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鳶飛戾天(二)(2 / 2)

所以,容鶯從小是被奶媽帶大的,爹不疼、娘不愛。

在容鶯誕下當日,容旭隨意給次女起了個“鶯”字,說是這孩子哭得還挺好聽的。

後來,容鶯又多了個庶妹,叫容燕。

鶯鶯燕燕的,聽著倒是諷刺得很。

在那段時日裡,容鶯在容氏酒樓裡見自己親爹做狗做多了,也漸漸明了了權力究竟為何物。

權力能讓討厭的人匍匐在自己腳底下,也能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他人親自推過來的金銀珠寶,還是那種不要還不行的那種。

小小年紀就愛財的容鶯哪見過這種白貼錢的事啊?

可是,這世上明白權力為何物的人太多了,這也不代表容鶯這個平平無奇的小姑娘就能夠擁有權力。

這不,她爹自己都沒得到呢。

在容鶯看來,從古至今,權力往往都是世襲的,她爹容旭是這般的不成器,日日給彆人做狗,居然也沒能前進個半步的。

這樣的話,容旭死了之後,輪到她一個不受待見的次女時,又還能分得幾何?

急啊!真急啊!

容鶯為此憂心忡忡了兩年,容旭那兩年裡一直都覺得,每當自己在家中吃喝玩樂時,自家女兒那雙鳳眼裡滿是那抹恨鐵不成鋼的痛心疾首,真真像極了自己早就死去的親爹,令人後背發涼。

幸好,容旭為此也沒能受上多久的罪。

爹是沒指望了,容鶯另外為自己尋了一條路。

兩年後,容鶯的人生軌跡徹底轉彎了。

容旭自然不會為了一個次女容鶯就去宴請名師,在他看來,自家女兒能識個字,熟讀女戒就稱得上才女了,沒必要費那個勁,自己妻子在家裡教一教還不行嗎?

不過容鶯說要與容月一起讀書,他也聽之任之,去占堂弟的便宜也是頂好的事呀。

而這就是改命的契機之一。

無論如何,容鶯都不會忘了那一日。

容鶯在容月的院子裡讀書時,正巧容月被叔叔叫了去談事,便隻剩了容鶯一人聽著女先生授課,那會女先生正教到了“鳶飛戾天者,望峰息心;經綸世務者,窺穀忘反。”

“鳶飛戾天”意為雄鷹高飛入天,女先生說:“這裡的鳶飛戾天,指的是極力追求功名利祿的人,他們往往太過在乎名利,反而失去了自己的本心。”

容鶯咬著筆杆,撲閃著清澈的眼睛,望向女先生,笑得極為純真:“先生,您可有做過官?”

女先生當然搖頭否認:“景朝還不曾有女子站在朝堂之上。”

“既然您不曾做過官,您又如何能去批判那些在官場上爭名逐利之人呢?”

在容鶯看來,她見過的那些個官員為權勢都爭得頭破血流,而寫這首詩的人自己當真能做到“望峰息心”、“窺穀忘反”嗎?

這多半隻是敗者用於安慰自己的蹩腳言辭,“吃不到葡萄反說葡萄酸”吧。

容鶯手指著紙張上的“鳶”字,若有所思。

這字與她的“鶯”都是鳥類,但“鳶”卻是高飛的鷹,是那些追名逐利認的代稱。

自己也愛名利,為何不乾脆將“鶯”改成“鳶”呢?

女先生被小兒天真又直白的話語一時噎得說不出話來,但她性情極好,並不與容鶯的頂撞計較,反而一通引經據典,想讓容鶯真正明白“悠然見南山”的意境,不要為了眼前短淺的名利就失了清明的心智。

容鶯看上去聽得耐心,隻是心裡依然不服。

她可不覺得自己會去欣賞什麼“種豆南山下”,種地難道是什麼高雅之事嗎?

自己身上的這身衣裙得被弄得多臟啊。

安靜等女先生說完後,就在容鶯要說下一句話時,容月哭哭啼啼地跑了進來,一向愛笑的容月滿臉都是止不住的淚水。

容月淚眼朦朧地進來後,在悲痛萬分之下,都顧不得正在授課的女先生,她就直接跌跌撞撞地撲進了容鶯的懷裡,想要從最好的姐妹這裡得到一絲慰藉。

容鶯不明所以,但也陪著容月一道哭著。

眼前的兩個小姐都哭成一團了,女先生自是無奈停了課,先行告退了。

倚在容鶯懷裡,容月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哭得沒半點力氣之後,她才結結巴巴地說起緣由來:“鶯姐,爹爹......他說皇後想認我做養女,等我長大後,就替公主...去建真和親。