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你想讓我怎麼哄(1 / 2)

梆子落處, 三聲清脆,是三更天了。

萬籟俱靜,耳邊隻有麵前人的聲音, 鼻間隻能嗅到麵前人的氣息, 眼前看到的,隻有麵前人的臉。

麵前人, 是心上人。

——你若信我, 為何有些事還是不願說破?

綺念過多,無處得慰藉時, 這種話,似乎都能想象出幾分類似撒嬌嗔怨的味道。

夜無垢喉頭滾了滾, 突然覺得今年夏天實在燥熱, 淺紗的衣服都有些不能透氣,他扯了扯襟口:“沒有不願同你說……我就是覺得,怪沒意思的。”

朝慕雲卻並未放過他:“什麼沒意思?你走丟, 失去家人的事,還是侯府十六年被砸死的,那個三歲的嫡次子?”

夜無垢看著他, 沒說話, 眼神從麵具後麵透過來, 稍稍有些委屈。

朝慕雲聲音略輕:“你來京城尋仇, 尋的,就是汾安侯府,對麼?”

之前聊案子時,他就眼前一閃, 有個念頭掠過, 可當時正在專心推案, 並沒有抓住,後來想起,方才察覺,夜無垢當時有很多不對勁之處,尤其聊到汾安侯,兩個嫡子之死時。

夜無垢手中扇子頓住,頗有些無奈:“你想要知道什麼,都能知道,是不是?”

朝慕雲微笑:“所以沒必要回避或害羞,不若好好整理整理,告訴我你走丟那一年,你記得的,你查到的,京城發生的所有大事。”

夜無垢看著他:“真想幫我?”

朝慕雲頜首:“不遺餘力。”

“我可沒求你。”

“是我自己想,不需要報酬。”

“甜言蜜語對我無用,”夜無垢身體前傾,眼帶桃花,“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破案。”

朝慕雲低眉,淺笑輕緩:“還以為哄哄你,你心情多少會好些。”

夜無垢心中悸動,緩緩湊前,扇子搭在他肩窩:“當我是小孩子,哄一句就算?”

朝慕雲:“嗯?”

夜無垢神色端肅:“至少要兩句。”

朝慕雲:……

“好啊。”他直接笑出了聲,這樣幼稚的夜幫主,可不多見,“你想讓我怎麼哄?”

夜無垢把扇子往前遞了遞。

“讓我幫你拿扇子?”

朝慕雲拿過扇子,一句話還沒說完,又見夜無垢伸出了手,掌心衝上。

這是……要什麼東西?

忽然想起對方曾經索要過的禮物,一枚玉墜,可惜最近實在太忙,沒有抽開身的時間,還沒來得及買。

朝慕雲本來想點下他的掌心,說句開脫氣氛的話,誰知胸口一陣悶痛,動作根本收不住,直接把自己的手,放到了對方掌心。

夜無垢:……

他的確肖想過驚喜,卻沒敢想過這麼大的驚喜,難道這病秧子對他也……

可惜也隻是想想,朝慕雲做完這個動作,身體前傾,直挺挺暈了過去。

夜無垢隻能握住他的手,將他接個滿懷。

“你這不是……要我的命麼?”

夜色寂美,風也溫柔,連梆子聲都特彆清脆悠長,像敲在人心頭。

……

接下來仍然是各種不停歇的忙碌,皂吏們按照大人指令,按部就班,指哪打哪,說查什麼就查什麼,厚九泓雖然沒回來,不怎麼看得著人,但他的小弟們也很好使,送到大理寺的消息每次都又多又及時,隻不過就是太多,有點亂,需要朝慕雲一一整理。

一邊指揮著下麵辦事,一邊理案,朝慕雲還順便和院裡的小姑娘拾芽芽談了談心,並讓夜無垢幫忙,去見了章夏清章初晴父女。

拾芽芽狀態早已穩定很多,因有之前相處,隻要朝慕雲在身邊,她的安全感就會很足,有些心裡的秘密好像也沒必要瞞著,因為那對她來說再不是羞恥,再不是逃不了的危險,她知道朝慕雲一定會幫她,一定會站在她身邊。

安靜幾日後,章初晴的狀態也好了很多,還是不喜歡男人靠近,但隻要身邊有丫鬟媽媽陪著,她就可以好好說話,朝慕雲和她聊了很久,慢慢的,一些過往她也願意吐露,一些煩惱也願意傾訴,在朝慕雲給她建議方向應對後,她眼睛越來越亮,再看到父親時,也沒那麼躲閃了。

避開人們視線,朝慕雲又見了從田村‘請’來的兩個女人,陳大娘和劉婆婆……

案子有關的一切線索,正在一點點補圓,需要的證據,所有人也在一起努力,好像的確沒什麼完不成的。

很快,不知從哪裡開始,京城街巷出現了一道傳言,說是大理寺乾了件大事,有樁時隔十六年的陳年舊事,將要翻出,這次的堂審不可錯過……

待到朝慕雲準備充足,安排開堂審案時,大理寺門口那叫一個熱鬨,裡三層外三層,百姓們人山人海,人群裡什麼人都有。

有打著傘儘量往樹蔭底走的婦人,有說的激動,口沫橫飛的漢子,湊熱鬨的小孩,也有衣著或光鮮或樸素,氣質或富貴或不羈,或老或少,或男或女的,不知道哪冒出來的人。

連旁邊的茶樓臨窗雅座,都坐滿了人。

也不知怎麼這回的案子讓大家這麼感興趣,齊刷刷在六月裡,頂著辣陽也要看熱鬨,一邊等著看,一邊嘴裡還竊竊私語——

“……都聽說了麼?這回的案子可不簡單,聽說涉及到十六年前,汾安侯府兩個嫡子夭折之事,看來大概率不是意外了,那倆孩子是被人害死的!”

“這高門大戶就是嚇人,不是小孩子啊,得心多狠才這麼乾……”

“聽說那侯府後院妻妾爭寵,烏煙瘴氣的很,你看這婆娘娶多了,也不是什麼好事……”

“你們知道屁,高門大院這種事不正常?人關起門來一家子的事,用不著彆人管,這回抖這麼大,當然不是妻妾爭寵那麼簡單,沒瞧見旁邊站著,腰間彆紅的兄弟們麼?那都是漕幫的人,這回啊,有蹊蹺呢……”

“噓——漕幫的事你都敢議論,不怕被揍?”

“那大理寺的人連漕幫都敢惹呢,太歲頭上動土,這位朝大人都不怕,我又怕個啥?漕幫真有那膽氣,去乾他啊……”

“不過要我說,這漕幫是該管一管了,瞧瞧他們現在橫的,比官差都要厲害了,朝大人敢管,是真漢子!”

“害,還不是咱們天子沒了孩子傷心,老人家早些年多勤勉啊,咱們大允也風調雨順的,後來兒子都沒了,他老人家也傷了心,這起子蝗蟲禍秧子不就跑出來了……”

“噓——說歸說,彆妄議朝綱,一會你被逮了,可彆連累我們!”

“還是說朝大人吧,聽說這位大人明察秋毫,最善察言觀色,沒有一個人能在他麵前撒謊,騙的過他,到大理寺不足半年,就立了不少功,馬上就要破格擢升為大理寺少卿,就是身子不怎麼好……也不知能活到什麼時候,天妒英才,著實可惜啊。”

“還不是後宅爭鬥的事,他那身體,聽說也是被嫡母給害的,他現在越來越出息,家裡已經亂成一鍋粥了,他那不成器的嫡兄,前陣子才被親爹打斷了腿,他那親爹到現在也沒能見到朝大人一麵……”

“噓——來了來了,朝大人來了,都彆在廢話了!”

公堂之上,朝慕雲一身官服,麵容肅靜的,大踏步前來。

他臉上未見絲毫緊張之色,步履從容,沒有丁點慌亂深呼吸,旁邊跟著的人卻沒辦法不深呼吸,為他擔足了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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