲音也融在風裡,含著淺淺笑意,有些飄渺:“我觀閣下甚是遊刃有餘,適時放鬆一二,不也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