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白日驚雷(2 / 2)

這份寧靜直至第三日午時,趙文處斬。

顧驥一心隻覺得趙文的背後必然有什麼人想要造反,幾乎什麼酷刑都遣人往趙文身上使了。

趙文下獄是沒幾日,但他身上已然沒一塊好肉,他依舊一個字都沒說,罪狀也不認,渾然不見那日殿前滔滔不絕諫言的模樣。

顧驥上位後酷刑不斷,有段日子裡甚至日日處刑,道路兩旁的百姓們見怪不怪地望著台上的血人。

那人明顯是連跪下的力氣都沒有了,全憑一側劊子手牢牢錮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使其不至於徹底倒地不起,溘然長逝。

三三兩兩的百姓聚在台下竊竊私語著:“這誰啊?犯了什麼罪?”

有個人悄悄說了句:“駙馬爺誒,你還不曉得他......”

話還沒說完,身邊的人就用手肘拱了拱他的胳膊,眼神時不時小心翼翼地瞟向周遭持刀的官兵。

身邊人一臉噤若寒蟬的模樣,不敢讓他再說下去,怕殃及性命。

提問者聽見“駙馬爺”三個字,也微妙地閉上了嘴,不敢多言。

可京城誰人不知呢?但人人都不敢知,為了活命隻能一個勁兒地揣著明白裝糊塗。

原先隻是路過的幾個百姓,聽了一句後,停了腳步,看向台上的人時也難免投去一眼憐憫與可惜。

他是個好官,可惜命太短了。

台上,對劊子手來說,乾這行都已經這麼些年了,這詭譎的場麵還是第一次——鬨市不鬨了。

處刑台周遭明明都已經密密麻麻地圍了一圈人,可每個湊熱鬨的人一聽“駙馬”二字後,都隻是齊齊地凝望著,一言不發。

像送彆,像悼念,不是觀刑。

這樣的死寂裡,劊子手冷漠無情的手不知為何也開始顫抖了。

大概是,鍘刀下的趙文,真的是個好人吧。

托趙文的福,這個月劊子手的俸祿終於沒再被克扣得太多,留了一大半,常年半饑的小兒子終於也吃上了一頓飽飯。

作為眾人焦點的趙文艱難地抬眼,他滿臉的血早就結成了血痂,糊住了雙眼。

昨夜典獄長怕趙文就這麼死在獄裡,難得沒用刑,趙文才得以今日清醒地跪著赴死。

有點奇妙,趙文感覺劊子手壓住自己肩膀的力度很輕,更像是扶住自己,不讓他栽倒。

不過,就快死了,他也顧不得想什麼劊子手了,緩慢地環視一周,看著生前的最後一幕。

可惜,這片烏壓壓的人裡,沒有一個是他的親人,以及顧毓。

頭頂的旭日,輕柔地裹住了他最後昏沉的意識:如今是春日啊,牡丹開得正盛,怎麼竟然一點兒聞不見它的香呢?

隨著一聲斬釘截鐵的“斬”,趙文在閉上眼的最後一刻,終於看見了人群外圍有個兩個戴著鬥笠的女子匆匆趕來,奔走間,麵上的白紗輕輕飛起,隻朦朧地看見一個輪廓。

其中一個穿著牡丹花裙,風吹過裙擺時,趙文都能想象出她腳腕上那銀鈴該是多麼清脆悅耳。

這是他們初見當日,顧毓的裝扮。

這麼久了,趙文還能清楚記得初遇她時的心動。

真好啊。

她還是來了。

她還是來送他了。

春風覆在寒刀上一道落下時,趙文乾裂的嘴角微微勾起,闔上的眼尾滲出一滴淚來,潤濕了乾枯的血漬,在臉頰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淚。

他臨終前,還是一言未留,沒有慷慨陳詞,也沒有自怨自艾。

輝煌的日光中,眾人的見證下,趙文又慘烈地又平靜地結束了他短暫的一生。

當台上數道血液濺起的那一刻,眾人心裡一片死寂與悲哀時,在青天白日裡,皇宮方向就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