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問供親爹(1 / 2)

朝慕雲不想去朝家,倒不是害怕什麼,單純是本案吏部存在感有點重,既然要去,不若一起問了。

王德業身亡那夜,吏部侍郎胡複蒙就曾在攬芳閣,表麵上似乎沒什麼聯係,私底下總感覺有絲絲縷縷的不對勁,沒著急問,也是證據著實不多,今次既有機會,不若順便跑一趟,觀察觀察人什麼脾性,有沒有說謊。

二人很快到了吏部。

官署看起來並沒有很大,麵積和大理寺差不多,風格甚至沒有大理寺威武,大理寺是執法部門,光門前放著的犴狴,都雕刻的栩栩如生,讓人生畏,這裡隻是……奢華的低調。

雕梁畫柱,玉石盆景,頗為講究的園林風格,與眾不同的氣質擺設,不管從哪看,這吏部差什麼,大概都不差錢。

亮出牌子,門房一路引領,走到辦公區域的書房,朝慕雲看到了這個身體的便宜父親,朝文康。

朝文康並不是什麼美男子,身量中等,胖瘦中等,連相貌都是中等,方臉,濃眉,口唇邊有略重紋路,稍稍有些顯老,整個人有些……乏善可陳。

“不是說了,本官要尋很重要的卷宗資料,休要打擾——”

看清楚來人,朝永康臉上不快頓住,手中書卷也掉在了地上。

“你……你來了。”

朝慕雲倒沒什麼激動不安,表情一如既往,淡定從容:“朝大人似乎並不意外。”

朝文康彎身,拿起落在地上的書,多少有些沒麵子。

父子見麵,父親震驚,兒子為什麼可以表情淡淡?

“這麼多天不回家,你心裡還有沒有規矩!”

對上斥責眼神,朝慕雲都要笑了:“你的那個家,竟然還有規矩?”

“給我好好說話!”朝文康皺眉,“你看看你現在什麼樣子,目無尊長,高高在上,是覺得自己升官,就了不起了是麼!若不是我在人前給你留幾分顏麵,你可知你現在要被多少人彈劾不孝!”

‘刷’一聲,夜無垢手中扇子打開,目光森涼:“光天化日,朝大人說話可要小心些,若下回不小心掉下的不是書,可怎生是好?”

他語氣過於冷冽,殺氣必現,朝文康很難不想到威脅這個方向,下一回掉下的不是書,是什麼,他的頭麼!

夜無垢知道朝慕雲完全能應付眼睛場景,並不需要他插手,奈何他心疼啊,憑什麼他捧在手心怕摔了,連碰都不敢碰的寶貝,要被彆人這麼輕視欺負?

朝文康微闔眸:“下次休沐,你回家看看。”

看樣子是有什麼思量,不打算在這裡叫人看笑話。

朝慕雲笑了一聲:“回去你家,繼續被人下毒麼?”

朝文康頓了下,淺歎一聲:“此事,我不知情。”

朝慕雲看著他的眼睛,分析著此刻他的各種微表情變化,轉瞬即逝的情緒表達,這些可和他說的話不一樣,他在撒謊。

“不,你知道。”

“都說了我不——”

“泉山寒哪來的?”朝慕雲阻了他的話,“你可彆同我說,高氏一個內宅婦人,手可以伸得那麼遠,耳目可以那麼靈通,能弄到許多江湖人士都弄不到的毒……她要真這麼厲害,你房裡能有那麼多小妾?”

泉山寒,消息靈通如漕幫夜無垢,也僅隻是知道它的存在,大概毒性,想要解毒千難萬難,還得找到專業研究毒的高段位人才,才能有救,高氏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隻在京城婦人圈交際的夫人,從哪裡知道,又從哪裡弄到的毒?

真有那本事,不是自己本身聰明過頭,積蓄了不為人知的力量,就是家裡有關係,有門路,絕無可能安分做個處處倚仗丈夫,連小妾都隻敢暗中坑害,不敢反對丈夫納收舉動的賢惠主母。

且這些夜無垢已經幫他排除過了,斷無可能。

那這個家裡,能頻繁接觸外界,有更多可能性的,是誰?

下毒這件事,朝慕雲自己看得清楚,就是高氏乾的,但毒,必然是朝文康弄來的。

是準備對付誰的?

朝文康歎道:“我知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信,但虎毒不食子,我確未曾做過——”

“那便來說說案子。”

朝慕雲並沒有給對方打親情牌的機會,他隻相信事實,相信證據,對方現在不願意說沒關係,他總能查到:“漕幫姚波,你可認識?”

朝文康不悅:“我一個本本分分做官的人,怎會認識漕幫的人?”

朝慕雲眉目淡然:“那朝大人是想繼續聊聊泉山寒了?”

正是最忙碌的上午時分,官員小吏來來往往,官署裡很熱鬨,安靜說事沒什麼,反正大家都忙,沒心思關注旁的,真要嗆起來,吵起來,就不一樣了……

朝文康深呼吸一口,沒說話。

夜無垢搖著扇子:“姚波雖是漕幫主幫的人,但他自己的幫派地盤,離江南並不遠,距離王德業要去的待修河渠也很近,朝大人前幾個月外出公乾,好像也是在那一片,就沒同他打過交道?”

“我……”

“據我所知,朝大人走的可是水路,”夜無垢慢條斯理,“而那段時間,姚波也剛好不在京城,自己的水道上來了官,他怎會不打個招呼?”

朝文康沉了麵:“見過又如何,我同他不熟。”

朝慕雲看著他的臉:“或許朝大人是想我們先去找你的上官胡複蒙,和他聊聊這件事,讓他把鍋堆給你?”

朝文康眉頭一跳:“你放肆!有你這樣跟爹說話的麼!”

朝慕雲全然不在意,也沒有任何愧疚感,冷冷淡淡哦了一聲:“若本案查理清楚,確與你有關,我可不止‘這樣同你說話’這麼簡單了。”

“怎麼,你還想把你親爹抓進牢裡?”朝文康怒火中燒,“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

朝慕雲眉目平直,慢條斯理:“我勸朝大人配合大理寺調查,若果真無辜,還能留條命在,否則——不說你自己不能全身而退,你家裡那群窩囊廢,更是誰都救不了。”

朝文康忍不住往前一步:“什麼窩囊廢,那是你嫡母和嫡兄——”

夜無垢扇子收起,壓住他的手:“朝大人想清楚,果真要在這裡動手?”

朝文康:……

他退了回去。

房間靜了很久,朝慕雲才又開口:“現在能好好說話了?”

朝文康盯著他,麵色不愉。

“王德業身亡那夜,李寸英在攬芳閣設酒席,宴請戶部侍郎單於令,你上官胡複蒙也曾在席間,你可也在?”朝慕雲微笑提醒,“這個問題很重要,莫要撒謊哦。”

朝文康:……

“我不在席間。”

“不在席間……是在門外了?”

“那夜吏部公務繁多,我和胡大人很晚才走,因有些事未商議完,同行了一段路,一同經過攬芳閣門口,正好聽到些閒言碎語,”朝文康臉色有點不大好看,“隻請了戶部沒請吏部,還剛好被看到,李寸英麵子上卻不過去,自得熱情請胡大人進去飲幾杯,順便也叫了我,但我去不去都沒關係,便當場告辭了。”

夜無垢看了朝慕雲一眼。

這眼色很明白,朝慕雲很清楚夜無垢在想什麼。

他在說,朝文康還挺聰明,知道要揣摩上官意思,不管饞不饞酒,自己有沒有麵子,那個局,胡複蒙感覺被冒犯,被生拉硬拽進去,其實本身是不願意的,那作為下官的朝文康,不若先表個態,稍後上官也能借機早點出來。

朝慕雲:“你一直在門外等待?”

“彆人飲花酒,我為什麼要在門外等?”朝文康一臉小孩子還是太天真,“本來事情就談的差不多,我自然轉身回了家。”

朝慕雲:“遂你並未見過王德業,也不知攬芳閣裡是怎樣境況。”

朝文康:“沒有,我都不知道!”

“你和李寸英,單於令關係如何?”

“點頭之交而已,都不熟。”

“漕幫姚波——”

“都說了不熟,”朝文康握著書卷的手背青筋隆起,“隻是見過幾次,托人帶貨時走過他的水路,用過他的船,但我本人並未和他打過招呼,和尋常商人走貨一樣,該給的好處都給了,他甚至不知道東西的主人是我,就這麼簡單!”

朝慕雲抬眉:“東西,什麼東西?”

朝文康:“家裡用的東西!貴圈彆人都有,但京城買不到的東西,你現下可懂了!”

朝慕雲聽明白了。

閒來無事時,夜無垢曾給他講過漕幫生意,陸地上的聲音不必說,誰的地盤誰經營,經營什麼,自己說了算,比如京城主幫,弄了很多賭坊青樓,現在看,拐賣人口也插了一手,鴟尾幫則不一樣,乾的多是鏢局買賣。

水道上的生意,就是水路了,漕運漕運,運的多是漕糧,還有鹽,其它的小宗生意,就是客商采買,有南北走貨的大小商家,采辦貨量大,陸路不方便時,會租用漕幫的船,這些商客中有門路廣的,也會為京城貴族帶貨,一些精美稀有的,京城尋買不到的,都可幫忙代買,貴婦圈一直以自己能買到,彆人買不到自豪。

這也是人情交際的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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